第五三章 越嬷嬷来了
“吾皇万岁——”
“万岁——”
“万万岁——”
紫禁城金銮殿。
新登基的小皇帝稳稳地端坐在最尊贵的那个位置上。
赶急量身制作的龙袍却稍微有些宽大,冠冕亦如是,塌塌地搭在幼帝的身上,在群臣偷瞄的眼中,自己的陛下如此,非但不能显出天子至高无上的权威,反倒看起来还有些不配。
‘要是燕王(朱棣)的话,一定会很适合吧……’
有些大臣大逆不道地心想道。
只是他们都低着头弓着腰行礼,没有人能看见那脸上微妙的表情。
头上传来“平身”二字。
声音是尖利的,那是太监张总管的山呼。
“谢陛下——”
群臣起身,这时,左侧群臣为首的一名身着紫袍、头带梁冠、留有两撇长胡子、发鬓斑白的大臣上前三步,出列,踱着方步走到了殿前,弯腰行礼,洪声启奏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五十多岁的人了,仍旧中气十足。
他是吏部尚书,李恪维。
(上一篇第三十八章有提过,后来因为谋反罪被允焐下旨抄家灭族的大臣之一。)
陛下连“有本启奏,无事退朝”都还没宣,这吏部尚书,难道就这么心焦,想为诸王投诚么……
自从太祖洪武皇帝下令废止丞相制度以来,本朝再无宰相一职,可是太祖死后,慧宗建文帝即位,慧宗年纪虽不算长,但也是当了许久皇太孙,即位也不算仓促,故尚且还算能掌控局势,可如今慧宗又莫名其妙地驾崩,只留下了皇太弟允焐殿下,这区区一介十岁盛安帝即位……
各部尚书,其实已经各自为政,实为宰相了。
……
金銮殿后侧的一扇长门。
微微地开着。
一名穿着女官服饰的中年宫女悄悄地探出头来,四处探看着。
这个角度,很容易就能目测到陛下看不到的、大臣们的表情与动作,平常一般都是东西厂卫们站着的地方,但是现在各处隐患不断,暗潮涌动,东西厂卫们大都没有多余的人手布置在这里,所以才有这个宫女的位置。
她即使身在深宫,也听了不少从外面传过来的碎嘴子话。
她是这新帝从小到大的贴身嬷嬷,那铁杆保皇派宫中的领袖,太监总管张公公还是她的对食,她自然也会心忧,也不是刚进宫的小宫女了,自然也懂得深宫中那踩着骨血上位的肮脏事。
她盯着那表面恭敬弯腰行礼的吏部尚书,李大人藏在阴影里的那张脸——
那张样貌堂堂的脸下,藏着的,是一颗污浊不堪、腐朽破败的心!
她悠悠地退了出去,不弄出一点儿声响……
…………
“越嬷嬷!越嬷嬷你醒了吗?”
“唔——”
耳边传来小宫女呼喊的声音,越氏一个激灵就惊醒了。
自前朝那事发生以来,她一直都睡得浅。
“唔——”越氏睁开白蒙蒙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用灵气感受着周遭充沛的阳气,越氏估计,这怕是已经天亮了。
“小方子,我们还有多久?”越氏扯着苍老但却温柔的嗓音,坐在车架软垫上,直起腰探出帷幕来,问着赶马车的小太监。
“回禀越嬷嬷,我们快到哩!只差一刻钟的功夫啦!”
赶车的小太监姓方,只是一只小鬼,生前是在清宫中服侍贵人的杂品小太监,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只是死后心怀家中老母亲,执念太深不肯跟鬼差走,又恰巧逃到了越氏的领土,越氏看他乖巧伶俐,又感其孝念,将他留了下来保住了,让他能服侍老母亲直到老去为止。
方母老后,小方子感念越嬷嬷的大恩,愿意留下来不投胎。
“哦。”越氏听了小方子的话,又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时辰啊?”
“嬷嬷,方才您未醒时,才只是赤鸟凌空(日升)!”小方子答道。
越嬷嬷点点头,退回了车驾内。
她揉了揉眉心,摸索着,在车架中间探到一个柔软垫子的边儿,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拱了拱,让里边儿的羽绒更舒适,再摸索着,将自己睡着时候不自觉移动的身子,朝着那布垫远些,以免把垫子的哪一部分压实了,会让待会儿就会坐上去的陛下感到不舒服。
做完这一切,越氏松了口气。
她从宫女服饰的领口处,摸出来一根红绳儿,慢慢地扯出来,那红绳儿的末端是一枚雕刻粗糙、甚至还缺了一个口子的玉坠。
她用细腻的手掌摩挲着,面上浮现出一抹恬静、怡然的微笑——
“小丹子,你看见了么?我在用心地照顾着陛下啊……”
太监总管张公公,全名张丹。
…………
一刻钟时间很长。
九叔的义庄里,一片愁云惨淡。
原因在于今天不允许进义庄的众镇民们。
在于正厅里抱着女儿面色惨然、忧愁、一夜没睡的镇中首富任老爷。
也在于心不在焉,但还是在后院里布置着早饭的镇上驱魔道长九叔。
罗梓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感到一天是难过的,他站在厅口,不住地伸长脖子朝外张望,对着那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赶到的车驾队伍翘首以待。
他不想呆在房间里。
一旦他呆在房间里面,就会动不动地感受到任老爷和九叔时不时看向自己的、那询问的眼神。
明明那注视没有半点重量,但是就是平白地使他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
他宁愿呆在外面。
“阿梓啊!别在外面了,快进来吃早餐!”九叔从后厅进来,手里端着一张盘子,上面摆放了简简单单的豆浆油条——虽然那些镇民不被允许进入义庄,但是那个每天早上都为义庄提供豆浆油条的小贩,还是可以把需要的早餐给递进来的。
九叔热了热油条,才重新端了出来,他也一夜没睡,所以眼睛里难免会有血丝。
“欸!师傅!”
罗梓应了声,跨过高高的门槛,步进大厅,立时就能感受到出自右侧竹床上,抱着仍旧还在昏睡的任婷婷的任老爷投过来的目光。
不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罗梓故意撇开头去,那任老爷的目光也确实太过“热烈”了,他加快速度跑到桌子前,抓起那由油纸包着的油条,再捧起一碗豆浆,就要往外走,转身时还不忘对九叔喊道:
“师傅,我出去吃!”
第五四章 越嬷嬷的三观
而就在罗梓喊着“我出去吃”的同时。
门口传来了车马的声音。
伴随着马儿希率率的嘶鸣声,同时还传来了马车的吱呀声。
罗梓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朝着门口跑去,嘴里喊着“师傅,接我的人来啦”。
心急得连手上的豆浆油条都忘了放下,就朝着外面冲出来。
而任老爷一听罗梓这话,立马瞪大了双眼,正下意识准备抱起婷婷一起出去的时候,却听见女儿的痛吟声,不得不又停下了动作,只得远远地探长脑袋来望着。
九叔听到声音的瞬间,也立即放下了手里还没放完的盘子,朝外跑去。
而罗梓虽然反应得快,但是毕竟小孩子腿短(瞪!),而且他的腿脚也才刚好,又捧着一晚豆浆,怎么跑得有常年修道锻炼、还没有拿着任何东西的九叔快?
九叔没几下就超过了罗梓。
九叔跑到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罗梓这小短腿儿也才跑到正厅门下。
看着师傅九叔殷切的动作,小正太眨巴眨巴眼睛,停住了脚步,然后吸了吸鼻子,瞥了一眼自己手里捏着的豆浆油条,无言,最后咬了一口金脆脆的油条,嚼巴嚼巴,再喝一口汁浓味香的豆浆,就着咽了。
算了,反正人已经来了,师傅都在门口了,我就不用去了吧?
罗梓吃完一口,九叔刚好挪开了压门木,打开门一看,一个穿着普通小厮服侍的少年,那少年正抬起手来准备敲门,就被突然打开的门,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眉道长吓了一跳,“啊”的一声,九叔就只看见一缕薄烟腾起,一转眼,那少年就已经躲到了拉车驾的冥马后面了,然后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瞅,已经成为九叔特征的一字眉毛,好像在看什么神奇的东西。
“欸!你……”九叔也被吓了一跳,这少年明显就是鬼嘛!
哦,也对,罗梓开始也不是正常人。
(九叔在《一眉道长》里,虽然不是一个系列的,但是也可以从那只可爱的小僵尸身上,看出九叔其实也不是单纯的驱魔降妖的呆道长。)
但是他却是反应极快的,立时就想喊住那少年来,抬起手刚喊了一个字,侧对门口的那辆马车上的帷幕又拉开了——
九叔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一个闭着双眼、面容有些苍老,但是举止都是极优雅有礼的、穿着古时候复杂褐紫色长裙的中老年的女人,在一位花容月貌、年至正好的少女小心地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了。
九叔没有冒险踏出门槛,但是还是大声问道:“老太太是越嬷嬷么?”
没错,罗梓就是告诉的九叔,接他的人是一个嬷嬷。
明朝时候的嬷嬷可和这时候人们普遍认为的嬷嬷概念有大不同,罗梓不怕九叔会因此对她的身份感到疑惑。
越氏没有答话,嬷嬷先是踩着藏青色的踏板,从马车上下来,微微张开双臂,由着旁边穿着刚刚换成普通富贵人家侍女服饰的小宫女整理衣装。
等下就得面见陛下,她可不允许自己衣冠不整地面圣。
完了,拂了拂袖口,才闭着眼睛幽幽地回答九叔道:“是。”
接着越氏问道:“我家少爷呢?”
九叔惊喜,偏开身子,伸手作势朝着宅内,说道:“你说的是阿梓吧?阿梓在里面,先进来再说!”
他义庄不远处有一些田地,不过都不是自己种的,而是找来租户帮忙,今天不早了,想来那里已经来人了,他可不想事情无意间就搞的满城皆知。
越氏点点头,看起来动作慢悠悠的,其实运行了阴法,一步就能作三步走,转身就已经到了门内了。
九叔一惊,下意识地作出肌体防御的状态,但是立即就想起身边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弱不禁风的老鬼,其实是来接自己徒弟阿梓的,是自己人,又旋即解除了防备。
但是九叔自此看向越嬷嬷的视线都不一样了。
这个老鬼,法力不一般!
这是罗梓千虑一失,没有想过师傅九叔居然还能从越嬷嬷露出来的一鳞半爪,警觉起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没有想清楚,毕竟越氏的能力也确实从来都不在罗梓面前现,而且罗梓也从来没有想过越氏其实不是一般人(呃,鬼……),他只当越氏是自己的亲信嬷嬷。
也没有想过,九叔从事这一行自小到大,养成的敏感会有多么灵。
“……少爷?!”
而越氏。
自从进了义庄之后。
恐怕最惊讶的就是她了。
她这是看到了什么?
堂堂冥紫禁城的太宗陛下,现在居然很不讲究地穿着很明显就是昨日穿过的衣物;一向都是极其要求卫生整洁、甚至是苛求这方面的陛下,衣服上居然也有一天会沾上灰尘与香灰;甚至,陛下这么尊贵的人物,居然站在门口只为了来接自己一个糟老婆子——甚至还是一边站着吃着东西,一边等着自己!
站着吃东西?!
越氏突然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好像崩塌了!
在她的预想中,陛下应该是坐在正厅的上座,穿着御寒的锦带貂裘,垫着白虎柔毛椅,抿着上佳的雨前龙井头汤茶,然后等着衣冠整齐的自己等人前来觐见的高高在上的天子,虽然这里简陋些,那也该是自己站在外面,大声经过通报之后,获得陛下的恩准,然后再面见的啊?!
越氏也想过,自己这么急着赶路,也许到了之后陛下还没醒来,这样的话,自己等人会安安静静地守候在陛下的门外,不发出一点声响吵到陛下,等陛下醒来的时候,再拿出衣物,为陛下更衣。
越氏还想过……
但是这一切都好像变了个样儿!
越氏眼睛虽然瞎,但是在罗梓面前,还是会出于谨慎守礼开张心眼,越氏现在无比地怀疑,是不是自己修炼的心眼出了问题——
陛下现在吃的,是什么?
那是豆浆油条吧?
陛下醒来后身体不好,在宫里的那十几年每天早上的早膳都是以清淡为主……
但是越氏也立刻率领身后的诸人对着罗梓行礼:“少爷。”
原本只以为只有越嬷嬷和一小厮、一侍女的九叔顿时吓了一跳——
越氏身后、义庄的外面,光是九叔那一瞬间透过门口看到的,就站了足足一队的人(鬼)!
第五五章 至于罗梓的撒娇
“少爷。“
越氏带头行礼,下去的一瞬间。
九叔在她身后看见了整整一队的礼仗队。
他们穿着虽然不怎么华丽,但是明明是鬼,他们却面色如常人一样的白皙,而不是鬼该有的青白惨淡。
九叔暗自咽了口口水,常言道“大鬼似阳人,小鬼如纸人”,看着些鬼,好像都不简单啊!
九叔心中有点发虚,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自己小徒弟罗梓——
阿梓到底是什么人?
而阿梓正双手拿着自己准备的早餐嚼巴着,见自己望去,眨了眨大眼睛,目光中带着点迷茫。
‘文才。’
罗梓见既然九叔望向自己了,就先咽下第二口油条,接着迅速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提醒着九叔。
九叔立马反应过来。
“欸,那个我们……”
他上前一步抬起手来,想要呼喊已经曲膝行礼的越嬷嬷,问问文才的事情,期望能尽快进入正题。
谁知道越嬷嬷却在对罗梓低头曲膝行礼的同时,听见而且知道,但是仍然打断九叔的话,对着罗梓呼道:“少爷,请让奴婢们为您更衣——!”
听越嬷嬷的话,罗梓咽下一口刚刚喝的豆浆的同时,心中“咯噔”一声——
嬷嬷怎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越嬷嬷自从回到他身边之后,就因为他的要求,再也不自称“奴婢”了,也从来不会大声地朝着他说话,可是现在嬷嬷又是自称奴婢,又是不满地对着自己呼着……
这是咋了?
“哦……”罗梓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心中疑惑着。
接着就看见越嬷嬷站起身来,低眉顺目的姿态,对着身后一招手:“齐管家。”
一个之前没有在越嬷嬷下车时候现身的鬼厮在越嬷嬷身后、九叔身侧现形,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长长的褐红色长袍,斯文文生模样,却没有胡子;双手交握虚放在小腹处,指甲却剪得极短,露出嫩嫩的指尖肉,声音有些尖,但却不刺耳,行礼应道:“是,嬷嬷。”
随即低着头依旧保持着低头微微弯腰、双手虚放在小腹前的姿势朝着前边的罗梓而来。
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穿着青衣的年轻小厮。
九叔见越嬷嬷并没有理自己,以为越嬷嬷没有听见,连忙“欸欸”地叫唤了几声,欲上前来说什么,但是却被一个穿着黑色武士短袍、眉心点了一枚朱砂的高大男子给拦住了。
九叔急的想动手,但是却也还理智,知道这是友方人马,而且自己有求于人,不能在这时候伤了和气,就停下来想要和那个高大男子理论,可才看了一眼,九叔惊讶了——
这个穿着黑色武士服的男子眉间一点朱砂,双目无神,魂魄无灵,躯体僵硬,但是动作敏捷,身手估算起来貌似也不错的样子……这,难道是一个豆兵?
(豆兵,前文有介绍,“撒豆成兵”法术形成的豆兵。)
九叔无奈了,这家伙只一个豆兵,除了履行控制者的命令外什么都听不见、除了控制者的问话外什么都不会说,自己跟他理论什么,能有什么用啊?!
“少爷,请随奴才去更衣。”
而就在九叔在一旁无奈着的时候,罗梓现在的表情也轻松不到哪儿去,宫中新任的尚衣监总管——齐公公现正站在阶下对着自己行礼,虽然词句上说的是请求,但是其实语气上是陈述句的。
罗梓心中却没有恼怒,只有无奈。
不是他的性子改了,而是他们的身份对于自己而言是不一样的。
齐公公也是当年服侍过原身的旧人之一,因为当时他们刚刚苏醒,宫中服侍的人员不齐,于是优先在归顺的原明宫旧人中选择,然后提拔补位。
齐公公因此,最后在选拔中,成为了自己的尚衣总管,同时也是和越嬷嬷一样,是现在自己宫中最看着自己守礼养尊的明朝宫里老人。
自己之前在宫里怎么脾气暴躁、心情反复无常,能随意将罪波及到宫人们身上,那都没关系,但是一旦自己有什么不守礼的地方,宫中的诸位老人们都会站出来,为自己“谨恭礼教”正骨。
对于越嬷嬷和齐公公偶尔严厉的请求,罗梓确实一直都是没有办法拒绝的那种态度。
罗梓无奈的蹙眉,再次看了眼虽然在低眉顺目中,但是眼神和嘴唇都是在坚韧地紧抿着的越嬷嬷,叹了口气,朝着九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奈。
但看到师傅的焦急表情的时候,罗梓还是心软了,向越嬷嬷柔声道:“嬷嬷,我这次将要回去,却特地用传音叫你来,是要有要紧事找你。”
罗梓停顿了下,偷偷看看阶下越嬷嬷的表情。
但越嬷嬷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也不应话,也不发问。
罗梓咽了口口水,探头去一点点小心道:“嬷嬷,事情要紧——我待会儿就随齐总管去阁里沐浴更衣,不若你先去把事情办好?”
越嬷嬷这才抬起没有焦距的眸子大胆看了罗梓一眼,但极讲规矩的她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陛下自从醒来后,就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像生前那样对自己如此说话了,想起以前那些自己疼爱照顾到最后的陛下那些只对自己等旧人温柔的那些画面,越嬷嬷就心中怄气不由得一消,心软了。
一直看着越嬷嬷脸上表情的罗梓,看见嬷嬷脸上表情渐渐柔和起来,不由松了口气。他本来并不需要这样柔和地说话,只要他想,即使是硬声硬气、冷若冰霜地命令,从来都对他马首是瞻、无所不从的越嬷嬷自然也会按他的意思来完成这件事。
但是这不是他能不能的事了,而是他不愿意。
穿越过来十几年了,但至今他都还没有从别的世界得到呼唤,而且遗留了自己大部分REOTA人马的香港位面,到现在都还没有来REOTA成员们发来的消息,他要比初始时候,更尽心建设这个刚出生的势力才行。
特别是越嬷嬷他们这些旧人。
越嬷嬷曲膝行礼应道:“是,少爷。我马上就去。”
第五六章 前篇尾声
越嬷嬷毕竟是越嬷嬷,是做过正宗六百年鬼王的老鬼。
从生人识海里拘魄这种事,于九叔而言是极其麻烦的事情,可对她而言,却简直就像是手到擒来那么简单。
当罗梓换好衣物从阁里出来的时候,文才的七魄早已经安安稳稳地呆在酒坛子里不短时间了。
文才出来后,任婷婷自然也恢复正常,昏睡中的小姑奶奶可爱的小脸蛋迅速红润起来,呼吸和脉搏都渐渐强劲,九叔见此,出于安全,还是按了按任婷婷的脉,才对任老爷说了“任小姐醒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的准话,之后,老早在越嬷嬷来的时候就感到慎得慌的任老爷千恩万谢地抱着女儿,跑了。
连早餐都没敢吃。
对了,说起早饭,罗梓开始分到的豆浆油条,早就被越嬷嬷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小方子给偷偷摸摸地给扔了,罗梓出来后,没有找到,只以为是冷了,所以越嬷嬷做主让给扔了,没有在意地走进了正厅。
没发现边儿上小方子闪烁着眸子。
小方子不敢说话,这要是让陛下知道是自己自作主张,即使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也得剥了自己一层皮不可——这孩子常年在越嬷嬷身边伺候,自然是见识过小皇帝的yin威和手段,特别是小皇帝“病情”加重的那几年,小方子几乎就是被越嬷嬷每天提醒着的,不要出现在陛下的面前。
可怜的孩子。
可是罗梓现在自然是“病”好了。
罗梓穿着月牙白、纹着淡青色锦边、绣水墨花纹团簇的对襟长袍,梳起了自从到了九叔门下就由于没有人服侍,而再也没梳过的“冠”,腰间玉带上束了一枚帝王翡翠雕刻的麒麟玉佩,踏着纹银色应龙边的白底小长靴,走到了正在祖宗灵位前安置,装着文才七魄的酒坛子的九叔的面前。
九叔是吃阴阳风水这门饭的降魔道长,自然也看过、开过、移过不少的墓棺,练出了一双辨别死人年代、身份、实力的好眼睛,但是即使如此,九叔也做不到透视过罗梓长长衣摆下,与靴子颜色几乎混为一致的应龙图案来。
“阿……”九叔见罗梓来了,抬起手来正准备说些什么。
就被在一旁等候着的越嬷嬷给打断了:“少爷。”
越嬷嬷给罗梓行礼:“快过辰时五刻(八点一十五)了,您是否要用早膳?”
噎得九叔啊真是!
九叔看着越嬷嬷心中很是无奈,一眉道长不知道自己是产生了错觉还是做错了什么,亦或者到底是哪里惹着了这个实力强大的老太太,自从见面的第一刻起,这个老太太就一直在隐隐和他作对,虽然也算不上是为难,但是也确实是让他堵得慌。
九叔没有产生错觉,也没有猜错,越嬷嬷确实对他有很大的意见。
在这就不得不说了,越嬷嬷是允焐的贴身嬷嬷兼——教养嬷嬷——可是九叔只用了两年,就把她手把手教授了十多年、一直引以为傲的“标准皇家帝王”给带坏成了市井小子……
就好像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好孩子,只是独自离开身边几年,就成了吃喝嫖赌无所不知的小混混,放在谁的身上,起码也得把那个把自己孩子带坏的人给臭骂三天三夜吧?下手狠的,叫人打残他都不为过!完了还得扯着孩子的耳朵掷地有声地告诫:“以后别再和这种人来往了!”
还好,越嬷嬷不是那种只知道放马后炮、选择治标不治本法子的人,越嬷嬷很有礼貌地,在每一个九叔与罗梓说话的空当发言“打断”九叔的话,借此极聪明地尽量减少九叔和自家陛下的接触,当然,要是自己能有这资格和这重量能说服陛下,再也不要和这种人来往就更好了——
虽然这种情况也只是想想罢了。
罗梓在之前换衣服的时候,就因为齐公公话里话外的“陛下要注意形象”“注意身份”“注意来往的人”什么的劝诫,侧面知道了越嬷嬷为什么会生气了,他对着吃瘪的师傅九叔展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对越氏答道:“好吧。”
“准备两份吧,师傅也没有吃东西。”罗梓说完又加了一句,看了一眼越嬷嬷,对着九叔笑了。
刚刚他还特地在“师傅”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这是在暗示越嬷嬷,自己知道了她的用心,但是面前这个人对自己而言不是一般的人,是得到自己的认可,有可以和自己同桌用膳资格的人,让她收敛些,最好放下那不必要的敌意。
越嬷嬷手上微微颤了一下,只是不明显,眸子一如既往地低垂着,曲膝应道:“是,少爷,马上就有。”转身打算吩咐小方子去准备罗梓的早餐。
然而九叔瞥了一眼越嬷嬷,道:“不了阿梓!”
罗梓看向师傅,却见师傅吊着眼睛,微微昂着脑袋,留着半截眼瞳看着越嬷嬷,妥妥的一副“叔不稀罕”的模样。
越嬷嬷低头了,可是九叔还不乐意了!
我吃个东西还得你同意,你当你是谁?天王老子的老婆么?!爷不稀罕你的“早膳”!
罗梓现在颇感头疼。
自己这一位面的两个最重要的人居然见面就急脸子……
…………
然而,事实证明,一旦事情轻松下来了,九叔确实会变得有些没有节操起来——
一手豆浆一手油条,师徒俩同样坐在竹八仙桌边儿上,可徒弟罗梓吃着燕窝银耳、鱼翅玉露、桂圆莲子红枣粥,而师傅九叔却只能啃着已经有点凉、所以变软了的油条就着温豆浆——
现在,可还真是“老油条”了啊!
罗梓低头喝了一口莲子粥,清淡爽口,丝滑嫩爽,就是……罗梓皱了皱眉,就放下了汤匙,没有再碰过这道粥。
粥有些老了,也许是因为再次热过的缘故,莲子的味道也开始变苦。
越嬷嬷极其熟练地上前来,打算收过罗梓不再打算碰的莲子粥,却在半途中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拦下了——
越嬷嬷顺着那手掌感应过去,心眼视觉中,就看到了九叔故意装作正经、其实眼神飘忽不敢看越嬷嬷这边的那张一字眉毛极具特色的脸……
第五七章 前篇尾声(二)
关于阿梓有多挑嘴这个问题。
作为“精心”照顾了他两年多的师父九叔,可以很具权威性地回答你——
他……
太甜不吃苦的不吃太辣不吃太酸不吃太硬不吃太干不吃太……
呼~~(一眉道长深呼吸缓过神来,勾起眼角笑了)所以哟,答案就是这样。
特别是——苦的!
自从领回了阿梓之后,九叔表示这两年多以来,自己的厨艺呈直线上升停不下来。
现在终于可以告诉害怕自己下山之后,就会因为学艺不精而无奈饿死的师傅他老人家,再也不用怕自己会饿死了欸!
咳咳,回归正题,现在可是尾声了,要正经点……吧。
九叔自此那次被罗梓摧残得身心俱疲之后,就深刻地明白了自己带回来的这个小祖宗(说起来罗梓这原身的真实年纪确实可以做九叔的小祖宗了欸?!好巧!),嘴巴是有多刁。
于是九叔在痛并快乐着的同时也对罗梓吃东西时候的表情,有了深刻的了解——
挑眉,表示菜虽然不是很合他的口味,但是菜品做的确实很好,这时候他会为厨师加分,然后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饕客,大致吃完食物;
撇嘴,表示菜品虽然合他口味,但是菜却做得不好,但出于自己的喜好,他还是会比较艰难的吃下一半以上暂时过嘴瘾;
皱眉,表示菜有他不能忍受的瑕疵,尝过一点之后,不会再吃;
而深深地皱眉,表示菜做得他实在不能忍受,结果嘛……哼哼,只要他发怒不砸场子,那就是厨师求神拜佛才得来的幸运了。
而喜爱这表情,原谅九叔直到现在还没见识到——他实在还没那实力能让阿梓表现出这表情。
在吃的这一方面,阿梓居然一点都不顺着自己这个师傅,哼!真是太不孝顺了!
所以当罗梓尝过一口那碗桂圆莲子红枣粥,却皱眉的时候,九叔就知道,自己这个嘴巴刁爆的徒弟又要耍小性子了——
“咳咳!”九叔的手指指尖虚按在越嬷嬷端着景德镇官窑上好青花的碗碗沿上,装模作势地咳嗽严肃了几下,然后眼睛微微有点虚地瞥了一眼碗里色泽、香味都极为美好的粥。
“阿梓啊,师傅早就告诉过你许多回了,浪费粮食是不道德的啊!”
九叔看来还是很好面子,但是却依旧嘴馋地把持不住,为了避开刚刚自己还严词拒绝过的越嬷嬷,九叔竟极其狡猾地从“教育”罗梓这条路上下手,可见其“心机”之深,节操之脆。
罗梓刚端起另一碗准备好的燕窝银耳,还没尝上一口呢,埋着头(这也是越嬷嬷对九叔不高兴的原因之一)的他就听见了九叔的话。
抬起头来看着师傅的眼睛。
罗梓有点迷茫。
再下意识地看了眼九叔用手虚按着的那碗粥,罗梓仿佛看见了越嬷嬷嫩白似少女的手上突起的静脉血管……这是,咋了?
罗梓疑惑一下,旋即就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以前好像发生过?好像是去年秋天四眼师叔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四眼师叔知道自己到了义庄之后就吃“不好”(怪我咯?),特地为自己带来了省城“归雁楼”大酒楼的酒酿烤鸭,想在自己面前装一把师叔的威风,结果那鸭子却因为太久冷了,自己热过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起了一层土腥味,于是自己不想吃了,四眼师叔一羞恼,然后师傅九叔就……
罗梓眨了眨眼,师傅又来了?
“恩恩师傅!你说的对!”想通了,罗梓说着就招手叫来了御膳房的伺候太监,“去把桂圆莲子红枣粥端下去热热。”
说完避过九叔的眼神,贴着那伺候太监耳朵小声道:“端重新再做一次的新菜上来。”
吩咐完罗梓就若无其事地对着九叔大声笑道:“师傅,您总说我刁嘴儿,我这次就叫您尝尝真正的食物!”
“看您还说不说我嘴刁!”罗梓这句话说得,就好像孩子在朝大人邀功一般。
九叔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感受到“阿梓在撒娇”这个事实,顾不得脸热,转过头来惊讶的看了阿梓一眼,接着眼神就渐渐深沉起来。
他想起来,今天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任婷婷和文才事情的暂时解决而浮起的喜悦,在心中沉了下来。
九叔沉默着放下手,吃起油条来。
罗梓一笑,起身伸出手来按住了师傅九叔往着嘴里递油条的手,强行握着包着油条的纸包把油条取下来。
全程九叔都没有说话,对罗梓的动作也只是轻轻的抵抗了一下而已。
“师傅,冷了的软油条吃了会拉肚子的。”罗梓坐回椅子上,道。
越嬷嬷惊讶地抬起眸子来望了罗梓一眼,这次却没有再立即收回去——陛下居然会对一个人这么的……关心?
谁也没说话,场面居然安静了下来。但也才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听见九叔“啪”的一把拍在桌子上,对着罗梓凶狠着眼神大声道:“臭小子!搞得这么悲情干嘛?!一日为师终生是师——难不成你这次回去还能不再认我这个师傅、再也不回来见我了不成?!”
“要真是这样,看师傅不追到你长辈那里去,扒了你的皮——!”九叔拍得桌子“吱吱”作响,怒目金刚似的表情,煞是有种泼妇骂街的大侠风范。
罗梓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听完九叔这话,笑了。
这才是潇洒自在的一眉道长嘛!
这时候一个穿着青色小厮服的小太监端着一个上面盛着一个小瓷盅的木盘子在门口等着,齐总管传唤道:“少爷,粥来了。”
罗梓招招手,那小太监恭敬地端着粥上来了,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九叔面前,又低着头退下了。
九叔打开盅盖,刚出炉的粥,色泽透亮清爽,香气嫩香扑鼻,尝一口,就像尝到了没有酒味的琼浆桂圆,配上莲子心尖儿上凝固的玉露,和丝丝红枣的甜美……
九叔尝一口后,只在美味中流连忘返。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对着罗梓笑骂着道:“臭小子,就知道你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这么好吃的美味,你居然还是不满意!”
罗梓笑笑,没有说话。
第五八章 离去兮盼能归
九叔不知道的是。
这一次的离别,确实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至少在罗梓的冥紫禁城势力,成长为能和地府分庭抗争的大势力之前,身份泄露了的罗梓是不能再出现在九叔的身边了——
罗梓已经早在上次在九叔面前失态,耍小孩子脾气哭了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件事——义庄的这一切,已经成为了自己的软肋了。
可是他不能让敌人知道,九叔对于自己而言是怎样的存在,不然……
罗梓吃完饭,笑着和九叔道别,没有等再见少年秋生的最后一眼,就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除了衣服和回忆,他没有带走任何的东西。
半蹲在马车帷帐下,罗梓最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越来越耀眼的日头,和日光下暖洋洋的义庄,视线扫过曾让他抓狂咆哮发飙的鸡窝狗棚,扫过之前文才泼过水的台阶,扫过自己刚来时候被九叔文才弄得一次又一次着火的后厨侧房,最后扫过站在正厅口、九叔微笑着摆手的身影……
“回宫吧。”
罗梓的声音如柳絮飘在空中,放下帷幕遮住了车厢内的情形,马夫小方子轻轻甩鞭,鞭在面前拉车的四匹雪云踏梅骏马的臀上,马儿发出“希率率”的小声嘶鸣。
车队启程了。
九叔看着阿梓的车队消失在密林深处,在树荫层叠间化作一抹青雾,转头回到竹桌旁,面对着放在祖宗牌位下的文才的七魄酒坛子,手搭在竹桌上沉思良久。
正回过神来,手却一划,划到了一个小盒子。
九叔一惊彻底回过神来,低头看去,却是一个没有花纹的简朴小红盒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边、之前自己吃过那碗粥的右边。
九叔好奇拾起来,打开一看,里面那层铺着软海绵地垫上,躺着二十枚黄色的黄豆。
黄豆上用红色不知名的材料画满了各种线条。
九叔拿起来一粒放在眼前就着阳光仔细端详,却发现上面画着的并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线条,而是一个叠一个的、连自己都不认得的符文。
九叔好奇,盖子歪了歪,这时一个小东西从盒子盖子里掉出来。
九叔看见了,盖上盒盖弯腰去捡。
这是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撒豆成兵’:
经炮制特选黄豆二十枚。
已刻阴间秘方符文。
若日夜以主人血饲养之,
可认其人为主,忠诚,不变。
此二十枚未有认主。
师傅当日、夜各以一滴血喂食,
用时两指揉之,可得灵伺,
以尽弟子微薄孝心。
此行离去。
盼归。”
九叔笑了。
阿梓这臭小子,又不是很长才见不着一面,至于这样么?!从任家镇到位处张家村原址的冥月城也不过才三天路程而已啊!
但是九叔很感动。
可感动才没坚持一时半会儿,九叔就歪着头好奇起这黄豆上的所谓“阴间符文”来:咦~这符文到底是什么原理呢?聚灵的?还是汲血认主的?亦或者是解封让黄豆释放豆兵的?
九叔捏起一枚黄豆来,走进了内室,打算试试,要真是很好用的话,等会儿等午时了,就带着这豆兵一起去找文才的肉身……
…………
“你!你这个蠢货——!”
一间道观的厢房中,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暴喝。
任家镇与草头溪村的交界处。
有一间早已因为乱世而被原主人弃置的道观。
从它草木旺盛的大门口上的,那块破破烂烂的大匾上可以依稀地认出来三个字:
“留仙观”。
从这块朱额大匾依稀却依旧苍劲的三个大字上,人们甚至还可以追溯它曾背负的荣耀与辉煌,“留仙”,多么大的口气!
可惜,现在却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你这个蠢货!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祖父——?!”
留仙观的左字六号厢房里,不同于其他厢房里的灰层遍布或是鬼怪滞留,这里干净得简直算的上是观内的净土了,可是住在里面的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男孩儿,此时却口出不孝之言。
这个男孩儿脸上有许多的雀点,眉毛有点粗,鼻梁还有点儿塌,可谓是相貌平平都算是夸他了。
可是他的眉心却有着三瓣梅花样的红色痕迹,妖冶又带着纯洁的意味,给他的相貌平添了几分美感。
他正坐在床上的蒲团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这么热的天,却盖得这么厚……
顶着文才躯壳的尸婴之子、叛臣张逡之孙,玉坤子抓起边儿上小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就砸在面前门口站着的一个男人的头上,嘴里谩骂着。
粗瓷的茶杯在张逡的头上“乒”的一声碎开,锋利的茶杯裂口在他青白的额头上割开一道既深又长的口子,但是却没有半点血流下来,伤口转瞬就复原了。
张逡低着眸子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玉坤子眼看着张逡额头上刚刚还很狰狞的伤痕,只一眨眼功夫就愈合了,眼里闪过一丝觊觎与贪婪,张逡没有看到。
“你说——你是不是把那个家伙一起锁在那个小丫头身体里了?!”
玉坤子眼里的觊觎一闪即逝,他随即瞪着怒目喝道。
张逡还是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也不回答。
那个家伙,指的是一直没有回来的任婷婷说的“大妖怪”。
同时,也是玉坤子的师弟——玉明子。
“蠢货——!!”玉坤子大怒,“你不吃了那家伙的怨气,怎么控制几年后就要出世的僵尸王?!!”
张逡听见这话,却没有再沉默,他红了眼睛盯着榻上的玉坤子,尽力压制自己的怒火道:“你难道……居然想炼我——?”
那狰狞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恐怖。
玉坤子却没有被吓到,他看着张逡被逼急了的表情和动作,嗤笑一声,道:“呵!怎么?我是想炼你——你有意见?”
看来玉坤子也确实是被张逡给气急了。
刚说完这话,玉坤子又装出想起什么一样,“哦”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对了,你已经被我炼了五百年了,逃不出去了啊——”
“你!”张逡眼中的怒火一盛,张开嘴对着玉坤子咆哮了一声,嘴里獠牙暴长……
第五九章 畸形的梦想
“轰!”的一声。
一个人影从厢房里飞了出来。
他看似并不强壮的身体狠狠地砸在留仙观最后一面完整的外墙上。
最后砸穿了那面墙壁,差点砸折墙外的那一株老树。
人体在树下呈现一个扭曲的角度往后仰着。
“呃啊……”
张逡捂着胸口,皱着眉头撑着半断为断的树干,挣扎着站了起来,动了动四肢筋骨。
伴随着这个过程的,则是如炒豆子一样牙酸的“嘎嘣咕咔”声。
肋骨,都断了,还有一些椎骨,脖子也扭到……
张逡感受着自己身体的一切,要是换做一个人来,那肯定是必死的情况,但是他的表情却没有半点痛苦之色,自从五百年前,自己这个所谓的孙子以所谓的为自己好的名义,给自己喂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让自己伴着血玉一起睡棺材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感受过痛觉的存在了。
当初还真的以为这玉坤子是为了自己好……呵呵,当初自己还真单纯!
现在想来,当初的那一切,都不过是这个畜生为了炼化自己所做的准备罢了!
张逡捂着胸口,这么想着,脸上泛起苦笑,他感念自己死后都不得安稳,尸身还要被自己的亲孙子所利用,万念俱灰,但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抬头望向那厢房里。
一个面容平凡却妖冶的小男孩儿,把自己包的像个坐着的粽子,正坐在床上对着他诡笑,离得不算近,但是张逡却依然能看到玉坤子眼角的嘲讽,面前这个平凡的面容渐渐在张逡通红的眼瞳中变得模糊,记忆中一个俊秀可爱、乖巧伶俐,对着自己撒娇的小男孩的形象在视网膜上浮现出来。
孙子笑得天真可爱,手里捧着一颗青紫色的肉芝,手上还留着沾着野兽血液的土渣,被树枝划破的皮肤流出暗红色的血液,对自己笑道:
“爷爷!爷爷!你看,我把僵精青芝带回来了!快吃吧……”
‘僵精青芝,原名青芝,古人云:“桃,杀木,乃至阳之物,鬼物惧怕……青芝,药也,混为阴阳,生人食用可治阴病,阴人服用则……”’
‘阴人服用,则凭生生气,可舍投胎,可得寿命。’
‘若僵尸服用,因为失去灵魂早矣,故身躯空生生气续命,若有人以命魂养之,长久以往,可得而炼之,长生不死,百毒不侵,刀剑不侵。’
自己真傻,被自己的亲孙子给害了!
张逡眼带恨意地用眼神剜了顶着文才身躯的玉坤子一眼,仰天长啸,旋即掉头朝着密林深处离开了。
玉坤子没有半点焦急的神色,反而还露出了万事俱在把握中的自信的笑容。
知道为什么他要占据文才的身体吗?
还在文才身体上施了三瓣梅花咒,这种驱走宿主七魄,平留三魂的麻烦咒法?
因为……这是为了让他的七魄,能够暂时居住在文才的身体里啊!
想着这点,玉坤子嫌弃地瞥了一眼自己现在的躯壳,甩甩手——可惜当时时间不够,不然,他怎么会找到这具没成年的修炼者身体?!
亏他当初还为了夺阳气暂时维持,施了“将寿术”。
(将寿术,从生物体内夺取寿命的法术,只是夺取的寿命越多,反噬越大,一般周围有人使用这种法术的时候,会出现异观——比如长时间的阴气爆棚,会导致敏感的公鸡下蛋。)
自己现在的躯体阳寿已尽,正好炼化自己爷爷:伪尸魔张逡的躯体也到了最后时刻,可以进行最后的阶段了。
正当时,听说任家为了给夫人办白事请来了少林寺的大师,那大师的弟子正是符合他所需要的过渡灵魂的躯体——已经趋向成熟,修炼过有底子,还没有强大的反抗能力!
于是他趁着人多制造了混乱,结果却被一个孩子坏了事儿……无奈,只好掳走了当时只当是备用的小孩子躯体的文才,对他施了三瓣梅花咒。
要是夺得的是那个小和尚的身体,自己就省了还要用三瓣梅花咒驱走多余的七魄的麻烦!
那种成熟了的青年人的修炼者身体,绝对不用自己再来担心他的识海能不能同时容纳两个人的灵魂,自己也不用那么麻烦,还会害得“那家伙”都丢了!
玉坤子想着,文才稚嫩呆滞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看起来颇为恐怖,就像恶鬼一般。
不过不要紧了。
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玉坤子勾起诡异的笑容,微微低头吊着眼睛看向张逡奔离的那条路。
他的七魄在这里。
而三魂……
已经在张逡的识海了啊……
快了……快了……只要自己的三魂能够占据祖父早已空荡荡六百年的识海,七魄就能如愿以偿地入住,和三魂重新愈合——
成就一个全新的自己!
长生不老,刀剑不侵,百毒不惧!
只是可惜,“那家伙”藏起来了,以后得到祭品僵尸王的几率又多了几分不确定性,而没有主祭品,自己就很难成就尸魔宝体。
可是……准僵尸王就在这里,没几年后他就会出来自己养熟自己,到时候就算他不听话,自己也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
艳阳高照。
张逡所在的密林中,却阴森地犹若夜晚。
张逡咬着牙迅速地奔跑着,感觉自己的力在飞速地流逝的同时,距离玉坤子所在的留仙观也越来越远。
可是他还是不满意,他又提升了一分速度,期望自己能逃得更远——比以前逃得更加远!
然而。
当张逡逃出这片密林,即将到达任家镇外杨柳岸与HB省的边界、距离玉坤子所在大概五十里的时候,他突然一下子腿软跪在了地上。
视线模糊起来。
恍惚中,张逡仿佛看见玉坤子的脸在朝着自己笑……
(关于各位对于文中大家年龄的问题:文才和秋生在九叔去冥月城遇见罗梓之前才满九岁,罗梓离开前差不多十二岁,罗梓来了快三年,但是还不到三年;任婷婷比文才和秋生都小一岁半左右,十一岁。)
第六十章 处理事后
(罗梓这辈子原身的实际年龄太大了,所以月隐只说他的表面年龄——罗梓直到文才和秋生差不多十二岁的时候才到九叔那里学会了《阳气诀》,正好恰逢双重身抵了他的罪孽,所以才开始身体成长,所以,他的表面年龄才刚跟出墓的时候一样大,十一岁。可怜的娃。)
时光如梭。
光阴似剑。
还记得六前,阴阳二界间鼎鼎有名的新兴势力——冥紫禁城,顿住了自崛起以来,就势如破竹般发展扩张的势头,开始收起戈矛,埋头休养生息。
现在过去,已经六年了。
三年前,阴间诸位在阳间占据山头自立为王的鬼王们,自以为冥紫禁城的太宗陛下此番休战修养,起码要花上十年、甚至数十年的功夫才能正式在这里站稳脚跟,而为自己势力暂时的安全感到欣喜,冥紫禁城周围的势力更是开始暗中连气纵横,为自己抵抗冥紫禁城的渗透,增强实力与信心。
可谁知道,鬼王们才刚放松了警惕心,就被冥紫禁城传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三天内,东、西军连日并出,里应外合,迅速攻陷了江阴城、南水城、南山城……等淮水以南的十数个中型鬼城,彻底俘虏了九位位于泰洲势力的鬼王,一个不漏,自此,彻底占领了位于淮水以南的泰洲领地。
说起泰洲。
就不得不解释一下阴间地域的分布了——
阴间的地域分布与阳间不同,但是也有所相同,阴间的地域大致也是由几条纵横分布的大河,割裂的几个洲来分布,但是其余的真的就只是汪洋阴间海。
那海,中华自古称作“黄泉”的尽头与起始。
阴间七十二洲,三洲在极北之处,三洲在极南之处,不纳入阴地,称作“海外六洲八十一岛”。
另外三十六洲割裂在阳间华地之外,三十洲地处华地。
华地的这三十洲,原本大都属于地府管辖,可是自从天庭被毁,地府失去了天上的援助,阴间就有大鬼开始造反起来。
原本的大鬼大都在地狱里呆着,逃不出来,不用担心。
可是新生的大鬼这么多,地府人员有限……总有几个有潜力的逃出来。
有潜力的大鬼们逃出来之后,东躲西藏,使尽了手段最后集合起来,占山为王,有的还借助了华地外的洲鬼的力量,联合抗拒地府。
打过一仗。
地府赢了。
但是却伤了元气。
那一仗,是阳间五代十国战祸的时候。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
后来的大鬼们有了探路的前辈们之后,非但没有被他们魂飞魄散的的下场给吓到,反而每当阳间起了战祸,就又有新的大鬼,借助混乱的时机,从地府这张天网疏口中逃了出来……
不断镇压反叛,最后失去天上靠山的地府愈发势弱,最后到了冥紫禁城势力崛起的时候,地府已经沦落到了“名有三十洲,实占十三地”的地步了。
泰洲地处阴间大地中心大河——淮水以南,更南的羌洲、淳洲、黎洲、谨洲等十三洲,就是地府的领地,而往北,就是“四战之洲”。
在罗梓正式完全占据泰洲之前,泰洲是有一半属于地府半控制中的鬼王们手中,但是却还有另一半属于当时已经占据了泰洲正北部第一个洲:澈洲,的冥紫禁城势力。
这时。
冥紫禁城,已经正式成为阴间历史上的第二个,能够在地府的窝口边儿上占据两个大洲的大势力。
并同时拥有着泰洲以东北边——伉(kang)洲的西边半洲地盘;泰洲以西北边——枊(ang)洲的东边半洲地盘,开始正式形成了一个国土该有的雏形……
正当所有的鬼王胆战心惊,犹豫是否咬咬牙一起进攻、已经严重威胁到他们的势力的冥紫禁城的时候,更出人意表的事情发生了——
冥紫禁城的太宗派出使者。
盟和的使者——
“私以为,我冥紫禁城所在泰洲、澈洲二者,位于两厌之地……”
“南接地府阎王所辖,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新任阎王正雄心烈烈,图我国土早矣……”
“北接四战之地,侧酣三王十后,虽势弱于我冥紫禁城,却胜在人多……”
“私以为,太宗陛下挡在其中,为诸王作墙壁长城,率先抗击地府侵袭……”
“若诸位自毁长城,陛下亦不愿相与,当自投地府,谋九王之位!”
地府有阎王之外的八位后来分的制内鬼王,使者这话说的是如果你们要打我们,我们陛下就转身投奔地府,反戈来宰了你们的鬼头!
鬼王们咽了口口水。
其中一些鬼更是想起了不断投靠冥紫禁城的“河山城鬼后”——越嬷嬷,“黔江流城鬼王”——齐公公,“流烟溯城鬼王”——黄将军,还有当初元旦王最后和冥紫禁城南军打仗时候反戈的骠骑大将军……
他们点点头,郑重承诺不会再冥紫禁城先动手破坏誓言之前,进攻澈洲、泰洲的诸鬼城。
当然,最后真正的执行力度到底有多郑重嘛……
还得看罗梓自己的实力了。
但使者却仍旧满意而归。
鬼王们疑惑起来。
加起来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鬼王们自然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心里清楚着,明明这冥紫禁城还有着极其富余的兵力,能够来占据更多的领土,却为什么会在风头正劲的时候来议和呢?
东、西军出来了。
更厉害的南、北军可还没出来呢!
据说南、北军当初练出来的时候,可就是专门为了抗击、进侵“四战之地”和地府势力的强军啊!
但是想了没多久,鬼王们却又摇摇头不再管了。
反正签订了这个合约之后,自己也得到了充足的准备时间,也暗中联合了不少的势力,足够保护自己,不管了!
罗梓接到和约书的时候,正在上朝。
看见和约书上的一个又一个红色的魂血印章,罗梓松了口气。
现在彻底占据泰洲的后续影响也大致消除了。
不用担心地府、或者其他势力来探寻任家镇了。
至少,自己能保证他们得到的消息,都是自己想要的消息……
…………
第一章 师兄嘉乐
涭(shou)洲偏西北方的深山老林中。
素来以鬼怪众多闻于人耳。
故方圆百里皆渺无人烟。
离得最近的镇子,也得走上三日的时间。
然而就在群山与群山的偏僻交界处,却有一处难得的平原。
平原不是很大,但是青草遍布,小花点缀其中,更有修竹四五处,颇似人间桃花源。
平原上唯二坐落着两处并排的宅子,都离得极近……
…………
远处小道上出现两个人影,朝着右边的宅子而来。
前面的那位穿着黄色的僧袍,僧袍上打着不少的补丁,脖子上挂了一串极粗的佛珠,看起来是一位高僧,可是头上却留有些短短的发碴子,眉毛很长,拄着木杖。
这说明大师并不是在寺院养尊修行的寺僧,而可能是行僧或者是武僧。
后面的那个,穿着比较破旧的衣服,背后背了一个竹篓子,长长的两条辫子后缀着红色的发绳绑着,这是个女孩儿,踏着灰色的布鞋,她一边走着,一边四处张望,看起来对周围颇为好奇。
“吱呀——”
大师走在前面,推开了木门。
看起来那宅子的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打开的时候,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屋内的装潢极其简朴,但却各处都饱含着令人心静的禅意,正经门进来,放眼看去,恐怕最吸引目光的就是那束莲叶了——它被栽在一根很粗的、被掏空的树干中,莲花已给摘下,莲子满满地缀落莲蓬间,青翠欲滴,圆鼓鼓的,可爱可亲。
“菁菁啊,这就是我家,也就是你的家,”大师走到大圆弧形的椅子,与小圆形的桌子边儿,将包裹放置在树墩椅子上,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那女孩儿,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菁菁没有半点犹豫,欣喜地答复道,说话间还不忘抬头往四处好奇地望着,“总比到处流浪好啊!”
菁菁把竹篓放在桌子上,很快就发现了开得正青翠的莲蓬,她漂亮的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处莲蓬走去,边走边问:“师傅啊,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住啊?”
莲蓬开得正好,一看就是有人经常精心照料过的,不然,不会开得这么的喜人,所以才有此问。
“没有哦,只有我一个人,”大师看见菁菁看向那束莲叶,拄着拐杖笑着走上前来,问道,“怎么?”
“那这些植物……”菁菁听见大师这么回答,嘟着嘴皱着眉有点疑惑。
“哦——”大师恍然大悟,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更阳光了,道,“我叫隔壁那个小伙子每天替我洒水的!”
菁菁歪着头若有所思,但是却伸出手忍不住朝着那朵莲蓬中间的一枚最好看的摘去。
“欸!别摘!别摘呀!我是用来做药材的啊!”大师连忙拦住了菁菁伸向莲蓬的的魔手。
“哦。”菁菁面上带着点不甘愿,但是还是点点头收回了手。
大师笑笑,道:“呐,你留在这里来收拾收拾屋子,我到河边挑点水来。”
“好。”菁菁应道,但是眼睛却又瞟了一眼那漂亮的莲蓬。
大师把木杖递给菁菁,朝外走去。
菁菁接了任务,望了望屋顶上的灰尘蛛网,撅起嘴思虑起来,到底该从哪里开始。
低下眸子,菁菁想,还是先换身衣服,把地拖了再说,于是朝着内室走去。
山间有一处潭水。
长长的银练从峭壁上斜泻而下,在其间注入生机。
这处小潭没有名字,但是却是方圆五里之内唯一的一处干净水源——
这里说的干净水源,并不只是能喝而已,更是能安全的喝。
大师挑水的地方就在这里。
大师肩扛一挑扁担,隔得远远儿的,就在草丛中,看见一个人影从潭边像一只灵巧的猴子一样攀上倾斜的峭壁,大师低头思虑了一番,转身就朝着另一条偏僻小路跑去,脸上带着奸诈的笑容,和之前在宅子里、菁菁面前完全不一样。
少年站在峭壁顶上,穿着破旧打了补丁的短褂和短裤,身材健硕却不夸张,半蹲在矮石崖上往下的小潭里望,看见里头游得悠闲慢吞吞肥硕的一条条大鱼,就好像看见了一道道大餐一样,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今天是每半个月难得的开荤日……
大师躲在草丛里,背上还很猥琐的背着那挑扁担,看着少年“扑通”的一声一个大水花跳进水里,左一条有一条地抓鱼抓地欢快极了,鱼儿被惊吓到,都纷纷跳出了水面,大师笑了——尤其当看到少年将那条抓到的大草鱼塞进裤裆里的时候,大师坏笑了。
少年不用多时,就抓了两三条,满脸笑容——今天要吃大餐啦!
而就当少年欢快地将一条又一条体型可观的大鱼装进水桶的时候,大师从少年背后出现了——
“嘉乐!”
少年脸色大变,下意识慌慌张张爬上礁石:“糟了!师傅!”
上了礁石之后才想起来:“对了,我是来挑水的嘛!”
说着又下了水,背对着草丛,立马从礁石上提起另一桶没有装鱼的水桶,往水里就装腔作势地要打水。
“跪下!”
背后又传来声音。
“是,师傅——!”嘉乐下意识的捏着耳朵嘟着嘴委屈地跪了下来,浑然没有刚才那股捕鱼时的利落劲儿。
旁边的水桶里,鱼儿啊着嘴在空气中呼吸着。
“师傅叫你来打水,你来抓鱼!”大师坏笑着从草丛里出来。
“师傅,你喜欢吃鱼的嘛……”嘉乐浑然不觉,被大师的口技唬住了,委屈道。
“师傅现在不喜欢了,马上放了它!”大师装得有模有样,还威胁着嘉乐把鱼放了。
“真的放生啊?”嘉乐有点惊奇,还有点不乐意,这是他好不容易抓紧时机才抓到的。
“是啊,放了它!”大师回答得毅然决然——反正不是他的鱼~~
嘉乐没办法,只好嘟囔着“师傅一项只杀错不放过的嘛”将鱼给放生了。
“不可能叫我放了的啊……”嘉乐疑惑着,“师傅”今天太“仁慈”了,让单纯的他有都点怀疑起身后人的身份来。
“嘿嘿嘿嘿——!”大师见嘉乐放生了鱼,开(猥)怀(琐)地大笑起来。
嘉乐立马回头,这才发现自己被大师骗了,但是嘉乐没有生气,只是看见大师回来之后开心之外有点委屈:“大师!你回来啦!”
“当然啦!你师父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肠,叫你放生啊?”大师笑道。
僧袍大师一休,和大师的女徒弟菁菁。
四眼师叔的弟子嘉乐。
《僵尸叔叔》!
第二章 边疆王爷要进京
日头高照。
蜘蛛躲在没有阳光的那处网角落那里,不愿意出来。
远远的,一行人影从西方朝着这边而来。
枝桠上的乌鸦平白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了一样,四处纷飞,“呀噘”直叫。
“快点!”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那行人里面传来。
视线投过去,那是一位穿着橙色作底、黄色纹边道袍、带着正式黑色圆边道冠的道长。
那道长看似身材瘦弱,但是背上却背了一把红色包柄的百年桃木好剑,由黑色的绳子系着在胸前打了个活结,面容坚毅正直。
那是千鹤道长。
茅山的精英弟子。
九叔和四眼师叔的师弟。
他,是这一辈里,被师长们指定了的为皇室服务的道长。
这个皇室,指的是清朝遗留皇族,自从外族入侵以来,就逃亡,最后偏安在西北一隅,还是留有不弱势力的爱新觉罗家族。
呵,但是还是有名无实。
可即使如此,茅山依旧还是留住了以往给清皇室的待遇,这是信诺,而不像少林寺那样,见势不妙,立马封山。
千鹤道长是这一辈少有的祭祀道人,但是却对身后的这个自己等人正在护送的东西束手无策——
金角铜棺,超粗的黑墨斗线缠绕了完完整整的一圈,不敢有一丝泄露,顶上建了一处红色布料的顶棚遮住了阳光,由前后左右各两个人推着朝前行进。
没错,里面装的,是僵尸。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僵尸,而是身上庇佑着龙气的边疆王爷死后,因为煞气、怨气、杀气、血腥气太厚太浓重,而直接化作僵尸王的王爷!
身佑龙气。
不死不朽。
灵智开窍。
不忘能思。
这是一个朝代国家的龙气给有功的皇族带来的福利。
可等这个皇族成员死后,却又成了诅咒。
“千鹤道长啊——!”
千鹤道长望了望天空,掐着手算着时辰,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声音尖利、又娘炮的呼喊。
千鹤道长连忙回过头去望去,应道:“这里,公公!”
那是一架红色的小抬轿子,前后各有两个穿着蓝色打底长衣裤、黑色外短褐,正胸口写了个大大的“勇”字的兵勇小心翼翼地低着头抬着;侧面有四个披着白色披风、头上戴着红色遮阳头纱、穿着黑色白底武宦官靴、手里把着不同武器的大内侍卫随身护佑,四处警惕;一个和那大内侍卫穿着制式相同,但是却是浅褐色有金条纹头纱的小胡子男人在轿子边儿伺候。
(这设定月隐吐槽了无数次!奇葩!谁家的大内侍卫穿的还是太监服,谁家的太监总管穿的和大内侍卫居然除了颜色之外一模一样!谁家的小王子居然还坐这么简陋没有格调的轿子啊啊啊啊——呼——算了,吐槽完了,咱们继续梗。)
就是那个小胡子男人喊出来的极其娘炮的声音。
他掐着兰花指,朝着千鹤道长挥舞着手里的手帕,长长的头纱只能露出额头下的一张脸来。
召唤千鹤道长的时候,柔得活像一只正在花街柳巷里揽客人的“小姐”。
(恶——!)
“怎么了,公公?”千鹤道长连忙放下掐算时间的手,回头小跑到那红色小抬轿前,问道。
轿子顺势停了下来。
轿子上的男孩儿刚刚好像是在小憩,因为轿子停了下来而睁开眼醒来,他冷淡着眸子,面色上带着一般孩子没有的高冷沉着,问着那公公道:“乌总管,怎么停下来了?”
那男孩儿穿着蓝领红袍,黑色靴子花翎帽子,胸前绣着一条四爪蛟,说明了他的身份。
乌总管刚正打算回答千鹤道长的话,却因为男孩儿的问话而立刻甩下千鹤道长,转身回到轿子旁边,乌总管弯腰甩着白手帕谄媚道:“哎呦我的阿哥啊!您醒了啊!”
“都怪我,吵着了您!我该死!”
乌总管先是自责地对着自己轻轻地象征性打了一巴掌,才是回答那男孩儿的话道:
“现在日头高照,手下的这些没用的废物点心一个两个的都不尽心了……”
乌总管掐着嗓子,对着抬轿的那些兵勇指指点点,一边皱着眉朝着那男孩儿撒娇埋怨着:“您瞧,这看起来都个个儿人高马大的,但是才抬了两个时辰就敢架轿子晃晃悠悠的——”
“要是伤着阿哥您了,可让我怎么活哦~!”
乌总管说完哭嚎了两嗓子。
小阿哥却不动于衷,冷淡的眸子看向了相较而言靠谱多了的千鹤道长。
千鹤道长看见小阿哥的视线,先是朝着小阿哥行了个礼。
乌总管停止了哭嚎,冷哼了一声,白了千鹤道长一眼。
千鹤道长掐指算了算,又比较了一下日头的角度,最后放下手对着轿子上的小阿哥恭敬却不失风骨地朗声道:“殿下,现在离午时还差三刻钟,我们再往前走一刻钟吧,不然夜了还要再赶路!”
“千鹤道长你……!”
乌总管听见千鹤道长的话有点急了。
乌总管说是埋怨着那些抬轿子的兵勇,其实啊,就是自己走不下去了想要提前休息罢了。
倒是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是为了主子小阿哥着想。
他常年都是在宫里服侍贵人的,久而久之自己自然也就会仆从其主一样变得娇嫩起来,人倒是长得很高,而且还留起了胡子,但其实瘦弱得不得了,要是放在罗梓的前世主位面,那妥妥的就是一个千年……不,万年小受。
“好了乌总管。”小阿哥开口打断了乌总管瞬间的指责。
他看起来人小小的,但是其实很成熟——毕竟是深宫长大的孩子,又是男孩儿,见得多了,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
“千鹤道长,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七十一阿哥稚嫩的声音虽然很冷,但是说出的决断却很正确果决。
作为一个没有成年,甚至都还没有满十二岁的小阿哥,正该是在父母膝下玩闹的七十一阿哥却被派来执行这种既危险、又苦、又没有好处的事情,足以说明了他的处境。
但也说明了他的天赋。
这也是为什么千鹤道长会在他面前恪守礼仪、并且还能在心里尊重他的原因。
“是!”千鹤道长去准备了。
乌总管无法,休息是没戏了,他从身后的一个大内侍卫腰间取出一个水囊递到小阿哥手边:“小阿哥啊,渴了吧?喝口水吧?”
小阿哥摇摇头。
第三章 “学生”
看着不远处太阳底下的那行人没有休息,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树丛里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低下头来在地上做了一个记号,接着就迅速往后退走。
只能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千鹤道长似有所感,回过头来,但是由于僵尸王爷长久存在的威压限制,使他现在很难依靠自己的灵识察觉到异常情况。
千鹤道长还是盯着那树丛的范围好一会儿,没有发现异样,最后才移开了视线,继续催着队伍赶路了。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僵尸王对周围人的影响是会很大,尤其是那如乌云般的危险感时时不断压在心头。
“快点!赶路啦!早到目的地早休息啊——!”
千鹤道长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加了一把劲儿,鼓起胸膛来。
…………
涭洲是阴间的说法。
其实指的并不是阳间华夏大地的西北方,而是指的原先阴间地府所辖的西北方。
西北涭洲。
其实是在阳间华夏大地的西南方位,大概是广州湖南这边。
而就和涭洲相接的又一处洲,叫做豫洲。
豫洲又和涭洲不一样了,虽然洲土相接,但是豫洲却其实位于阴间地府所辖的西方。
西豫。
西豫是从汉朝之后,才正式属于的地府管辖,因为战争原因,阳间的这个地带多雨潮湿,又容易滋生瘟疫,所以当时的将军被逼无奈,只好将死去的士兵的尸体就地焚烧,最终迷茫的将士魂魄留在了战场,然后就间接使得地府的管辖地延长至此。
涭洲离罗梓占据的澈洲要比豫洲近,豫洲要远些。
但是严格说来,都很远,因为罗梓要是要去那边的话,用上法术都至少要花上十数日的时间。
而且还得小心翼翼地避开地府的耳目。
可是……
豫洲舒华山阴城。
这只是豫洲边境的一座小城,对于地府的作用,仅仅只在于每旬日送来的少批鬼魂而已。
简而言之,就是地府对这个地方并不是很看重。
“怎么样?找到真正的送棺队了么?”
而就在这个规模特小的鬼城里,判官府里坐着的却不是判官,而是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民国样式的中山学生装,头上甚至还戴着一顶硬边黑胶的宽沿边学生帽,歪着脑袋在紫檀木的桌子上用手指点啊点,看起来好像很无聊。
学生装左侧的胸前口袋上,甚至还有校徽下,围着大半圈地写着“明礼高等私立中学”的八个字。
要不是所处的地方不同,这还真只是一个除了相貌出众外,其余都让人觉得很正常普通的男学生。
可是,事实却总是与人想象的截然相反——
“找到了,陛下。”
跪在底下的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束着长发的男人半低着头恭敬地应道。
男人的礼仪规规矩矩的,看似找不出丝毫差错。
可是学生却在他说完之后突然就抓起一个装着烫茶的瓷杯,用力地一挥,就是砸在了男人的头上,发出“呛啷”的清脆声音,碎了。
男人惊惧,半边脸上都是茶渍和血迹,狼狈不堪,但是他却没有抱怨或者是顶撞,而是连忙趴下头来战战兢兢的对着上首的学生认罪道:“微臣有罪……”
学生砸吧砸吧嘴,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完了对着旁边伺候的侍女笑着吩咐道:“渴了,给我倒碗酸梅汤来。”
侍女被看似人畜无害的学生刚刚的行为吓住了,又想起之前自己以为这个学生是个随和能够亲近的人,起了攀附的心思在他面前耍小心机,就怕得战战兢兢——“是……是!”侍女双手在小腹前用力地握着,却仍然在颤抖不停,小脸儿煞白,半点血色都没有地应着。
逃也似地离开这间房间。
她害怕。
学生却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和喝水吃饭一样普通的事情一样,重又轻敲起桌面来,看也不看男人狰狞恐怖的伤口迅速地愈合,低着头看着自己袖角上的白色花纹道:“记住了,在外面别叫我陛下——这是你第三次犯这错误,下一次再犯,你知道后果的……”
男人吓得身子一颤,连忙应答道:“是!陛……少爷!”
前两次他犯重复的错误,陛下都没有责罚他,这次虽然惨了些,但也是自己懈怠了陛下的吩咐,没什么好抱怨的……可要是还有下次……
会被西厂带走的!
“找到了,在哪里?”
学生懒洋洋的声音从上头传过来,但是这次男人却不敢再抬起头来了。
他在回答的同时更用力地让自己的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伤口抵在不怎么光滑的地面上模糊起来,砂石镶了进去,快要愈合的伤口重又渗血,但是他却不会再心存侥幸,而是声音颤抖着道:“回禀爷,在涭洲,那个和尚和道士住的地方。”
“和尚和道士?你说是涭洲的素潭林?”学生听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才想起来男人说的是哪里。
素潭林,以之前一休大师和嘉乐打水的地方“素潭”为名。
素潭是整个林子底下泉水灵气涌出的唯一一个泉眼。
“是的,爷。”男人紧张得有点唇角舌燥,他咽了口口水,汗滴下来混着血水流到地上,但却不敢擦,解释道,“我们派出了五队人马,去一个一个查探那清国王爷的真正送棺队。”
“前几队都很庞大招人耳目,而因为这一队实在是布置太寒酸了,所以微臣下意识地将这队人马的查探放在了最后……”
说到这儿,男人下意识地努力抬起眸子往前面瞧,没有看见学生的黑色皮鞋朝着自己走来,男人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学生没有生气。
“好在陛下豆兵都动作迅速,发现这队最不起眼的送棺队,才是真正的清国王爷棺木所在的时候还不算晚。”
男人回答完,颇有一种放下了心口大石的轻松感。
男人答完了,学生却仿佛是在思考什么一样没有说话,也没有下达任何指示,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指在桌子上起伏着。
安静得只有学生敲桌子的“哒哒”声。
第四章 常事
才离宫不过三年。
这些新纳的臣子就开始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吗?
罗梓走在老上海的街道上,还是穿着那身中山学生装。
不过已经是另一套了。
带着的黑边宽沿帽足以挡住眉线,只要微微低头,就能够让人无法探及到自己的视线。
此时他眼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罗梓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借着现在的这件事好好地整顿一番了。
“砰!”
街上人多,车辆来往频繁,更有见缝插针的黄包车,故而在繁华的同时,还有些秩序不安。
一个穿着灰色肥大西装、身高一般的华人男子无意中撞到了他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那男子看起来好像很胆小,撞到他之后立马就低头道歉了,但是却不等罗梓原谅,就抱着公文包急急忙忙地朝着罗梓来时的道路小跑去,又好像不怎么礼貌。
甚至罗梓都来不及看清那男人的脸。
但罗梓凝望着那男人的背影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继续朝着原来的目标走去。
那个男人刚刚撞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在那个人的腰间感受到了一个很硬的东西——是一款小型的手。枪。
但是罗梓却不在意了。
在这里呆了三年,这种事情他遇见过不少,起先的时候,他还有兴趣跟上去,看看是哪种性质的人,要是是革·命·党·分子的话,自己就帮上一把,要是是间谍,就揪出来绑着扔给警察局门口去,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后来他发现,那些间谍转眼就被放了出来,少有被民·国·政府真正利用到的,而那些革命党人,即使救回去了,大都也会活不过明天的太阳升起——这个时代,混革命可没有主位面电视小说里说的那样,只是激情和热血以及兄弟战友情那么简单罢了,说着玩一样——
这年代的热血,是为了让民族明天的太阳,升起的燃料。
走过一根电缆杆,顺手将刚刚那个男人塞在自己校服外套的一张纸团,塞进一个一直都在电缆杆下吸烟的男人的西服外套里。
罗梓小跑着追上缆车,拉着栏杆上去了。
没有再望那根电缆杆哪怕一眼。
那个男人自己三年前救过一次。
两年前也救过一次。
能活到现在,也该算上资历,当上革·命·党·人里的大人物了,罗梓想。
缆车远远驶走。
那男人浑然不觉罗梓的小动作,还在一根又一根地吸着烟,带着的帽子下挡着的眼睛里暗含着焦急与心切,不时会看一眼手腕上的表,又端起卷起来的文书来假装,其实眼睛不时会望向罗梓来时、那男人走时的那条小路——
这时候一队穿着黑色警服、脚上缠着白袜的租界警察挥舞着手里的警棍朝着这边而来,为首的那个口中还不停地吹着急切的哨子。
男人心中一紧,但是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低头装作想要点燃一根香烟的样子掩饰着眼中的惶恐与不安。
而正当他伸手进外套口袋拿火柴的时候,却触及到了一个陌生的东西——
男人手不由得一颤,心也不由得一颤。
警察们越来越近,为首的那个却好像在车水马龙中跟丢了嫌疑犯,顿住了脚步紧紧地皱着眉头四处望了望,最后居然带着人直直地朝着他走来!
男人连忙装作没事一样从口袋里掏出火柴来。
“喂!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没有?!差不多这么高!”为首的队长用手在自己的鼻子那里比了一下,示意他们找的人有这么高。
男人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他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地下党,知道自己现在太紧张了,不能立刻说话,不然会露陷——
这些穿着华人警察服的狗,鼻子就跟日本人养的秋田犬一样灵,特别是租界这一片儿的,经常和他们地下党交锋,简直都能从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来找出普通人群中的唯一一个党员了。
男人手先是带着点颤抖地抽出一根火柴来,他抬起脸,脸上带着一些普通小市民该有的害怕神色,伪装得恰到好处。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但是在那些警察看来就是小市民对穿着警服官人的害怕。
男人指了指分岔路口的另一条路,小声道:“那边……”
男人的演技果然高超,警长只是下意识地带着警惕和保险地,将队伍分成两份,各自追捕去了,就放开了男人。
男人看着仅有三人的正确道路,等了一会儿,就微微低着头,走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当拐了个弯之后确定不会再有人跟踪了,就小跑着赶路起来——这条小巷是近路,三个人,他和白鹰足够应付。
担心同伴安危的男人快速避开小巷子里的各色障碍物,同时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了摸那个陌生的纸团,摸索着将那纸团在口袋里展开,当触及到纸团上的一处突起的时候,男人确定了——
这是他们传递消息时特制的区分办法,分别假消息和真消息的秘密,这个东西真的是自己等人的!
那么,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男人在吓出一身冷汗之后,心中疑惑起来……
罗梓不知道男人想些什么,也不在意。
他下了缆车,又换另一乘,再还有两乘,就能到自己的目的地——明礼高等私立中学了。
他要去办理停课手续。
当然,办理这种手续,少不了得带来个监护人,虽然他没有监护人,But,这种角色他可不缺扮演者。
罗梓站在缆车的过道上,拉着把手,朝着车外路过的景观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已经到了哪里了,再抬起手腕来再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心中渐渐有些焦急起来。
离上课的时间快到了。
早知道就不贪心,隔老远坐车跑到市中心来买桂花糕了!
罗梓抬起另一只手,看着那包用黄色油纸包着,上面偏正方形红纸上写着“刘记桂花糕”五个黑色墨字,心中无奈一叹——
叫你贪嘴!
今天赶不及打铃了吧!
罗梓心中
第五章 伪·青梅
“他们说侬再也不来上学哩!真嘎假嘎?!”
罗梓办完停课手续,捧着一本黑皮的书走在校道上,正在思考着一些东西。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女孩儿清越的声音。
声音软软的,带着老上海姑娘自有的娇糯。
罗梓下意识回过头去,面上却顿时泛起无奈来。
那是一名女学生,她穿着墨色的长裙,剪了一个普通的学生头,而黑黝黝的短发上还别出心裁地挽了一个红色的发卡,一步不落地跟在他后面,俏丽的小脸上却挂着担心和不悦。
她身姿娇小,穿着黑色的小皮鞋,跟在罗梓身后一蹦一跳的,却活像一只墨色喜鹊。
她是他的同班同学——呃,两年前的同班同学。
“俞悦童,你不要跟着我了行不行?”罗梓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非但没有发脾气,甚至还看起来有点柔声柔气的,他无奈地皱着眉毛,“都说了不是真的——”
“我只是有事情暂时来不了学校罢了!”
罗梓试图和一个女孩子解释,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我还有急事!”
“侬又在骗我哩!上周侬就是这么说的,还不是没有来学校哩!”俞悦童果然不出所料,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昂着小脑袋望着他的眼睛,白皙细嫩的手捏住了他中山装的外套角,脸嘟嘟的如此道。
罗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是他的前同班同学。
不敢相信是吧,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她叫俞悦童,其实十七岁,只比罗梓小了一岁。但是却看起来就像是初一女生一样娇小——而且很可爱。
她两年前是明礼高等私立中学的少数女学生之一,不过现在,她已经转学很久了。
家境不错,现在是圣安莉教堂女子学校的二年级学生。
咳咳,据说在新学校也很受欢迎——妹子们都当她是可爱的妹妹……
“悦童,你别闹了,你现在又不在明礼上课了!我不来上课老师不会找你问东问西的!”
罗梓有些烦躁,虽然知道悦童只是关心他而已,但是悦童不知道情况就胡乱关心,让他心中安慰的同时还是有些不耐。
他说完之后朝着前面疾走了几步,想要挣开悦童抓着他衣角的手。
但是小丫头虽然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好欺负,实际上却很倔强——而且聪明——
悦童好像知道他会这么做一样,几乎是和他同一步子走路。
罗梓顿时无力起来。
以前悦童留他的时候,还只是抓着他衣袖的,那时候他只需要很轻松地甩甩手就能甩开悦童的手,然后安安稳稳地扒上电缆公车逃离。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悦童变聪明了,居然从抓着他衣袖变成抓着他衣角——他总不能为了摆脱一个小丫头当街脱衣服吧?!
于是他就只好用上瞬间加快速度这个方法来,可是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打开了什么莫名的技能,被甩了一两次之后居然能跟着他一起走!
真是见了鬼了!
(罗梓自己说这话是不是有点让人觉得奇怪?)
“我不在明礼上课怎么了?就不能问侬这个问题了滋(是)么?!”
悦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大大的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
罗梓不知道怎么说了,悦童这样拉着他,搞得周围的人都不住地望着他们,就好像他对俞悦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好在悦童看起来颇小,不会被人家扯到什么男女之情上去,只当是妹妹向哥哥撒娇,不然他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不是!我可没这么说!悦童,你先放开我的手好伐?这大庭广众的不好。”罗梓没办法只好停下脚步哄着悦童。
“不放!”俞悦童抽了抽鼻子逼回了眼泪,又撅着嘴冷哼一声望着他,“要是我放了手,侬还不晓得跑到那哪道去了哩!”
罗梓看着俞悦童这变脸的速度,还是不肯放手,心中真的有些恼怒起来,但还是压制住了脾气看在往日情分上,尽力柔声道:“悦童,我是真的有急事——你先让我走好不?”
“不嘛不嘛!我一放手侬又是十天半个月不回(fei)来咋子办?!”
悦童却被罗梓骗得多次了,不会上当。
姑奶奶嘟起嘴来不依不饶。
“我给你吃桂花糕?”罗梓试图在美食上下手。
“不!”姑奶奶却身经百战不会中套儿。
“我请你看戏?昨天从北京城那边的京剧团子来了,据说很热闹呢!”罗梓又试图从好玩儿的下手。
这回悦童皱眉,咬着牙犹豫了良久,而正当罗梓以为就能借此摆脱悦童的时候,却又听见小姑奶奶懦懦的声音问道:
“你跟我一起去伐?”
罗梓当下就回答道:“当然不,我给你买票来!”
“那我伐去!”悦童立即就昂着脑袋踮起脚尖道。
罗梓这回没办法了。
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自己以前没有用过的法子——罗梓突然对着悦童身后招呼道:“早上好!Mr.Malies!”
Mr.Malies是以前教过他们的一个法语老师,也悦童最喜欢的一个老师。
悦童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罗梓趁机就挣开悦童揪着他衣角的手,朝着视线中快要路过的缆车跑去。
悦童回过头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朝着罗梓离开的方向追了两步——人潮挤挤,她又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怎么追的上罗梓这么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
悦童不甘心地蹬了蹬脚,最后双手握拳对着罗梓大喊道:“阿梓——我下星期就要去南京啦呀——”
罗梓奔跑的身影不由得一时顿住了脚步。
脸上恍惚了一阵。
他想起了两年前另一个这样和他说的女孩——他们至此再也没见过。
悦童左顾右盼着正朝着罗梓这边挤。
罗梓不知道,但是他下意识地想回头,但却还是咬咬牙伸手攀上了那辆路过的缆车。
“罗梓——!”
俞悦童到了站牌下的时候,缆车已经远去,她只好停下了脚步……
…………
第六章 浦上女人
罗梓没有不开心。
真的没有不开心。
就像现在,因为在香港位面的时候被盾背叛了,所以他这二十多年了,从不会明着做出对自己臣子好的态度——他甚至一旦抓住大臣的错误了,就会对他们打骂、甚至是砸东西砸在他们头上——
当然,那也有他们受伤一般都是眨眼痊愈的原因在里面,让罗梓并不用担心会真的伤到他们。
而且这样也能培养他在臣子们心中那种不可怠慢、轻视和畏惧心理。
原身的猜忌、多疑、霸道、不顾忌……被受过刺激的他的灵魂完全继承,甚至还有青出于蓝的迹象。
他已经不再“奢求”下属们会因为对他的感恩戴德,而维持长久的忠诚心理了。
他对盾那么好,甚至把盾当做自己的弟弟。
结果盾在背后给了他一刀。
直刺要害。
顿时鲜血淋漓。
这一刀对他的情感也一样。
使他与茳夏的初恋最后落到有始无终的地步——生死无度,更何况是这么个混乱的时代?他又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护别人!
而一旦再出现这种情况,结局甚至比生离死别还要难受——他甚至连茳夏的照片都没有!
别说什么可以派人保护自己爱的人,他七年前甚至连让自己留在九叔身边都没有能力!
更何况冥紫禁城现在,还远没有成长到高枕无忧的地步。
不能留下软肋。
罗梓已对感情示弱。
只想着保护自己不再轻易受伤害。
老上海的福州路。
多咖啡厅、舞厅等建筑。
当然,要说这福州路,最出名的该是“长三”女支馆。
最显眼、出名的建筑,当然也自然是“会乐里”……
罗梓现在当然不是在那种地方,罗梓现正在它对面的一件咖啡厅窗户口喝咖啡。
嗯,这里的现磨咖啡很正宗。
“少爷。”
一个穿着棕色西装、披着大衣的男人进到咖啡厅里,他在望过一圈之后,直直地朝着窗户前的罗梓走来,束手弯腰行礼道:“少爷,照您的吩咐,车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随时都能离开上海。”
这不是他的臣子,这是一个活人(咳咳,别觉得怪啊),老上海新贵罗家的副手。
这个副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罗梓“嗯”了一声,但是却没有立即放下手里的咖啡,他歪着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自然也看见了楼下门口不远处的黑色老爷车,沉默了好一会儿,罗梓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俞家过几天会离开上海?”
属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家少爷说的是俞悦童所在的俞家,连忙回答道:“好像是的,少爷——俞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属下下意识警觉地朝四周瞟了几眼,没有看见有人在往自己这边看,但还是不放心,于是低下腰身来附在罗梓的耳边,用手挡住唇形,悄声说道:“俞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政府快跟小日本打仗了,上海是租界,正当头,不安全,所以俞司长想着南京不是重城么,琢磨着把工作调到南京去——整个俞家已经为了这事儿忙活大半个月了……”
“昨天才定下的日程。”属下悄声说完之后,又朝着四周望了几眼,才直起腰来。
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罗梓慢慢地端起咖啡杯轻轻地喝了一口,味道苦涩,其后醇美。
果然是老上海有名的咖啡厅么,用的确实是上等的咖啡?罗梓想着。
这时候身体却因为咖啡的入口,而泛起一阵比较强烈的不悦——与他不同,看来原身还是不喜欢喝这种苦涩的饮料啊,即使苦涩后的是那么美妙的醇厚,身体也要泛起这么难受的抗拒感。
罗梓最后还是没有再喝,放下了只喝了两三口的正宗咖啡,轻轻地端放在小盘子里。
他伸手准备拿起桌面上的纸巾,半途中停顿了下来,手又往回收,最后在外套内袋里取出手帕,印了印嘴唇。
随手将手帕塞进外口袋——用过的手帕,他一般都会将脏的那一面往内折,而且会放在外口袋,不会再放回原处。
再从钱包里取出几张十元的钞票压在杯盘下,罗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边角,道:“走吧。”
属下点头跟在他的后面,不敢完全抬起头来。
“叮铃铃铃——”
罗梓还在下楼,所以门打开的声音并不是他发出的。
而是一群妖娆妩媚的女人。
“呵呵呵,你还说呢,就你那恩客,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但是那身量——都巴不得两百斤了吧!年龄都能做我爹了!还敢说我那位长得黑!”
说话的这位是率先进来的,年约二十三四岁,正值风华。
她穿着青色绣着繁花的旗袍,烫着齐肩大卷,笑颜如牡丹,极赶潮流,那底下大腿边儿上的岔开得极大,走动间,几乎能看见那丝袜根部的环腿黑条了。
女人娇笑着挥动着手里的淡青色手帕,拿捏着风姿,看得一楼在座的“绅士们”忍不住的眼神乱飘。
“哎哟哟,瞧你说的,那老家伙胖是胖了点儿——但是禁不住出手大方啊!又干净的,陪他一晚上,都值得我三五天不出来接客了!换做你,你不乐意?!”
紧跟着她进来的又一位女人娇声笑着道,她没有丝毫要掩饰的作态,这样的话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竟没有半点压着音调。
她穿着大红色的牡丹花旗袍,说话间挥舞着淡红色的手帕,轻轻地拍在前面女人的香肩上,她的唇似樱桃,指涂豆蔻,艳丽甚至如妖。
后边跟进来的女人们足有三四个,个个儿都穿着极其艳丽的旗袍,烫着大卷,眉毛细长,画着淡妆,秀手芊长,活似从佛家画壁里跑出来的狐狸精,那妖娆妩媚得,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浦上女子勾魂的风情,她们听着前面两个女人说着,都毫不顾忌的在后边儿捧腹打趣着两人,两人却丝毫不以为忤。
“哎哎哎!你们别闹了,快看上边儿那位——”
“哎呀,这位小哥长得真好看!”
此话一出,这些女人们竟都抬头看向了楼梯上……
第七章 浦上女子的直爽
“哎哎哎!侬们别闹了,快看上边儿那位!”
两人身后有一位穿着紫红色旗袍,绣着各色菊花、看起来应该是她们之中最小的那位,也才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子,突然素手拍在身边人的肩膀上,昂着头、面带惊喜地看着楼梯上正在往下走的罗梓。
被那年纪最小的女子拍了香肩的那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巧就和罗梓对视了。
她穿着淡粉色的旗袍,绣着玫瑰蔷薇花,可人比花俏,眸中含春,就这么瞟了一眼,就被罗梓给吸引住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罗梓,一边笑着声音调高道:“哎呀,这位小哥长得真好看!”
一听见“小哥长得真好看”这话,不论是之前的那两个敢与牡丹花争艳的女人,还是后头跟过来的另外两个、人似花娇的女子,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望向她们说的那儿。
她们都看过来的时候,那眼中瞬间绽放出来的亮光,就连经历过无数次大场面的罗梓都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寒。
‘唔。。。。’
“哎呦!香草说的滋(是)真的涅!长得确实好看!”
那为首的淡青色旗袍的女人伸出手来勾勾地点了点香草的胸口,眉宇纷飞,但是眼睛却一丝都不离罗梓的身体,一边调笑着。
罗梓突然觉得有点经受不住来,下楼的动作顿了顿,仿佛是在犹豫是不是要继续下去。
“香草,人家小哥长得好看归好看,我们都没看见,侬一眼就找着了——侬不滋(是)想男人了伐~?”浅绿色旗袍的女子巧笑着打趣道,说着纤长的秀指就在香草的胳膊上轻轻地拧了一个圈儿,一点儿都不疼,倒是还有几分撩人的火热。
“哎呀!红菱姐!伐滋(是)啦!侬不要乱讲哦!”穿着紫红色旗袍绣着各色菊花的香草脸色微羞,不依不挠地“回敬”了那拧了她一把的红菱腰间,娇嗔道,“他滋(是)很好看嘛!我讲的都是实话嘛!”
“哎哎哎香草——可别害羞啦,看这小哥,看来还是个雏儿呢,要滋(是)真动心了,得赶快下手嘞!”大红色牡丹花旗袍的女人却和其余女人看的地方不一样——她的眼睛在罗梓的身体上下巡逡着,从脸到腰再到臀到胯到腿,每当她扫过一处,罗梓都觉得自己身上平白火热起来——脸红了,那红牡丹女人就娇笑起来,半真半假地道,“不然姐姐就得先下手啦!”
“哎呀矜兰姐伐要啦!我都讲了,伐滋(是)啦!”香草羞恼不甘,锤了矜兰的后背,但是眼睛却不住地往罗梓那边瞟。
“真的不滋(是)?那我可要下手啦!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就是不给钱我也愿意呐!”矜兰连忙接着香草的话头道。
“哎呀矜兰姐~~!”香草顿时不依了。
“哈哈哈哈——”
自从这群浦上女人进来了之后。
这咖啡厅顿时就好像花丛里来了一群莺莺燕燕。
一阵活色生香。
罗梓硬着头皮,正打算深呼吸几口气迎难而上的时候。
这时候身后的下属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下属仿佛看出了主子的“难堪”——在他眼里,自家的少爷也才十七岁,现在也还是读书的年纪,这稚嫩的,哪里能受得了这“身经百战”的浦上女人的特意挑逗?
保护主子的清白也是下属的职责之一——特别是还没成亲立家的主子家独生少爷!
虽然他至今都还没有见过“老爷”的真面目。
“你们闭嘴!”下属偏着身子朝前走了一步,再一侧身,就正好挡住了这些如狼似虎的浦上女人们的目光,他先是瞪了楼下娇艳比花的浦上女人们一眼,再低着头对着罗梓恭敬道:“我先吧,少爷。”
就欲领先朝着门口下楼。
罗梓一时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属下会自己自动地上前来,毕竟这个属下并不和宫里的那些下人一样,他只是服侍了自己不过两年而已的“新人”。
虽然免不了向他示好的心思。
但是这样也好,省了他的功夫。
“哎呦呦,真是走了眼嘞——人家可是富家公子,有钱着涅!矜兰侬看人家,出来喝咖啡,还带了条狗~嘞!”
浦上的女人怎么会是愿意让人家指着鼻子骂的主?
她们向来都是嘴上不饶人的,说的这话,是在暗中讽刺着这下属,主人还没说什么他就在乱吠。
“呵哈哈哈——!”
听见那淡青色旗袍女子说的话,旁边几位如花似锦的女人们都半捂着嘴笑了,仰腰俯背春光似泄为泄,更有一分美妙——
“美桃啊,侬伐要酱紫讲人家啦!”
“我里自己晓得就好啦!”
“呵哈哈哈……”
下属顿时一气,但是却碍于罗梓还在后边儿,不便于和女人计较,更何况是浦上的女人。
“矜兰啊,侬还是伐要打人家的主意咧!小哥都不露面了咧”那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女子瞥了一眼下属,明着是在说着矜兰的风凉话,实着是在说着这下属:我们就调笑调笑着小哥儿,侬出来做啥子浑水?
“青柳,侬就不要酸矜兰姐了好伐?”红菱上来添油加醋,顺便也白了一眼下属。
她是不喜欢这人的。
旁边的诸位绅士们也不嫌弃吵闹了,都搭着咖啡看起好戏来。
正当下属终于要舍弃男人的尊严,打算来和下面的这些浦上女人们说道说道的时候,正好一只手搭在了下属的肩膀上阻止了他做出这样会丢人的事情。
下属回过头来,见是罗梓,连忙清醒,道:“少爷。”
罗梓又露脸了。
顿时这些浦上女人们都不再将长枪短炮对着逞强的下属,但是也不会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直勾勾地盯着罗梓了。
只是动不动瞟着还是免不了的。
罗梓没有说话,拍了拍下属的肩膀示意他到后头去。
下属应承了后退。
罗梓经过刚刚下属的缓冲,已经差不多缓过神来,他甚至能看着这些明着向他表示好感的浦上女人们礼貌地笑了笑。
而只是一个礼貌的微笑,最后唯一一个直勾勾盯着罗梓的矜兰,却觉得头脑一酥,眼神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