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法场
“准备纸笔墨刀剑!”
不等秋生阿梓反应过来,九叔就一把将身上穿着的黄袍褪下,紧接着迅速挥舞一圈盖住了面前的八仙桌,翻身一个跟斗跳到书篓前,顺势抱起书篓站起,只见挥手甩动间,香案红烛香灰炉皆尽陈列摆放整齐——真真神技!
“哇——”
“好厉害!”
只是这一手,就将周围的群众给震慑住了,纷纷惊叹九叔的本事。
只是——
“师傅,什么是‘纸笔墨刀剑’啊?”
小屁孩儿秋生依旧一脸疑惑地呆在一边儿,歪着头,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回过头的师傅九叔,表示自己实在太年轻,听不懂。
以往跟着九叔办法场的,是已经习艺多年,而且单纯呆滞(俗称蠢)的文才,而不是偷懒耍滑,到现在还没有过画符一关的秋生。
所以秋生表示,这句话的每个字拆出来,自己都认识,只是合起来……
哈哈……
别幻想了。
而一旁的罗梓当然知……道吧?穿越过来十多年了,影视剧什么的,他真的也就只记得那些经典的桥段了,只是到了九叔底下学艺习书,让他能明白其中一部分字的含义,只是那个“刀”——是指什么东西?他倒是真不知道了。
九叔恨铁不成钢地憋了一口气,对着阿梓和秋生道:“黄纸!红笔!黑墨!菜刀!木剑!”
“哦!哦哦!”秋生和罗梓连忙点头啄小·鸡·似的,转身从另一个书篓里分别掏出了这些东西,然后一一递到了九叔的面前。
“去抓只鸡来!”
九叔一一将这些物什放置在法案上,皱着一字眉,沉吟了会儿,对着一旁不远处旁观的下人之一道。
“啊?哦!”那下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九叔在吩咐他做事情,立马应道,他心中喜悦,转身就去左后院儿跑去。
“等等!”九叔连忙抬手呼喊了一声拦住他,“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下人又转过来。
“记住!要两年上,三年下,鸡冠如血的大公鸡!”九叔喊道,“还得是你们这儿打鸣儿的那只!”
“嗯嗯!好嘞!”青年人连声应着点头,去了。
旁边的人们可不愧是著名的“吃瓜群众”,才半刻钟不到的功夫,这些家伙们就已经一人一手的西瓜子、花生了,边磕边叨叨——
“哎呦,可真讲究!”
“可不是!这可是神神道道的物什!不是都说公鸡阳气重,驱阴邪么?尤其是这打鸣儿的!”
“说的原来是真的啊!哎呦!可惜了,昨儿个家里娘们把那叫更的给宰了!哎呀!该留着的啊!”
“得了吧!就你们家的那只,天不亮就打鸣儿,吵都吵死了,宰了好!”
…………
“欸,师傅,又用鸡啊?”
秋生上来就好奇地问道。
九叔本想瞪他一眼,但也好在想起了秋生不是一直跟着他办法场的文才,对这些常识不太清楚,于是忍住了,低声解释道:“公鸡是大阳之物,古往今来,大部分生了病啊、染上阴邪的人啊,一般都会在事后熬些鸡汤、吃些鸡肉什么的补身子,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而有句话说‘黎明前的暗夜’,说的是,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之前的那个时候,就是阴邪之物最强大的时候,它们得到的力量增幅也是最大的时候,而能在众多公鸡之中第一个打鸣儿,驱除那些黑暗,唤来光明的那只公鸡,就绝对是阳气最重的那只公鸡。”
“原本现在事情这么严重,师傅应该找来那只‘首鸣’公鸡做法,但是现在时间紧迫,所以师傅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来任家这只‘首鸣’公鸡了。”
“明白了吗?”
说完,九叔以一种严师的目光与表情盯着罗梓、秋生二人,但是却用慈父的语气问道。
“知道了师傅!”
“恩恩!我知道了!”
罗梓与秋生连忙应答,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一旁围观的人也——纷纷点头,有的滑头还掏出自己木头削尖儿了的练字笔记在劣质的灰质纸上,一边儿偷师还一边儿偷笑。
九叔瞥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但是还是没有去阻止。
要不是时间紧迫,自己还不得把这法场围起来,不让别人偷走一点半滴儿去?!
“来了来了!鸡来了!”
说话间,那下人已经从鸡圈里将那只鸡给抓来,身上邋遢的,看来是费了一番功夫。
眼见着那身上还沾着不明液体的下人朝着自己这边儿跑来,罗梓不免心中抽搐了一番,暗自咽了口口水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适,不着痕迹地避开几步,歪过头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到现在还记着那时秋生借着文才对自己做的事儿呢!可把他恶心的!
九叔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摇摇头——自己这徒弟,到底什么时候能丢了这大少爷的性子!
“九叔!鸡来了!”那小青年手里提溜这一只羽翼丰满、毛色光泽、鸡冠如血、双目赳赳的大公鸡,脸上带着兴奋,站在九叔面前说道。
“好!捉稳喽!”九叔也不废话,刚刚就转身从法案上一把抄起了“刀”菜刀来。
小青年下意识捉稳了那只鸡的双翅与爪子。
九叔这时正好就是一刀干脆利落地割开那公鸡的脖子,再是一顺手,从身后的法案上把来一只瓷碗,就接在了鸡脖子的下边儿。
小青年愣了会儿,但是反应很快,立马就将那垂死挣扎的公鸡倒了过来,以方便九叔取鸡血。
九叔面色凝重,取了一碗鸡血就
第三八章 寻踪法
神乎其技!
叹为观止。
九叔不顾周围群众的惊叹,丝毫不停歇地拿起一旁用红纸围着“墨汁”二字竹筒,迅速将墨汁倒入还在燃烧的鸡血中。
鸡血混上墨汁,各成一色,分占二份,上边儿还燃烧着红色的火焰,看起来就像在看西洋戏法一样神奇。
但是着却是真的。
不等火灭,九叔右手食中二指并列,比了一个法诀,在鸡血墨斗碗上就围着碗沿转了一圈,一个八卦镜就是盖上!
八卦镜以朱红为底,绿色绘边儿,中间镶嵌了一块黄铜的五边镜,寓意五仪八卦,阳受阴敛。
就那么一盖!
碗中的火焰仍旧在燃烧,但是热量却连一点都没有溢出来!
大阳鸡血,制邪墨汁,寻路八卦!
八卦寻气法!
“阿梓!烧香!”九叔大喝。
“是!”罗梓反应过来,迅速跑上前去,抄起一边准备的香案上的三柱黄香,点燃。
这时九叔迅速再次喝道:“插进香炉!”
罗梓立即将正在燃烧的三柱黄香插进了九叔面前法案上的青铜香炉中。
“长明灯!”九叔又头也不转地对着秋生喊道。
“是!”秋生小跑着从一边赶来,顺道就抄起书篮里静静呆着的干涸的长明灯递了上来,推到九叔法案的正中间、黄香香炉的跟前。
“灵赦九天,急急如律令!”九叔喃喃一道,最后大喝一声,接着就以右手大拇指、食指和尾指以三角之势,夹住倒盖着八卦镜的鸡血墨汁碗的碗底,提起!
一提一抖一甩!
立刻将左手也一起举起,将那碗给用掌心接住、捧住,八卦镜朝外,碗底对着自己。
长着长长指甲的双手大拇指在碗底比了一个“四方神灵请示稳字点”,接着就将那碗迅速朝上往下拖。
原先还和墨汁不相融的鸡血此刻已经呈现黑紫色,以一线姿势长长流下,准确无误地流进那长明灯中!
先将那碗重新复位到八卦镜的中心地,以正立的姿势放好在一旁,九叔双手比了个聚灵诀,一伸两指在那三柱黄香左右两跟黄香燃烧的红点一截,手围转了一个圈儿,再在那长明灯没有点燃的灯芯一点!
长明灯立时就燃了起来。
普通的蜡质灯芯在黑紫色的“灯油”中缓缓,但却强有力的燃烧着,明明是户外办的法场,而且也不是没有风的天气,但是那长明灯小小的火烛却稳得比无风天气还要定!
“这……这是怎么燃起来的啊?!”
“鸡血配墨汁儿也能烧灯?!”
“这……这也确实太——等等!你们快看那灯!快看那灯烧起来的烟儿!”
此言一出,所有的眼珠子都看向了场中的法案上,那小小的长明灯——
灯芯是正常的乳白色。
灯油还是那黑紫色的“鸡血墨汁油”。
烧出来的那烟儿,却是凝成实质的红色细线一样的烟丝儿!
细细的一条,在空中摇摇晃晃、絮絮不定,就好像只要来任何一个人轻轻一掐,就能将它从中夹断一样,但是,它却神奇地渐渐变长!
九叔将食指在唇中间一比划,嘘。
全场安静了。
从没见过师傅九叔作法的当场的罗梓,就连眼珠子几乎就要黏在那长长的红色烟线上了,要不是现在旁边还有这许多的旁观人,这位在九叔手底下向来不怎么安分的三弟子,恐怕就得忍不住偷偷上前来用手指来夹两下了。
只见那红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伸长,先是摇摇晃晃地,在九叔身上探了一会儿,在心口一转,调转。
“嘿嘿!这东西好好玩的样子!”
那红线转过来,再在离得最近的秋生身上转了一圈儿,就当秋生这调皮捣蛋鬼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下的时候,它又突然缩了回来,调转。
到了罗梓身上。
它停留的时间居然比秋生和九叔身上花的所有时间加起来还要长。
但最终还是离开了。
罗梓皱眉想了想,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是最后一个见过文才的人吧,自己的灵当时是附在千纸鹤上的,千纸鹤被老道士摸过,灵上也沾了老道士的气息,但是那灵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身上的,所以这红线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些。
这红线模样的东西自己在书上看见过,自己自从到了九叔义庄之后,看的书都不是一般的杂,而视野也开阔了许多,其中有一本叫做《使气综法》,罗梓一般都叫它“使用气的综合运用诀窍”,上面对这种长明灯气利用法,有很详细的解释,而这个法,上面称作是“寻踪法”,可是一般九叔所在的茅山派,都叫它作“八卦寻气法”,因为派系不一样,所以称呼的名称也不同。
那本《使气综法》是正一派一个道士前辈综合著就的。
这红线的本体,就是那盏燃烧着经过持加法术的特殊燃料的长明灯。
那长明灯的灯芯下压着一块儿特别特别小的、文才身上的东西,也许是小时候换下的牙齿,也有可能是剪下来的指甲,当然也可能是掉了的头发。
除了九叔谁都不知道,这是罗梓来九叔身边之前,九叔就制好的一盏特属于文才的长明灯——
据说既能像现在一样找人,又能保护文才的尸身或者是灵魂,其中的一样在七天内不灭。
“哇塞!好神奇的东西——诶诶诶,你看,它是不是朝着我们这边儿来了?!”
“对诶!好像是!”
“看热闹的!让个路!”
这些看热闹的想的没错,那寻气诀确实是朝着他们而来,九叔跟在后面抄着长褂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道。
“别挡了路!”
那俩扒在墙壁上的看客一惊,忙从墙头滑下来,立马跑到一边儿去。
“九叔九叔!等等!”
就当九叔正打算踩着那墙角的大石头借个力,翻过那墙头,追上那跟迅速延伸的红线的时候,任老爷忙不迭地从一边儿拦住了他,焦急地喊道:“九叔!我女儿呢?婷婷呢?!”
“我女儿怎么办?!”任老爷抓住九叔的手就是不放,急得连额头上都冒冷汗了。
没办法,心爱的妻子去世,他膝下就婷婷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婷婷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赚那么多钱、发展家族产业还有什么意思?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大礼?!
那可是婷婷啊,他捧在手心唯一的女儿啊,可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九叔也急啊。
虽然他现在加上罗梓总共有三个徒弟,但是文才才是最后那个能继承自己义庄的人,更何况文才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几乎就是师徒名分,父子实了。
文才丢了,他现在也急啊!
第三九章 任婷婷的下落(上)
“任老爷,这、这!”
九叔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袍袖不放的任老爷一眼,眸子里挣扎着是否遵从道义留下。
任老爷的要求几乎是极合理的,九叔都无法做出理由来拒绝他。
但是如果再浪费时间的话,文才就会更危险啊!
据阿梓的描述,那道人很有可能是自己都得艰难对付的角色啊!
弟子重要还是道义重要,在九叔眼前,着实是个很困难的问题。
“既然如此……”
九叔挣扎了数息,最终还是自己的道义之心占据了上风,他决定留下来,正当自己开口要同意的时候,罗梓跑了上来——
“师傅师傅!”小小的少年眼神凝重,但是面儿上却是笑着的,为了让师傅按下心来。
“师傅,解了我身体里的封印吧。”罗梓道,“我可以留在这里找到任小姐。”
九叔面带犹豫,看来他心中还是存在着怀疑与担心,毕竟罗梓现在的身体和年龄看起来还是那么小。
就连任老爷都面带不愿,正打算委婉拒绝时,罗梓扯住他的衣袖,道:“任叔叔,其实找人是很简单的法术,我会很多种方法可以找到的,前面的那个千纸鹤,您不是看到了的么?”
任发还是不肯,那千纸鹤他看见是看见了的,但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罗梓现在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事实,俗话说的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更何况罗梓现在还连基本的毛都没长齐!
(咳咳!)
任老爷艰难的看着扯着自己袍角的小男孩儿,嘴上开合二番,犹豫着该怎么组织语言拒绝罗梓,才能不会伤到或者孩子的玻璃心与自尊。
谁知九叔竟瞪大了双目,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竟然连分贝都一时没有注意到,惊声道:“千纸鹤?!阿梓,你是用千纸鹤寻人的?!”
九叔上前两步抓住罗梓的肩膀,双目惊讶。
他是前天才教的罗梓“纸鹤寻人咒”,本以为阿梓就算天资聪颖,那至少也得一周打上才能勉强能用,谁知道现在才多久,罗梓就学会了,而且不仅如此,还触类旁通,能用千纸鹤寻人了!这难度,可不是把公式里的“a”换成“A”,却还能运用能比的啊!
任老爷正组织好语言拒绝呢,就被九叔打断了,莫名其妙地看着弯着腰握着阿梓肩膀的九叔,皱着眉毛。
罗梓点点头,笑着看着师傅九叔:“师傅,你忘了我是谁拉?”
九叔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阿梓说的是什么意思,沉默着点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他思量了一息时间,就果决地双手作势,捏法燃符,咬破食指指腹点了罗梓的眉心,解除了一直埋在罗梓身体里的符咒。
为防万一,九叔甚至还将一开始就在罗梓身上设的“隐灵咒”给解了,以便当遇到意外时候,罗梓能够瞬间爆发,即使不能解决掉对手,相信以阿梓的能力,逃跑,或者是拖延时间直到自己到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做完这一切,九叔直起腰来,对任老爷说道:“任老爷,我是真的有急事,如果是真的只是找人的话,我想,阿梓是能够胜任这一任务的。”
“九叔啊,你这……”任老爷一惊,以为九叔在推卸责任呢,抓住九叔的手腕呼道。
“任老爷,你不相信阿梓,也该相信我的话啊!”九叔不多言,直接道,“我可是打算在这里长居养老呢!”
“难不成你还怕我骗你——?”九叔说完,推开了任老爷握住他的手,朝外快步跑去。
任老爷正犹豫着呢,见九叔出发了下意识地就像追上去。
罗梓及时拉住了任老爷的手掌。
然后……
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卖着可怜。
任老爷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已经翻墙、追着那红线而去的九叔不见了的踪影,接着又转过头来,看着才到自己手肘这里的罗梓,思量了会儿,最终以当时阿梓确实是施了法,用千纸鹤找到了他的师弟文才为理由,努力开导了自己。
蹲下来握着阿梓冰凉凉的小手,任老爷柔声道:“阿梓,找叔叔的女儿婷婷,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啊?”
罗梓松了口气,对着暂时不得不信任他的任老爷勾起嘴角,笑了。
…………
任婷婷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踪的。
罗梓想道。
而且当时自己的千纸鹤在那间柴房里,也并没有发现任婷婷的身影,罗梓可以确定这一点,是因为按他当时看到的情形可以推断出来,那老道士其实不是本体出现在任家附近,而是“意识烟替身”。
“意识烟替身”,字面儿上的意思,就是用一种秘术,将意识附在一种特制的香燃出来的烟,聚成的身体上,在加持替身法后,以一种特殊的形态存在在世间。
一般这种替身在世间存在的时间都不能太长,毕竟受体质限制,不稳定性太重,特别这老道士居然还是大白天的用“意识烟替身”出来活动,据罗梓不保守估计,那老道士大概不能正常使用这替身不超过一个时辰另三炷香的时间,就得烟消云散了。
而且同样受体质的限制,这“意识烟替身”是不能持有太重的物体的,比如人体。
最后那一抹黑影,结合小和尚寂言的话,恐怕是之前的那只伪尸魔,将文才的身体扛走的。
而那抹黑影上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除了文才。
所以罗梓认为,任婷婷并不是老道士一行人带走的。
那么会是谁呢?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连半点法术波动都不流露出来,就能在这任家,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将任家小姐任婷婷给带走?
罗梓皱着眉毛思虑着,手上法诀不停,一道又一道的淡蓝色身影从法案上起飞。
但是这些千纸鹤却没有像之前他寻找文才时候的那只千纸鹤一样,虚晃了半圈就朝着指定的一个方位飞,而是十几只千纸鹤,各自在转了半圈之后,都朝着不同的方位飞走……
千纸鹤这样的行动,说明它们并不能准确地找到任婷婷的灵气,或者说更严重点儿,可能连半点都没有感觉到!
罗梓感觉有点儿不对劲来。
第四十章 任婷婷的下落(下)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法术波动都不流出来。
在所有人肉眼底下,将这任家唯一的小姐,给无声无息地带走——
这可不是一般的难!
而且这小姑娘自己还完全没有留下半点踪迹线索,要不是熟人做的案,罗梓表示自己绝对不信——
先不说电影正文里,几年后到了十八岁的任婷婷到底有多大的鬼怪机灵,才敢够胆子在咖啡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小小的戏弄九叔和文才,一对从事“灵异行业”的“实力大将”,再说是之前罗梓对任婷婷这电影女主角的见面第一印象——
也绝对不是善茬啊!
可即使是任婷婷这样警惕机灵的丫头,却能在失踪后,连用千纸鹤为基底的“纸鹤寻人咒”来找,都显得是半点线索都没有地这么迷茫。
这件事至少让罗梓自己来,想要做到这种效果,他也得认真地考虑一番,是不是等晚上再来的时候会比较隐蔽。
那到底是谁,能有这番本事,还做得这么自然?
罗梓抬起头,望着朝四处飞走的千纸鹤,沉默着,面色严肃。
但是绝对不会是实力的原因!
罗梓在这一点上对自己绝对的自信!
那到底是什么辅助原因,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罗梓走着神,不知多时,只由着千纸鹤朝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乱飞。
“你们快……”
任老爷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眼见着千纸鹤飞走,急忙叫来身边所有的下人,正开口要让他们去追,就好像当时去找文才时候一样。
谁知道罗梓却突然抬头喊道:“慢!”
所有人正要离开的动作都顿住了,回头看向罗梓——这场法事的主持小法师,也目前在这场面,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任叔叔,这个千纸鹤寻人的法子不灵了,我们换一个吧!”
所有人只见罗梓转过身来,抬起头来,脸色自信地对着任老爷道。
任老爷一听这话,面上顿时先是一慌,这阿梓说千纸鹤寻人的法子不灵了,他就以为这打包票的阿梓其实是兜不住场子了,所以想要借口换个方法拖延时间,等他师傅九叔来收拾场面。
这个想法一显出来,任老爷的脸上瞬间就皱起眉毛来一副生气了的模样,喘着粗气,双手握拳,双目瞪大,正要指着罗梓这小孩子的鼻子指责他“果然是不靠谱的小孩子”“这么严重的事情,是你这个黄口小子能拿来试手的吗”。
罗梓就好像知道任老爷这幅模样要说他什么,打断道:“任叔叔,多说无益,听我的做吧!”
他双眸如星灿,闪着自信而又满怀傲气的光,盯着比他高了两个头的任老爷。
明明只是一介普通的小男孩儿,却平白让任老爷产生一种“要听他话”的直觉来?!
任发在产生这种直觉的同时,心中又伴随着产生了一种荒谬感,低着头和面前身高只到胸口的阿梓对视,自己感觉很不自然,但却又好像很自然。
“无论您现在到底是信我,还是不信我,我师傅九叔至少直到天黑,太阳落山之前,是没有多大可能回来的。”罗梓条理清楚地道,稚嫩的脸上带着平常人家小孩子脸上,绝对不会有的冷静与颐指气昂,“所以,请听我说的来。”
“师傅相信我,可不是平白无故的!”
结尾,罗梓昂起头来,眸子里闪现出自信的光彩。
但是这并不是罗梓自己想做的,只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不在任老爷反应过来前,显现出自己的自信与对实力的傲气的话,任老爷是绝对会把他当做调皮捣蛋、眼皮子浅看不清情况、以至于误他女儿大事的不懂事小子来处理,最后怒气冲冲地把他赶出去的。
但是还好罗梓之前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可是他猜想的没错,任老爷临时对他产生的信任,确实不足以支撑他在寻找任婷婷这件事上失败,哪怕只有一次。
他对自己实力自信的展现帮助到了自己。
任老爷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确实如此,于是同意了他再来一次的要求——当然,只是面色不再好看了。
罗梓稳住了情况,松了一口气,道:“任老爷。”
既然人家都表示自己的不悦,罗梓现在原身的性格,自然不会给他热脸贴了冷·屁·股,连“任叔叔”都不叫,直接叫了“任老爷”好了。
“令千金应该不会是人、亦或者是任何有生气的生物带走的,因为如果是的话,这些千纸鹤是一定能找到踪迹和线索,追踪到令千金。”
既然稳住了情况,罗梓倒也不避讳,干脆点儿说出自己的猜想,免得某些不懂行的人又怀疑自己的实力,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罗梓抬起手来指着天空中四处飞的千纸鹤:“可是你看,这些千纸鹤明显是半点法子都没有,找不着人,在乱飞。”
“所以我阻止了你派出去人寻找。”
罗梓说着,手上捏了个法诀,召回了这些飞出去的千纸鹤们。
见这些千纸鹤一只只飞回自己面前的法案上,罗梓瞥了一眼旁边不好意思,所以显得有点鬼鬼祟祟、但是还是要来偷听自己解释的秋生,没有戳破,道:“而按令千金的性子,能做到这一点的,一定是极其亲近、很熟的人,才能做到。”
罗梓一边解释给任老爷听,同时也在脑海里一边分析着事情脉络的可能性。
这时,罗梓的脑中浮现出一个极其可能的可能性!就连他自己都被自己想的吓了一跳。
“比如——”罗梓皱起眉头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仿佛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的想法的模样,但是还是接着道。
“血脉亲人。”
任老爷一惊!
中年老任头旋即反应过来,语气坚决地反对道:“不!不可能!夫人死了,婷婷就只有我这个父亲了!你说这话是在怀疑我绑架了我自己的女儿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梓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么想,他看着任老爷几欲冒火的双眼,和里面显示的不信任的光,道,“之前我也说了,这绝对不是生人做出来的事情。”
“我说的是……”
“任夫人。”
第四一章 通鬼汤
不可能!
听了罗梓的话,任老爷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不可能”三个字。
可看到小小男孩儿眼中愈发明亮的自信后,任老爷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这个说法确实说得过去。
那么,是意味着自己能再见到夫人么?
任老爷想到这点,心中莫名地火热起来,他双目发光,激动地握着罗梓的肩膀呼道:“真的吗?你确定吗!”
罗梓抬手挪开了任老爷按着他肩膀的双手,揉了揉,任老爷实在太激动了,弄得他的肩膀疼了。
“哦!哦!对不起啊,阿梓。”任老爷倒也坦荡,一听说可能再次见到自己的亡妻,便重又与罗梓亲近起来,“阿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能再见到夫人?”
罗梓没把这当回事儿,但是想让他和任老爷一样却也是不可能的,他看着任老爷发光的双眼,心中理解,但还是疏远且理性地道:“任老爷,是不是这样,我还不能确定,要等到我做法之后才能知道。”
任老爷心想确实如此,便立马叫来一旁等待着的仆从们。
“你们快去……呃,阿梓啊,你需要什么来着?”
任老爷心急火燎的,吩咐下达了一半,才猛然想起罗梓还没说自己需要什么,讪讪回头,又对罗梓柔声地问着。
罗梓不在意,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任婷婷,然后回去吃东西——
这餐酒宴拖延至今,他早就把早上吃的那些给消耗殆尽了!现在饿着呢!
罗梓撇了撇嘴:“唔……香炉,黄香,观音土,柚子叶,梁上尘和白灰,在加上一点土……唔,泥土。”
罗梓沉吟中。
本来这些东西还有个比较简便的叫法,《山青书》有记载:
“通鬼汤”——
“燃黄香,以亲近之人口喃其名,再着白灰铺地,显轨辙脚印,示生人之其物已到;再以一包梁上尘洒去,覆其身,使修道之人见之;生人口中含土,嚼之不咽不吐,可与鬼通语言。”
“若有凡人欲见其物,以柚子叶漱之于观音土混匀之水上,抹双目,沾水洒身,自可不受其阴气所侵且能视之。”
任夫人死的时候很安详,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执念,按理来说,现在只是头七回魂一日现身罢了,并不是什么冤魂啊、怨魂啊、孤魂野鬼啊什么的,所以也自然不能像那些东西一样简简单单地现形,也受束缚不能听、不能见生人,所以只有用“通鬼汤”的方法能最简单直接地见到任夫人。
罗梓就是打算用这个方法。
任老爷正吩咐着记着这些需要的东西呢,罗梓突然停了下来,以为是怎么了,急忙问道:“还需要什么?不要怕我这里没有!叔叔一定给你找来!”
咽了口口水,罗梓咳了一声,闪烁着眸子接着道:“再加上一盘糕点吧。”
任老爷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都准备好派下人去马上找来了,突然听见罗梓说的这个答案,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快去找一盘……阿梓,你说一盘什么东西?”
“一盘糕点!”罗梓难得脸红了,声音提高重复了一遍。
任老爷感到奇怪:“糕点?做什么,是要用来祭祀么?”
任老爷实在想不通一盘糕点到底能在这场法事里做什么,只能想得到祭祀用的用途来。
罗梓心中羞恼地瞪了任老爷一眼:给小爷祭五脏庙算不算祭祀!他瞪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撇开头嘀咕道:“啰啰嗦嗦、拖拖拉拉的,小爷是来做客的!到现在了,弄得小爷还没吃东西,还想让小爷饿着肚子做法帮忙——好意思么……”
罗梓看似是低声嘀咕的,但是其实声音也没有多小,任老爷听见了,自然老脸一红,清咳两声,不再说什么,只好立马挥挥手,叫下人照着罗梓的吩咐去做。
哼!╭(╯^╰)╮
罗梓低着头研着一方朱砂墨,叫别人看不见他面上傲娇的表情来。
但是秋生却是能看得清楚的,他偷着笑,这才觉得自己的师弟有了以往的印象。
刚刚阿梓那模样,让他有点儿看一个陌生人的感觉,那表情,那动作,甚至是那语气,都让他有点儿疏离感。
不过现在好了,阿梓还是那个讨人厌,又有点儿讨喜的傲娇……什么来着?正太是吧?阿梓是这样说的吧?哈哈。
秋生笑了番,但还是小步上前来,接过罗梓手里头的那方朱砂墨块,笑嘻嘻地磨起来——
阿梓从来都不摸这种会在手上留下印记的东西,所以磨出来的墨汁真真不敢直视,秋生虽然嘴上说着鄙视师弟那重度洁癖癌的话,但是其实临到头了,还是不舍得自家小师弟做不开心的事情。
…………
任家虽然败落,但也算得上是家大业大。
罗梓要的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珍稀东西,所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任家的小厮们就将东西收全了。
当然,观音土要麻烦点儿,任家诸人都不信佛教,过世的任夫人又是个教会女校毕业的知识分子,所以这种东西,任家自己家是没得找的。
由着最近的那座山庙位置实在太远,任家下人还是从邻居家里要来的观音土。
罗梓在法案上摆放好所有需要的东西,仔细地清点了一次,确定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抬起头来问道:“任老爷,你打算自己亲自来做这个中间人么?”
前面说明过,这任夫人的灵魂是很正常的投胎魂,见不到也听不到生人,所以需要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来呼唤她,让她不知不觉地回来,而这个人,罗梓就称呼他为“中间人”。
之前已经解释过一次,任老爷知道“中间人”是什么意思,他双目微微发红,那是心中感动与期待。
任老爷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自己的选择。
罗梓确定了任老爷的想法,便布置起来。
严格来说,这才是他的第一次做法,之前的千纸鹤寻人法,难度太低,根本没让他放在眼里。
所以这次做法他很仔细。
罗梓先是让下人过来,端来木盆装满清水,一定要是木盆,不能是铜盆,因为铜盆含金气,金主杀伐,不适合在这种温和的法事中使用。
将观音土一点点倒进去,用干净的手和匀。
从一支柚子树枝上摘来最尖儿上的那两片,漱过,抹过任老爷的眼,但是不许任老爷立即睁开。
再将那整枝柚子树枝在观音土水中掠过,顺势在任老爷身上一洒。
任老爷只觉得身上莫名地清凉起来,天灵清爽,思绪清楚起来。
接着,罗梓庄重的三拜燃香,插炉的那一瞬间——
任老爷就像是下意识地,不自觉喃喃自语起来:“阿柔……阿柔……”
后院儿,随着任老爷的低语,一阵地雾从灵房地表慢慢聚起来……
第四二章 任夫人
今天。
真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午日骄阳,焦灼大地。
可在任家镇,这在省市豪宅上,也排得上号儿的任家宅。
却凭白冷意连连。
任老爷爱妻生前极疼爱的那只金翎翡翠鹦鹉,也失去了往日的威武,只见它窝在自己笼子里的小竹窝里,瑟瑟发抖,将头严严实实地藏在了翅膀下,活像一团绒球。
自刚才九叔家三弟子阿梓插上那柱香后,任老爷就不知道怎么了,半眯着眼睛,嘴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表情呆滞,不多时,就是两行清泪落下。
“阿柔……阿柔……”
罗梓耳里,听见任老爷在这么喃喃呼唤着,语气极其深情,就连罗梓都能感受到那股深切的爱意。
可惜。
天不遂人愿。
罗梓轻叹着,摇了摇头,转头招手将秋生找来。
秋生上前两步,罗梓就附在秋生耳旁低声问道:“秋生师兄,你想不想一起来?”
像这种招见投胎鬼的场所,很难见。
事实上,秋生在九叔门下虽然能知道很多,但是按罗梓在九叔门下的经历判断,得知九叔并不是以应试教育的方法教授弟子的,而是实际案例教育。(从电影中,秋生和文才连法葬都不知道可以看出)
除非遇到某种实际案例,九叔才会告诉秋生和文才相应的知识。
而可惜的是,两个弟子都不喜欢读书,就浪费了那些在杂记里面的道家杂识,所以导致两个男孩都成长缓慢。
不是两人傻,虽然文才确实如此,但是秋生那么机灵,不会学了十几年都不懂,对吧?
所以在这个时候,罗梓想带秋生一把。
秋生听见罗梓的话,立马眸子就亮了,对着罗梓不住地点头,激动到还想说话来着,但还好罗梓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罗梓瞪了一眼秋生,低声威胁道:“别嚷嚷,不然就不带你!”
秋生忙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死命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不敢乱来。
罗梓想了想《山青书》上注意的那些内容,然后走到之前用剩下、还没沾过观音土水那枝柚子树枝前,仔细地挑选一番,最后想想,摘下了伴生新生枝芽的两片柚子叶,再将那两片柚子叶伴生的枝芽给完整掰下,往回走。
“阿梓啊,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道理吗?”
秋生一脸好奇地看着阿梓手里的柚子叶和伴生枝芽,充分地展现了自己的无知但好学。
罗梓无语地看了一眼秋生,没有解释,而是细声吩咐道:“秋生师兄,你把这两片叶子抹眼,然后把这两粒小芽压在舌头底下含着,小心些别咽了,也别乱用舌头捣鼓,懂没?”
“我……”秋生还是想知道是什么原理,开口欲问。
但是就在这时候,灵堂处突然传来一阵阵冷意,甚至一波比一波越冷,罗梓脸色一变,知道许是任夫人上来了,顾不得解释,瞪了一眼秋生道:“笨!回去看《山青书》!快点按我说的做!”
虽然想带秋生一把,但是也得培养他们要“不懂就翻书”的好习惯。
秋生被罗梓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甘不愿地撇嘴,嘟嘟囔囔的,想必是心中在排徧罗梓“不尊敬师兄”之类的罪名,但还是按罗梓说的去做了,谁知才刚用柚子叶抹了眼呢,就吓了一跳——
原先空无一人的灵堂里,一名穿着白色旗袍的女子微笑着站在那里,她虽然看上去第一眼让人不怎么觉得美丽,但是却是那种越让人看下去,就越心生好感的女人,温柔,贤淑,又有一种书卷气,眸中含情,就在灵堂阴暗处,傻傻地望着太阳下喃喃唤着她名字的任老爷。
这个女人,就是大家口中说的那种大家闺秀类型的女人。
小小男孩看愣住了。
没有发现,那女人皮肤白皙,却其实没有半点生气,温柔气质,却浑身冒着冷气,双手秀美,但却指甲发青——
分明就是死去多时的任夫人!
罗梓对比了一下那女人的容貌与灵案上任夫人的照片,确定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他正准备上前几步到任老爷身边去,和任夫人谈谈,谁知任夫人身后突然又有一阵黑色的地雾蒸腾着盘旋而上,渐渐凝聚……
罗梓一惊!
这个情况《山青书》上并没有记载!
于是新手罗梓谨慎起见,还是退回了即将踏出去的脚步,正好就差点撞到呆愣愣看着任夫人魂魄的小秋生的手臂。
罗梓回头一看,恨恨地一跺脚——这秋生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不听他的话,还没帮那枝芽放进嘴里!
罗梓恨铁不成钢,但是也抬起手用力一把按在秋生的人中穴上。
秋生突然就感到一阵剧痛,但他还是如梦未醒一般,转过头愣愣地看着罗梓。
罗梓见秋生还傻傻愣愣的,心中怒起,一巴掌就拍在秋生的肩膀上,低吼道:“快点含着那枝芽!”
“哦!哦!”秋生突然醒来,下意识应了两声,接着就立马慌乱着将那两粒绿色的枝芽给塞进了嘴巴里,用舌头压着。
再去看那灵堂口站着的任夫人鬼魂,还是依旧那样温婉美丽,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勾魂夺魄了。
秋生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耳目清灵起来。
可是,罗梓谨慎仔细,一直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的布局,却被秋生下意识的两声应声给破坏了——
任夫人回阳以来,第一次将视线从任老爷的身上移开,看向了罗梓这边。
当任夫人的视线投来时,秋生突然就只感觉好像被一阵电流击中了一样,迷迷糊糊的,眼睛迷茫起来。
但是突然舌头下面传来一阵刺痛,秋生的小脸儿立马皱成一团,他弯下腰来,伸出手指试图伸进嘴巴里把那造成刺痛的东枝芽给掏出来——从那阵刺痛出现开始,他就莫名地张不开嘴,牙关紧咬,舌头都好像僵住了一样动不得,只好想出伸手这法子。
罗梓立马拦住了秋生的动作。
秋生小脸上带着哀求的表情看着罗梓,不断地指着自己的嘴巴。
罗梓坚决地摇头,死死地抓住秋生的双手,喝道:“不许!你是想丢了三魂吗?!”
第四三章 勾魂夺魄
“不许!你是想丢了三魂吗?!”
罗梓语气强硬,瞪着五官纠结的秋生,不许他把枝芽给取出来。
《山青书》有言:
“魂者,勾生人魂;魄者,食生人气。”
“冷柚通幽,能使生人见之,未通道家真意之人,用前宜在舌下备伴生柚芽二枚护魂、魄二体。”
“柚芽含苞似放,却未放,故既有胎之生机,又含出世之杀气,能保平安。”
“若无,则勾魂夺魄。”
所以即使秋生被那两颗枝芽的杀气刺痛得再厉害,罗梓也不许秋生把枝芽给掏出来。
秋生委屈地看着罗梓,最终还是老实地把手放下了。
罗梓转过身来看着任夫人,上前一步,挡在任夫人和秋生的中间,他低头从腰间的夹层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丸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犹豫几番,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像是吃毒药一样,拿起其中最小的一颗咽了。
那是之前让任家下人揉的泥土丸子……
反正都放进了嘴里,罗梓含着那颗丸子,嚼了两口,就干脆大大方方地说道:“任夫人是吧?请不要再看我师兄了,我们是要学道的,我可不想您莫名其妙地就把我师兄的魂魄基础给摇动了!”
罗梓说完,但任夫人还是站在那里,足有两息的时间没有回答,就好像没有听见罗梓说话一样。
没一会儿,任夫人又好像听见了,她先是转了半边身子,不是正面直对罗梓二人,才笑着自嘲道:“在阴间才不过几日,我还有点儿习惯不过来,不大听懂孩子你说的‘土话’啊!”
(土话:嘴里含着土,人就能说鬼话,鬼称这个为“土话”。)
这话……是在说他堂堂阴阳二界冥紫禁城,鼎鼎有名的太宗陛下的“鬼话”说得不标准吗……
他才到阳界多久啊……
感觉就跟上辈子在香港自己的粤语话不标准,然后被人鄙视了一样……
罗梓眼角抽了抽,忍住无语的冲动。
“任夫人,您不要再看任老爷了,我不会把他解开法诀的。”罗梓见任夫人动不动就将视线瞥向任老爷那边,有点心中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您不能和他说话,时间不够,而且您也知道,您对任老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任夫人这次很快就听见了,她恋恋不舍地望了任老爷一眼,最后还是收回了视线,温柔地看着罗梓,问道:“孩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声,因为这次我不是一个人上来的,所以我能回答你问题的时间有限,你要抓紧时间。”
罗梓听了这话,本来就对任夫人身后那团黑色的魂雾感到疑惑,便顺势问道:“夫人,那黑魂是什么人?”
任夫人看了眼黑雾,回头对罗梓解释道:“这是押送我上来头七还魂的鬼差。”
“鬼差?!”
罗梓听见这,顿时觉得不对劲来。
有鬼差押送的普通投胎鬼,是不可能有实力避开鬼差的监视,有时间与机会,去带走一个活人的!
难道任婷婷不是任夫人带走的?!
罗梓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任夫人,难道您没有带走令千金?!”
“千金?你说婷婷吗?没有啊?”任夫人皱起秀气的眉,眸中带着疑惑与不解,“为什么这么问呢?是婷婷发生什么事了吗?”
罗梓愣住了。
不是任夫人带走婷婷的,可是,不是任夫人,还会有谁呢?还会有谁能有这个实力、这个感情基础、这个时间和精力来绑架区区一个小镇的财主家的女儿呢?!
罗梓现在真的要承认自己想不明白了,他现在只觉得一头雾水,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在任夫人这里断了——
不是生人;
血脉亲人;
还有得到任婷婷的信任的人——
都没用了!
都没用了!
而就在罗梓迷惑不解、陷入深思的时候,任夫人身后的黑雾渐渐地成形。
一个戴着黑色盖帽的阴沉身影,出现在了明媚如雪的任夫人身后,两人的气质、外貌顿时形成强烈对比!
“李氏,还没到头七还魂的时辰,你这是在做什么?”
浑身上下都弥漫着黑色阴沉气息的鬼差手里把着黑色的丧魂棍,头上戴着的盖帽下留着两缕白色的长发来,垂在耳边。
但凡是露出来的皮肤,尽然都是乌青的,指甲颇长——罗梓第一次在别的人身上看到比师傅九叔还要长的指甲,故而不由得多瞅了两眼,感叹了一声。
谁知只是感叹了一声而已,这鬼差居然就瞬间调转矛头,盯向罗梓这边!
这意识,着实敏感!
罗梓咽了口口水,刚刚他确实有点反应不过来,也许是在九叔门下呆久了,安逸自在的生活过的久了,不像之前在宫里那样,天天都要防着暗杀、遇刺什么的,再加上这两天身体恢复了正常有点儿不适应,所以身体和神经显得有些不协调。
但是随即罗梓的眼睛就像触怒的猫一样,危险地眯了起来。
区区一个鬼差,居然敢……!
对阴间的成员们,罗梓可没有那么的仁慈宽容。
谁知这时候,那鬼差却歪了歪头,含着好奇兴味的嘶哑声音从盖帽下传出来,那声音,就像声带被撕裂的人艰难说出的声音一样,让人难受、甚至恶心、令人徒生反感。
“咦……这个孩子……不……不是孩子……你,其实比我还要活得长多了……”
那鬼差低着头,和盖帽连着的长袍挡住了身体所有能外露的皮肤,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只有长长指甲的手指露出在长袍袖外,有着旋律地前后起伏着,就像当初罗梓还在香港时候,开会时喜欢用手指敲桌子那样的起伏着。
“你……是谁?”
罗梓听见这三个字,瞳孔微缩,眉头皱起。
这三个字,鬼差用的是人话!
“罗梓。”
罗梓瞳孔微微眯起,答道。
他现在还不想和阴间的人多接触,不然,他一定会把这个胆敢询问他身份的鬼差给宰了!
“哪个梓?”
鬼差不知道面前顶着小男孩儿皮囊、其实是明初人的罗梓在想些什么,继续问道。
“万木之长,曰梓。”
罗梓有些不耐烦,他其实不想和阴间的人谈论自己的姓名,因为说得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高。
阴间人手段太多,他懂。
“不!不叫罗梓!不是这个名字!”
第四五章 任夫人是二重身
“不!不叫罗梓!不是罗梓!”
那鬼差突然道。
罗梓的顿时眼睛瞪大,紧抿着唇,眸子里含着危险的意味看着面前的鬼差,但是语气却依旧含着笑意道:“你弄错了,我就叫罗梓。”
那鬼差歪着头,盖帽下的一双视线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罗梓,仿佛在疑惑,也仿佛在思考。
不多时,那鬼差回过头来,看起来就好像是认为这些争论是不必要的,于是放下了这个疑惑一样,语气又恢复到淡然道:“算了……不管你叫什么……不过就是又一例‘双重身’罢了……”
双重身?
那是什么?
罗梓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个词语,他感到有点儿疑惑,因为这个词不仅九叔的“正派”典籍中没有,连他在宫中看的那些典籍都没有这个词的相关描述。
但这个词的字面意思他明白,毕竟是从信息大爆炸时代来的汉子,但是在这个世界,这个词的实际就……但是罗梓就是不乐意鬼差显摆似的说话,瞥了眼连脸都不敢露的鬼差淡淡道:“你说,谁和谁是双重身?”
谁知那鬼差居然丝毫不识相地冷着语气、却淡然道:“双重身……我说了你懂么?”
罗梓顿时不爽了!
你这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古董,居然敢挤兑小爷?!我!我!我、我见过的东西,你一个连感情都快没有的鬼东西见过么!挤兑我——你挤兑我!
你!
但是罗梓还是及时地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表现出一幅虚心好学的谦谦学童模样,压低了声音中的怒气道:“还请不吝赐教。”
那鬼差沉默了几秒。
本来他是没有义务为罗梓解释的,但是看起来这个鬼差好像也不是很坏,当然,也有可能是难得遇见这个案例,感到好奇,所以这向来以没有人的情绪的鬼差,语气居然带着一点兴趣地对着罗梓说道:“二重身,意思就是在同一个世界上,共用同一个灵魂的两个人……”
“记得在后唐,有一个自称南岸先生的,叫郑大海的人写了一本叫做《南岸海》的书,上面有言:——”
“天地生命,自是三魂七魄全。但有异端,空生一魂,不算其内。”
“先秦有杀将白起,空生一魂一魄,杀魂,军魄,各生其一。”
“最后生灵涂炭,被处死,削去其异端,再世为人后,生做凡俗。”
“却又有大将霍去病,生死簿上凭空而生,无前世任何资料,只有一魂一魄,死后归收地府,竟因业火,多生一魂一魄而来……”
“称之为,二重身。”
“二重身者,一旦有缘相遇,必将相互吸引吞噬对方,直至阴阳两隔,死去的一方,将带走两人所有的业火与罪孽,活着的那人,身体将恢复鼎盛状态,除去病痛衰老……”
说到这儿,鬼差奇怪地看了一眼罗梓,歪着头疑惑道:“而你分明不是生人,那为何这李氏会……”
但鬼差毕竟是鬼差,他们的情绪早就因为时间和阴气的消磨,导致变得极其脆弱,疑惑只是持续了一会儿,鬼差的语气又转回正常,继续淡淡道:
“再有汉末三国,有诸葛孔明一人,空生两魂:智,灵。灵智二者共生,安稳老死后,竟与孔明原魂魄融为一体,孔明借此破离地府,添为神仙一流……”
那鬼差顿了顿,也许是给罗梓一点缓冲时间。
接着语气有点犹豫地道:“再有一个人,是《南岸海》上没有记载,但是地府诸官皆知的……”
“谁?”罗梓问道。
“历史上极其具有争议的皇帝——”鬼差犹豫了一番,也许是犹豫着生命,但是也许是鬼差自身遗留的特性的原因,还是继续解释道:
“已故明朝太宗。”
听见这个称呼,罗梓不由得一惊!
这个称呼就是自己的帝号!
原来刚刚这鬼差是在犹豫自己冥紫禁城的势力吗?!
“怎么说?!”
但罗梓还是急忙问道。
鬼差不急不缓,先是说:“虽然南岸先生早已投胎转世,但是南岸先生喝下孟婆汤前,留下了一套能够判别二重身的方法。”
罗梓仔细地听着。
“但凡有一魂一魄,却稳如磐石,不可分割之亡者收归地府。”
“而这魂魄干净皎洁,天生可达灵鬼品质,便循着线索,查知同时刻死去之人,一一对应查证,可得异此端双重身者的身份。”
说到这儿,鬼差突然顿住了话头。
“然后呢?!”罗梓好不容易得到能知道自己身体变正常的原因,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连忙追问。
但是这鬼差就是不说话了。
鬼差的帽子往上面抬了抬,罗梓凭白就感到一道视线看着自己,他皱起眉毛来,那视线阴冷得让他感到不适。
鬼差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一些让这个向来感情淡薄的鬼差都觉得害怕的东西。
鬼差这类生物,由于常年受阴气侵蚀,同时也靠着阴气生存,所以感情会渐渐变得淡薄、冷漠,也渐渐地变得不把一些记忆记在心底,而是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所以有时会很迟钝,有时又极其敏感。
这个鬼差分明是记起了什么,才会顿住话头。
罗梓感觉到了那股阴冷的视线,他知道,这是那个鬼差的视线。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鬼差一定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知道些什么了。
但罗梓还是不能让自己出现异样,继续用好奇的语气道:“为什么不说了?”
鬼差深深地看了一眼罗梓,接着,那盖帽渐渐地低垂下来,越来越低,最后背脊都弯了一寸,罗梓之前察觉到的阴冷视线也离开了。
那鬼差的声音变得恭敬:
“您,是太宗陛下吧……”
罗梓的瞳孔此时真的瞬间缩小了,表现了他的震惊——
这个鬼差,是怎么知道的?!
罗梓下意识地就将视线投在痴痴望着,站在阳光下的任老爷的任夫人身上。
自己藏得这么深,却被一介区区的鬼差给看穿了……
一定是这个所谓的、自己的二重身的缘故!
第四六章 杀鬼差!
“李氏前前世,是清孝庄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孛儿只斤·布木布泰)。”
“而她……现在历经三世,已经魂魄圆满了。”
“任夫人李氏,第一世的时候,就是明朝初期时候,被削的魂魄异端,那一年,是明盛安次年……”
鬼差一字不落,嘶哑的声音将看穿罗梓身份的根据说得很清楚。
低着视线,不敢看面前看似无害的小男孩儿。
“也就是……我的双重身……?”
罗梓明白了,他自言自语。
鬼差听见了罗梓的声音,恭敬地朝着他点头。
罗梓望着清澈的天边,像是发了一会儿呆。接着看似若无其事地继续看向,早就被鬼差用术定了魂,封了五感六识的任夫人身后站着的鬼差,沉默着,像是在想着什么。
虽然带着盖帽看不到脸,而且鬼差看起来是很恭敬地样子,但是罗梓看着面前的鬼差,心里对鬼差现在在想什么一清二楚。
这个鬼差这次的意外到来,加上他们两人交流时间的渐渐流逝而去,罗梓慢慢地找回了当初还在宫里的那种感觉,两三年了,在舒适自由的日子里渐渐平复的警惕,随着当初的那些阴郁的记忆渐渐浮现出脑海,出自帝王本能的猜忌,与心机能力,不自主地运行起来——
呵,无非就是会在回地府之后,立马将自己现在的情况给上报判官,然后让阎王得知,接着做出应对罢了!
而这“应对”么,该是什么就……
罗梓微微地低着头,心中冷哼一声,早有腹稿。
接着他的眸子带着阴翳的冷光,围着周围的诸人转了一圈——
任老爷。
任夫人。
鬼差。
秋生……
看热闹的,都随着九叔去了,毕竟罗梓在大家眼里都还只是一个孩子,大家都以为没什么好看的。
而那些任家的下人们,早在鬼差出来的那一时候,罗梓就找机会将他们都暗暗地调走了,本来是为了保护他们,怕他们被阴气重的鬼差给无意间伤到,可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还真是英明,不然……
要知道,此时他已经没有多大的心思,来帮任老爷寻找那任婷婷了。
因为——
他的身份暴露了。
暴露了!!!
一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会被一介不起眼的鬼差给识破,罗梓就不由得心中恼怒起来!
但是既然身份暴露了,那该怎么弥补呢?
而这对于罗梓来说,并不是难事,这辈子作为一代鬼帝,对于这种“突发事件”,他处理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你,叫什么名字。”
罗梓抬起头来,歪着脑袋,精致可爱的脸蛋上挂着亲近的笑容对着鬼差问道,乖巧可爱极了。
人情淡薄的鬼差不疑有他,但还是诧异了一会儿,出于对罗梓身份的顾忌,才语气淡漠地答道:“生名,隆科多。其余的,不记得了。”
隆科多?那个清朝名臣?罗梓这次倒是愣了一会儿,但是他转眼就不在意了。
小小男孩儿长着一张尚且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可爱极了,就是一副极品正太模样,但是……
他眼里渐渐浮现起杀意,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重叠,最后小巧的唇起合,吐出十数个字来:
“我知道了,我会记得你的名字的。”
“第一个拆穿我身份的人,隆科多对吧……”
就当罗梓笑着说完这段话时,鬼差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从前方袭来!
鬼差隆科多的魂体下意识地朝后,以大雁姿势跃退,但只一眨眼都不到的功夫,鬼差隆科多骇然发现自己胸前的宽大衣袍被割开一道极其锋利的口子!
余风犹在,吹起任夫人高开口的茭白旗袍下摆,打在地面上,击出一道深长的暗沟!
鬼差隆科多甚至还能感觉到胸前那道口子下,自己的那道魂体上的浑厚阴气,在隐隐作乱!
躲过一劫,他正惊骇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不远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男孩儿,谁知侧面突然就又有一道无形的气刀毫无征兆地砍来,一下就打在鬼差那由浑厚阴气维持的魂体上,鬼差发出“啊——”的一声厉叫被那道气刀拦腰砍成两节……
这次,他没有逃过。
那盖帽下红色的鬼瞳中,惊骇恐惧的情绪晕染下,最后反映着一个依旧在甜甜地微笑的小男孩儿的印象。
那小男孩儿穿着黑色的丧服,明亮的双眸眨啊眨的,可爱极了。
鬼差看见的那个画面里,小男孩的嘴唇开阖,唇语如此道:“你不错……”
能让我出手杀你,你很不错。
原身的重度洁癖癌可不止表现在日常生活方面,即使是杀人,小皇帝朱允焐他都很挑剔。
罗梓看着鬼差的魂体在阳光下不甘地挣扎,无声的咆哮,但是却依旧留不住从腰间断口处,不住地消散在天地间的灵魂,面上的笑容渐渐褪下,换上一张熟悉,却又淡漠、泠然的脸。
杀生,他都不是第一次了。
何况是杀鬼?
但罗梓心中还没有放松下来,他心里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鬼差死了,可不算是事情结束。
这鬼差可是护送投胎鬼头七回魂的吏治鬼差,上了地府府册的,这次出来,也一定有记录在案。
这次在任家栽了,以至于魂飞魄散,没多久,一定就会有地府派人来查。
这种手段,瞒得了一时。
却瞒不了一世……
罗梓想着,低下头来,深深地再看了一眼早就被他用手刀敲晕、摊在地上,眼睛紧闭的秋生一眼,叹了一口气。
平淡的生活,难道就此打破了吗……
…………
任老爷恢复清醒的时候,正是晚上了。
年正中年的任老爷捂着疼痛的脑门,翻身从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起来,掀开被子下床。
他只记得那阿梓说是要他做中间人,脑海中最后的一个画面就是阿梓插上那三炷香,然后就没有了。
对了!婷婷!做法不就是为了找婷婷吗,婷婷回来了吗?!
任老爷想到这里一个激灵,顿时忘却了头疼,面色焦急地快步上前,伸手拧开了卧室门把手……
第四七章 所谓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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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庭院。
夜了。
四处无人。
“阿梓……你说,你的身份暴露了?”
九叔就站在任家庭院中间的那个亭子里,双眼烁烁地与小徒弟罗梓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对视着,双手握着罗梓的双肩,语气中饱含着震惊。
随后便是焦灼与不安。
能问出这句话,他只觉得满口的苦涩,心中情绪翻涌,心疼得不能自拔。
罗梓看着师傅九叔那不舍的目光,心中不愿,于是他低下了头。
但沉默一番,还是轻声回答道:“是的,师傅。”
“今日下午时候,我用了通鬼汤唤来尚在阴间地府的任夫人,我以为是任夫人带走的任婷婷,谁知才刚问出原来,就有一个鬼差出现……”
罗梓解释着,还没说到一半
哦,只是鬼差啊,那还好,不怕。
九叔起先还以为是无可挽回的大事呢,心中被罗梓吓了一大跳,听见只是鬼差而已,于是下意识地就在心中权衡了一番自己茅山的人脉(鬼脉),顿时放下心来。
鬼差还好,可以解决,只要不是判官发现了就好。
(在另一部正英叔演的电影中,九叔是阴间的钱币制造流通负责人,特别是与这些地府底层的公务员——鬼差交往深厚。)
于是九叔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下意识地问道:“还好只是鬼差。然后呢?”
说着,九叔坐回了石凳上,端起石桌上的茶,就想喝上一杯——他刚刚才回来,就被阿梓拦住说的信息给惊住了,所以到了现在,还来不及喝口热茶。
罗梓奇怪地看了一眼九叔,不知道师傅为什么听见“鬼差”两个字后,非但没有紧张,反而轻松下来了。
难道师傅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吗?
想到这里,罗梓惊喜过,但是想起了什么,却复又叹了口气。
不会有别的方法的,他可是把那个鬼差给杀了啊……
罗梓微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恰当地挡住了眸子里翻涌的情绪,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云淡风轻,但是那愧疚与不舍依旧清晰能识地道:“然后,我用气,把那个鬼差给杀了。”
“哦,给杀……什么?!!”
九叔正端起一杯茶杯要喝,就听见了这句话,起先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低垂着眸子的罗梓,就听见了瓷杯碎在大理石地砖上的清脆声音,以及师傅九叔惊骇的大喊。
罗梓微微撇开了头,不让盯着自己看的师傅察觉到他眼底闪烁的水光。
手垂在身体两侧,紧紧地握成拳头,强忍着。
低着头长久听不见师傅的反应,罗梓沉默了会儿,当情绪被压下的时候,他忍不住迅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师傅九叔——
九叔皱着眉,嘴里嘀嘀咕咕的,眼睛里包含着一些他差点忘记了,能从别人身上感受到的情绪——
沉重而又温柔,宽厚而又柔软的……父爱。
罗梓在九叔眼里看到这情绪,不由得愣住了。
为什么?
就在罗梓愣住的时候,九叔抬起沉思的眸子突然望向了他,语气深沉地道:“阿梓,大不了,师傅带你隐居!”
罗梓的心中一震!
接着就听见九叔继续道:“阿梓,这次你杀了鬼差,是犯了大错!”
说着,九叔沉默了会儿,最后叹了口气,接着道。
“阴间向来以地府为尊,即使现在天下大乱,阎王难以全顾,但也不是你长辈能够扛的。小偷小摸尚还在地府的宽恕范围内,可这次你却杀了鬼差!即使你长辈是冥月城的城守,在地府的问拿下,那也一定是不济事的!逼得紧了,按我对你长辈那种性格的了解,苏城守很有可能会为了消灾,把你交出来给了地府的人!”
九叔皱着眉头,盯着桌上的茶壶,自顾自地对着罗梓分析着自己的想法:“阿梓,你还小,你不知道。这些年来,你长辈所在的冥紫禁城势力韬光养晦,与周围势力交好,不常主动出击,很可能是为了稳固势力范围——这种情况下,肯定是越求安定越好,你的事情出来,地府来的人要是提出,像是‘把你带回地府压上十年百年’而已这类的要求,你长辈绝对不会奋力保你无事!”
“阿梓,你等上师傅几日,等师傅找到文才了,师傅就连夜带你离开!”
最后,九叔咬咬牙恨声决定道:“我们去南岳,去香港!隐瞒你的身份一段日子,最后总会相干无事的!”
不,不会相干无事的,我杀的,是前世是名臣隆科多的鬼差!
(鬼差也分两类,一种是普通人死后,善良业绩,所以招为鬼差,万世不会有晋升机会;还有一类,就是历史名臣,特赦在当鬼差,为地府服务期间消去其罪,接着就能晋升成神仙一类。)
罗梓听完,沉默了许久。
他静静地看着九叔说完这段话。
眼眶中的水光终究没有挡住,流了下来。
呵,这原身果然还是小孩子而已嘛……但是……罗梓狠狠地一把袖子把眼泪擦干,忍住哽咽,对着九叔朗声道:
“不用,师傅!不要胡思乱想,您尽管听我的!”
九叔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罗梓。
面前的小男孩儿展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婴儿肥的笑脸上,尚还挂着泪珠,但是语气却极自信,但自信的同时,眼中却还流露出一抹濡慕之情。
罗梓说道:“地府来人问,您不要隐瞒,尽管说出徒弟的事情来……”
“可是阿梓……!”九叔惊得站起,以为罗梓是不想连累自己,连忙弯下腰握住罗梓的肩膀打断道。
“不!师傅!您听我说完!”罗梓严肃地坚持着,抬起头来看着九叔焦急担忧的眼睛,“师傅,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不然我也不会直接就杀了那个鬼差啊!”
“师傅,不要担心。”
“其实我也不算是您的弟子啊,我只是在您门下‘托为照顾’的富家公子罢了,”罗梓眸子闪着熠熠的光,看着九叔的眼睛,“您一定要记住了,我只是冥月城城守强加在您门下照顾的人!”
“千万别大包大揽!”
您,一定要过自己想要的那种,平淡的生活。
第四八章 临行
任老爷从昏睡中苏醒。
已经是九叔和罗梓谈过之后的事情了。
九叔最后还是拗不过已经下了决定的自家小徒弟罗梓,咬着牙同意了罗梓的说法。
但是,即使罗梓尽力地想要说服九叔,让九叔在地府来人面前与他尽力撇清关系的时候。
九叔拒绝了。
该说果然还是那个平常时候能小家子气,但是到了紧要关头,依然正直到几乎算是固执的那个一眉道长吗?
下人来传消息。
九叔最后严肃着脸看了一眼罗梓。
师傅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最后拍了拍小徒弟的头,转身去找任老爷去了。
罗梓呆站在亭子里。
月光如练。
皎洁如兰。
月下的男孩儿突然昂起低着的头。
但是眸子里含着的水光,依旧流了下来。
…………
任老爷最终没有责怪罗梓,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请求九叔帮忙做法的同时,也派出了大部分的下人出去连夜寻找。
找到的,升作管事,各自发了两枚冲天炮,找到的,发一枚做为讯息。
而剩下的人,都留在家里,给九叔打下手。
就当九叔布置好法场的时候,任家下人阿全从庭院那边过来,带来了九叔小徒弟阿梓的请求——
“师傅,夜了,我就先回义庄了。”
任老爷起初还有些心恼阿梓没有按约帮他找到女儿婷婷,想着干脆就让他在外头出了事算了,但是接着就担忧起来:阿梓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么晚了,世道又乱,鬼怪横行,义庄又在镇外,要是路上遇见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任老爷喊来阿全等下人,吩咐让三个人去喊回阿梓,就说:“这么晚了,就告诉阿梓,留在家里过夜吧!”
阿全愣了会儿,回答说:“可是阿梓已经走了。”
任老爷一惊,以为是阿梓没有帮自己找回女儿婷婷而感到羞愧,没脸在自家留夜,但是阿梓才那么小,他任发是那么小家子气到和一个孩子计较的人吗?
于是任老爷连忙喊来人,欲吩咐他们快去将那阿梓给叫回来,这年头外头到了晚上真的危险。
一旁一直听着的九叔这时候叹了口气,原本是那么挺直腰杆、看起来无比硬朗,给人以极大安全感的一眉道长,叹气的时候,却莫名地让人感到颓废。
九叔拦下了正欲出发的阿全等人,对着任老爷道:“不必了任老爷,阿梓身手早已不弱于一般道士,遇见了情况,他能自己处理了。”
任老爷思考了一番,还是不放心,但是就连九叔都没说什么了,任老爷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派出了一个仆人,追上罗梓,也好保护他回义庄。
九叔看了一眼,但又转回了视线,手上做了一个起手式——
之前阿梓已经用过不少方法了,都没有用。于是这次,他打算用“索人孔明灯”……
专心做法的九叔没有看见仆人的去而复返,仆人一脸无奈地与任老爷报告,表示自己没有找到阿梓。
…………
罗梓是真的回了义庄。
但是,却不是直接回的义庄。
他到离义庄外一里地远的山脚下的大槐树树下(义庄建在山腰上),用气来挖出了一个一方见口的木盒子。
这木盒子上还有这泥渣,所以罗梓并没有用手去打开,而是一样用气掀开了,虽然有点暴力,但是毕竟干净。
木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
一道包着血红色琥珀石的黑色符咒。
一个方尾尖口的黄色长竹哨。
静静地躺在红色夹棉锦帕的上边儿。
罗梓静静地盯着这两样东西许久,最后还是弯腰,都取出来了。
他捏着那枚包着血红色琥珀石的黑色符咒,昂着头看着面前枝叶繁盛的槐树,沉默良久,然后转身离开了。
冥紫禁城宫中。
太液池后室的静室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枚同样包着琥珀石的黑色符咒。
那桌子旁边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目光呆滞没有光泽的纸兵,日夜看候着。
…………
当天晚上,九叔就得知了任婷婷的所在,不是在那坏道士可能会在的南方,孔明灯带着任婷婷以往经常抱着的娃娃,朝着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东南方飞去。
这一晚,任家诸人彻夜未眠,不仅最后在一个墓地前发现了小姐任婷婷,而且还看到了一个被打开了的墓穴。
昏迷在墓碑上的婷婷小姐不是第一时间被九叔找到的,而是被几个任家的下人找到的,所以当九叔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昏迷中,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丧服小姑娘,而是墓碑被雷劈成两半、墓头上祭品被慌乱中踩得乱七八糟的墓。
从右上方到左中间被雷劈成两半的墓碑上写着:xxx公,玉明子之墓
墓穴被人强行从外面开了,看这留下的遗迹,九叔可以推断出那开墓人的手法很熟练,而且很懂行,大部分开墓时候的禁忌都没有犯,除了一点——夜里开墓,尸体吸入月光精华,易尸变!
九叔想到这点,面色大惊后立刻变得凝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任老爷素来养尊处优,所以比所有人都跑得慢,最后才来,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自己昏迷中、躺在仆人怀里的女儿婷婷,连忙三步做两步跑上前来呼呼喝喝的,查看小姑娘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伤口。
而九叔却只是看了一眼任老爷,微微地摇摇头,蹲下来,捏起了这墓穴棺材板儿上的一点泥土。
看了看,呈黝黑色。
捏了捏,暴露在月光下至少一晚了的泥土,却尚且还能感受到湿气。
放在鼻子前闻闻,却不是草木所有的湿土气息,而是带着点阴冷的感觉。
太晚了,九叔不放心自己一时的判断,于是问一旁的仆人借来了一根火把,往棺材板上一砸。
火把在砸在棺材板上的瞬间发出“砰”的声音,接着掉进了陷坑里,瞬间就熄灭了。
看着因为太浓厚的阴气而瞬间熄灭的火把,九叔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心里感到棘手——
夜里太黑了,所以不能靠风水来分辨这个墓的穴位类型,和具体名称,但是现在九叔却能无比地确定——
这个穴,就是养尸穴!
这时候任老爷被九叔发出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他把女儿抱在怀里上前两步来看,惊疑道:
“咦,这不是当初我家那个风水先生的墓么?!”
“那个风水先生就叫‘玉明子’啊!”
第四九章 任婷婷醒了
那个传说中的重要龙套:风水先生的墓被发现的消息。
罗梓没有被告知。
他睡了。
第二天的时候,九叔还是没有回来,秋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来义庄。
罗梓一个人坐在阁楼东窗下的书桌旁边,看了一整天的书。
边写还边记笔记。
笔记上专门给九叔书箱子里的书给分门别类好。
装订完之后,罗梓提笔在页眉上写了一段话:
“谨,二位师兄牢记。”
“书山有路,可勘破道家杂术。”
…………
“任老爷,您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个叫玉明子的风水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九叔坐在从法国进口过来、自上海买来的沙发上,微微向前探身,问着对面坐着的任老爷道。
任老爷穿着白底绣着铜钱式样的长大褂,端着清香好茶、青花脆瓷的左手上,大拇指戴着一枚镶金的大玉扳指。
他吹了吹有些烫的茶水碧螺春,对这个问题有些漫不经心,但还是语气和蔼地回答道:“哦~那个风水先生啊……”
说着喝了一口吹得有一些凉的茶,咂巴咂巴嘴继续道:“说起来这个风水先生啊,还是我爹那个时候的人,倒是个有本事的。”
任老爷盖上茶杯盖,放下了端着茶杯的茶盘在桌子上,面带柔和地看着面前的九叔。
“九叔应该知道我爹吧?先父去得急,但是生前呢,却早就布置好了后事,”说道这里,任老爷眸子有些暗淡,“这布置后事,最重要的就是寻一处好·穴,民间有言:‘先人葬得好,后人升得高’。这个,九叔在这行做事的,应该是知道的。”
“而先父当时定好的那个穴,其实并不是现在的这个。”
“那天,先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在离任家镇不远的一处山头上,有一处比先父决定的那处墓穴要好得多得多的一处墓·穴·位。”
“说什么……蜻蜓点********任老爷犹豫了一番,不确定地说道。
“蜻蜓点***么?!”九叔惊讶道。
由不得九叔不惊讶,他来这个镇子住下之前曾经把任家镇的风水大致地勘探过一番,有什么很好的穴位,他大概都心中有数,是在确定任家镇是差不多于“人杰地灵”的风水局之后,他才最终决定留在任家镇修行。
而这蜻蜓点****不说是极其好的穴位,至少也算的上是“小极品”的风**位了,而他却没有发现过!
但是这都不算事,毕竟蜻蜓点****也算得上是难寻的穴位了。
任老爷点点头,面上带着点得意,道:“对,就是‘蜻蜓点*****这个墓位到了先父手上之后,那原本拥有‘蜻蜓点****的风水先生还特意嘱咐过我们,那个穴位的墓里面的棺材要法葬。”
九叔感慨一声道:“法葬?那就是蜻蜓点***了!这种穴位很难找,那风水先生确实算得上是个高人了!”
任老爷笑了笑。
“对了,任老爷刚刚说,那个蜻蜓点****之前是一个风水先生的?是那个叫玉明子的风水先生么?”九叔想起来任老爷说的话,问道。
任老爷的笑容这时候就有点尴尬了。
但是任老爷也确实是个大方的财主,没多久就苦笑着对九叔回答道:“呃,先父手中有点家资,有点家资。先父自从知道这是块好地,就想办法把它买过来了。”
九叔笑了,微微靠近任老爷,低声戏谑道:“就只有利诱?”
任老爷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呵呵”笑了两声。
九叔看着任老爷,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有钱人的想法和手段,他懂。
但任老爷还是有点在意自家父亲的面子和形象的,亡羊补牢道:“但是虽然那风水先生玉明子失去了这块地,先父也并没有苛待他,而是将自己原来那块地给了风水先生用,而且还补贴了那风水先生家里不少的银子……”
九叔对任老爷的话不可置否,但还是一笑带过了,接着问道:“那这玉明子与您家就只有这点关系么?”
“不错,就只有这点关系了。”
任老爷确定地点头,将手放在膝盖上,回答九叔道。
“爸爸!爸爸!”
这时候二楼靠左边的房门打开,房间里跑出来一个可爱精致的小女孩儿,朝着一楼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任老爷灿烂地笑着。
“哎呦!婷婷啊!你醒啦!”任老爷一脸惊喜,起身朝着任婷婷走去,弯着腰张开了双臂。
任婷婷一把扑在了任老爷的怀里,身上还穿着小巧粉色的睡裙,头发没仔细地梳,就这样铺在身后,面色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着凉了而带了些苍白病色,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任老爷,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而她又笑得灿烂,有一种不同的可爱气质。
九叔看着这天伦之乐的温馨一幕,微笑的同时,心中却又一痛。
文才和婷婷一般大,现在却……
文才还没找到。
“爸爸、爸爸!我昨天睡得好舒服啊!”任婷婷脸上带着激动的笑意,语气有些孩子气,动作却带着十成的真诚,“我还梦见妈妈带着一个小哥哥陪我玩呢!”
任老爷听见任婷婷说的话,不以为意,只以为女儿是像平常一样在找话和他撒娇呢。
心中带着点安慰,看这个样子,女儿似乎并不记得昨天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自己也不用担心女儿心里是不是会留下什么阴影了。
任老爷对着女儿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语气也随着婷婷一样换成了孩子气,柔和道:“那婷婷睡了这么久,有没有感觉那里不舒服啊?”
看来任老爷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但是又不敢直接问女儿,就只好像是开玩笑一样来问了。
九叔的眸子有些黯淡,为了不联想伤情,他起身对着任老爷拱手告辞道:“既然任小姐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任老爷也知道九叔现在在忙什么事情,也不多留,点头道别道:“九叔慢走啊。”
而正当九叔快步往外走了没几步的时候。
任婷婷稚嫩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九叔瞬间就停下了脚步……
第五十章 任婷婷的梦
“爸爸,婷婷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任婷婷言笑晏晏,手摸了摸任老爷憔悴了一晚上就长出来的青色胡茬,又觉得有点刺手,于是缩了回来,笑着大声回答任老爷道:“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婷婷梦见那个妈妈带来和婷婷一起玩的小哥哥,给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大妖怪给吞了呢!”
说完,任婷婷还心有余悸般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眼睛里含着一些后怕,认真地对任老爷诉苦道:“那个小哥哥在被大妖怪吞掉之前,还一直喊着‘师傅’‘师傅救我’呢!”
“好可怕的!”任婷婷说着说着,可能是又想起了那个恐怖的梦境,不由得抓紧了父亲任老爷的袍袖。
任老爷心疼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安慰着:“不怕不怕,爸爸在这里……”
已经快走到内宅门口的九叔却突然顿住了踩上台阶的脚步——
‘师傅!’
‘师傅救我!师傅!’
‘呜呜呜呜——师傅救我……师傅……’
就在任婷婷说出那段话的同时,九叔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是文才的声音!!
文才……文才!九叔大惊,立马大步转身跑回了内宅,在抱着任婷婷的任老爷身边停下,面带热切,眼睛都要发光似得看着小姑娘,声音有点控制不住地大声问道:“任小姐,你说什么?!”
“那个小哥哥说什么?!”
一天了,九叔一直没有办法找到文才,因为文才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千纸鹤寻不到他的气息,阳墨鸡血长生灯都不能确切地判别文才的魂魄所在,孔明灯,三神木剑,八卦聚气阵……没一个有用的!
九叔为此连夜作法,但是却依旧一无所获,他已经一晚上都没有闭眼了,但是却没有办法入睡。
因为他不知道文才到底现在怎么样了,生还是死,在南还是北,有没有被折磨,有没有挨饿受冻……想起这些,九叔就直觉得自己心如刀割!
而现在却突然有了文才新的消息!
九叔自然难以控制地有些急切,他那明显显得过火的动作显然吓到了任婷婷。
刚刚才从噩梦的阴影中恢复过来的任婷婷看着突然跑来的九叔,吓得缩了缩脖子,抓住任老爷袍袖的双手又紧了三分,将脸缩到了任老爷这边,眼神带着点怯怯地看着九叔。
任老爷心疼地拍着女儿的背,柔声细语地哄着,责怪地瞪了九叔一眼。
但是他能理解九叔现在的心情,毕竟刚刚才从那种心情中解放出来,所以任老爷并没有说些什么。
要是是昨天晚上,别人这样说出自己女儿的下落,他能比九叔的反应更激励!
而就当任老爷拍着婷婷的背的那一瞬间,刚刚才说了自己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婷婷,却突然表情痛苦地大喊了一声:“啊——”
任老爷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紧紧地抱着女儿,脸上焦急地关切道:“怎么啦?怎么啦婷婷?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
九叔在旁边焦急地看着任婷婷,却由于任婷婷突然的痛呼而找不到插嘴的地方,脸色显得更焦躁了。
但是这都无法影响到任老爷一时保护女儿的动作,和心无旁骛的表情。
“怎么啦婷婷,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任老爷心疼地盯着女儿。
小姑娘撅起了嘴,抽泣道:“爸爸,你刚才打得我的背好痛!”
任老爷连忙对着要哭的女儿道歉,小心翼翼地哄着,但是没多久就心中疑惑起来——
他没有用力啊!
为什么婷婷会说他在打她呢?
九叔也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对着任老爷说道:“任老爷,我建议你快查看一下令千金的背!”
九叔没有问婷婷,是因为刚刚他才吓到这小姑娘,按任婷婷的性格,恐怕是不会立即消气回答他的话的。
更何况直接问大人,不是更简单些?
任老爷反应过来,连忙蹲下来,将婷婷放在地上站好,翻到背面,轻轻地从婷婷睡裙背后的领口处拉下一点,顿时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到了——
婷婷的背上,有着许多的青紫色痕迹!
“婷婷!这是怎么回事?!”任老爷的心钝痛,语气悲愤地把女儿翻回来,眼中带着愤怒与心疼地盯着女儿的眼睛,“你的背是谁打的?!”
任婷婷被爸爸的表情吓着了,刚刚好不容易压回去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哇哇大哭着,说话断断续续地回答任老爷道:“爸爸……爸爸……婷婷也不知道呜呜呜……婷婷只记得做梦呜呜……梦见大妖怪打我……还打小哥哥……呜呜……”
九叔和任老爷同时一惊!
任老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一定和那个昨天袭击他家的怪物脱不了干系,这个父亲的心中,顿时对那个不知道身份的幕后主使燃起无尽的怒火来——连一个这么大点儿的孩子都下得了这么重的手么!畜生啊!混蛋!被我抓到了,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啊!
九叔却联想到了什么。
梦境,妈妈带来了小哥哥,大妖怪……
伤痕实体化!
九叔想起了自家小弟子阿梓说过的一段话:
“《北冥记》上有一个案例,说的是——”
“鬼体托梦,幻化成亲密之人诱惑那人,控制他的躯壳,还能借壳纳魂……”
接下来的九叔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这个案例却和面前任老爷的千金任婷婷遭遇的事情很相似啊!
阿梓说任婷婷很有可能是身边亲近的人带走的,但是却绝对不是生人带走的任婷婷。
可是阿梓在这方面着手寻找任婷婷之后,却没有找到!
最后还是他用了孔明灯才找到的任婷婷!
还记得阿梓说,他看见那柴房里的坏道士后面站着文才的身体,文才好像被点了“三瓣梅花咒”,但是他后来用阳墨鸡血长生灯想先找回文才的魂魄的时候,却连阳墨鸡血长生烟没有找到文才魂魄的下落!
这,分明就是那个上面记载的那种事情啊!
第五一章 解魑魅之谜(前面的解释在这里)
“《北冥记》载。”
“魑魅托梦,幻化良人。”
“控制其躯壳,借躯还魂。”
还记得在香港那个位面的时候,罗梓去内地的魏武帝墓,给墓里面的东西袭击了么?
当时还来不及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罗梓就已经被给不知道什么东西控制了的亲身侍卫“盾”,刺杀了。
接着穿越到了僵尸先生位面之后,罗梓借着身份上、和环境上的优势,并依靠着庞大的资源网络寻来了许多的典籍,试图找到那些东西的由来与特点。
就在那时候,这本《北冥记》就落到了他手上。
《北冥记》是唐朝时候的书籍,历经了近千年了,名声起起伏伏,至今也依旧被业内人士认为是针对变异魂体类妖物解释的大集。
上面就有一段针对“魑魅”这种生物的解释。
虽然还是和自己遇到的那种东西有些出入,但是罗梓已经能根据自己的经历大致确定之前东西的特点了——
无声无息的就像魑魅一样将自己给迷魂了,进入自己的识海,不仅幻化成自己亲近的人试图控制自己的灵魂,还能在初期通过自己间接地控制自己的梦境。
实力强大,但是本体依旧还是需要附身在梦境中的一样普通、不起眼的地方,就好像罗梓当时梦见厕所里的镜子一样,借助一些不尽相同的方式渐渐地将宿主的灵魂给吞噬——就像是罗梓当时洗了脸之后,抬头看见那面镜子是起了雾的,就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把镜子上的雾气拭去——
而事实上,这就是那个魑魅设下的要命的手段,一旦罗梓在这个梦境中任何一面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看到的画面就会瞬间变成魑魅身前的模样,接着宿主就会失去自我,灵魂也会随着现实中的宿主自己抬手触碰画壁的动作,顺着手就过渡到了画壁里面去,成为画壁上的一张又一张迷茫人脸中的其中之一。
而罗梓看见清楚画壁的最后一眼,就是整整一张墙壁的人脸!
没有表情,也没有感情,只有呆滞!
而那个魑魅也会顺势接管他的躯体,做一些墓主人吩咐的事情,来有利于墓主人。
而为什么只找上罗梓,却不找其他人,比如之前进过墓的那些工作人员,只能说是那些人太弱了——
“魑魅入体,探索其人识海记忆,以其精气为食,执念为绳,束缚之,沦为下仆。”
前提之一就是执念,没有执念的人,魑魅就拿你没办法,可惜了,罗梓那一世的原身,在进墓之前就已经解开了这种东西了。
好在墓外面的下属们反应得及时,拉住了尼龙绳,唤醒了罗钦远身体里的罗梓灵魂,不然后果难料。
罗梓问:“你还记得我们的数学老师是谁么?”
“秦芒”无法回答。
那是因为罗梓自己都不知道,读取他记忆的魑魅怎么会知道?!
所以罗梓借此彻底地清醒过来,抓紧机会逃出了梦境。
至于当时自己的侍卫到底是怎么了,罗梓暂时还不能得知,毕竟在那个大致正常的世界上他其实比平常人强不了多少。
而当九叔在任宅得知了任小姐传来的消息后,立马带着任家诸人赶回了义庄。
问起罗梓这件事情的时候。
罗梓觉得任婷婷的案例,才是和自己看过的解释一样的。
魑魅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入任家,趁着任夫人头七的时辰还没到,趁机就幻化成任夫人的模样侵入了任婷婷的识海,诱惑了任婷婷。
“妈妈带来了一个小哥哥陪我玩儿。”
想必文才当时一定就在那个魑魅的手里,一起被迫带入了任婷婷的识海中藏了起来。
一定就是在文才中了三瓣梅花咒之后的事情,那很可能就是文才被强行清出来的七魄!
可是每个宅子在建成之后都会有门神和各方神灵护佑,特别是任老爷这样的曾经是大富大贵之家,这明显就是脏东西的魑魅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
罗梓听完师傅九叔的问询,沉思了一番,想通了一些关节,但又有新疑点显露出来。
难不成也是那个坏道士做的?那个坏道士曾经进过任家宅么?
罗梓只能这样想,那既然这样的话,这个道士为什么要控制婷婷呢?
为什么又要控制文才的身体呢?甚至还不惜辛苦,对着文才施了三瓣梅花咒?还大费周章要把文才的七魄封进了婷婷的躯壳里?
不过,再怎么想,都想不通的话,不如,先去想想办法吧文才的七魄从婷婷的身体里给弄出来?
罗梓看着九叔殷切的目光,转身就朝着自己的阁楼跑去,嘴里还喊道:“师傅别急!我先去把书拿出来!”
九叔呼喊了两声,本来想着就和阿梓一起去看就行了,免得那么麻烦,但是转念一想,阿梓那么讨厌别人进他的房间,这两天阿梓又要离开了,抬抬手,还是算了。
九叔转过身来叹着气,却又看见了表情焦急的任老爷还抱着女儿任婷婷在一边站着。
九叔连忙上前来招呼任老爷先坐下。
任婷婷也十一二岁了,体型也不小了,应该不轻才是。
任老爷顺着九叔的招呼先坐下了,却依旧看着女儿渐渐变得青白的脸色长吁短叹,面色哀愁。
婷婷迷糊间一直说自己的身体好难受。
九叔听见了,正烦躁着呢,就无意间说了一句:“一个孩子的身体里呆了两个灵魂,能不难受么?!”
任老爷立刻急了,爱女心切的任老爷也顾不及九叔的语气是不是不好,连忙问道:“怎么了九叔,婷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九叔愁眉苦脸的,但是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语气确实不好,但是自己也确实是被逼急了,九叔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做不好什么事情的,于是努力缓了缓自己心中的急躁,答道:“任老爷,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阿梓这不是去找去了么?等阿梓回来了,我看过那些书,一定想想办法!”
“令千金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可还是我的徒弟啊!”
第五二章 九叔是坦克
“天宝三年,有节度使安氏据地反叛,气候已成。”
“战祸波及,余无奈舍塾师位,携妻儿遁走扬州,投奔外家。”
“听闻陛下弃都离京而退,余闻之大惊,甩书悲愤……”
“不多时,太子于太极殿登大位,朝廷兵马旋踵而来……叛军溃兵反扑扬州,余携妻儿再逃……”
“途经望乡坡,遇匪,下仆侍从皆弃我而去,各自奔命……”
“慌张之下,误入歧途,闯一山洞避风雨,欲暂居一晚……”
“怎知妻子蒋氏为魑魅所惑,双目渐白,喃喃自语道我姓名……”
…………
“接下来呢?!”
九叔仔细地听着,正当关键时候,罗梓顿住了话头,连忙焦急地询问。
任老爷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目光热切。
罗梓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双手捧着那本书紧紧皱着眉头,眼睛微微地眯起来,好像这样能看得清楚一点一样,离得烛光更近了些,但是依旧看不清那中间被水迹模糊掉的一段字。
没办法,罗梓只好继续艰难地就着光亮跳过这一段,念道:
“……那人呼道‘孽畜’二字,冲上前来,手执一物于我妻眉心一刺,捏住我妻咽喉三关各点,眨眼间,我妻了无动静,余慌之,上前大喝……”
中间的这一段又没有了。
罗梓感觉自己念得好艰辛。
接着顺着接下来的一点清晰的一段话念道:“我妻呕出秽物,昏去,那人挥袖而去,并未述说其来历,感世人多奇异世,余此番经历家国大难,勘破万念,弃皮囊红尘旧事,于千山寻道……”
罗梓气急,翻过书页来,狠狠地瞪了一眼书面上写着的《张旸(yang)子杂记》五个字,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师傅,愧疚道:“没了,师傅。”
九叔一惊,有点不能接受,这已经是他们翻阅过的最后一本书了,接下来的已经没有,他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这本书上了,于是上前来夺过这本《张旸子杂记》,又重新翻阅过一遍,对着那些模糊的地方不住地盯着,但是这本书都是好几百年前的孤本了,这水迹也留着好几百年,现在能有大部分文章能看得清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哪里是九叔一个人盯几下就能看清的?
更何况那时候的字还是笔画那么多的繁本楷体字,这种字体,一旦沾上水……
九叔没能看清,没办法。
只好放下了《张旸子杂记》,低头唉声道:“这该怎么办啊?”
罗梓过意不去,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是这些书却确确实实是在当自己的陪葬品(咳咳)的时候被误伤的……
九叔看了一眼昏睡在竹床上的婷婷,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无力,明明知道文才的七魄就在自己的面前,就在任婷婷的识海里,但是自己就是无能为力。
一眉道长的两根眉毛都快挤成一团了。
他在茅山并没有学过怎么针对这种藏进别人识海里的鬼物的法术,因为他一直以来,学的都是怎么从人的身体里将附身的鬼给弄出来。
用罗梓前世的话来讲,那就是法术攻击和物理攻击的区别,而九叔就是坦克战士,可惜的是,任婷婷和文才是遭的法术诅咒,纵使他有千般手段,也束手无策。
等等,法术诅咒?
罗梓突然想起了自己原身的贴身“嬷嬷”越氏来,越氏不就是一个擅长法术攻击的大师么?!
明太宗时期,乱军之中自杀殉葬的嬷嬷越氏,死后成为明紫禁城郊外一处山峰的“阴主”,以擅长无踪无迹的使阴法术出名,并借此在混乱一时的阴阳两界打下一面旗帜来,得至清末民国初的过渡时期时候,已经是威(为)震(祸)一方的鬼王……
这把生人的三魂七魄藏进另一个人的识海里,本来就不能算得上是正规正当的阳术,所以九叔最大的难题,现在应该就是怎么分辨要是从任婷婷的识海里拉出来七魄,那到底是任婷婷的七魄,还是文才的七魄?还是各自都有?
任婷婷可没有中三瓣梅花咒,平白被分割三魂与七魄,对她的影响可大得很!就算是轻者,那也可是会伤及灵智,变成白痴的!重者更是会当即三魂不稳,难说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是越嬷嬷不同啊,越嬷嬷本来就是以生人三魂七魄为食的鬼王,最擅长从人的识海里把人的三魂七魄给拘出来了!
罗梓心中有了主意,对颓废但是却仍然不肯放弃一丝希望、不断地翻书查阅资料的师傅九叔说道:“师傅,我有主意了。”
九叔立马眸子就亮了起来,从一本又一本的泛黄古籍中抬起头来,望着罗梓喜道:“真的么?!”
“阿梓,有什么办法快告诉师傅!”
九叔快步上前两步来捏住罗梓的肩膀,面上带着惊喜的亮光。
任老爷原本听见罗梓说那本书上也没有的时候,再抬头看见九叔脸上的几近绝望的神色,几乎就要绝望了,沉默地走到女儿婷婷的床边,静静的抱着女儿瘦小的身躯,心中想着就算九叔没有办法,那就算是带着女儿去茅山,去龙虎山,自己也要把婷婷给治好!
至于那文才的七魄,是不是七天之内不回归自己身体就会魂飞魄散,亦或者是一生白痴,他都顾不上了!
他只要自己的婷婷,只要女儿平安无事,就算九叔日后找他算账,就算是自己给了九叔自己的命,又有何不可?!
可这时耳边听见阿梓又说又有转机,他放下了正要将女儿抱走的双臂,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阿梓。
他生性不坏,素来也是与人为善的,要是真的有办法的话,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弄得两败俱伤的。
罗梓点点头,示意师傅九叔附耳过来,低语了一段话。
九叔听完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小徒弟阿梓:“可是这样的话……!”
“师傅,没事的。反正我也该走了。”罗梓冲九叔笑了笑,“于我没多大影响,别担心。”
罗梓说的是:
他提前喊来迎接自己回家的人,其中的人里面,有一个人是可以解决文才和婷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