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狮虎兽思嘉
斯卡纳公国。
镶嵌在斯里兰卡大陆西北部的,一颗明亮,而又深沉的黑珍珠。
同时也是大战争时代中,唯一一个奉行闭关锁国策的公国——
在那个人崛起之前,所有人都嘲笑这位大公的“愚蠢”,然而众所未料的是,在那个人一夕崛起,半月之内将大陆上九成国属都扯进战争的庞大漩涡的时候,这位“愚蠢”的大公的公国却成了寥寥幸免遇难的独立国家。
仿佛一夜之间,这个满头白发的、行将就木的老大公,就成为了大陆上最具有智慧的国度统治者。
而他的斯卡纳公国,更是得到了诸多好评——
荣誉国皇赞誉它为:“大陆上最古老而又美丽的国属。”
爵位贵族们都说:“斯卡纳伯爵(斯卡纳公国初期只是一个伯爵爵位的小国家)真是一个深明远见、仁慈而又有智慧的人啊。”
富豪们说:“斯卡纳公国稳定而又安全,是乱流中央不倒的礁石海岛。”
可是在Lunanty大公的宫殿中,却流传着一种与大陆主流称呼截然相反的言论——
“胆小而懦弱,平凡却侈靡,妄图将自己藏在口袋里永不见天日,却又在别人的奉承中沾沾自喜。”——Lunanty大公爵评价道。
——斯卡纳公国中,确实富人不少,但就连他们的王城的护城河上,也浮有饿殍。
消息传出去后,对此,斯卡纳现任公储反击道:“激进且自傲,年轻却不知分寸,妄图天宇闻名,却又沽名钓誉。”
(“沽名钓誉”指的是Lunanty最终谦让王位的事情。)
可惜,这个大腹便便的地中海中年男人在反击过后所做的行为,却没有他嘴上说得那么硬气。
在宴会上大放厥词过后,众目睽睽下借口如厕,出门转身却慌慌张张地疾步跨出门槛,灰溜溜地乘坐他那辆红楠木为主材,辅以黄金、白银的徽案的豪华马车急冲冲地离开了。
可笑,且又狼狈。
但是这也说明了,Lunanty的地位显要背后,还是隐藏着见不得光的黑影,还有那么多的人嫉妒、眼红他所得到的成就。
……
……
斯卡纳公国西北角。
马蹄镇。
夜晚,马蹄镇内一片宁静。
以泰格·泰勒为首的公养马贼一伙人,现正窝在他们温暖的被窝里,怀里搂着前日掠夺而来的美妇,由于傍晚盛宴上后劲极大的美酒实在醉人,他们正酣然入睡,呼噜声震天……
他们是名分“正当”的“禁止边境走私”的“部署”,被受害者唾称:“公养马贼”。
空旷且又寂静的街道上,一阵冷风吹过,深秋的树木沙沙的落下一幕金叶,莫名的,空气中渐渐平添起一种肃杀的气氛。
而今天晚上阴云密布,遮住了月亮,又增添了一份隐秘……
黑暗中,一队穿着黑色袍子的人弯着腰快速穿越街道。
他们极有秩序,在各个路口有序分散开,然后在各个熄了油灯的房屋前停住脚步。
阴谋的味道迎面而来。
月亮一时露出了真容,洒下一点点的亮光,月亮上,阿尔缇妮斯女神正驾驭着马车冷眼旁观。
下面的黑袍人们,头上都顶着一个头盔似的东西,眼睛处却是两片暗红色的琉璃,手腕上都统一带着一个按下会发出绿光的、闪烁着数字的带子。
夜视镜,与手表。
阿尔缇妮斯女神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因为这出自一个她恨之入骨的人的手。
乌云复又重来,阿尔缇妮斯面上显出娇怒,却不得不转身离去。她还有事情要做。
没那么多功夫管他的事。
“滴!”
将视线放下去,黑暗中每个黑袍人的手表不多时,都发出一声短促而又清脆的响声,液晶屏幕上显示:“20:30”。
当声音响起的那一秒,所有的黑袍人都同时抽出腰间的短匕,一点一点的,伸进门缝里,挑开了门栓……
……
马蹄镇的这个夜晚,注定是血腥的。
乌云依旧遮住了天空中所有能够发出光芒的神袛星星,唯留下一地挡住暗红色血液的黑暗。
……
“西部第一小队清理完毕。”
“东部第二小队清理完毕。”
“北部……”
“第五小队报告——厄尔总队,泰格·泰勒身负重伤,但还是让他给溜了。”
……
“不要管他,一个乱窜的老鼠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清理妨碍!”
“是!”
“是!”
……
清晨五六点,一队配有整整十个全副武装大汉的商队从马蹄镇路过。
轱辘辘的厚实马轮碾在铺实了的黄土大道上,大道并不是很平坦,但是运了货物的马车却没有半点颠簸,稳实得很,仔细瞧瞧,那马轮和车身之间,还隔了好几层内含弹簧的棉絮。
刚刚醒来的镇守打着哈欠从镇口边上的小屋里走出来,一边揉着眼角,一边骂骂咧咧地搬开一半拦住镇口的拒马桩——这可是从卡西亚王国里流出来的好东西。然后站在道路正中央,指着马鞭拦住了商队的领头,毫不顾忌地昂着头大喊道:“大早上的吵吵,是赶着去见哈迪斯神吗?”
此言一出,坐在后头另一辆马车里的负责人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镇守还在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起床气,商队后面有人敲了敲马车的木壁:“达科先生。”
不多时,一只白皙稚嫩的手探开拦风沙的帷幕,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上面的寒芒早已不见,而是挂着和煦的微笑。
“玛哈。”“达科先生”笑着唤来前边正和镇守讨价还价的领头人。
“玛哈”忙应一声返身小跑到马车前头,那是一张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四十岁以上,身材高大,背脊略弯,一副正宗的跑南闯北的生意负责人模样:“先生。”
“玛哈,大家都不容易,多给些吧,早到目的地要紧。”“达科先生”一看就是慷慨的年轻绅士般地吩咐道。
刚刚被“达科先生”的美貌诱惑到的镇守一时失神,听到“多给些”的时候,眼中的燥怒瞬间就消失了,变成闪闪的金光。
刚刚他提的价钱,那可是不少。
果然是涉世未深的娇娇贵族少爷么?!这样的价钱,说给就给!
“好吧,先生。”玛哈苦着脸弯腰应着。
“等过了,派12号解决了他——这么点小事,居然会处理得不干净!”而在镇守看不见的角度,“达科先生”一边转身貌似要回到马车内的架势,一边冷声对周围的侍者吩咐道,进了帷幕内。
玛哈转身跑向镇守,然后摘下腰间沉甸甸的丝绸钱袋,一脸肉痛地从里头取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银珠,还没递过去呢,镇守一脸笑眯眯地一把截下,放到嘴里一咬,笑的更灿烂了,移开拒马桩,放车队进去。
还好心地提醒道:“你们进去的时候声儿小些,别吵醒了镇民。”
镇民,说白了,就是那些公养马贼。
放在平日,镇守哪儿会这么好心?主要是玛哈给的银弹珠太实份,足抵得上他半月的劫份了——要是给首领知道了,说不得得上缴。
还不得自己昧了呢。
马队一边进到镇里,镇守握着那一粒银弹珠,笑得菊花灿烂,当达科先生的马车过的时候,镇守的眼珠子止不住的瞟过去。
眼神中带着垂涎与可惜:这漂亮得,要不是这粒弹子,自己一定要通知首领——等首领他们玩腻了,兴许自己还能尝一口汤呢?!
这种事不是第一例了。
但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侍者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心下冷意连连,恨不得就此刻掏出腰间的短匕割了他,但却强忍着收回了寒芒乍现的双眸。
商队驶过一片死寂的马蹄镇,镇守一边笑着爱不释手地把看着手里的银弹珠,一边回到自己的木屋里头。
规定起床干活的时候还早着呢,现在他要含着这粒银弹珠再睡一觉。
却没有人发现,沿街屋里未干的血迹,与横死、表情惊讶、不能置信的尸身……
……
“厄尔总队,我们等下到卡姆拉峡谷的时候,要不要通知一下……”
“不。”刚刚还被称作“达科先生”的和煦笑容的俊美男子此时一脸寒冰,眼神淡薄,他瞥了一眼手边的手下,道:“大公还没有接到,我们不能泄露消息。”
“一切都要小心!”
“是!”
……
卡姆拉峡谷是一个葫芦型的峡谷,内宽口窄,几乎每次只能容纳一辆马车过,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
但是也多亏了这特殊的地形,在漫漫黄沙的斯里兰卡大陆西北部的西北部,它却能保证内里四季如春的植被。
丰富的地形雨温养了这片绿色的水晶,高耸的山体保证了昼夜适合的温差。
可是,就是这样美丽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这里居住。
因为,这里有有翼狮虎兽族群栖居。
虽说这是个以英雄事迹为主流吟游诗的世界,但是,有翼狮虎兽可不是好惹的,何况是一整个族群?
……
半月后,卡姆拉峡谷迎来了近年来的第一股数量庞大的客人。
他们隐隐组成方阵,外围是百名握着长矛的矛兵,往里是盾兵,再往里是弩兵——那都是卡西亚王国军用限制级的千机弩,然后是一辆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思嘉族长——厄尔请求面见——”
峡谷口正对面,看起来弱质彬彬的厄尔缓缓开口,面上轻松,但是声音却响彻整个峡谷,音转久绝。
这是一种特殊的发音技巧,当然,还要配上一点点魔力。
“吼——”
“吼——”“吼——”“吼——”
良久后,峡谷内传来混着狮子、老虎特色的吼声,然后就是巨大的翅翼震起的风声,十只,数十只,然后就是百数只有翼狮虎兽震翅起飞的声音。
不多时,峡谷外壁落下一只又一只的狮虎兽,数量看起来不多,但是其实战斗力足够与十万人军队战斗且不会落入下风。
他们有着老虎的身子与利爪,和狮子的鬃毛与长齿,还有一双金色的大翅,威风凛凛,格外震撼人心。
特别是最上方的那一位,它没有像其他狮虎兽一样落下的同时张嘴吼啸,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没有任何人敢、也没有任何人能,无视他的存在。
他的身形比其他狮虎兽大了不止一倍,肌肉线条也比其他狮虎兽凌然数分,全身上下都已经成为了金色而不是其他狮虎兽只有翅膀是金色。
厄尔抬着头望着他,神情淡淡,仿佛眼中的只是一头普通的狮虎兽罢了。
他缓缓将前肢放下,放下头来,趴在那个朝天突起的巨石的角上,俯视着厄尔等人,接着淡漠地开口道——
“厄尔·尼斯瓦诺……此番你前来,是为了先生么?”
第二章 大事了
“前天深夜时,守夜侍者发现小维乐有了苏醒的迹象,于是我们急忙召集人手,借助王室供奉仙女们的力量朝峡谷赶来。”
“原本昨晚就能够抵达,但是主人吩咐过,于是我们在来之前去了一趟西利亚斯亚地宫遗迹,去取了一样东西。”
“今日才抵达,希望没有来晚。”
厄尔表情淡淡,似乎丝毫都没有被思嘉的气势吓到,准确的来说,是丝毫都没有在意的样子。
有翼狮虎兽一族与他们卡西亚王国,是盟友关系,而且极铁。
趴坐在角宇月亮石上的思嘉没有说话,威严而又沉稳的面庞淡然而又带着一点点放松,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顶级智慧生物才会有的熠彩,盯着底下的厄尔。
接着视线转向了被队伍严严实实地围在最中央的那辆马车上。
厄尔见思嘉的视线转移向自己的身后,明白思嘉在想什么,他招了招手,对着后面的侍者喊道:“揭开!”
盖在那辆马车上的黑色幕布揭开了。
围住三边的、包着厚厚丝绸的低矮楠木质围栏的中央处,是一只体型小了思嘉数倍的小狮虎兽,一看就是未成年、甚至还是初生儿的小家伙。
他躺在叠了一层又一层的珍稀魔兽皮毛上,闭着眼睛轻轻地打着鼾,身上亮金色的皮毛柔顺而又美观,完全没有炸起来毛来能超越钢材质的迹象,前肢压在呆呆的头颅下,尖锐且凌厉的利爪严严实实地收在柔软的掌腹里,只露出了肉嘟嘟的指头,由于尚未成年,两条蹬在身后的小短腿儿微微蜷缩的伸在那儿——睡觉时,萌萌的外表颇有迷惑性。
可是思嘉一向沉稳而淡定的表情此刻却顿时不淡定了。
瞧瞧这柔软的皮毛,瞅瞅这美丽舒服的丝绸,还有那明显改造了,所以高了不少、但是跑得特稳的马车——Lu这个小子,难不成是把我儿子当真当做宠物来养了?!
厄尔不知道思嘉在想什么,他看着思嘉接着说道:“维乐少族长是主人的契约伙伴,共享生命与魂力,少族长的精神开始复苏,魂力渐渐充沛,我们猜测,一定是主人回来了。”
“请思嘉族长让我们进去。”
(Lu毕竟是肉体凡胎,和维乐签订契约后能共寿,保护这具躯体,而维乐是有翼狮虎兽,有翼狮虎兽和一般狮虎兽的区别在于:有翼的能够依靠自己先天的魂力施展十分强大的魔法。可是维乐是在母体战死之后剖腹早产的孩子,所以灵魂生来脆弱,可Lu的灵魂是罗梓,维乐是目前思嘉唯一的孩子,所以思嘉不得不为血脉优异纯正的维乐的未来准备,便选了Lu。他们是互惠互利,也是共生契约伙伴。)
维乐确实魂力开始充沛,这点,思嘉能够从他亮金色的皮毛上看出来,因为有翼狮虎兽的血脉越纯正,金色越纯正,金色越亮,魂力越充沛。
思嘉不会怀疑这种事情。
但是,奇怪的是,维乐明显是要苏醒的迹象,但是峡谷里的那个维乐的契约伙伴Lu,为什么……
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
在虚空黑暗中行走。
渐渐的,就会忘记行走是什么滋味。
在真空黑暗中说话。
渐渐的,就会忘记说话是什么滋味。
独自一人,在时间与空间的隧道中穿流,毫无准备,措手不及。
渐渐的,就会忘记做自己,是什么滋味……
罗梓在时空的暗道里忘记所有感觉地前行着,与其说是前行,不如说是“往前走”。
这次回魂,他“迷路”了,明明就感觉那个世界就在不远处,但是失去力量虚弱至极的罗梓就是找不到……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
……
“为什么主人会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峡谷里,最上面的那个岩石洞穴中传出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咆哮,声音中带着丝丝惶恐与不安,还有恐惧与焦急。
思嘉皱了皱眉,看着水晶冰棺边上那个双手握拳,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的俊美男子,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激动。
只不过是没醒来而已,至于么?
如果厄尔听见这句心里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点头掷声道:“至于!”
思嘉这段日子没有去过卡西亚王国看看,所以不知道,前段日子以来,卡西亚王城的坊间渐渐兴起一种言论,而到了现在,这种言论已经甚嚣尘上了。
“Lunanty大公的婚事是王室联姻,还是公平竞争?”
“韩莫斯公国大公爵的莉莉丝公主已经到达王城,据说这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公主殿下亲口承认:很期待与Lu大公的见面……”
“丘比克神派来信使,据说内容中称:盼望为Lu大公祝福婚礼的日子……”
“卡西亚一世国王陛下决定于金秋染枫时节,为Lu大公殿下举办二十岁的成人礼,地点就定在卡西亚王宫,届时,国王陛下将诚挚邀请天宇下所有的适龄的、未婚的、相貌端正的、家世清白的少女,前来参加他为孙子举办的晚宴。”
前面都是据说,尚且不能给Lu的幕僚势力团造成实际的被动,但是最后的那一句话,却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了——如今的卡西亚国王陛下,是lunanty的亲爷爷。
也是卡西亚公国时期上上位的统治者,当时他在位的时候,励精图治,是国民爱戴的国君,但是由于妻子突发疾病逝去,而对人生心灰意冷,于是提前禅位给儿子,也就是lunanty的大伯之后隐居山林了。
但是由于lunanty在复仇之后无意王位,再加上为了能够真正地堵住那些爱戴他、崇拜他的子民们,让他即位成为第一世卡西亚国王的嘴,他不得不亲自御马,千里迢迢从精灵之森请回了他此身的爷爷,七十六岁的卡西亚老公爵。
亲爷爷尚在人世,哪有孙子来做王国第一世国王的理?是吧?!
可是谁也想不到,当初认为是绝妙一招的法子,现在居然成了自家主人lunanty殿下婚姻大事的绝大(绝对最大)不安份因素——就这么一个孙子了,又是这么乖、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委屈了……爷爷老了,半只手都递到了了哈迪斯神手里啦,可不能在这时间里偷懒了,一定要给他娶一个全天下最好的未来王妃……
咳咳,要是能在老头子去面见哈迪斯神之前,能亲吻一下曾孙的娇嫩脸庞就更好了……
……
也许有人会说,不就是结婚吗?反正你一个男人,爷爷又这么挑剔,总不会亏待了你一个大男人,对吧?!
对——吧?呵!对屁!
lunanty是谁?如果真只是童话位面区区的一个王国第一继承人、大公爵也就罢了,娶一个自己没有谈过恋爱的女人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是谁?他M.D其实是罗梓啊我去,要是真的莫名其妙娶了一个半点信任基础都没有的女人做妻子,那他的秘密怎么维护?!
妻子可不是情人,是有时时刻刻光明正大跟着你、知道你的一切的人啊!
罗梓一“睡”就是十天半个月,往多了,半年不见人影都是正常的,问你,那个妻子能忍受自己丈夫这样?
就算能,罗梓能相信嫁给这样的丈夫,妻子真的能保证一生一世不出轨、不对别的男人动心?
而现在事情愈演愈烈,已经没有可能压下去了,所以,Lu要是不能及时醒来亲身解决……
可就谁都没有办法解决了……
当然幕僚们也想过干脆找个人来代替大公殿下来参与宴会算了,但是——
宴会上可不仅仅邀请凡人啊……
那些神灵、精灵、女巫们,可不好骗。
“思嘉族长,”厄尔眼睛盯着水晶冰棺里睡着了一样的lunanty没有丝毫动静的面庞,咬着牙决定道,“请让我们带着主人回国。”
思嘉听见这话,眉头紧皱起来。
当初lunanty来的时候,他和他是严肃约定了的,如果Lu没有醒来,不要将他交给任何人。
厄尔这样请求,让他很难做,也难以做出决定。
“少族长即将苏醒,主人也一定是要苏醒的,毕竟是神圣的契约伙伴关系。”
正当思嘉思考着是不是拒绝的时候,厄尔却说道,思嘉想了想,确实如此。
思嘉和Lu不仅仅是契约人和契约人父亲之间的关系,他们更是交往很久的朋友,正是凭着这份深厚的友谊与彼此相互的信任,向来谨慎的思嘉才会毫不犹豫地决定就是Lu了。所以思嘉在现在这件事上,不得不考虑“如果Lu在,会是怎样的决定”这件事。
“也许主人只是一时推迟,不久就会醒来,现在离染枫时节还有一段时间。”厄尔将视线转到思嘉身上,眼神焦虑,目光肯切,“如果主人知道的话,也一定会同意我这么做的——思嘉族长,现在的情况实在急切。”
思嘉沉默了许久。
石室一时安静,唯余厄尔那目光焦虑地盯着思嘉,仿佛会发出请求的话语一样。
这位向来安稳、沉静、冷漠、淡然的俊美男人,这时候居然这么不像自己。
“好。”思嘉思虑万分,权衡利弊,最终点头同意。
他目光危险的深深看了厄尔一眼,道:“希望他不会失望。”
然后转身振翼离开石室。
他,是Lu。
峡谷外,厄尔表情凝重的对思嘉的使者道:“我们会想办法唤醒主人,同时,还希望思嘉族长多注意一下这方面的事例,万一……只是以防万一,还请思嘉族长打听下奥林匹斯山那边……是不是……”
大公殿下当初布局的时候,与某些奥林匹斯山的大神有睚眦,这些神中,尤其以某位美人为主……
厄尔离开时,还表情带着沉重与希望地向思嘉的使者传话请求道,然后才踏着不安的脚步离开了。
可谁知道,那份希望,半点用都没有……
……
第三章 恨我的人
巴洛克风格的宏大城堡群。
占地面积几乎连二十个国际规模的足球场都无法比拟。
这是以原卡西亚王宫为中心,向四周扩建城堡群而成的、举世闻名的卡西亚王宫,据说王宫在新历三年开工扩造的时候,向全王国征集了整整百万民夫,才能堪堪在大公规定的两个月内完工,是现世举世闻名的第一宫室建筑群。
据说,大公就是以这种以工代赈的方式,将战争中掠夺、收纳而来的大笔财富,实实在在地化为动力,养活了战后遭到破坏的家庭整整三十万户、百二十万人民,同时拉动了整个王国的经济与政治实力的提升……
以暗金色为主调的外围城堡,严严实实地将卡西亚王宫围在中央。
以银灰色为主调的外围大臣宅邸,位于王宫与城堡的中间。
而在中心处,是以三座豪华坚固的宫殿犄角互立而成的中央宫殿,左边的那座,就是号称“蔑神者”的、鼎鼎大名的卡西亚大公居住的“图安宫”。
与此时各国的王宫宫殿不一样,卡西亚王宫的中央宫殿由于周围围造了密密麻麻的城堡群拱卫王室,所以是以奢华、贵气为主、安保为辅的豪华宫殿。
卡西亚的新王城,名为“祖尔”,意为:珍宝。
祖尔城,是天下人心目中,最美丽、最繁华、规模最大的王城。
而就在此时王宫侧宫,图安宫最高层的露天问神殿,豪华的暗红色百米丝绸地毯平铺在地板上,直直的延伸至最高处的宝座,上面空无一人。
丝绸红毯沿途,五米高的右边墙壁前,矗立着诸天神明的雕像,手执闪电的诸神之父宙斯,头戴橄榄枝的太阳神阿波罗,踏浪而来的美神维纳斯……都栩栩如生,恍若真人,据说,这些雕像都是神明赐过灵气的,是可以沟通奥林匹斯山的中介。
而在右边墙壁上,则挂着卡西亚历代王室成员的油画像,卡西亚一世开国君主:娜娜莉女侯爵,手执宪法大部典,腰挎黄金圣剑,悲悯地俯视世人;卡西亚八世:巴伐克公爵,是第一位努力使得家族爵位升至公爵的君主,他身穿红色底袍的主教服,外套银色镶金边的盔甲,手握利剑杀向异教黑暗的魔兵,在最后的尾处位置,有一幅背景格外恢弘旷丽的战前大公画像——
那是卡西亚大公Lunanty殿下,他在国破家亡之际力挽狂澜,不仅仅恢复王室地位,继承权杖,而且还率领军队上都,以绝对优势的权势,成就卡西亚国“王”的地位。
(上都:带着军队去首都,对荣誉国皇展示自己的权势与力量,同时也是在彰显自己足以称王称皇、取而代之的实力。)
而就是这么一位在全世界眼里,包括神明都认定是野心勃勃的大公,却在最后关头决意退出王位争夺,然后一举成为举世民众心目中,最仁慈、大度、谦逊的君主——虽然不知道这看法是从哪里来的,但罗梓还是欣然接受了。
可在这个时候,这位被全天下民众认可的统治者继承人、理想的君主,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冷冰床上,眉毛紧闭,没有意识……
……
“他这样,多久了?”
图安宫的露天神殿是没有别的装饰的,一切都十分精简,除了各个神像、画像外,只剩下了飘扬的透明白纱帘布,表示纯洁与虔诚——这手笔,出自向来不敬神的罗梓的手,美名其曰:“赎罪。”
(你信不?)
一个穿着露肩无袖一侧肩带长裙的女子穿过层层朦胧的白纱,露出一张戴着金质半脸面具的一掌大的脸庞,仅仅露出来的下巴与嘴唇就十分诱人,那红唇,那脸庞轮廓,怎一个精致二字能道尽?在加上小巧的一字锁骨、修长的身材,线条完美的肌肉轮廓,淡淡麦色的皮肤……
“阿尔缇弥斯殿下。”
来者,是众所周知的、深恨卡西亚大公的阿尔缇弥斯月亮女神殿下。
在他人面前只向王室下跪的侍卫们一个个地都跪下了,为首的那个并没有穿着盔甲,而是穿着单单的一件长袍,和布鞋(凉鞋),他的左边发鬓处夹了一个叶子式样的金质发夹,面容该是十分精致的,但是右边一条从额头直直划向嘴唇的狰狞疤痕却毁去了这份美好,那蜈蚣一样的伤疤自那晚之后,从此就成了他的代表。
全王城的人都知道了,这是大公的“枪”!
“阿尔缇弥斯殿下,主人已经离该醒的日子过去足足五日了。”枪没有跪下,他只跪主人,但是却不敢抬头看阿尔缇弥斯,只是低着头回答道。
阿尔缇弥斯不说话,也没让他们站起来,也没有问别的,她轻轻地踏着脚步上前,在lu的临时床边停下,久久地望着沉睡中的lunanty,突然不由自主地朝着lu的脸庞处伸出手去……
“咳。”枪见阿尔缇弥斯走近了主人的床,但是迟迟没有说话,便迟疑着微微抬眸,恰巧就看见了这一幕,忙压着喉咙轻咳一声组止了阿尔缇弥斯的动作。
他们,是不可以的。
骤然听见这声音,阿尔缇弥斯仿佛被吓醒了一样,恍惚地看了一眼自己抬在半空中的纤手,那双美丽的灰绿色眸子里闪过一抹浓浓的伤感,但是手上却若无其事地收回了。
“查到什么了么?”阿尔缇弥斯语气淡淡的,仿佛床上躺着的不过是一般人。
“我们追溯灵魂,并没有意外,但是……”想起了什么,枪的眉头皱着,“但是主人总是围着界线来回走,就好像……”
“就好像忘记回家的路的游人。”阿尔缇弥斯接着枪的话道。
“是的,殿下。”枪低着头恭敬地点头。
阿尔缇弥斯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低着头显得格外恭敬的枪,再回头深深地望着沉睡的Lu,沉默良久。
“除了哈迪斯豢养的地狱三头犬多出来的牙灵(智齿牙龈)外,还缺什么?”
阿尔缇弥斯像是做了一个沉重的决定,望着lu的深情目光渐渐变得严肃,眸子深处,浮现起一抹不舍。
“爱琴海人鱼公主的尾尖鳞片,和深海巨兽的触须。其他的,像是人面蛛后的卵巢、夜行八翅金雀的额前翎、金色有翼狮虎兽的下颌胎生外骨等,我们已经收集完全了。”枪语气率带些焦急与愧疚地说到。
“好,他要的,我一定会带回来,别忘了,他欠我的。”阿尔缇弥斯最后看了一眼lu,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外离去,边走,边承诺般说道。
即使,我本该用尽全部的力气去恨他……
远离众人视线的同时,一滴晶莹的眼泪滑落脸庞。
阿尔缇弥斯在穿过随风飘扬的白纱的瞬间,消失不见了。
那滴本该落在大理石板上的眼泪却悬空在枪的面前,枪右手食指屈起轻轻一弹,那滴晶莹的眼泪就朝着躺在冷冰床上的lu飞去,最后落在唇上(人中),消失。
但是lu渐渐苍白的脸色却迅速恢复红润与健康。
枪看着床上的主人lu的脸庞,良久,最后眼神黯淡地叹了口气,心中只希望主人醒来后不会太责怪自己。
还有一味药引子。
最后的、也是最重要、最难得到的、暂时能吊病人命的一味药引子。
真正的,强大的,女神的眼泪。
而阿尔缇弥斯,是正宗的狩猎女神、月亮女神神袛,并且还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她的眼泪,最为有用了……
她爱主人。
第四章 不对的人
阿尔忒弥斯果然将指路涎香的制作材料一份不少地送到了枪的手里。
为防意外,这位著名的女神还准备了两份差不多的材料一同送来。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
王宫花园。
卡西亚王宫花园在整个斯里兰卡大陆,也是出了名的美如仙境。
特别是在建成不久后,lunanty殿下为了增添它的魅力,还从极北之地的屈屈莉安部落换来了雪地冰根红蔷薇,从亚西亚拉取来了承天之树的种子,还有寒潭人鱼部落特有的七彩荷花,和……月亮谷的明亮之紫荆花……
“殿下,彼得御医吩咐过,您大病初愈,是不宜在这样的日子里出来吹风的。”图安宫总管穿着奢华的官服,蕾丝边的泡泡衣袖,金色的头发梳成一束,是典型的卡西亚官员打扮,在石亭子外轻声唤道。
斯劳克总管是他爷爷、也是卡西亚一世国王分调过来的一名传家总管,帮忙分担lu的内务。
所谓传家总管,其实就和我们华夏称呼的“家养子”一个性质。
但是占据这么个重要位置的斯劳克,却并不是不是lu的团队成员,但是,却也是这个王宫里对他忠心耿耿的老人之一。
没有听见主子的回答,斯劳克微微抬起头来,视线所及,自家年轻英俊、向来坚韧果决的殿下,此时却像一名迷茫的普通年轻人一样,双目无神,痴痴傻傻地望着不远处透明暖棚中央栽植的一株紫荆花,不说话。
风大了,夏日里阴天的风总是能将人的衣服都吹翻,斯劳克总管愈发担忧,欲上前一步去再次谏言。
但是殿下的亲卫“枪”却伸出一只手来,微微拦住了他。
“枪”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可。
斯劳克眼神略微焦急地看着“枪”的双瞳,然而那双淡然而又无奈意味的眸子里,告诉他:让殿下一个人安静待会儿。
斯劳克欲说些什么,但是当眼睛瞥见“枪”脸上那一条狰狞而又凶狠的伤疤时,却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将脚步收回了。
“枪”是比自己还要忠于殿下的仆从,不会让殿下伤害自己,想想,便强迫自己放下心来。
可是斯劳克却不知道,“枪”对于眼前这一幕也十分无奈。
“枪”抬起眸子小心翼翼地朝lu那边望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想起殿下醒来后不久,从厄尔那里听见这件事情的时候,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及随后醒悟过来时伴随的满腔怒火、那双几欲噬人的双眼……“枪”不由自主的发了一个冷颤。
从密语森林带回了“谎言与真理潭”之水材料的厄尔:“殿下,思嘉族长那边传来消息,正在您醒来的那天,深海人鱼公主率众冲上奥林匹克神山告状,众神之主宙斯听后大发雷霆,将心爱的女儿阿尔忒弥斯月亮女神给关押在了雷霆之寒密狱,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求情,即便是女神的哥哥:太阳神阿波罗也不能靠近……属下猜测,您的昏迷不醒,也许与阿尔忒弥斯女神有直接关系……”
厄尔不知道阿尔忒弥斯与lunanty的秘辛。
但是自己作为当事人,自然明白,几乎不用多久,罗梓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指路涎香,有一味很重要的材料,那份材料,叫做“人鱼公主的尾尖鳞”。
人鱼公主的尾尖鳞片,是那么好拿的吗?!
(此外不得不加以说明:现任人鱼公主露卡娜,是一名举世闻名的绝世美人,此外,人鱼族现在是大陆的顶尖异族之一,而且……最重要的是……露卡娜是众神之主宙斯阳光下的情人之一……而失去了尾尖鳞片,这位拥有着绝世美貌,与强大权势的公主就相当于失去了三成的自身力量,而这,足以让她被人鱼族族长其他的女儿们拉下神坛。)
(相信,绝对会有许多人鱼们自动出手的……)
但是,这也不是宙斯这样处置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的主要原因,重要的是,还有别的东西……叠加起来的话……
这是自己昏迷不醒的直接联系?
这是自己苏醒的直接联系啊!
罗梓当时这样一想,心下顿时就痛了。
阿尔忒弥斯……是为了自己,才会落到这样境地吗……
不是吗……
为什么……
傻傻地望着不远处暖棚里娇艳欲滴的紫荆花,罗梓站在雕栏画栋的亭子里,衣饰华贵,面庞坚毅,但是双手却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量一般,无力地垂在身子两侧。
“枪。”罗梓紧抿嘴唇,咬牙撑住,他尽力将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淡淡的将双手负到背后。呼唤着自己的侍卫。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有多么的轻,负在背后的手又在压抑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我在,主人。”“枪”连忙上前一步低着头弯腰应道,但是神情却轻松了许多,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的淡淡松了口气。
主人终究没有责怪他,看起来也不在意了,那就好。
主人和那位是不可以,也不可能的,主人能自己放下了就好……
放下了就好……
“枪。准备吧……准备人手,应对离魂吧……”罗梓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往常一样,但是当自己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却满口苦涩,他眼睛渐渐泛起红丝,鼻子莫名其妙地发酸——这是自己不该有的情绪,因为他爱的人不叫阿尔忒弥斯,他……没有觉得自己爱她……但是,眼睛为什么这么难受……
他不该这么难受……阿尔忒弥斯是宙斯的女儿……是月亮女神,是狩猎女神……也是十二主神之一的强大神袛……
即使这次犯下错误,被罚在雷霆密狱那样的地方……也绝对不会有事,因为她是那样强大而又尊贵的女神啊……也那么受宙斯、她父神的宠爱啊……
但是……但是……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凡人”,要去为……为阿尔忒弥斯担心……难受……
控制不住。
即使是一介凡人,我作为举世闻名的卡西亚大公、王·储、赫赫有名的领袖、统治者……我……我……凭什么,我会……
担心她?
担心她……
枪已经转身离开,去准备主人吩咐的事情,带走了一部分侍从,悄无声息地从罗梓的眼中离开。
罗梓没有反应,其余人都离得有一段距离。
罗梓便撑不住了。
想起醒来的时候,“枪”如是转达阿尔忒弥斯留下来的话道:
“你欠我的。”
思绪,就不由自主地……渐渐模糊了眼眶……
……
番外(上),恩怨
……
“你是谁?!胆敢闯入月亮之谷!”手执绿色长弓,腰挎兽皮刀袋的美貌女子娇容凌冽,她修长有力的身体站在撑天之树的树枝上,稳稳当当,淡淡小麦色的皮肤在斑驳的阳光下流溢着莫名的梦幻味道,她眼神不善,娇喝道。
“我的鹿,跑了进来。”脸上戴着银质兽首面具的青年看不见面容,他四肢修长,身材高大,身上披着光可鉴人的盔甲,坐在白色的骏马上,手上也握着一把弓,但是却是金色、文着复杂纹路的贵族弓箭,他淡金色的头发服帖地梳成一束挂在脑后,面具下唯有一双碧蓝色的眸子露了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就像一对遗世的宝石。他没有在意对面同自己说话的人是不是站在高处,他也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回答道。
“你的鹿?哈!这里没有一样是你的东西!”女子怒极反笑,不愿多说,聚力一跃,瘦削的身体就从极高的树枝上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她抬起看起来瘦瘦细细的手,握着绿色长弓有力地遥遥指着山谷边缘小丘处骑在骏马上的青年的头:“滚出月亮之谷!肆意猎杀珍兽的屠夫!!”
身后全副武装的侍卫忙驾马上前两步,护在男子身侧。
女子美丽的淡紫色眸子中闪过一丝轻蔑。
此时,女子的身后,一匹纯白无杂色、头顶巨大的鹿角扇的优雅公鹿从撑天巨树的阴影处悄悄探出头颅,接着缓缓踱步而出,脸色带着病态的潮红,目光有着惊慌,又带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点点的愧疚,它严严实实地躲在女子的身后,探头探脑,却不再如惊弓之鸟一般慌张无措,仿佛找到了极强大的靠山。
马背上的面具男子眼神一凌。
这匹鹿,吃了他即将要给荣誉国皇的“见面礼”——燃寿红霞果。
他一定要猎了它,代替燃寿红霞果,给荣誉国皇一个,更震撼的见面礼上都!
手指悄悄探住腿边的利箭……
……
闪电一般迅速的箭,加持了祝福的铁三角箭头没有丝毫迟滞的冲向白鹿所在的方向。
“嗤!”的一声厉响,白鹿尖利、凄惨、痛苦而又震惊的叫声响彻整个月亮之谷,然后软瘫在厚实的草地上,双目流下琥珀一般晶莹的泪珠,最后永久地闭上了双眼。
只剩四肢还在颤抖着。
女子双目惊骇的回头看着已然回天乏术的白鹿,随即转过头来,双目欲呲,怒火滔天。
“你这不尊神谕的无耻之徒!!”女子握着绿色长弓的双手由于用力过猛而指节发白,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微微弓腰,活像一匹作势欲扑的母豹子。
男人缓缓地将握着弓的手垂在腿边,面具上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包含着淡然、无惧,与自傲,仿佛自己刚刚射杀的不过只是一只毫无抵抗力的兔子,而不是珍贵难得、机智近妖的白鹿。
也仿佛面前颇具威胁的女子不过只是路边的一株车前草。
没有说话,也并不打算给予她任何的解释,就好像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一样。
女子被男人的视线给激怒了,刚刚犹豫着是否要向人类出手的她此时“唰”的一声将绿色长弓举起,拉开弓的那一霎那,一支若隐若现的绿色箭就出现在弓弦上。
弓箭拉满了。
但是女子却并没有立刻射出去。
“认罪!”女子怒喊道。
她没有忘记父神吩咐过,不要轻易以死来惩罚任何一个生命的话。
男人却看起来没有半点动摇,他静静地将手上的弓换了个摆法。
能攻能守的摆法。
男人身边的侍卫们却显得有些不安。
‘听说这里是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殿下的住所之一’
‘听说阿尔忒弥斯殿下近来特别喜爱一头白色的公鹿,还让附近的国主进献了数匹鹿’
‘附近的鹿由于阿尔忒弥斯殿下的宠爱,数量大增,以至于生态都失去了平衡’
‘阿尔忒弥斯殿下还是狩猎之神,也是野兽的保护神’
这样想来,这匹胆大妄为、敢得罪大公殿下的公鹿很有可能就是被月亮女神惯坏的那头啊!
……
侍卫们越想越不安,但是却一个都不敢说话,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向男人左手边最近的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那是一道新疤,好了才没多久,划过眼皮与脸颊,狰狞又可怕。
那个侍卫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轻轻地拍马,向男人靠近了些:“主人……”
但是还来不及劝谏,对面的女子手里的箭呼啸而出——她的耐心是有限的!
绿色的箭头破风呼啸着飞向男人的头,直直地指着男人的右眼,带着主人愤怒的气势一往无前。
那侍卫目光惊骇,大喊一声“小心!“,从马上跃起飞身而出。
此刻男人的眼神才有了一道波动,那双眼睛里泛起惊讶,迅速抬手举弓以期挡住那支箭。
“啪!”
不是箭尖刺入皮肉的声音。
也不是箭被弓挡开的声音。
但是也不是箭射空了的声音。
男人脸上的面具应声而落,没有绳子维持住的面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银色华丽的花边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但是却比不上男人此刻的耀眼。
男人偏着头,一滴鲜红的血珠凝聚在额头正中的眉心伤口处,伤口不深,可见那恐怖的利箭仅仅只是划过那里,伤到了男人的皮肉,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随即血珠滑落下来,划过那明亮却深沉如海的碧蓝色眸子旁边,划过那挺直的鼻子,再划过那薄如樱花的紧抿的唇……
那是一张灿若焰火的脸,如石雕,如玉琢,每一个角度,每一寸距离,都那么合适,那么完美。
但是那张脸的主人此时握着弓的左手,握着缰绳的右手,都用力得十指发白。
男人微微张开嘴,舌尖舔过唇上的血迹残忍又带点诱惑,他正过头来,只见那眉梢凌然,碧蓝色的双眸瞳色暗沉,怒意腾腾,像是暴雨欲来的海面,安静,却危险。
“主人!”侍卫们的尖叫声回荡在山谷中,回声阵阵。
男人碧蓝色晶莹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
……
番外(下),情仇
男人深深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牙关紧咬。
眸中怒意沸腾。
此时,刚刚飞身而出,但是慢了一步没有挡住箭的侍卫迅速从草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抬头看向马背上的男人,见男人没有大伤,他松了口气。
侍卫动作极快地从马边拾起面具,单膝跪地递到男人腿边,请求道:“主人,面具。”
他们这次的行动是极其隐秘的,特别是主人的存在,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主人的脸,不能露。
但是男人却没有半点动作,只是遥遥地看着仍然摆出开弓姿势,丝毫不动的女子,之前还蕴含着怒火的双瞳,渐渐平淡下来,又恢复了淡然的情绪,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女子此时却仿佛呆了一样,一动不动,举着弓的手渐渐撤力,恢复淡淡的麦色……初时由于没有立即杀了男人的羞恼现在连半分都没有了,只剩下了惊讶……
……与惊艳……
没有多久,男人眉心处的那处伤口就愈合了,连半寸伤疤都没有。
那支箭中蕴含的生命之力雄厚丰沛,再加上他受过仙女教母们的祝福,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但是那抹让灵魂都能颤抖起来的凌厉却久久在男人心中回放不绝。
若不是他反应快……
该死!男人心中闪过一丝恼怒。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深深地看了不远处的女子一眼,像是要将那女子的样貌记在内心深处一样,然后果决地勒马回身,但是双手却紧握着,牙关紧锁。
女子见男人转身要走,樱唇欲张,但是却什么都没说,没有勒令他停下,给月亮谷带来的玷污付出代价,也没有强制以死惩罚他强掠白鹿性命的罪过,她双瞳闪烁,但最终还是放下了绿色长弓,也没有在意那些转过身来还对她保有极大警惕的侍卫们,转身走向白鹿尸身那边。
她要亲手为它立坟。
男人受了伤,鹿死了,她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没多久。
才三日。
整整五万军队从卡西亚公国军阵中分离出来。
开向月亮之谷。
他们没有进去。
但是却捕尽了周遭全部的鹿。
鹿被放在一起。
运到了月亮之谷入口处。
一车一车的鹿聚在一起,惊恐地鸣叫着,恐惧着突如其来的灾难,不知道为什么会遭到这种待遇。
但那仅仅只是一谷的鹿罢了,居然比一国的鹿还要多,至少两倍,那景象,震撼人心。
好在没有旁观者。
军队的统帅下令,禁止无关人等出入。
阵前,一个穿着宫廷贵族服侍的棕发中年男人举着一面锦帛在大声喊着:
“奉命,昭月亮之谷未名少女,刺杀卡西亚公国国君lunanty大公,于大公狩猎之日举弓相向,并大不敬射之……”
“兹,献回大公所射之白色公鹿……”
“换取谷前众鹿,不然,将下令全部射杀……”
“为彰大公仁慈之心,给予少女三日考虑,但是,每晚一日,将当日每个日落日升处死九匹鹿……”
军阵前,勒马凝视着月亮之谷的青年男人,面貌俊美无暇,身穿贵族锦衣,披着红色披风,腰挎饰有宝石的长剑,头戴国君冠冕,面色微沉,薄唇紧抿,剑眉凌厉,指节修长,但是却紧紧的握着剑柄,仿佛随时都能拔剑相向,血溅三尺。
月亮之谷撑天之树上的女子银牙怒咬,男人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无论他穿着盔甲还是锦衣,带没带面具。
……
恩怨立下。
谷外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所谓的“未名少女”其实就是举世闻名的月亮女神、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女神殿下,但是他们谁都不说出口,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还是站在了这里,站在了他们国君的身后。
阿尔忒弥斯不说,她很想说,这样就能压制对面的气势,逼迫大军撤离,毕竟当世神袛的威名威势可见一斑。
但是她不能说,对方是盖亚之意定下的乱世结束者,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那头白色公鹿到底代表了什么了,那是对方结束乱世景象的重要一步的重要一环,不知道的时候她能插手,但是现在她知道了,所有不能硬抗。
lunanty不能说,他也不愿意说出来,说出来就是自己将自己放在弱势的一位,那凌厉的箭势犹记如新,那是他的耻辱,也是他愤而率军前来的源头。
……
时间渐渐溜走。
三天的期限过去了,谷中的阿尔忒弥斯没有出来,也没有说话。
她恨恨地拉弓将误闯山谷的孤狼一箭射死。
孤狼发出凄厉的惨叫意欲逃走。
放在以往,她一定会就此罢休,但是这一次,她却犹如被触犯了一样,又是一箭射来,这一箭直穿咽喉,背对着女子逃窜不过两步的孤狼一声不吭地倒地了。
女子犹自怒火未休,再一箭直射心脏。
……
第一批鹿被处死,是在第四天的日升时分。
第二批鹿被处死,是在同一天的日落时分。
等第五天来临的时候,第三批鹿的侩子手都磨刀霍霍的时候……
众神之主宙斯出面了。
付出了一点点的面子代价,lunanty大军车运走了一匹白色的、头上顶着巨大鹿角扇的、形态骏丽的公鹿。
从始至终,女子都未露面。
但是渐渐的。
世上流传起了一个称呼。
“蔑神者”——lunanty大公……
……
而伴随着这个称呼的广为流传,这个故事也渐渐众所周知。
随着这个故事被游吟诗人艺(添)术(油)加工(醋)再四处游吟之后。
所有的人,神,怪,精灵们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讨厌卡西亚公国大公lunantu。
即使女子没有露面,但那女子就是谁的事实,谁都知道。
阿尔忒弥斯是神袛之中也出了名的美人,举世难觅一人相较,于是便有不少追随者为了或讨好,或当做敲门砖,意图得到lunanty的人头,进献给她,而不断出现在lunanty周遭,刺杀,暗杀,袭击等等。
但是不久之后,就又一个刺杀者都没有了。
因为阿尔忒弥斯殿下说:
“lunanty是我的仇人,他的命也应该有我来取,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残渣,也敢以我的名义,替我出气?!”
你们有什么资格?!
番外(终)放下么
你们有什么资格?!
罗梓站在石亭子里,低下头来,目光黯淡,神情疲惫。
他也以为。
阿尔忒弥斯是恨他的。
然后,那件事情就又传成了:阿尔忒弥斯殿下恨lunanty大公,不屑于其他人代为出手,而且迟早有一天要亲手杀了这位万众瞩目的大国国君。
(当时lu还没有将卡西亚公国成就“王”座,所以是当时的统治者,成就“王”座之后才请回的原身爷爷当统治者。)
而验证这件事情真实性的是——
在lunanty大公成功上都,成就卡西亚王座,回国大建王宫的时候(以工代赈,主要是为了修复战争带给民众的伤害,也能给外界一个错觉:lunanty在破坏自己国家的根基。因为这时候国王修建王宫都是以民众为劳役形式来进行的,是伤民伤财的举动,没人会发现事情真相),从月亮之谷驶来一队人马。
进献明亮之紫荆花?
当时的王宫众臣们都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以然。
虽然卡西亚成就王座之后势力、实力、威望大增,也有许多国家派使者前来意欲交好,但是月亮之谷……
按理来说,按事来说,月亮女神不是很恨我们大公么?!
即使是lunanty都没有明白的事情。
枪却有一点点头绪了。
这个月亮女神的行为……很像一个人……一个曾经很恨他的女人,但是最终却在无数次暗中提醒、帮助他之后为他而死的女人。
(也是这件事,枪才成了lu的属下)
于是枪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像。
发出仇恨的发言,但是却没有任何行动,反而主人身边的刺杀者少了许多。
在外界都冷眼旁观、意欲在大厦将倾的时候一拥而上分食餐肉的时候……
却千里迢迢送来住处的象征物,下战书……等等……
怎么觉得下战书是假的,却像是给出提醒一样……
给出提醒!
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自己想的这样。
他质疑自己的想法。
但是又相信自己的直觉。
随后,月亮女神明明下了战书,却在约定的时候失约,据说是去他叔父海神波塞冬那里有事去了……
并没有应约前来,“亲手取你的命”……
于是,枪确认了。
于是。
才会在这次lu的灵魂“迷路”,但是所需要的重要药材好几样没有的时候。
阿尔忒弥斯出现在图安宫的露天神殿。
并二话不说,接受了枪的委托,。
对“枪”而言,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举动,但是却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卡西亚王国现在确实是大势所归,但是对于神袛们而言,只要不牵涉进去,对于他们是无所谓的,当然,神袛之中也有些投机者,比如现在的lu殿下的仙女教母及她的仙女供奉团,还有各种国家“守护神”们,他们在遇见,并与lu往来的同时,就已经与这个国家生死相交——
但,这些人,都无法办到这些必须的药材!
阿尔忒弥斯可以。
而对于罗梓本身而言,这却是将隐秘的伤疤揭开,再撒上盐……
因为为他做了这么多的阿尔忒弥斯,在离开之前只留下了淡淡的四个字:
“他欠我的。”
我欠她的,好多……
罗梓握紧了背在身后的双手,不复他那时初遇阿尔忒弥斯的优雅,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想问题。
可以的话,他能找出无数个说服自己不要去为阿尔忒弥斯担心的理由,比如说“阿尔忒弥斯是宙斯最疼爱的女儿”,比如说“阿尔忒弥斯是十二主神之一的强大神袛”,或者又比如说“阿尔忒弥斯是与太阳神齐名的重要神袛”,还有……
但是他做不到。
一个理由就将上述一切推翻:
“我是男人。”
罗梓是个男人。
纯爷们。
带把的。
是自己的责任,就是自己的责任,不能逃避,不能畏缩。
但是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什么都不做才是对阿尔忒弥斯最好的帮助,因为只要不暴露出阿尔忒弥斯对他“预估”真正的看法,才是阿尔忒弥斯最好的处境。
所以,他不能关心她。
所以,他要尽快准备……离魂……做出被女神惩罚的假象。
才能帮到阿尔忒弥斯,将她隐藏起来。
至于国王为他准备的所谓“寿宴”……
谁爱去谁去!
反正他已经离魂了。
一举两得。
所以他此时在夏日的阴天站在花园的石亭子里,任由自己吹风……
但是他所不知道的是……
“lu这样多久了?”
御花园旁右侧,是国王所在的“王殿”。
王殿分为三殿,前殿是举办仪式、祭奠以及迎接外宾的地方,中殿是朝会、分赏众臣的部分,后殿分为上下两部分,下邸,就是即将而来的“lunanty大公寿宴”的举办地点,上邸才是国王的寝殿。
王殿上邸建成时,采用的是全落地琉璃窗围绕,其中一个刁钻的角度可以直视御花园的全景。
红金色的帷幕被拉开,明黄色的流苏靠在雕画着花鸟鱼虫的琉璃窗上,一旁,一尊金质外壳的长柄望远镜后站着一名白发苍苍,但是衣着华贵的老人。
老人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看不出年轻时的发色,服帖地梳成七三分的发型;脸色红润,即使皱纹条条撂撂,也依旧精神熠熠;腰背有些佝偻,但是看起来仍然高达米七五以上,可见年轻时该是如何英武的男子;双手布有老茧,像是做过粗活的,但是身上穿着的却是极好、极柔顺的锦缎绣成的华贵衣袍。
身后有一名穿着墨蓝色宫廷侍者服侍的男子微微弓着腰,双手捧着一个红色绸布铺着的托盘,上面放置着一顶金质、银边、镶着九颗鸽子蛋大的宝石、红色天鹅绒打底的精致王冠,恭敬的站在老人身后。
说明了老人的身份。
“回陛下,大公这样已经足足半个上午了。”国王身后的另一名侍者,与他同样斑驳白发的男人回答道。
“这么久啊……”国王深思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回过身来走向大门,一边道,“老喽,才主持了一场朝会,就腰酸背疼,不比这些年轻人啦……”
大总管忙小步子追了上去,建议道:“陛下,前几日汤池不是新开了一种茶汤么……”(注·汤:温泉。)
老喽,等不及孙子再在爱情里徘徊了。
事情,该早点定下。
听说那个韩莫斯公国的莉莉丝公主人品、智慧、相貌都是上好的?
该同意面见了……
就在国王离开房间的时候,“枪”带着人回来了。
“枪”弯腰,低着头单膝下跪在石亭子台阶第二阶上,道:
“主人,准备好了。”
正文楔子
幽默又厉害的九叔。
呆萌蠢笨的文才。
残忍又嗜杀的僵尸。
加上一个有着重度洁癖的小个子长生幼帝……
咦,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
“道长果然道术精湛!”、
“不愧是学过茅山术的高人啊!”
“是啊,那么残忍可怕的僵尸,说斩就斩!”
……
“道长住处向来游离不定,前次助我镇民镇压恶鬼,一去不见已然三年之久,不知一经此事,此去何方啊?”
镇公安所是一栋四合的大酒馆改造现成的,镇民们熙熙攘攘地挤在门口,手里捧着鸡鸭鱼米油,面上带着感激的笑容目光热切的望着前方的两个相谈的人,孩子们抱着家里大人的大腿,小小的身子尽力探出头去,想要看看那个杏黄色衣角的叔叔长得什么样子……
自清末以来神州大地动荡不安,已经足足五年了,军阀割据,前朝复辟,各路牛鬼蛇神纷纷露面掀风搅浪,这混乱局面迟迟无法根除,就连这小小的镇,也历经过三个所谓的“大帅”了。
生意办不下去,许多古时候的大型有名的酒馆,都纷纷倒闭出手,另择良枝。
镇长与“状元楼”的老板素有深交,李姓老板一边叹息着,一边派伙计清理酒楼的物什,据说已经买到了前往美利坚的二等舱船票,手里就剩下这祖传的酒楼难以割舍了。
状元楼前伙计们来来往往,但是旁观的却没有几个。
这日子酒楼、丝绸馆、米铺纷纷转移物什,见得多了,好事者们就司空见惯了。
镇长从密密麻麻的载货车中挤出来,整理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对李姓老板提出了收购的意向。
于是,便有了这栋镇公安所。
……
“善人过赞了,我不过是茅山一记记名弟子,称不上道长二字……我出山离师方才不过四年,尚且还在如缘一道,一切方向皆跟着罗盘走,故,我亦说不出下站去哪儿。还要多谢善人挂扰。”
一名穿着杏黄色阴阳鱼道袍的青年人面上带着温润尔雅的微笑,头上的道冠有些开线,但是背后的书箱却道具齐全,一大筒的黑狗血,一小瓶的公鸡阳冠血,还有一叠黄符,一镇朱砂,一小袋糯米,以及……备用的童子尿……
“道长过谦了,道长道术精湛非常人能及,不过道长行程随缘,实在是太过可惜了,我们此次照顾不周,道长又行程匆匆,我还期望下次相见,能好好答谢道长救我镇民之命之恩呢!”
“善人,此次能再次遇见贵镇,斩去僵尸,实在是巧极的,善人亦知一言:缘分巧来。如若我们有缘,罗盘将我再次带来,那说明我与贵镇是缘分极深,说不定,以后善人会对我‘相见交厌’呢?”
青年道士说话既飘忽,又幽默,镇长“哈哈”大笑了两声,开怀道:“道长过虑了!如若我们有缘,再次相见时,我必扫榻相迎——!”
道长咧开一口大白牙笑笑,白牙共一眉平行。
飒然离去,潇洒不回头。
……
嚓,光顾着装帅,忘记接下镇民手里的米粮了!
唉,又要挨饿了……
道长走在林荫密布的山道上,一边垂头丧气地看着脚下的路,一边唉声叹气的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突然,被前面不远出传来的婴儿啼哭声吓了一跳——
“哇啊哇啊哇啊——”那婴儿的啼哭声,气力已经不怎么足了,道长下意识地焦急上前两步,却顿地停下脚步。
师傅说过:鬼怪喜住,遇林不入。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突然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呢?
该不会是有鬼吧?!
青年道长想到这点,吓了一跳,忙放下书箱,迅速打开,从里头拔出一柄桃木制的短剑,刚起身打算前往,又停住脚步,慎重地想了想,又回来,从里头取了那小筒黑狗血。
对着那小筒黑狗血严肃地点了点头:嗯,也有可能是妖怪,还是做好准备的要好!
快步冲过那个转角……
……
“咦——道长此去方才不过九日,怎的——?”
镇长接到紧急来通知的镇民的消息时,还在吃中午饭,听说那青年道长去而复还,现正在镇公安所等待,他忙叼着一只来不及啃完的鸡腿儿就坐黄包车赶到了镇公安所来。
青年道长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了眼镇长手里提着的鸡腿儿,暗自咽了口口水,忙回道:“啊!我也没有想到,这才九日,罗盘竟然又将我带回了贵镇……”
嚓的,他当时就不该将那孩子抱走,本来口粮就少了,结果又多了一张喊哭喊饿的嘴——他都快三天只靠野菜进食了!
“哈哈哈!道长与我镇当真是缘分不浅!”镇长不疑有他,在他心里,青年道长始终都是一位道术精湛的方外高人,就好像与世无争的居士一样,他豪迈地大笑三声,大手一挥,还是有点英雄气概的,只是那只手上的鸡腿儿就……
“既然如此,道长来时也说过‘事不过三’一言,既然道长已经是第三次来到我镇,不如就留在我镇,在下不才,一栋宅子、两三亩闲地、四五个道童,六七袋储粮,还是拿得出来的!”镇长笑着伸出那只干净的手签过青年道长的手腕,引他走向所里,建议道。
青年道长两道并一眉的眉毛轻轻地颤了,内心雀跃,但面上却不显地道:“不必劳烦善人,我是修道之人,五根不成,还是不宜住在人声鼎沸的繁荣之地——我见镇外不是有一家已经废弃了的义庄么?如若可以,镇长将那义庄分划予我就好。”
哎呦我去,这么优厚?!
但是青年道长还是说出了上次斩僵尸,布置为战场的那个凄凉的义庄——茅山道士啊!唉!
道长内心悔恨不已,只后悔当初怎么就弃了龙虎山,去了茅山道观呢?!
豪宅……道童……家储……田地……
唉!
“这……是不是太过于怠慢道长了,道长是得道之人,自然是……”镇长有些犹豫,他很欣赏道长的能力,也承过道长两次的恩情,所以想给他更好的帮助。
“自然是清净之地更好了!”青年道长截断镇长的话笑着道。
“这……好吧。”肚子上围着游泳圈的镇长感觉自己更佩服青年道长了,“道长果然是无欲无求的高人啊!”
无……欲……无……求……
无……欲……无……呵呵!!!
这时,所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哇啊”。
“咦,这怎么会有……”镇长感到奇怪。
青年道长却微笑着慈爱地看着不远处太师椅子上襁褓里的婴儿,道:“这是我在路上收的孩子,本是弃婴,但我见他颇有天赋,便带在了身边,打算当成弟子培养。”
废话,一个婴儿,居然能在深山老林里呼呼大睡,能不有“天赋”么?!
“啊!道长果然宅心仁厚啊!”镇长感慨道。
呵呵……
呵呵……
……
于是,任家镇里,便多了一个叫九叔的“先生”。
和一个相貌一般,叫做“文才”的婴儿。
第一章 灾难起始
乱世悲歌,英豪迭起。
鬼神出行,人命草芥。
——梓。
——————————
不能怪……
不能怪梓……
他……他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会发生这样的事……
……
夜里,张家村每到夜里就门户紧闭,无人出行。
最近连续死了两个打更的了,所以这段日子,到了夜里连个打更的声音都没有,寂静无声,在客栈的游人眼中,就是死气沉沉的。
“咚!”
小巷角落,一个青年脖颈处开了两个小洞,鲜血淋漓,他被人提起来双脚离地,最开始的时候还能有力地挣扎,到了最后,还是四肢无力地被那个提起他的人影,像丢一个破麻袋一样,丢在了灰尘遍布的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灰尘四飘。
这条小巷子其实不深,巷子旁甚至还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还有一扇小门,就开在巷子的右边墙上,还有一扇小窗户,纸糊的窗户,溢出橘黄色的油灯光芒。
但是当巷子里传出“咚”的一声闷响的时候,那扇门兼窗户里传出了害怕的呜咽声,像是一个人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还有挣扎的摩擦声。
接着油灯灭了。
巷子里此时一片黑暗。
连月光都无法照射到这里。
唯一能看见的,是一个八尺半高的人在窗户边上久久站立,像是凝视着窗子里的那户人家家里的人儿。
最后只见那人影抬手往后面抓住了连衫帽子,盖住了头面,低着头,转身朝着巷子后面的死胡同走去。
在墙前轻轻一跃,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可惜。
如果有人能够看见那个人影帽子下遮盖住的脸上的表情的话,一定能感受到这份可惜的感觉。
他白天的时候明明看见这家女儿和刚刚那个小子眉来眼去的,怎么就引不出来呢?
娇生惯养的女孩儿的血液,可比这糙手糙脚的男人香甜多了!
那人影可惜着,一边再次跳跃,翻过一堵墙。
却就在即将要翻过去的半空中,人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火焰直直地砸在腰眼儿上。
“啊!”那人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摔在一旁的柏树枝干上。
人影低头看向砸在地上“咚咚咚”响的小火炬,明白就是这东西烧到了自己。
但是火烧带来的剧痛没能将刚刚食用过人血的人影压住,那人影头上的帽子依旧纹丝未动,但是他的头却突然转向那道符飞来的方向,目光阴沉,其中满布怒火。
“孽畜!”一声暴喝从那个草丛里传出来,接着一个杏黄色阴阳鱼道士服的中年男子从草丛中跳了出来,一手捏着法诀,一手握着一柄剑尖上刺了一张黄符的桃木剑。
姿势倒是极帅、极有型的……
就是道士的形象不怎么整洁了——彻夜守在这里的道长眼皮子底下是一叠一叠的黑眼圈,道冠已经有些不正,露出来的黑色发髻上还沾了一片绿莹莹的叶子,阴阳鱼道士服的衣角上有着泥垢。
眼睛里尽是怒火和哀怨……
咦?哀怨?
哦!对的,等了几个晚上了,能不哀怨么?!
但是这一切都无法消减道长的气势半分!
道长带着一对圆边的眼镜,瞪圆了眼睛,一手专业的姿势也是气势十足(大家才猜出来这个搞笑的道长是谁了不?)。
一声“孽畜”喊出来,道长也飞身而出举着桃木剑射向那人影,那人影不退反近,仿佛一点也不怕道长手里的桃木剑,朝着道长也飞身冲了过去。
“啊——看我擎天霹雳九雷掌——”
道长见那人影也朝着自己冲了过来,眼珠子一转,突然喊道。
霹雳?九雷?
一听这名字就好高大上……啊呸!好高强的感觉!特别是还有雷!
雷电是所有阴邪的克星,即使那人影他不怕桃木剑,也还是对雷电有所顾忌的,便控制飞到半空中的身体强行挪动了半寸,避开剑锋。
那人影是朝右侧避开的。
道长见势,一个蹬腿蹬在墙上,顺势就朝左边跃进了旁边的民居木质纸糊的窗子里。
“咵啷”的一声,道长已经安稳着地,然后……像一条咸鱼一样捂着被窗子主梁膈着的腰眼直呼“哎呦”,扭来扭去的。
那人影在道长一脚蹬在墙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心中恼怒异常,迅速出手抓向半空中的道长,但是却只扯下一角衣角。
人影手里捏着那存衣角,望着已经逃进了民居中的道长,被火炬烧伤的腰眼处还隐隐发痛,心中愈发恼怒,但是碍于那人的命令不能追击,只好放过那道长。
“吼啊——!”人影仰头对着那户民居咆哮,语气中尽是不甘心。
道长连忙不敢呻吟呼痛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窗子的废墟中跳起来,两手的准备没有丝毫懈怠,就算手腕都青了,那捏着法诀的姿势还是极其正确的。
道长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哼唧唧着,摆出姿势严阵以待。
哎呦我去,疼死了!
“我会记住你的——!”
但是那人影却没有闯进民居攻击道长,即使内心极其恼怒,但是还是转了个身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深深地看了道长一眼,放出狠话。
本来还纠结于疼痛的道长顿时感觉自己哪里都不痛了。
刚刚那个人影看向他的时候,道长真的就感觉是被野兽盯着了一样,也不敢动,脸鸡皮疙瘩都受惊蹦起来了,那人一走,道长这才发觉自己背心都湿透了。
等等——!
刚刚才好像从鬼门关逃出来的道长仿佛惊醒了一样低呼道。
那个僵尸……不,那个孽畜,居然会说人话?!
道长吓了一跳,也不顾自己贪生怕死的性格了,快步两下推开门,追了出去。
但,那里还有那怪物的人影?
不行,这件事我办不了,要去找师兄!
道长如此想到,他皱着眉头用力地点点头,快步走近民居里,从角落处提起自己的书箱,就准备连夜赶往任家镇。
走了两步,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取出袖子里的朱笔和没有用过的黄纸,写下了提醒,顺路就贴在了告示墙上,乘夜离开了。
告示墙前。
一个黑色长袍的人影站在前面。
然后。
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
一把揭掉了那朱砂黄纸。
撕成碎片,踩到了泥土里。
第二章 惊闻
什么?!
会说人话的尸?!
太师椅上的男人倏地站了起来。
那男人发鬓有些斑白,但是一字眉毛却依旧是乌黑的,面貌算不上英俊,却也算的上是眉清目秀,初时一眼望去,在男人堆里也算得上是中上的身高,双目顾盼之际英气十足,但是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指甲却长长的,虽然男人留有指甲会让一些人感到不适,但是男人的这双手的指甲却极漂亮,表示了主人对它们的爱护。
但其实这是职业使然,才会留长的指甲。
你知道的,指甲长的话……有的时候要挑起来点糯米啊……酒啊……朱砂粉啊什么的……
还能省了计量匙嘛~
“不,这不可能!”九叔在惊讶过后低声呼道,顿了下,又皱着眉头再次重申道,“这不可能。”
“师兄啊!”四眼道长焦急地喊道,面色因为连夜赶路而显得有些苍白,“我都急成这样了,你还不相信么?!”
“师弟,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可能发生!”九叔坐回了太师椅上,长长的指甲搭在太师椅的把手尾端波起处,他双目熠熠,看着面前的四眼道长,问道:“师弟,你也知道,僵尸的由来,是因为一口气,同样你也明白,这口气不仅造就了僵尸的阴身,同时成了僵尸声音的隔板——”
“你既然说扔出的火把能够伤到那僵尸,那么说明那只是一只低等的僵尸罢了——”
“低等的僵尸,不可能做到化气为灵,说出话来!”九叔面色沉重,分析道,指甲“哒哒哒”地在楠木把手上有规律地敲着,“师弟,你仔细想想,是不是看错了?”
四眼道长经过九叔这么一分析,紧蹙着眉头仔细地回想了一番,之前没有想到的细节都回想起来,一结合,果然如此!
但是那些被那“东西”咬死的人尸这么会……
“师兄说的确实有理,但是奇怪的是,如果那东西真的不是僵尸的话,那为什么那些被咬死的人们的尸体……”四眼道长面色颇为疑惑地一边开口说道,一边在下首坐下来,微微朝着九叔那边弯腰,低声道,“会都在当天晚上就成了行尸!”
九叔听见这话,双目倏地瞪大了,就在九叔要惊呼出声的时候,关闭的门外传来了数声稚嫩的吵闹声书瞬间就吸引了房内两位道长的注意——
“哎呀,你过去点儿,踩着我啦!”
“谁踩谁啊秋生,你别挤我!就知道挤!再挤你也够不着!”
“诶呀!好你个文才!敢和我斗角了是吧!上次你输我的骑马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你还好意思说秋生!我问你,上次你是不是用师傅教你的穿墙咒作弊了!是不是!是不是!”
“谁说我作弊了!谁说我作弊了!说我作弊你得有证据——你是不是怕了文才,想耍赖皮啊?!”
“谁耍赖皮了!你说说!上次你缠着师傅给你开小灶,是不是就学的穿墙咒?我说呢,怎么师傅才教了我引三火没多久,就教我穿墙咒了——肯定是你!师傅向来公平,一定是你求着师傅先教了你穿墙咒,师傅才会后头单独教我的!”
“文、文才、文才你不要瞎说!”
“哼!肯定……”
“你们在干什么呢——?!”就在这时,漆红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九叔的声音语气不善地冲两个小个子头上传来。
九叔穿着清末民国时常见的袍子(电影里那种),只是双袖挽了起来,露出了细长,但是肌肉线条自然的胳膊,脚上踏着一双灰色的布鞋,一字眉毛下面的那双明亮熠熠的眼睛里恶意满满——地看着大门前的一对儿小男孩儿。
没错,小男孩儿。
面貌可爱有点嘟嘟肥的秋生个子看起来要高些,皮肤白白净净的,扎着一支小小的尾巴鞭子,穿着富贵人家公子少爷一般的锦缎小长袍。
秋生这时候还是当地一位员外的独生小公子,家境殷实,在他之前,父母就只有一个女儿,他生下来之后啊,健康得很,是在秋天出生的,日子是极好的,只是出生的时辰不吉利,命生来不硬,还就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为了儿子好养活,员外也不得不想着民间老百姓的风俗,给取了个“秋生”的名儿,才缓了缓,这时候九叔在镇里住了下来,员外为了儿子,便走镇长的门路,将秋生送了过来,意在当个挂名弟子,遮遮煞气,只为好活下来,延续香火。
说来也灵,秋生自从在九叔门下之后,还就愣是没再生病了,别说大病,就连小病小痛的也不找上秋生了。
此时的秋生愈发长得可爱,活生生的一枚小正太,生气起来小脸儿嘟嘟的,就一个字:“萌”!
而秋生对面的,却是一个长相平凡普通、没有亮点的小男孩儿。
他没有大大亮亮的眼睛,反而看上去有些呆滞,也没有可爱的小脸蛋儿,脸上灰扑扑的,可能是刚刚吵闹的时候弄成这样的,也没有秋生那样五官清俊,穿的也只是灰色的短褐衣裳。
但就这么个小男孩儿,却是九叔真正的弟子。
文才。
“啊!师傅!”秋生被九叔突然的开门给下了一跳,斗着胆子迅速抬头一瞥,哎呀,怎么办,师傅的脸色好黑啊!
秋生灵泛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趁着旁边的文才反应慢,一个蹦子就转身跳到了阶梯下面,朝着门外跑去,一边逃跑,还一边呼喊道:“师傅——不是我要来的!”
接着就没见人影了。
文才在秋生跑到一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立马也想学着秋生那样转身开溜,但是事实是有心无力,九岁的小男孩儿还没开动步子呢,就被高了自己一个身子的师傅九叔提溜住了领子。
“师傅……”小男孩儿想抬头对着自家的师傅讪笑两声求求情,但是刚抬头就对上了自家师傅黑得像锅底灰儿似得脸色,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上架感言
咳咳!
这本《我带团队在位面中工作》就要上架了啊!
这本书……月隐也快写了差不多有段时间了,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断更,也流失了不少读者大大,现在终于要上架了,月隐心里好感动,也好激动,所以才有这篇半夜三更的上架感言,嘻嘻,不知道会不会太晚了。
唔,说实话,月隐最开始写,完全就是想象力啥的,也有不少因为书看多了才来的喜欢,喜欢自己写的故事有人喜欢。
对这本书,有一种,唔,大概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吧!”
不求太多,你们喜欢,就是我最大的支持。
当然,有订阅也更好啦!
心中万千言,终书三百字。
谢谢大家的支持!也谢谢好心给出建议的读者大大们!
——月隐参上。
第三章 噩耗
文才被师傅像捉小鸡崽儿似得提溜着领子。
低着头小声嘀咕道:“哼,秋生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又‘弃车保帅’!”
但是修道的九叔和四眼道长当然一个字都不漏的听在了耳朵里。
九叔苦笑不得。
旁光一瞥,自家师弟正憋着笑呢!九叔这好面子的性子,自然面色更不善、手上更用力地抓着文才的领子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尽给师傅我丢脸!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文才感受到了师傅身上黑色的煞气,打了个冷颤——这么突然变冷了?
唉~
弃车保帅这个成语是秋生教你的吧文才啊!
“臭小子!”九叔撇了撇嘴,还是将文才放下来,怕把自家弟子弄坏了(其实是自己手酸了),该用拧耳朵的方式教训文才,咬牙道,“待会儿师傅在教训你!”
“哎呦呦!哎呦!师傅!疼疼疼!”
师傅的指甲长着呢,就算保护的再仔细,指甲也是比较刺的,师傅这么一拧耳朵,文才感觉自己的皮都要破了。
“还知道疼——!!”九叔本来就要放过文才了的,谁叫文才居然还敢喊疼——
你师叔在这儿呢!是想让你师叔知道师傅我对你不好么?!
九叔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咳咳!师兄啊,这文才是吧……”四眼师叔是知道自己师兄好面子的性格的(毕竟十几年如一日自己这个师弟就这么过来的,唉,说多了都是一把辛酸泪啊),见文才被自家师兄给“教训”,顿时也有些感同身受,就欲上前求一求情。
可这话还没说完呢,正门口又传来了秋生的声音——
“师傅——!”
文才听见这声音,顿时感动得要哭了:好秋生!好兄弟!我文才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我的好兄弟啊!
九叔听见这声音,顿时英气的一字眉毛挑了挑:好啊你个秋生!师傅都放过你了,你这是自己跑过来找打啊!
但是四眼道长却眼皮跳了跳……怎么会……莫名地……有点不安……
“师傅!教训师兄等下再继续吧!镇长派人来啦!”
文才听完这话,心中顿时一片黑暗:
啊,对人生没有希望了……
秋生你给我等着!哼,亏我刚刚还把你当好兄弟!我宁愿自己瞎了眼!哼!
九叔听见皱眉:镇长?
四眼师叔心中一惊,该不会是……
……………………
即使四眼道长赶路的速度有多快。
这赶往几十里外的任家镇。
也得花上数日。
张家村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离四眼道长离开张家村的那个晚上过去整整三天了。
“九叔!不好了!出大事啦!你快赶去镇公安所吧……”
…………
“道长!道长!道长……”
担架上的男孩儿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左手小臂中央流出恶臭的黑血。
黑血冒出来的源头,是两个整齐的小孔。
眼眶已经渐渐泛着乌黑的颜色。
他要死了。
但是躺在担架上的他在第一眼见到四眼道长的时候,竟然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大喊道。
“啊!你不是……!”四眼道长一看见那男孩儿,顿时满脸惊骇,双眼中饱含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吓得抬起手来指着男孩儿颤声道,“你不是张家村的児(er)子吗?!”
“道长!”児子一听四眼道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顿时眼中泪珠就像塌了堤一样涌出,眼中闪现出悲愤与绝望的灰色,他仰着头倒在担架上“哇”地一声大哭出声,旁边手足无措的人们只能在児子断断续续的抽泣时,才能捕捉到児子边哭便说的话——
“道长叔叔啊……你当晚离开了第二天晚上……那些怪物就袭击了我们的村子……村长爷爷……爸爸……小六……还有妈妈和哥哥……都死了……都死了啊……”
都死了。
都死了!
张家村一村三百户人家,一夜之间全然倾覆!
旁边听见的人们全都心下一片凄凉,颇有一记唇亡齿寒的哀戚——
任家镇还在三百年前,就已经与张家村友好相处互助了。
“都……都死了……”四眼道长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黑,差点就站不稳倒在地上了,好在九叔即使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如此。
四眼师叔被扶稳了之后缓了过来,连忙小跑几步停在了児子的担架前,急声问道:“児子,叔叔不是留了告示,警告不让你们夜里出门么?!”
児子原先的短褐衣服此刻已经成了破布褴褛了,娇嫩的肌肤早已不复光泽,一片死灰,头发被血污拧成一股一股的,鞋子也磨烂了。
但是児子一听见这话,原本绝望的灰色顿时爆出愤怒的光芒,将死的男孩儿小小的身板暴起双手一把抓住四眼师叔杏黄色道袍的领子,呼道:“你不是说已经把那怪物打成重伤,让我们不要磨蹭,赶快设埋伏杀了他么?!”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
难道……!
四眼师叔愣住了。
児子始终是撑不住了,小男孩儿暴起抓住四眼师叔领子的双手渐渐无力脱离,最后整个小小的身板倏然倒在了担架上,以往灵动的眼珠子,现在只见一片死寂灰沉。
唯有脸上不甘、愤怒、仇恨的表情始终不改,即使回归地府了,小男孩的双眼也是死不瞑目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四眼师叔全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人抽干了一样,最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边的镇长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面色忧愁,但是一想到児子带来的消息,还是心急地对着四眼师叔身边的九叔说道:“九叔啊……还请令师弟节哀顺便……死者已去,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生人毕竟还是要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的……”
“如今我们任家镇地界除了这样的事情,这邪祟……一日不除,我们镇民寝食难安啊……”
话里的意思是:别忙着伤心了,不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该快点帮忙除去这所谓的“怪物”了。
毕竟人家张家村可是全村被屠,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这话也确实很没有人情味儿。
九叔心中反感,眉头皱了皱,但鉴于镇长说的确是事实,也只好勉强应道:“我明白了,镇长。”
“我会尽快传书茅山,邀众师兄弟前来降魔!”
第四章 暴怒
“什么?!”
“你是有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朕的旨意,肆意屠杀生人?!”
晴山山顶上的宅子里,传来一声上好瓷器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和稚嫩却震撼的喝骂声。
张家村后,有一片山林。
最前边儿的那一座,叫做“千典山”,原先叫做“姜戎山”,是以元朝的一个MGZ将军的汉人名字命名的。
但是后来明成祖(燕王)朱棣即位之后,认为鞑子入侵中原,是所有中原人民的耻辱,便下令改了所有以入侵者名字命名的山川河流的名字,意为“抹去耻辱的记号”。
但这片群山,大多数名字,都是这位成祖谕旨命名的……
但是……
千典山。
前殿山。
晴山。
寝山。
………………
晴山今天很不太平。
快速在山林间风一样奔跑的身影,从各个方向赶向晴山山顶处的那幢宅子,途中所有的飞禽走兽都惊慌不已——
这种情况,只在九年前发生过,当时,满山的禽兽,折损了足足七成以上,并且毫无反抗之力。
这时,在山道上遇见的两道身影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拍子,顿了一下。
相互交谈了起来。
看那停下来的身影,分明就是两个穿着黑色袍子、留着长发束带的男人!
“焦大人也回来了?”说话的黑袍男人摘下罩帽,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庞,斯斯文文的,五官颇为清秀,像是书生。
“李大人!”他对面的黑袍人也一边惊呼出声,一边摘下了罩帽。
只见那人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显得成熟有气质,国字的五官与凌厉的剑眉又给人一种英气,配上八尺多的身高,分明是一个英武的中年大叔。
“焦大人这次也是收到了陛下的诏令?”书生样的李大人友善地打着招呼。
朝山路一摊手,示意边走边说。
焦大人礼貌回礼,并肩跟了上去。
“是啊!李大人也知晓,我分到的场子最远亦最偏,赶回来,可费了不少功夫啊——这次陛下如此紧急地唤我等回宫,到底所为何事啊?”中年大叔的焦大人皱着眉毛,虽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但却并没有半点疲惫神色。
“焦大人还不知道么?”李大人一脸惊讶,仿佛焦大人不知道这件事是恨奇怪的事情。
也是,这件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不知道,还望李大人大方告知!”焦大人瞬间起了精神,更好奇了。
“唉!还不是那王老鬼……”
正在李大人将要说出来的时候。
铛————
这时,山顶上传来了大钟敲响的声音。
声音浑厚而又绵长,在山谷间回荡。
啊!
“朝钟!”
相遇的两人顿时面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谈话,转身加快速度朝山顶上奔去。
速度极快,肉眼望去,也只能看见两道残影在树林间穿行。
朝钟响了,说明主子有急事。
不然……
就是很愤怒!
…………
宫殿。
真的是宫殿。
完全仿照了明宫的格局与规模,无处不是大方而又瑰丽的。
但是。
承重的主梁与各方柱子却是石柱。
没有奇花异草(有也养不活)。
主色调也是偏向暗沉的黑金色。
就连金銮殿上那尊九龙龙椅,都是以银色为基调辅以其他材料制成的——
这地宫,是明成祖朱棣下令负责造成的。
至于那基调色彩。
完全是对自己侄子的报复——与恶趣味。
这地宫的入口,就是晴山的山顶宅子书房处。
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人员在地宫入口前相互点头示意,接着鱼贯而入。
长长的石阶道路对于这些“非常人”而言,也只是一炷香都不用的时间就能到达了的。
在石阶的尽头处,一个穿着精致宫女服的、双目无神的中年女人等待在入口处,感受到风声,女人对着还是空气的大门处弯腰行礼。
她是瞎的。
但就在下一刻,四个人影就出现在了门口石坎前。
“见过各位大人们。”女人恭敬道。
那大门是极大的,以玄武门为模板制成的——这也是朱棣吩咐的,意在埋怨道:“本来是我的皇位,你一介黄口小儿,却捷足先登,害了我的名声。”
至于玄武门,只是好看在唐太宗的政绩声名了。
被称作大人的他们各自将身上穿着的黑袍脱了下来,露出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罗梓第一次被召唤时,杀了盗墓贼的第一个僵尸、被盗墓贼血液唤醒的第二个僵尸、最后追击袭墓逃走的道长的那个僵尸,咬死道长侄子的、那个少年的僵尸……
都在此列。
杀了盗墓贼的那个,是小皇帝的贴身侍卫:黄泽。
他国字脸,八尺身材,身形威武,面上带笑,双目温柔,成熟的气质扑面而来,是一个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不再复僵尸时候的阴沉与干扁恐怖。
被盗墓贼血液唤醒的那个,是小皇帝的文臣翰林学士:江有汶。
他面容清俊,桃花眼顾盼含春,但是面部线条雕硬,于是又有一分英气化解了这份女气。
不再复那干枯、灰黑的丑陋僵尸形象。
他们都相视一笑,依次将手里的黑袍递给瞎眼宫女后,互邀前往。
只是……
…………
“你们这群废物!”
小皇帝没有在正殿召见他们。
而是在御花园。
由于没有花草,所以此地被小皇帝朱允焐下令改成了——
行刑堂。
他们到了堂外的时候,只听见堂里传来朱允焐的咆哮声。
唉,可怜了监察堂的那群同僚了啊!
江有汶与黄泽对视苦笑,身后的焦满德大人打了个冷颤: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可靠,但其实他的胆子素来是小的。
“陛下!诸臣觐见……”
侍者应了一声,转过身进去为他们传报。
接着一声突然的戗琅的一个声音。
那是小型的瓷器砸在人的身上,然后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侍者吓得突的跪在了身上。
大臣们微微抬眸看向门缝里,那小型的瓷器原是一个茶杯。
钧窑产,上好青花兰竹晕染茶瓷套。
其中的一枚茶杯就这样碎在青石地板上,还有一些碎片朝着门外飞来,幸好被门槛拦住了。
侍者身上没血。
目标不是他。
而是他旁边连声呼着“微臣有罪”的、额头流血的飞鱼服男人。
这个位面,锦衣卫,是惠宗允炆创立的,目的在于分封的诸王,原因,你应该懂得。
“让他们进来。”
原先大骂的那个声音此时却恢复成淡淡的,未闻愤怒的语气。
吩咐道。
门外诸臣低下头来,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跨步走进行刑堂……
……
第五章 此时君臣
诺大的行刑堂。
足有一个现代大酒店的大堂那么大的空间。
但是却空旷。
说是空旷,其实东西也不少。
——不少的刑具。
而江有汶他们低着头恭敬地进来的时候,余光所及,是一个奄奄一息的浑身血色的男人四肢无力地趴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呢喃着:“陛下,罪臣伏罪……罪臣伏罪……”
模样颇为凄惨。
江有汶和黄泽低着的眸子对视一眼,眼睛里的话不言而喻:
‘那是王羽。’
“诸位爱卿。”
只来得及对视一眼。
接着,看不见的上首传来一个稚嫩但却又饱含成熟意味的男孩儿声音,冷淡而又颇有威严,“来了。”
是疑问句,但是其实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臣等参见皇上。”
走在江有汶前面的,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大臣带头跪下,对首座上的男孩儿行参拜礼。
诸卿跟着行礼。
“平身。”那男孩儿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听起来颇为风轻云淡。
诸卿平身了,江有汶抬起眸子来迅速将场内的情景扫了一遍,然后按下视线,“专心致志”地盯着青石地板上两石相接的那道缝,像是要将那里盯出花儿开。
孰知上首座上的男孩将此尽归眼底。
缩小版的明黄色帝王常服剪裁有度,其上九龙各有姿态,栩栩如生,可见绣工了得,金丝绣的云纹,贵气扑面而来,那双小巧精致的踏云黄面白底盘龙靴搭在金丝楠木的轮椅踏板上……
没错,轮椅。
这是苏醒得太晚了的后果。
罗梓紧赶慢赶,但还是慢了一步,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棺木已经结开了封印,小皇帝朱允焐还是没能挨到他的到来,先一步灰飞湮灭在了尘世间。
当罗梓醒来之后,才发现由于时间错过了,小皇帝的双腿却……
因为阴气的入侵而被隔绝了神经——换言而之,就是腿不能用了。
除非找到解决的办法。
“平身吧。”
“苏卿,你也回来了。”
罗梓头顶镂空双龙含珠金冠,长发束起,一丝不苟,还是稚嫩的孩子气脸庞上,却带着不符合这年龄的成熟与冷峻。、
他灿若星辰的双瞳中没有浮现出半点情绪波动,有如一潭只有灵气,却无生气的寒潭。
他看着底下的一名领头的中老年臣子,眸中难得浮现出一丝温情:“实力恢复了么?”
“谢陛下挂怀——”苏大人上前一小步出列,拱手感激道,“微臣已经恢复十之八九了。”
罗梓欣慰地点点头,心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意。
明明是小孩子的身材,小个子,又坐在轮椅上,按理来说,应该是平视,甚至只能仰视的。
但是那双瞳孔此刻却像俯视着面前人们一样,以高高在上的视角观察着事态。
梓,毕竟是梓。
虽然原先的灵魂本体也不是年龄很大,但是毕竟也是经历过那么多的人了——要知道成熟不是光看外表和年龄的。
比如现在,他就能以不一般的角度来看待面前“忠心耿耿”的臣子们。
让他露出温情的那个领头的“苏卿”,全名叫做苏兼,字长康,有所谓字是以人为准的,但是苏兼却不是。
苏兼身体不好。
朱允焐在位称帝时,苏兼其实就已经坐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了——对于一个年仅四十二岁的工部副长官而言,这应该正是政治的黄金年龄,如无意外,以后是有机会问鼎宰相这类权势的。
因为他只要再进一步,那就是尚书!此刻刻没有宰相,与内阁大学士这种歧形的产物。
即使是朱棣篡位了,以后二朝为臣,好好经营,以后也不是不能权倾一时。
但是苏兼却“毅然决然”的跟着朱允焐走了。
长生……对于一个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日子还有多久的人的诱惑有多大,朱允焐才十二岁,他体会不到。
原先的小皇帝不知道其中缘由(也有可能是知道了但却不说,按小皇帝的事迹,确有可能),所以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好臣子推心置腹。
但是现在允焐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梓。
罗梓虽然现在受朱允焐原身的性格影响,变得谨慎且冷淡,但是……
对权臣的警惕却一如既往。
“陛下……陛下……微臣错了陛下……”
就在罗梓心中思虑不定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奄奄一息的声音。
罗梓抬眸望去。
被拖走在一旁行刑结束了的罪臣大理寺从五品下少卿王羽,细声呻吟着认罪求饶。
“哼!”
罗梓原本缓下来的情绪在见到那人的脸的时候,愤怒却又喷涌而出,冷哼一声。
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的程度。
这个人……
不!这个畜生!
这个披着人皮的大理寺原高官!
就在三天前,居然将分配给他的张家村一地全然屠杀!
都察院听闻,前往调查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地惨死的尸体!
手段恶劣残忍,碎尸随地能见,甚至还有总角稚儿和襁褓孩子!
孕妇。
老人。
无一例外!
尸身曝晒郊外,无人来收。
当晚,竟然所有剩下的完整尸身在吸收了月光精华之后,都转化成了行尸!
呵呵,你想想那个场面——荒郊野外的,竟然游荡着数百具行尸!
衣衫褴褛,伤痕遍身……其中不乏牙牙学语的孩子,和白发苍苍的老人……
恐怖,却又饱含悲凉……
都察院时期的大佬,正三品左都御使姜云来,当夜带着手下马不停蹄,一夜未眠,才能一个不剩地清理完,让死者能够安息。
你叫他怎么不怒?!
你叫他怎么不心酸?!
这就是他的好臣子啊!
好臣子啊!
罗梓受到原身的影响,以身带入,心下顿时一片悲凉,不愿再看王羽的那张文质彬彬的脸,抬手捂着额头,闭上眼睛,心冷,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臣子迅速将王羽带走他的视线中。
头上刚被罗梓扔出的瓷杯砸破脑门的左都御史姜云来,此时头上的血痕已经恢复了,除了狰狞的血迹外,没有能从他身上找出受伤痕迹的地方。姜都御使忙磕拜了一个头,站了起来,吩咐下属将受伤惨重的王羽给拖出去处刑。
谁知,这时王羽见陛下仍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样子,竟然一时暴起……
……
第六章 所谓长生
王羽一时暴起冲向小皇帝!
众人都此时都惊呆了似得!
王羽在半空中飞跃起来,变换成了僵尸形态,獠牙暴涨、指甲倏的伸长,眼见就要靠近到轮椅上手无寸铁的罗梓了。
唯有姜云来脸色大变冲上前来欲要救驾。
一时间众人都反应过来,白发已显的苏兼面色惊恐大喝一声:“救驾!”
江有汶以身一扑,想要为罗梓挡住这一招。
焦满德吓得腿有些发软。
——但是他们都赶不及。
因为王羽比他们离得小皇帝近得多了。
“放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皇帝危险、想要救驾的时候,坐在轮椅上仍是小孩子形态的罗梓见此,突地双目瞪大,怒视着满身疮痍、但是却来势汹汹的王羽,大喝一声:“罪臣怎敢!”
而后抬起手来,本来藏在宽大龙袍袖子里的纤细小手伸了出来,手掌张开,手心对着飞身袭来的王羽——
接着恐怖而又愤怒的气劲喷涌而出!
就差毫厘,王羽伸长了的乌黑指甲就差一点点就要刺中罗梓的掌心了,但是气劲冲击而来,一波又一波,无有停滞事态,王羽本就满面的伤痕,本来已经在慢慢的恢复了,但接着气劲的撕裂,伤痕越来越开,王羽青黑的面色渐渐维持不住,恢复成常人的肉色,接着皮肉撕裂,满面鲜血。
堂上诸臣都死死地站稳地盘,抵抗着流出来的气劲,霎时间满堂衣袍纷飞。
而就在气劲中心处的王羽闭上眼皮想要扛住,但是——
“砰”的一声!
王羽的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珠子因受不了气劲的挤压破碎了!
两行混着白色不明液体的鲜血流淌下来。
王羽也随即“啊!”的一声倒飞出去,砸在黑石凿成的梁柱上。
“咔咔咔”的声音不断响起,这是王羽身上骨头断裂的声音。
“噗通!”王羽破麻袋似得身子摔在地板上,乌黑的脏血流了出来,朝着群臣行礼跪拜的地方扩散开来,甚至离最近的那个臣子:兵部侍郎秦逸,就只差不远了。
但是此刻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动。
即使是苏兼,此刻也不敢抬一下眸子——
因为小皇帝常时看起来稚嫩、甚至还有些可爱的脸庞,此刻却显面目狰狞之态,只见他挥袍收力,长生幼帝那一双血红色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现了出来,而且已经亮得近紫,给这小小的身子平添了几分妖邪与凛然。
然而他此刻的神色暴戾,且满目疯狂,一双象牙白的长獠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突出唇外,比刚吸食了满村人血、实力爆棚的王羽的那对还要恐怖几分——
“吼——!”罗梓以一副这样的模样对着刚刚进犯他的王羽倒在地上的身体吼叫着。
长长的指甲伸长呈玉白色,深深地陷进楠木制的轮椅把手里。
然而此时王羽已经没有丝毫生息了。
“陛、陛下……”
良久,监察御史姜云来怯声呼唤道。
他满头冷汗地将头抵在更凉的石板地上,双股颤颤,两手害怕得发抖,背心已经湿透,双眸惊疑不定,思绪却不敢轻举妄动——
复活这许久以来,陛下一直显得喜怒无常,虽然陛下生前就是这样,大家都不奇怪,但是原先,因为陛下这些年来并未出手、又因为苏醒错过了时辰而不得不坐在轮椅上、阴气过重,还是孩子,阴阳不调,导致数年未有成长……
总而言之……
再加上又有少数的大臣执有了强大的能力,又以为陛下已经……
然后眼红起来。
嫉妒起来。
不甘起来。
私底下手段不断……
比如看似“忠心耿耿”、“待之如孙”的老臣苏兼苏大人。
比如刚刚惨死的王羽王大人。
又比如……
自己。
姜云来一想到自己曾经起过这么大逆不道的念头,而且还是对原来——这么强大的陛下。
眸中的惊恐愈发颤抖起来。
而且姜云来相信,一定不止是自己,对此惊惧万分。
罗梓听见了姜云来的低声轻呼。
面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抬眸看去,恍惚间,面前的小陛下仿佛又变成了那只高贵、傲娇、冷艳、地位超然、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正太一般。
精致的五官,细腻透亮的肌肤,泠然但是亮晶晶的大眼睛,和未长成的身材……
但是之前苏醒后一双双朝着轮椅上的罗梓看过去时,渐渐带有轻视、不以为意、亵渎与欲望的眸子里,此刻却深含忌惮与畏惧、恭敬与服从。
一颗颗上好的头颅渐渐地,都深深地低下,然后完完全全的磕在地上,不敢有丝毫逾矩的动作。
“拖下去。”
幼帝淡淡地开口,眸子冷淡,语气平缓。
“脏了朕的眼!”
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嘴中却只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是!”
姜云来忙歪了歪头,朝着一旁的手下挥手示意。
“传朕旨意,”幼帝又淡淡地下旨道,冷淡的眸子瞥了一眼座下跪拜着的“忠心”老臣苏兼,“以后那罪臣分封的冥月城,就由苏爱卿来任城守吧。”
苏兼脸色一白,身子打了个颤,头却低得更低了,喏喏应道:“微臣遵旨……”
微臣。
不再是老臣了。
接着幼帝罗梓的眸子扫过离得自己近的江有汶,眸中闪过一缕实实在在的欣慰,道:“既然苏爱卿已然有了新的封地,那原来苏爱卿分到的落月城,就……”
说到这里,几乎所有的大臣们都竖起了耳朵——
当初苏醒时,灵异界其实就已经混乱了。
但是仍有几座岿然大物屹立在阴阳间,赫赫有名。
比如此时罗梓所建立的幼帝后明势力,现在占据的两大城之一:落月城。
原先属于千年老鬼“元旦王”(元旦死去的恶鬼,后来势力发展起来,干脆就叫元旦王了)的势力主城,后来被罗梓座下诸臣法力给夺下来的。
是连高深道士来了也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地方。
原本被幼帝分封给了苏兼。
不过现在……
“朕记得,江有汶江爱卿,还未能分有实在封地吧。”
江有汶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抬到一半又迅速低下,眸子里既有期待又有恭敬畏惧。
“就交给江卿了。”
幼帝仿佛在分一只自己生前养过的一只蛐蛐儿给手下宫女玩一样,封着一座大城。
“望江卿,不负朕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