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黄风岭二三事
黄风洞门外,那蛟魔王也不答话,只等洞中妖物。却不一会儿,那洞主传令教:“请进来。”
那虎斥候有点儿傻眼,这和自己想像的,可不一样。
那蛟魔王却老大不客气的走进得洞来,左右张望,打量着眼前的帅哥一枚,就是有点贼眉鼠眼。那洞主也细细的打量了蛟魔王一会儿,没有动手,低声唱道:“先生何来。”
蛟魔王看了一洞小妖,反是那老虎斥候顺眼得多,而眼前的这位帅哥洞主,好道像是个奸猾之人,于是蛟魔王也不讳言,直取中宫道:“唐僧取经可是已经来了?”蛟魔王这么直接探问,心里当然觉得这家伙可不像要跟着去取经的家伙。
那洞主闻言极端疑惑,却笑颜问询:“哦?却不知,那唐僧是何人啊。”
蛟魔王又道:“就是那……西天取经的和尚咯。”
不曾想这个帅哥儿不开窍:“这个,西天取经的和尚,我也没听说过。”
这一问,这光景,蛟魔王基本上已经能确定这个家伙不会知道取经团队了,于是应道:“这和尚,乃是自大唐奉旨意取经的神僧,十世修行的好人”
那帅哥想想,似乎真的没有听说过:“哦(三声),不过是个吃食而已。”
蛟魔王笑道:“是么!可是他手下却并非无人,未必就是好相与的。手下收了一孙行者,倒也有些本事。”
那洞主倒是自信满满:“不过多费些功夫而已。”
蛟魔王见此,抬脚便走。不想那洞主眼力劲儿倒是非常之高,慌忙来送。及至洞外,那洞主抱拳道:“多谢先生告知。”蛟魔王也不回头,更不答礼,步行离去。那洞主咬咬牙,终究没有能做什么,却是忍下了对自己的无礼。
这也是那黄毛貂鼠的存身之道,要晓得,自己在这里可是坐牢的,而且还是第二次。
自从自己找了地方渡那三灾劫难,满以为能逃得一二的,不想却被须弥山的灵吉菩萨给教育了一顿。既然逃不得,那就自然只有乖乖听话咯。却不知,他自己乃是错过了一场天大的机缘,若是知晓,怕真真得悔之莫及。
蛟魔王一路东行,离开了那黄风洞。别事儿没有,却是那老虎斥候衔尾追之而至,咬着牙死命在后边儿一直跟着。蛟魔王走了数百里后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回转身望着那老虎笑道:“你这小妖,跟着我作甚。”
却不料那虎头怪扑将上来,居然倒头便拜:“上仙恕罪,望上仙能收做弟子,早晚作揖礼拜。”
蛟魔王不禁心想:这家伙倒是个见缝插针的,怕是见到他洞主亲送我出来,竟然不顾危险直接上来求取一段机缘,但是嘴上却说道:“我可不会收什么弟子,再说我的功夫在水里,再不济,也还在云里,你却是个风里的,没缘分,委实没缘分。”
不想那老虎死不认怂,还来拜之:“念上仙收为坐骑,早晚司乘不辍。”
蛟魔王笑道:“我的脚程虽不快,却不用得什么坐骑,与人为奴,伤人伤己。再者说,你是个猫类,腰间本就没什么力,乘得什么。”
不期那老虎不但是悟性高,而且这耐性也大,竟然还拜,接连五体投地道:“求上仙收做仆人,早晚伺候殷勤。”
蛟魔王笑极,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却又偏偏没有收授的想法:“我是个自由惯了的随性之人,四处游荡,无处安身,自己过日子,过得很好,不喜欢有人伺候,你有心了,还是回你的山门,伺候你家大王把。”
万万不曾预知的情况出现了,那老虎满面的泪水,站起身来,直接是嚎啕大哭,划破自己的皮毛,削开了自己的胸膛,高声惨号:“愿上仙收皮做衣,早晚穿之;收肉做食,早晚餐之。”
蛟魔王虽然号称魔王,一生却也不曾烧杀抢人,打家劫舍,还从来没见过此刻的场面,眈眈不忍,着水元滋养着那老虎头:“对自己狠,对别人就会更狠。你有毅力,有恒心,有勇气,有谋略,怎奈何我俩就是无缘啊。这样吧,既然你再一再二再三的舍命也要拜我,我就教你两手,你若有所学得成,也算是你的造化,你自容后观之。”
那老虎头闻言,也就不再拿自己开刀,也不再呼痛的哀号,就地拜下道:“谢谢上仙。”
蛟魔王本来是要追击那孙猴子的,不想本地地头蛇居然茫然不知,那岂不是说明取经团落了后面,还不曾到得此地。如此教一教也罢。
但是教些什么呢,蛟魔王望着那老虎,乃是活剐自己的一身虎皮哀求。那就教个剥皮剔骨砍头剜心的勾当吧。乃道:“就教你个金蝉脱壳吧,留下皮毛以诱敌,真身脱逃,可保性命。”只在蛟魔王挥手之间,那老虎的虎皮竟就完整的剥落了下来,却少了份儿血腥的场面和痛苦的哀号。
“龙行云,虎从风,今日你一扑之下虎虎生风,再教你个化风的法子,你且看好。”那老虎头愣愣的看了个呆饱,瞪大眼睛,不敢放过哪怕一丝一毫。
蛟魔王就在此耽误了行程,开始在这黄风岭授起了艺。那虎妖也算得上是遇上了好人,能得到了那么一点儿真本事。确实,若论起那虎妖,气力一般,耐力也少,舞起了双刀还花里胡哨。作为一个斥候,唯有那脚程,尚算得可以。
虎,本是最大的猫科动物之一,可谓凶猛异常。可不管是那双叉岭刘伯钦,孙猴子金箍棒,亦或者是这黄风岭斥候,却都显得不怎么样。何也?
论起来,其实是这属“虎”的,走入了歧途。想这蛟魔王,没有把这虎妖的武艺提升起来,也没有教授一丁点儿提升战斗力的技能,反而留下的是一份儿化风走路的法术,一门儿装死脱险的左道。这是为何。
说起来这也是现代人的通病,没有把自己带入到别人所处的环境和状态,却偏偏自以为是的比较得出某些莫名的结论。看到这只虎妖,想到的某些结论,最简单的其实就是狮虎之争。而狮虎之争得出的结论,往往都是数据化的,这就好比是战争庙算,游击战不就成了必败了么?
和一般人的理解不一样,在蛟魔王看来,老虎的勇猛,那都是人给赋予的,要知道一山不容二虎,老虎欺负起不如自己的选手,自然有压倒性的优势。
也就是说,多数人都会觉得,老虎的属性偏向于战士;但是蛟魔王却以为,老虎的属性,其实更偏向于刺客。
这么说也许不好理解,但是通过数据对比,老虎相对于狮子,爆发力确实是更加优秀的。不论是掌力,敏捷,上树,游泳等,作为百兽之王的老虎,那都是非常具有优势的。
但是这些,都仅仅是因为,老虎是独居动物,必须把技能点分散,点全。而全能和专业,谁更强呢?要知道狮子虽然是群居,可它们是有分工的,母狮负责捕猎,公狮的强项,正是保证自己的权力,对战打斗。
这样一来,蛟魔王的意思其实就很明显了,老虎是不擅长打斗的。
121寺庙烧香
既然老虎不善打斗,偏偏还要逞强好胜,也难怪这世上的大妖,就没老虎什么事儿了。天才固然有优势,但是要发育成型,那就需要猥琐游斗了。但是这属虎的,往往又是些直脾气,山中之主当得久了,止不住心态爆炸。
也就难怪这狮虎之争,老虎往往成了漂亮的草包了。在心态平和的情况下,老虎更擅长的是偷袭,快斗,需要的正是跳得更高,拍得更猛。而公狮子却是习惯了和同类打斗,往往就是刚正面,互相怼,需要的却是放低底盘,保护胸腹部等弱点部分。
那么结论出来了,蛟魔王认为老虎是攻强守弱,是以传给那虎妖的,正是游斗和保命技能。狮子呢,大约是攻防平衡,战士的命吧。而这无疑是在说,老虎,是不适合刚正面的。
也是了,哪怕是双叉岭老虎,和一个猎人刚正面,经过长时间的打斗,也是被宰割的对象。如此一来,这虎妖的技能,却是变成了刺客一般的爆发流,化风之术,剥皮保命,配以自家的双刀,最重要的是把个化形成人形的术法逆向解析了个厉害,能够自如的在虎形和人形之间转变。
蛟魔王在黄风岭一边授艺,一边等着那取经团,却不料,唐僧的脚程却变得如此之慢。
以唐僧数日里行程五千坐底,两月内却是至少能够跑上个数万里。但却不想,那大唐的路,乃是城市交通一般,过了两界山,全然是泥泞小路。再者,取经团所路过的西番哈咇国,乃是西行上坡路,加之动乱频发,玄奘平原人不习惯高山,冬日里,竟是慢了许多许多。
六百四十年,这一日,正是山林锦翠,草木发青,早春时节,梅英落尽。取经团一路荒凉,走走停停,终于看得人烟,见了寺院。
说实话,这本是好事儿,一来得以打打牙祭,充实后勤;二来两师徒还能说上些话,交流交流;三则,因各种原因减缓速度的取经团,好歹可以好好休整休整。
那唐僧,压根儿不想理孙猴子,但是却无人可依靠。既然见了点儿人烟,还得无奈道:“悟空,你看那里是甚么去处?”去处,反正是往那里去的去处。唐和尚问话,一则是闷了许久,二则是希望在有人处,稍稍停一停这冷战。
可惜的是,那孙猴子懂不得许多人情世故,抬头看了道:“不是殿宇,定是寺院。我们赶起些,那里借宿去。”你这百日看千里的眼神,却给那么个敷衍的回答,岂不是再次把个玄奘法师的嘴巴给堵了起来么。
唐和尚沉默无奈,策马前来,直至山门首观看,果然是一座寺院。下了马,歇了担,正欲进门,只见那门里走出一众僧来。三藏见了,侍立门旁,道个问讯,那和尚连忙答礼,笑道失瞻,问:“是那里来的?请入方丈献茶。”这礼节的事儿,还得是唐僧来。
三藏道:“我弟子乃东土钦差,上雷音寺拜佛求经。至此处天色将晚,欲借上刹一宵。”
那和尚道:“请进里坐,请进里坐。”于是唐三藏方唤那猴儿牵马进来。
可是那和尚却忽见着那猴子的相貌,有些害怕,便问:“那牵马的是个甚么东西?”
唐三藏能怎么办,和尚我也很无奈啊,惹又惹不起,只得道:“悄言!悄言!他的性急,若听见你说是甚么东西,他就恼了。他是我的徒弟。”仍然不想理会这孙猴子。
那和尚打了个寒噤,咬着指头道:“这般一个丑头怪脑的,好招他做徒弟?”
正是一支队伍里的人,却要保得自己队伍的一致性。尽管那唐和尚见不得孙猴子,也只能是打掉牙往肚里吞,赞道:“你看不出来哩,丑自丑,甚是有用。”
这就好似自家的东西,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自己用着再不顺手,那也不能让外人小瞧了。更何况这三藏法师,现在只有那孙猴子一人能用,实属无法。
当然,尽管唐僧心里矛盾,可这毕竟是内务,见了“观音禅院”四个大字,该拜拜,该磕头磕头。那和尚知礼,尚且知道帮助玄奘打鼓。孙猴子就不安分了,完全没人理会他,别人把你当个屁放了,谁乐意呢?
于是那猴子拴马放包,帮着敲起钟来。若是真个懂事儿,这钟鼓乃是对观音的的尊重,礼拜的需求。可那孙猴子偏生是,拜完了菩萨,停了鼓,钟却还撞个不停。这搏求关注的手法,那和常人真是没有什么不同,各种生事儿。
此时并非今日,并不像现在一般,见多了就不见怪了。却是立马就惊动那寺里大小僧人、上下房长老,听得钟声乱响,一齐拥出道:“那个野人在这里乱敲钟鼓?”却是够无礼的,说是野人都还客气,野得不像人才对。
可那孙猴子哪里理会得,老子本来就不是人。于是跳将出来,咄的一声道:“是你孙外公撞了耍子的!”没说完的,正是:你要怎样,你想怎样,你又能怎样呢!
那些和尚能怎么样,这一见了,唬得跌跌滚滚,都爬在地下道:“雷公爷爷!”
孙猴子一看,万众瞩目,心情舒畅。但是既然博了大家的眼球了,那还不得把尾巴翘上一翘,道:“雷公是我的重孙儿哩!起来起来,不要怕,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老爷。”
所谓见怪不怪,这些人却是少见多怪,却是吓了一跳。被吓住了,那自然是万事皆安。不过,内却又有本寺院主,那是真不见怪,请道:“老爷们到后方丈中奉茶。”遂而解缰牵马,抬了行李,转过正殿,径入后房,序了坐次。
众人皆怪你不怪,那只能说明你见过,和众人是不一样的。可巧这一番动静儿太大,却是把他家师祖给搀了出来。这一来,又是一阵叙话,那老僧,已然活了二百七十岁。
原来,这一处观音禅院,正是那观音的留云之地,当初东西来回,却是和那禺狨王谈天说地,引渡了一位开宗立派的祖师。而这寺院僧人们的师祖,正是三百七十年时,那蟠桃会上,琉璃盏打碎以后,泼洒出的酒水洗了一身。
一位是大唐御弟取经人,一位是长生久养枯老僧,相逢即是缘分,就此攀谈起来,不再理会得那博了一番关注的孙猴子。正话到走了万里路,行途两月程,刚好那唐僧问了问,这老僧的高寿。就这么一话,却引得那孙猴子使劲儿插起话儿来。
老实说,你一个成仙了道,成就太乙的家伙,和一介凡人比什么寿命。引得大家伙儿不乐也就罢了,引得那三藏不得不瞅了他一眼,杵了他一句:“谨言!莫要不识高低冲撞人。”这明晃晃的警告,到底是让那猴子收敛了几分,没有说出自己千年的寿算,哪里抵得住人家万代啊。
孙猴子的这一番得罪,那唐和尚只好一番赔罪。赔罪用什么赔呢,恰巧人家吃茶的杯子盘子异常美丽,于是当着人家的面儿,夸了起来。
说实话,祸是孙猴子闯的,唐僧还得要自个儿奋力解决,那是相当不爽。却不料……
122那一簇窝火,那一纵焰朵
却不料那孙猴子果然是官迷一个,深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自家师傅夸赞人家,那就是在贬低自己,炫耀这种事儿,哪怕人家是不经意的,那也一万个不行。
刚刚不是大家都不理会自己么,看你们手中那一堆垃圾,哪里有自家手里的东西晃眼。这种事情,那怎么可能合唐僧的意,乃道:“徒弟,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单身在外,只恐有错。”
那唐和尚本就是个小乘佛法的修习者,具有朴素的小乘主意,怕的就是露财。可那孙猴呢,骨子里就是大乘佛法入魂的人,道理就是不管我穿着多暴露,你TM不该看。
尽管三藏一再劝阻道:“你不曾理会得,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汝是个畏祸的,索之而必应其求可也;不然,则殒身灭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
但是孙猴子却非得要高调的出这一次场,卖弄卖弄自家的宝贝,张扬张扬,刷一波关注度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孙身上!”这一路走来,那唐僧省过心么。还放心,怕不是吊到了天上。
果不其然,那老院主贵为和尚师祖,袈裟无数,却偏偏是对唐僧的这一件儿情有独钟。可恨那孙猴子不但火上浇油,而且不忘自大,笑道:“怕他怎的?等我包起来,教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尽是老孙管整。”
这就好比是疫情期间,请你喝酒聚会,你说不去吧,人家还来劲儿,怕什么怕,大不了把他自己那一条命赔给你。这话完全是混账逻辑,你要死你死去,拖着别人做什么呢?
那孙猴子就更是糟糕了,完全是一副我不知道,我有抗体,我绝对不会得病的样子。却偏偏要大家没病的和有病的坐在一起,吃喝聊天,试一试大家的抗性如何。
到底是唐三藏无奈,只得一言不发,气哄哄安歇了。却不料,这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来得是现世报,太快太急。广智要杀人,广谋计更高,刀枪皆不动,一炬夜焚烧。
那猴子睡觉,和那唐僧睡觉是两码事儿。这做人的累了倦了,活脱脱得休息足够;再加上几个月的路程下来,三藏哪里睡得饱过。猴子却不需要睡足多久时间,更皆自己乃是个得了太乙,成就金仙的人,哪里有这许多瞌睡。
这观音禅院想要烧火焚身的人,动作不大,却被那孙猴子听个正着。这一变化这一看,暗笑道:“果依我师父之言,他要害我们性命,谋我的袈裟,故起这等毒心。我待要拿棍打他啊,可怜又不禁打,一顿棍都打死了,师父又怪我行凶。罢,罢,罢!与他个顺手牵羊,将计就计,教他住不成罢!”
唉,这遇到事儿,首先就不是自己的问题,哪怕自己做错了,也不是。不想那猴儿却是直接到南天门,广目天王处借避火罩去也。那天王本是个知趣儿讲理的,乃道:“你差了,既是歹人放火,只该借水救他,如何要辟火罩?”
可问题是那孙猴子不是个讲理的:“你那里晓得就里。借水救之,却烧不起来,倒相应了他;只是借此罩,护住了唐僧无伤,其余管他,尽他烧去,快些快些!此时恐已无及,莫误了我下边干事!快着快着,莫要调嘴,害了大事!”
论实力,四大天王也是孙猴子看得起的,不然那二郎神剿花果山之际,孙猴子也不会让二郎神回去,叫四大天王出来交战。但是现在,四大天王不在一处,四分之一,哪里又斗得过这不讲理的泼猴。
论职位,四大天王是看门儿保安,完全就属于那种刚好有名有姓的天兵天将。而那孙猴子呢,到现在为止,都还挂着个齐天大圣的职位,哪怕只是个无禄的空衔儿呢,也不是四大天王开罪得起的。
论交情,更加不说,那猴子至少四处转悠过,四大天王是需要当值的,有得同事二三,怎么可能有朋友几个。
既然唐和尚烧不着,那孙猴子自然上下其手,大有可为的空间。于是捻诀念咒,望巽地上吸一口气吹将去,一阵风起,把那火转刮得烘烘乱着。须臾间,风狂火盛,把一座观音院,处处通红。你看那众和尚,搬箱抬笼,抢桌端锅,满院里叫苦连天。
说起来也是那猴子心性凉薄,没有什么身为人的自觉,正好似那破坏蚁穴的小孩子,要的只是一时之爽。更何况,自打进门儿,一类一般的猴子,就没被人正眼瞧过。
别的倒也不说,唯有这一点儿那孙猴子是随人,就是“争”气,争到了斗气的程度,很是厌恶被别人看不起。这也好似那些吹牛的人,炫耀的目的,终究就是为了在别人心中的位置。
五更天明,寺院里面是一团子糟糕,那孙猴子却取了避火罩,送上了南天门,一面谢过广目天王。这倒是让广目天王的心放下了,要知道,这猴子的名声不好,事实上也不是什么善类。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于是那天王收了宝贝道:“大圣至诚了。我正愁你不还我的宝贝,无处寻讨,且喜就送来也。”
孙猴子也明白自己在天庭中的名声,要不是有一个“齐天大圣”的名誉官职,谁鸟你啊。回道:“老孙可是那当面骗物之人?这叫做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话严格说来,确实不错,当面骗人,背后偷东西,这才是那孙猴子的本色。
两人话到天光,孙猴子下界去了,那唐和尚不比天人,乃是凡身一个,还沉睡未起。于是那孙猴子把唐僧叫醒了起来。只见他穿了衣服,开门出来,忽抬头只见些倒壁红墙,不见了楼台殿宇,大惊道:“呀!怎么这殿宇俱无?都是红墙,何也?”
孙猴子自然说是走火,并为自己一夜守护邀功。可三藏却道:“你有本事护了禅堂,如何就不救别房之火?”呵呵,这可不是怪那唐和尚,确实是那孙猴子欺人太过,不值得信任。更何况,寸功未立的孙猴子,很是值得让人怀疑,是否杀良冒功。
孙猴子也知道,就这么点儿心思,瞒不过人家。笑道:“好教师父得知。果然依你昨日之言,他爱上我们的袈裟,算计要烧杀我们。若不是老孙知觉,到如今皆成灰骨矣!”
三藏闻言,虽然害怕,可还是怀疑道:“是他们放的火么?”那猴子自然确紧如此,可那唐三藏已经被孙猴子的大话洗刷了无数次了,乃道:“莫不是怠慢了你,你干的这个勾当?”
孙猴子见了唐长老手段,也是不敢太过于,于是说道:“老孙是这等惫懒之人,干这等不良之事?实实是他家放的。老孙见他心毒,果是不曾与他救火,只是与他略略助些风的。”一再被唐僧逼问,那猴儿这才说出些自己的小心思出来。
唐僧心里面恨铁不成钢,待要骂他几句,这猴子却又有临阵脱逃的先例;待要打他几下,这猴子皮张还厚,尤其是脸皮,堪比城墙拐角;待要教育一下,却是鸡同鸭讲,一个畜生,能理会得什么?
123冤假错案
唐三藏无法可想,却想到了那孙猴子刚带上紧箍那会儿,超级注意力转移大法,顾左右而言他,一下子就把幕后的观音给诈了出来。又想到那猴子说话带冲,总是顶嘴,老是把问题的严重性拐到弯角里去。
于是那三藏有了主意,先假装要怪罪道:“天那!天那!火起时,只该助水,怎转助风?”这是准备要问个罪责,纵容犯罪,那就是犯罪。
那猴子果然把问题的重心转移到别处,说道:“你可知古人云,人没伤虎心,虎没伤人意。他不弄火,我怎肯弄风?”此意则是,我就是个递刀子的,跟我无关。却不论。人家目的就是杀人,你还乐呵呵的借刀。
既然明了,那三藏也不啰嗦,你不是喜欢事不干己么,总能抓到你的痛脚。于是道:“袈裟何在?敢莫是烧坏了也?”能烧坏么,唐僧不知道,但那是观音送过来的佛宝。孙猴子自然也以此说法应付,三藏乃恨道:“我不管你!但是有些儿伤损,我只把那话儿念动念动,你就是死了!”
好脾气的三藏法师都气不过了,那猴子才慌了道:“师父,莫念!莫念!管寻还你袈裟就是了。等我去拿来走路。”却是惹了麻烦自己了结,免得殃及自身。
可惜那孙猴子却不知道,若是火小倒也罢了,可这助风之时,火烧得太大,不期火起之时,惊动了一山兽怪。正是那观音院正南二十里远近,黑风山黑风洞中的一个妖精。
当时睡醒翻身,只见那窗门透亮,只道是天明。起来看时,却是正北下的火光晃亮,妖精大惊道:“呀!这必是观音院里失了火!这些和尚好不小心!我看时与他救一救来。”这家伙倒是善人,竟然与那观音院的人有旧。
但至烟火之下,果然冲天之火,前面殿宇皆空,两廊烟火方灼。他大拽步,撞将进去,正呼唤叫取水来,只见那后房无火,房脊上有一人放风。放风不就是纵(纵容)火么,这火既然不是自然而来,铁定是有什么因果。
既然情知如此,乃入了寺院里面,看见那方丈中间有些霞光彩气,台案上有一个青毡包袱。于是解开一看,见是一领锦-袈裟,乃佛门之异宝。正是财动人心,他也不救火,他也不叫水,拿着那袈裟,趁哄打劫,拽回云步,径转东山而去。
正此时取经团队要拿回袈裟,院内那些和尚,正悲切间,忽的看见他师徒牵马挑担而来,唬得一个个魂飞魄散道:“冤魂索命来了!”倒地叩头,一片告饶。那孙猴子只要袈裟,哪里管得这许多。和尚们慌了神恢复后,才到后院方丈,让那“师祖”还回袈裟。
那老和尚到底只是个凡人,知道人家得天之佑,不曾烧死,却不见了袈裟。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又羞又急,又怒又气,不忿之下,竟然撞死墙头。
人没了,物也没了,这可怎么办。那孙猴子和人众掘地三尺,搜检姓名,只是没有。这还巧了,物事金贵,偏偏在你孙猴子手里丢的,问起责来,怎推脱得掉。唐和尚也不客气,原本就很是不爽你,现成的痛脚,恼中加恨,念起了紧箍咒来。
那猴子抱头跌倒,疼痛哀嚎,一众僧人见了,却是心有兔死狐悲之意。要说那唐和尚,自然是个好相与的人,可这猴头,完全是个凶恶之辈。于是一个个战兢兢的,上前跪下劝解,唐三藏这才合口不念。
你道为何,这人啊,皆是趋利避凶,那猴子到底是唐和尚的徒弟,决计死不了,这处罚重了,到底不也是往下来,往众人身上招呼的么。
求善人,说到底也是为这恶人做点儿事,留点儿余地,少受点儿罪。这样一来,大家讨饶的时候,些许也会少遭点儿罪吧!
可惜的是,僧人们以常人度之,哪里还记得这猴子完全不是个人,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只见他一骨鲁跳起来,耳朵里掣出铁棒,就要打那些和尚。好在三藏眼尖,立马喝住道:“这猴头!你头痛还不怕,还要无礼?休动手!且莫伤人!再与我审问一问!”
唐和尚好道是知道这猴子好面子,爱吹牛的,又有几个不好面子。而猴头在这一堆凡人面前受了刑罚,怎能不怒啊。
众僧们眼见对那猴头求情卖好没什么作用,赶紧磕头礼拜,哀告那三藏道:“老爷饶命!我等委实的不曾看见。这都是那老死鬼的不是。他昨晚看着你的袈裟,只哭到更深时候,看也不曾敢看,思量要图长久,做个传家之宝,设计定策,要烧杀老爷。自火起之候,狂风大作,各人只顾救火,搬抢物件,更不知袈裟去向。”
既然唐僧不再念咒,既然师傅要包和尚们的性命,孙猴子到底也没敢再动手。畜生这东西吧,到底还是记打不记吃,但是那猴头也没忘了,自家师傅要的是袈裟。既然无法可想,那就是只有拖延推诿,拉筋扯皮,找替罪羊。
巧的是,附近还刚好有那么个妖精,既然猴子问了,那院主道:“老爷不问,莫想得知。我这里正东南有座黑风山,黑风洞内有一个黑大王。我这老死鬼常与他讲道,他便是个妖精。别无甚物。”这院主也是个妙人儿,打官腔的手段着实高超,也难怪能坐得上院主的位置。
可这话还得要圆,疑人偷斧,没这么断案的啊。那唐和尚也不傻,二十里呢,你就凭借个莫须有,断得什么案子。说到底不止是不相信孙猴子,而且对于这猴子的人品,那是相当怀疑,杀良冒功这种事情,那猴子完全做得出来。
可这猴子强行解释道:“你不曾见夜间那火,光腾万里,亮透三天,且休说二十里,就是二百里也照见了!坐定是他见火光-耀,趁着机会,暗暗的来到这里,看见我们袈裟是件宝贝,必然趁哄掳去也。等老孙去寻他一寻。”
这也行么?那唐和尚根本就不乐意他乱来,要知道这事儿原本也是这猴子乱来惹出来的,甚至那玉龙也是他强行恃力,一路也没什么规矩。于是道:“你去了时,我却何倚?”却是没想到什么办法留下那孙猴子,毕竟他只有紧箍咒这么一个手段。
那孙猴子也算乖巧了一回,顺着唐三藏的毛,威胁威胁,安排安排,神灵护佑,凡人伺候,往寻袈裟去了。腾云而去,倒也唬得和尚们一阵跪拜,心下不敢再生坏主意。
唐和尚见此,更有主张,道:“列位请起,不须恨了。这去寻着袈裟,万事皆休;但恐找寻不着,我那徒弟性子有些不好,汝等性命不知如何,恐一人不能脱也。”这妥妥的不相信那孙猴子的说法,倒是想让这些和尚们找找物品,想想办法。
可惜的是,唐僧这一番威胁,到底毫无作用,皆因那袈裟,确实如那猴子所料。既然寺院里面确实没有,那一众僧人闻得此言,一个个虽是提心吊胆,告天许愿,也只愿寻得袈裟,各全性命而已。
尽管如此,孙猴子对了,唐僧错了,却也为取经团这两人的决裂,再次埋下了一个包袱。
124瞎猫碰死鼠
说那孙猴子疑人偷斧,一阵云来到了黑风山,观看山景,赏玩风水,妥妥的拖时间的节奏。可这家伙不愧为渡劫之人,气运之子,哪怕是用猜的,哪怕是不识路,哪怕是游玩赏花,却听得芳草坡前有人言语。
那孙猴子轻步潜踪,闪在那石崖之下,偷睛观看。却正是三个妖魔,席地而坐:上首的是一条黑汉,左首下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都在那里高谈阔论。讲的是立鼎安炉,持砂炼汞,白雪黄芽,旁门外道。
正说中间,那黑汉笑道:“后日是我母难之日,二公可光顾光顾?”
白衣秀士道:年年与大王上寺,今年岂有不来之理?”
也怪那黑风怪谋事不密,居然就这么就抖了底,道:“我夜来得了一件宝贝,名唤锦澜佛衣,诚然是件玩好之物。我明日就以他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庆贺佛衣,就称为佛衣会如何?”也是了,黑风山这么大,可不久这么巧么。
那道人笑道:“妙!妙!妙!我明日先来拜寿,后日再来赴宴。”
话音刚落,孙猴子也不问讯,急跳了出来,管你这佛衣是不是自家的,闻得佛衣之言,定是自家宝贝。分明恃强,却偏偏撞到一起,这要是走法律程序出来,那猴子有道理都会变成没道理。
别个三人闲话,乃是休闲装,拖板儿鞋,手不拈兵。可那孙猴子叫了一声,抡棒子就打,管你有理没理,是不是真小偷。有准备打无准备,那三人只好撤退。可那孙猴子乃是个吃速度饭的,那白衣秀士中了一棒,顿时呜呼哀哉。
黑汉化风,道士驾云,分开走路,白花蛇身死,孙猴子到底也只能去追一个。这条件都不用选,肯定是追击手上有佛衣的人。这一追,正来到那黑风怪的家门口,正是黑风山黑风洞。
这黑风怪和那孙猴子是不一样的,越是接近东土大唐,这些妖们就越是懂得人间规则。且不说这黑风山三人和睦相处,哪怕是和二十里外的和尚们,也都平安无事。犹记得双叉岭之前,那寅将军、特处士、熊山君,不仅仅是取了雅号,更是连吃个饭也讲究,不然那唐和尚也逃不出来。
孙猴子上门就骂,完全是一副泼妇的模样。可这黑风王,管你许多,先不先把衣服换了。休闲装换做一身披挂,手绰一条黑缨枪,步门外而来。
说来也是,这黑风洞黑风大王,乃是一直黑熊妖,偏偏那孙猴子还是个看脸的,暗笑道:“这厮真个如烧窑的一般,筑煤的无二!想必是在此处刷炭为生,怎么这等一身乌黑?”好道是那熊瞎子晓不得别人心中暗想,否则怕是要争一争,你这猴头的模样可也差不离。
主角到齐,自然是有事话事,问询起来。那猴子二话不说,自然是赖定了人家。可那黑熊怪不是傻子,你丢了袈裟,凭什么到我这里找啊!道:“你是哪寺里和尚?你的袈裟在那里失落了,敢来我这里索取?”
这事儿要是把那袈裟真真给剔除掉,完全就是黑熊精占理,你掉了斧子,盯着我家的做什么。
可笑那孙猴子,既没有证据,也没有说法,单凭自己的怀疑,道:“我的袈裟,在直北观音院后方丈里放着。只因那院里失了火,你这厮,趁哄掳掠,盗了来,要做佛衣会庆寿,怎敢抵赖?快快还我,饶你性命!若牙迸半个不字,我推倒了黑风山,踏平了黑风洞,把你这一洞妖邪,都碾为齑粉!”
好道是那黑熊怪接受了新社会四个现代化的教育,拿也就拿了,也不抵赖,冷笑道:“你这个泼物!原来昨夜那火就是你放的!你在那方丈屋上,行凶招风,是我把一件袈裟拿来了,你待怎么!你是那里来的?姓甚名谁?有多大手段,敢那等海口浪言!”
抵赖是不抵赖了,但是就凭你几句话,也不可能就这么从我这儿拿走东西。更何况,你是个行凶的,而我,只是个趁火打劫的。只不过不巧的是,原本以为打劫的是那老老和尚,却不料打劫劫到了孙猴子身上。
其实想想,当初要是大家讲理,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需要那孙猴子证明一下,那袈裟是自己的。拿不拿得回来且不说,至少这黑风怪没这么嚣张,完全是自己占着理儿。
可问题是,孙猴子的嘴巴一如既往的臭,自己就是个不讲理的,和不讲理的人,讲什么理啊。
讲不得理,都是讲拳头的,那就只有报上名来,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可就这个事情,那孙猴子也懂不得,以为这报上名号,那完全是为了涨自家威风……“是你也认不得你老外公哩!你老外公乃大唐上国驾前御弟三藏法师之徒弟,姓孙,名悟空行者。若问老孙的手段,说出来教你魂飞魄散,死在眼前!”
有句话叫被狗咬一口,你难道能咬狗一口不曾。确实,那黑风王修为不高,修养还不错。
也不对骂,来点儿干货,道:“我不曾会你,有甚么手段,说来我听。”
你不来劲儿,别人还来劲儿了,那孙猴子恨不得把自家的“光辉事迹”传扬得路人皆知,把个打架斗殴,违法犯罪,吃官司坐牢的事情,给得意洋洋的吹了个够。说实话,能把自己的糗事夸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分明就好似在说,自己吃过大粪,你吃过么,一样。
孙猴子的自我感觉良好,那黑熊精的感觉,就和对着一个喷粪的人是一样的。闻言打心里就瞧不起他,笑道:“你原来是那闹天宫的弼马温么?”不尊重别人的人,确实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可孙猴子是什么人,我可以不尊重你,你却不能不尊重我,一言不合,那就打呗。
说实话,孙猴子什么心态,那是替罪羊找着了,被骂了一顿,耍狠。可那黑熊怪什么心态,那就是你一个坐牢出狱的垃圾社会分子,赶上门儿找我什么麻烦,真不耐烦。
于是斗了十数回合,不分胜负。渐渐红日当午,黑熊怪举枪架住铁棒道:“孙行者,我两个且收兵,等我进了膳来,再与你赌斗。”这是真的,也是假的,你门口来了不走的乞丐,你怎么办。黑熊精只能来个置之不理。
可孙猴子却道:“你这个孽畜,教做汉子?好汉子,半日儿就要吃饭?似老孙在山根下,整压了五百余年,也未曾尝些汤水,那里便饿哩?莫推故,休走!还我袈裟来,方让你去吃饭!”
孙猴子打得过黑熊精么?论年龄,孙猴子一千多岁,黑熊怪才三百多年;论地位,孙猴子是“齐天大圣”,黑熊精完全是无名小卒;论手段,那孙猴子力量大、速度快,而这黑风怪却是皮厚血多。咋一看,那孙猴子似乎占尽优势,可……
可那怪却虚幌一枪,撤身入洞,关了石门,收回小怪。又立马安排筵宴,书写请帖,邀请各山魔王庆会。孙猴子没有拦住,难道放水了么?
125弄巧
其实没有。虽然那孙猴子最初的打算是留手,以用作拖延时间的,但是在那黑熊精已然承认,袈裟铁定在他手上的时候,也就完全没有拖时间的必要了。至于说第一次见面试探什么的,前十数回合的不分胜负,完全足够。
而红日当午之时,以那孙猴子的性格,既然已经说出了“莫推故,休走!还我袈裟来,方让你去吃饭!”这种话来,那就断没有留手的可能。
孙猴子没有留手,这在收玉龙的时候就已然看出,可问题是,和所谓的“大闹天宫”之时相比较,那猴子的手段,似乎低端了起来。难道孙猴子被刑拘了五百年,三天不练,手生了?
其实比起五百年前,那猴子的实力是有所提高的,不说无伤渡劫,哪怕是每天铜汁铁丸,也让他三昧火煅成一块的金刚之躯更加坚硬。更何况孙猴子本身五行属金,铜铁进补,正是元气。
也就是说,在三界中,在五行内的孙猴子,实质上物理防御反而更高了。按照网游的话来讲,那就是抗性提升了,能更加持久作战。
孙猴子明明是个刺客的打发,却为何给他提升的是耐力呢?正是因为那猴子的攻击手段少,攻击力还低。正因此,可以说是遇上差不多的战斗力,比如这黑熊怪,他孙猴子“不破防”。
是以,别人追不及的孙猴子,固然是强行五五开,可这轮到孙猴子攻坚的时候,也被动的被那黑熊精给五五开了。这才是那黑风王能在和孙猴子的战斗中轻易脱身的原因。
那猴头,既然攻门不开,也只得回那观音禅院,说起来那猴子也是上过天庭的人,自然对于食物的需求要小很多。但是他也不是来吃饭的,说实话还不想遇见自家师傅呢,丢脸。但是那唐和尚可是下了死命令,这要没个源流,怕的就是“紧箍咒”啊。
不来还好,这一回来,唐僧立马问起,那猴子也一五一十讲了,战了半日,不分胜负。这一来,既没有面子,也没了里子。孙猴子只得耍心机,拖一拖时间,问起了茶饭,问起了草料马匹。
唐和尚正不待见他呢,他却好,还主动在这里优哉游哉,哪里安得三藏法师的心。那玄奘也真没耐心,祸是你惹下的,也是你自己要处理的,说道:“自你去了这半日,我已吃过了三次茶汤,两餐斋供了,他俱不曾敢慢我。但只是你还尽心竭力去寻取袈裟回来。”
三次茶,两餐斋,半日已过,这是在敲打那孙猴子呢。
这一次倒好,这猴头自家也没甚脸皮,不只是不是听懂了唐和尚的话语,回应道:“莫忙!既有下落,管情拿住这厮,还你原物。放心,放心!”慢悠悠吃了饭,再次出发,黑风山空中四处逛了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这是那孙猴子知道自己刚正面是没办法的,只能走迂回路线。也是恰了巧了,那黑熊不理会孙猴子,却要办佛衣会,反是给那和尚“师祖”,大阐金池老商人递过去一封信。这是做什么,那袈裟不就是从人家屋子,内里方丈处给偷走的么!
这正是赃物非要见主,那黑熊精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且看这请帖上写着:“侍生熊罴顿首拜,启上大阐金池老上人丹房:屡承佳惠,感激渊深。夜观回禄之难,有失救护,谅仙机必无他害。生偶得佛衣一件,欲作雅会,谨具花酌,奉扳清赏。至期,千乞仙驾过临一叙。是荷。先二日具。”
别的不说,文采却是斐然。此信言辞间一点儿也不论那袈裟的来龙去脉,偏偏把目的放在了请客吃饭上面。这是为何?
这就不得不说一说妖怪的道理了,偏生和人不同。你看这孙猴子,那就是个精怪,那曾讲过人间的伦理道德。正和这黑熊怪此番隐喻的言论一致,什么是仙,什么是妖,那就是修行者的人性和兽性。
若是论起弱肉强食,只顾自个儿,自然是妖占据上峰。若是论起伦理道德,人心向善,那自然是世间主导,凡尘间的人,占据上峰。
此番世界,正是以人为主导的,主流就是人类,那言论之间自然也是以人类为主。以人类的眼光看来,那妖类的道德水平不合人伦,动辄恃强凌弱,欺善怕恶。这样的社会形态,符合丛林法则,却不符合智慧生物的社会结构,完全就处于愚昧的状态。
偏生现世间,那化形的妖,正是类“人”而却又是不合常理的“人”,是以称之为妖。
那孙猴子为何还是个畜生,正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份看成是人,一味逞强好胜。而这黑熊怪虽然耳濡目染了许多的社会文化,甚至于修养十分高,但是骨子里的“妖”气却还没有彻底改变,正如这袈裟的归属。
在这熊罴的眼里看来,袈裟不管是谁的,首先就不是那金池上人的。既如此,这大阐长老也定然是用非法手段,强取豪夺的。更何况,那黑熊入夜来看,正是孙猴子助火之时。
既然如此,那这事件就简单了,自然是谁的手段高,那就是谁的。这中逻辑,自然是身为妖的身份,心里面如此思考,恰巧的是,那孙猴子也是这么以为的。
是以,孙猴子上门,不是讲理,而是讲力。熊罴怪请那金池长老,也不是在讲理,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是故,黑熊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更皆用这小小的一封请帖,试探试探那孙猴子的真章,看看一介凡人,能从他手里拿东西,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手段。
可惜的是,这黑熊怪不想理会得那孙猴子,那孙猴子偏偏不得不来找一找这黑熊怪的麻烦。他不知这金池长老的寿元为何有二百七,还以为正是和妖精结伍,得了服气的法门儿。于是变化一番,做个金池上人的身份,朝自己的任务目标前进。
那孙猴子毕竟是个偷儿,此番前来,想得就是用巧。一个偷儿,能有多少战力,自然是变着方儿的把任务简单化。
可是这黑熊精却并不笨,才听了金池长老来见的报告,立马就心下明了道:“刚才差了小的去下简帖请他,这时候还未到那里哩,如何他就来得这等迅速?想是小的不曾撞着他,断是孙行者呼他来讨袈裟的。管事的,可把佛衣藏了,莫教他看见。”
这正是那黑熊的小心思,完全就没把个孙猴子放在眼里,满以为金池还活着,只不过并没有办法收拾人家而已。
那孙猴子用巧,也就罢了,可这熊罴怪用巧,那正如张飞穿针,粗中有细。事虽然料不得百分之百,可是这由头却理了个门儿清,哪里可能再让孙猴子见到袈裟。
那变化而来的金池长老,进得门来,端看欣赏,却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鄙陋,只是暗道:“这厮也是个脱垢离尘、知命的怪物。”说得好像他自己也是个脱垢离尘、知命的一般。
两人礼毕相叙,本就是附庸风雅,而非风雅之人,却偏偏用巧。孙猴子但以那金池长老的身份,愿求一观,熊罴自然不愿意,乃道:“老友差矣。这袈裟本是唐僧的,他在你处住札,你岂不曾看见,反来就我看看?”却是造成既定的事实,袈裟的归属权完全归于自己。
可那猴子,也是认了……
126拙计
作为妖,既然是恃力而论,孙猴子自己也完全拿不到手,心下却借着金池的口道:“贫僧借来,因夜晚还不曾展看,不期被大王取来,又被火烧了荒山,失落了家私。那唐僧的徒弟,又有些骁勇,乱忙中,四下里都寻觅不见。原来是大王的洪福收来,故特来一见。”
没错,这就是认下了袈裟的归属,认可那黑熊精拥有完整的所有权。
当然,那猴子没那么好心,只要能到手,哪怕这黑熊精能化风,速度却远不及这猴头。是以,这猴子的目的,那就是明抢,抢了就跑。打不过你,难道还跑不过你?难道不知道那孙猴子十万天兵因何拿不住他,那就是打得赢,跑不过。
他却不知,这熊罴早早就打定了主意,藏了那佛衣,不让他看不见。可巧的是,孙猴子的气运无敌,却也没有开挂,那被打死的信差,给人看见了。巡山的小妖来报:“大王!祸事了!下请书的小校,被孙行者打死在大路旁边,他绰着经儿变化做金池长老,来骗佛衣也!”
哎呀,这还正是不会用巧的,偏偏把那用巧的给拖死了。
既然省不得力,黑熊怪拿枪来刺,孙猴子掣棍相迎,一来二去,却又回到了起点。
两人直斗到红日沉西,又不分胜败。那黑熊精着实无法,只得道:“姓孙的,你且住了手。今日天晚,不好相持。你去,你去!待明早来,与你定个死活。”我这佛衣会正值筹办中,哪里有空和你在这里闲扯。
孙猴子自然还是不乐意丢下,叫道:“儿子莫走!要战便象个战的,不可以天晚相推。”可是却并没有什么手段留人,更何况那黑熊哪怕没在“塔下”,那“血”也还蛮厚实的。只能没头没脸,只情使棍子打来,这黑熊又化阵清风,“幽灵疾步”一开,转回本洞,紧闭石门不出。
孙猴子却实无计策奈何,只得也回观音院里,按落云头,道声“师父”。那三藏眼儿巴巴的,正望他哩,忽见到了面前,甚喜;又见他手里没有袈裟,又怕丢了。问道:“怎么这番还不曾有袈裟来?”这妥妥的问罪,那孙猴子心下立马打起了鼓,敲起了锣。
幸好的是,那孙猴子心急之下,记得自己在黑风山中,得了一封书信。于是袖中取出个简帖儿来,递与三藏,讲了原委,那师父这才放下了问罪的心。
可这三藏法师袈裟不到手,并不放心,问道:“你手段比他何如?”
孙猴子脸都不红一下,实话道:“我也硬不多儿,只战个手平。”
你让三藏法师怎么看你,炫耀的是你,惹祸的是你,非要处置的是你,可这结果呢?唉,只得看了简帖,转移话题,另想办法。于是把那帖子递与那院主道:“你师父敢莫也是妖精么?”
那院主慌了神,忙跪下道:“老爷,我师父是人。只因那黑大王修成人道,常来寺里与我师父讲经,他传了我师父些养神服气之术,故以朋友相称。”看来不止是孙猴子这么以为,外人也是这么想的。其实那黑熊精哪里有这手段,要知道,若是有服气的法门儿,凭什么只有金池一人长寿。
论及金池和黑熊之间的区别,那猴子自己就是个精怪,自然了解,乃证明了金池为人,黑风山大王却是个黑熊精。那三藏法师哪里知道,却来了这么一句:“我闻得古人云,熊与猩猩相类,都是兽类,他却怎么成精?”这是骂谁呢?
好在那孙猴子已然没听明白,笑道:“老孙是兽类,见做了齐天大圣,与他何异?大抵世间之物,凡有九窍者,皆可以修行成仙。”
唐僧的意思,说的就是孙猴子,熊自然是黑风山大王,猩猩呢?假惺惺,真猴子,正是变着法儿的把自己对于猴头的不满,发泄了出来。可就像唐和尚说得,你和一只兽类生气什么,他难道能懂?白白的犯了嗔戒。
好道是,那玄奘法师也明白此理,大道无踪,那孙猴子为什么收到那如来和老君的刮目相看,正是因为心性单纯,事情虽做得不好,心性却合乎自然。猴头是个没进多少染缸的,是故你说的什么,他自己也不大清楚;唐和尚却是个从染缸里出来的,能做的,不就是引导,包容么。
是以三藏又换了话题,从嗔怒当中走了出来,问道:“你才说他本事与你手平,你却怎生得胜,取我袈裟回来?”却是这段时间轻慢了,心里开始着急,这走的虽然累,可路途却没有行了多少。数月万里,一年才三万里左右,三年时间,哪里能够往返。
那猴子无法可想,自家也懊恼,只道:“莫管,莫管,我有处治。”于是一夜无话。
这一次,却是那休息足一夜的三藏法师先行醒来,心里面想着那佛宝袈裟,哪里得到过稳睡?忽翻身见窗外透白,急起叫道:“悟空,天明了,快寻袈裟去。”真是自作孽。
那猴子一骨鲁跳将起来,早见众僧侍立,供奉汤水,乃说道:“你等用心伏侍我师父,老孙去也。”原来一夜思绪,终究无法,却是向来个透彻,自己无法,别人兴许就有法了。
可那三藏法师哪里信他,下床扯住说:“你往那里去?”要知道,这孙猴子撂挑子也是有前科的。
孙猴子倒也实话回答:“我想这桩事都是观音菩萨没理,他有这个禅院在此,受了这里人家香火,又容那妖精邻住。我去南海寻他,与他讲一讲,教他亲来问妖精讨袈裟还我。”这是什么鬼逻辑,你在我的地盘儿免费住宿,东西丢了在别处,却还怪我,我又没收你钱。
三藏心里明白,这家伙就是个大话精,没理也要叫三分,吃不吃亏就不管他了,反正也从来不停人劝阻。于是连场面话都没讲,礼仪什么的也没关照,直接问道:“你这去,几时回来?”
一则为稳住自家师傅,二则也是说谎说习惯了,完全料不得时间,直接道:“时少只在饭罢,时多只在晌午就成功了。那些和尚,可好伏侍,老孙去也。”没出南赡部洲,离得并不远,却是不一时,二十四诸天便迎着了猴子,报了进去,唤入潮音洞内。
虽说唐和尚没有让孙猴子带来远方的问候,但是那猴子也知道这一次完全是自己自愿来求人的,可这无理之事,话说三分儿软,完全不符合那猴子的习性。
观音问了话,那猴子竟然动着歪脑筋道“我师父路遇你的禅院,你受了人间香火,容一个黑熊精在那里邻住,着他偷了我师父袈裟,屡次取讨不与,今特来问你要的。”这好似那吃霸王餐的人,非要闹着老板家的酒掺了水一般,付不付钱不提,反正先不先你先就错了。
还是那句话,不尊重别人的人,受不得别人的尊重。那观音是个好相与的么,骂道:“这猴子说话,这等无状!既是熊精偷了你的袈裟,你怎来问我取讨?都是你这个孽猴大胆,将宝贝卖弄,拿与小人看见,你却又行凶,唤风发火,烧了我的留云下院,反来我处放刁!”
没错,那观音也是修小乘佛法起来的,骨子里自然也有唐僧那样的心思,那就是藏拙。可这事儿,难道就不解决了么?
127巧谋
作为西游取经的总导演,观音不可能完全当甩手掌柜,更何况这取经团队都还没有齐切,怎么可能不监控你呢。再者那观音禅院好歹是那观音菩萨的留云之处,哪怕是许久没用,房间里该有的安全保卫措施,总是还在的。
是以,这一说出来,那猴子瞬间熄了火,还以为那观音真能推算过去未来,慌忙礼拜道:“菩萨,乞恕弟子之罪,果是这般这等。但恨那怪物不肯与我袈裟,师父又要念那话儿咒语,老孙忍不得头疼,故此来拜烦菩萨。望菩萨慈悲之心,助我去拿那妖精,取衣西进也。”
其实早这样不就好了么,他哪里知道真仙和假仙的区别,自己脑后的三根毫毛,那可是实打实的毫毛,不再是柳叶儿。
既然孙猴子服软,观音也只能走一趟。不过,却是看在唐僧的面子上,毕竟,观音知道三藏法师是金蝉子,如来的二徒弟,可你孙猴子是哪里来的野物呢?
两人一路云入黑风山,巧的是,那黑风山三妖,早早就打死一条白花蛇,今日刚好遇到了这凌虚道人。犹记得那孙猴子和老虎是一个德行的,速度快力量大,那就得是走刺客的路线。这一来,立马就打死了,可怜黑风山拢共三个妖怪,两日内,就只剩下一个了,还说不准结果……
孙猴子人也打了,可谓是专门想给那观音一个下马威。可是猴子却并没有什么“威”能给到那观音的,那菩萨反是大惊道:“你这个猴子,还是这等放泼!他又不曾偷你袈裟,又不与你相识,又无甚冤仇,你怎么就将他打死?”
孙猴子一看,观音并没有变什么颜色,也给出自己的理由道:“菩萨,你认他不得。他是那黑熊精的朋友。他昨日和一个白衣秀士,都在芳草坡前坐讲。后日是黑精的生日,请他们来庆佛衣会。今日他先来拜寿,明日来庆佛衣会,所以我认得,定是今日替那妖去上寿。”
你怎么懂得那观音的心思,人家却只是平静的说:“既是这等说来,也罢。”却是那猴子下了一步烂棋。这交恶那观音,本身就是一种蠢人做的事情,更何况你还当面儿杀人。却不知,自修大乘佛法以来,观音也是要人的,更何况,那猴子根本就不懂得,观音眼中,万物平等。
好在那猴子气运却是不错,看了那苍狼尸体,拾得了两粒丹丸,于是向那观音讨得计策一二,正是观音变做凌虚子,猴头变颗丹丸,正要哄那熊罴怪。
虽然那孙猴子动辄威胁罢工,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于是那观音也就听了这一回,那猴子以下级之姿,安排上级,那是得意忘形,看道:“妙啊!妙啊!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
那菩萨却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唉,这提点,那猴子完全是听不懂的,却不知,这样的提点,也全然是那孙猴子自己太做,把该得的机缘,全然给浪费了。
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这仙妖的区别,那孙猴子可是自身深得体会的啊。若不是那猴头骄傲自大,恶人先告状;若不是这泼猴心生不良,起捉弄观音的心思;以孙猴子恳求之机,机谋之力,这一次不正是能知道仙妖之别,正视自身么。
正如那观音所说,这一念,其实就是善恶之别,就是人性与兽性的区别。是以,对那孙猴子进得山来,一言不发,打死那凌虚子,观音明显是持反对态度的。虽然那猴子也解释了一番,但是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又有什么权力剥夺人家的生命呢?况且……
这黑风山的三个妖怪,和其他地方的妖怪,可大不一样。首先是与人为善,哪怕只是离人生活的地方只有二十里,却也相安无事,甚至和金池长老有来往。其次就是与妖为善,虽然也有势力划分,但是很明显,黑风山三妖很和谐。最后,这三个妖怪闲耍时高谈阔论,讲的是立鼎安炉,持砂炼汞,白雪黄芽,旁门外道。
这样修心修道的妖怪,不出意外,那完全会在时间长河当中成仙了道,可是遇上这孙猴子,直接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四方去了。
而观音更是看了这丹丸,也起了些小心思来。等上得山中,更是心中暗喜道:“这孽畜占了这座山洞,却是也有些道分。”因此心中已是有个慈悲,打定了主意要收服这熊罴怪。
犹记得这大乘佛法,乃是要人的,如来自然是来者不拒,毕竟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这观音却是双修的,哪怕现在修了大乘,心中却也还有小乘的思想,毕竟是小乘佛法得道的。是以对这人口的添加,那是存了一份儿心思。
恰好这熊罴,心有善念,多才多艺,更为关键的是年生不久,潜力巨大。这样的人才,和那孙猴子这种至人完全是两码事,那猴子是有上限的。
如此一来,毫无意外,那黑熊怪被孙猴子变做的丹药,给钻进了肚子,疼痛之间,取回了佛衣,戴上了禁箍,被收做了守山大神。也是没那洛伽山的山神土地,不正是缺了山神么。
此间事了,那孙猴子一把火绝了人家门户,这才回转。
此时,那唐和尚也因孙猴子的海口,时间上拖得许久,正等得不甚耐烦。左右观望那孙猴子却是急切间还不来,心中甚疑惑,也不知是请菩萨不至,不知是行者托故而逃。说来也是,这祸是那猴头闯下的,却偏偏巴望别人解决,你这作为能留下什么好映象呢?
正在那胡猜乱想之中,只见半空中彩雾灿灿,那猴儿忽坠阶前,叫道:“师父,袈裟来了。”
那三藏大喜,一颗心跳了半日,终于是安宁下来。寺院内的众僧亦无不欢悦道:“好了!好了!我等性命,今日方才得全了。”也才把自家乱跳的心给安抚下来。
那三藏法师虽然心安了,但是却对这猴子不放心,接了袈裟道:“悟空,你早间去时,原约到饭罢晌午,如何此时日西方回?”嗨,还不是那猴子夸口成习惯了,这一次那唐和尚却不是问罪于他,这是要敲打敲打他。
问题是,那猴子就是个一根筋,这一番敲打,到底还是不懂。那师傅又怕说得重了,这畜生生气,可这说得轻了,人家却不以为然,诚然不好做。
猴子将那请菩萨施变化降妖的事情,备陈了一遍,三藏闻言,想了想,身教大于言传,立马设香案,朝南礼拜罢,感谢那观音。这也是一种教育的方式,希望潜移默化之下,能够改变那孙猴子一二,可谓用心良苦。只不过现在的孙猴子,又怎么知道他师傅的苦心。
同样道理,天色已暗,那唐和尚却不乐意打搅人家,乃道:“徒弟啊,既然有了佛衣,可快收拾包裹去也。”说实话,这就是句场面话,所作所为,皆为教育那孙猴子。
可这猴子完全就是个实心货色,直接回道:“莫忙,莫忙。今日将晚,不是走路的时候,且待明日早行。”唉,可知你在自家师傅的眼中的地位,那是一再下滑,这一番表态,更是糟糕,哪里有一点儿奋进的心思……
128某些事件的盘桓
不提这孙猴子没有一件事儿能独立完成,也不提唐和尚对于这猴子可有可无的心思。从人情世故上来讲,哪怕是两人要走,寺内的人也会假装留一下的。唐三藏急切,说明人家真把这取经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孙猴子的缓,也正说明他没把这事儿放在自己心里。
那寺院内,唐僧虽是善意,可猴子实乃是恶威,一众僧人们听了言语,连忙表态,一齐跪下道:“孙老爷说得是。一则天晚,二来我等有些愿心儿,今幸平安,有了宝贝,待我还了愿,请老爷散了福,明早再送西行。”
那猴子惫懒,连忙答应道:“正是,正是。”取经团队到底是团队,唐僧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这代替取经团做决定这事儿,又在唐长老心里留下了疙瘩。
于是那些和尚,都倾囊倒底,把那火里抢出的余资,各出所有,整顿了些斋供,烧了些平安无事的纸,念了几卷消灾解厄的经。当晚事毕,次日早行。
不提那遥遥无期的路程,也不说这龟爬蜗行一般的速度,取经团上得山高,佛门也继续着自己的计划。
阳春三月,乌鸡国中,那文殊菩萨的青狮,已然是变了道士掩样儿了两年,把个道门手段,使在了国王眼前。可这一日,却是假借游春赏玩,哄那国王到井边看宝,把那国王给推下井内,将石板盖住井口,拥上泥土,并移了一株芭蕉栽在上面。
仲夏,盘丝岭上,自七衣仙女被孙猴子定身以后,生了心魔,王母让他们在此濯垢泉洗涤心灵。这一日,却是洗下了身上的污垢,不再准备下凡。上方之物,哪里是凡俗可比,这一身的污垢虽洗于池中,却引动人心,熠熠生辉。
巧的是,正有七只蜘蛛,化形未成,闻着味儿就下去了……
这些天道大势,自然和蛟魔王没有什么干系。可他在黄风岭呆了年把,那老虎的实力也是蹭蹭往上,唯有这取经团的消息,那是一点儿也无。
既如此,干等,可不是蛟魔王的作风。西方路头没见到唐僧,那就只有往东去了。说做就做,蛟魔王也没给那老虎一个交代,却是忘了让他把功夫用在游斗和保命上。而此路东去,正好是那鹏魔王的授徒之地,血屠山。
六百四十一年,蛟魔王一路走入了血屠山中。而说起这山名儿,完全是鹏魔王那凶恶的弟子生生给打下来的。妖分妖精妖怪,居于外的,却是妖怪居多,也是这妖怪哪怕要融入于人,人也不接受这奇形怪状的东西啊。那鹏魔王的弟子,哪怕在妖怪看来,也是凶恶之极。
论到妖怪吃人,自然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可这鹏魔王的弟子,乃是一只大鸟,身背九头,方圆丈二。这羽虫吃血食,和兽类不同,乃是用嘴去啄的。如此一来,往往是血流满地,这地儿人杀得多了,血流得多了,满山血红,是故唤作血屠山。
可是这一次蛟魔王到来,却是与往常不同。青松碧桧,绿柳红桃,山禽对语,仙鹤齐飞,水绿滔滔,祥云朵朵,诚然是个景致幽雅处,寂然不见往来人。这还是血屠山么,反正蛟魔王也没怎么来过,倒是空中路过过。
这血屠山上何曾见过这番景色,竟然不像是个妖王居住之地,反倒似是个得道成仙之所。可巧的是,那蛟魔王一路没看到过人烟,却在一颗香桧树下,见到一人。其身胖胖,微微发福,身高如常,七尺有余,看起来那是一个面善,全然无害。
蛟魔王细细看来,多年不见,不敢认,却是头顶光光,戒疤犹在,袈裟束身,素净陈旧。别说是模样,那只是类似,那气质,那动作,分明都带着几分偷偷摸摸。天下的小偷那么多,能让蛟魔王感觉得到,却又偏生讨厌不起来的,分明只有两人。
蛟魔王不敢认,可那和尚且却是个知礼的,带着三分欣喜,急忙上前施礼道:“二哥……嗯……施主,贫僧有礼。”
蛟魔王楞着眼睛看上了好一会儿,方才带着疑问说道:“六弟何时做了和尚。”
那和尚满脸的悲苦,却又一身的轻松,闻此叹言道:“有感世间之事,无可留恋,天劫之下,力小难渡,正巧那观音东来西往,一来二去,才知佛渡有缘人。”那和尚说话间既不请坐,也不看茶,彷佛那世俗的规矩什么的,完全无关,却是与天地同自然。
蛟魔王闻了此言,略显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要知道,作为都是了解猕猴王的人,世间能留恋的是什么,自己可门儿清啊。面对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眼前人,说什么呢?
只得用超级无敌转移话题大法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劫之下,仍有一线生机。管他佛渡不渡你,要靠的不是佛,而是自己争与不争。”
禺狨王也明白,蛟魔王不可能和你谈远去的人。可是这通天大道怎么走,自己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有道是人各有志,那和尚笑笑:“本已经是逆天而行,争命于一线了,能有点方式方法缩短那么一点点的天地之差,走点儿捷径,也未尝不是好事。”说完很是坦然。
蛟魔王确实想要劝阻这禺狨王,可这原因哪里是因此啊。要知道毁人道行如杀人父母,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你怎么走我不管,我怎么走关你屁相干。他这完全是因为知道了那孙猴子投了佛门,恨乌及屋,见不得和尚。
恰好这林子里的和尚还是个旧相识,不杵上几句,那都过不得。如此心态下,那蛟魔王闻的此言,这不是在跟我打禅机么,就这还讲不过你:“什么好事,就怕这捷径走多了,失去了上进心。失去了争竞的心思,丧失了志气,空负一身本事,唯愿摇尾乞怜!”
好在这两人也不是喜欢动手的,换了那孙猴子和黑熊精,立马就得打起来。
所谓理不辩不明,在蛟魔王看来,与其委曲求全,不如强争一线生机。当然,实际上现在的蛟魔王,心怀愤恨,坐井观天,只求一时闪耀,不争无尽永恒。这一来,也是个不争呐,大哥不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嘛。
禺狨王一听,本想说一句:施主,你着相了。可却思忖三刻,这哥们的追求不在这里,那猕猴王早已兵解,可人家也断不会当和尚。无奈继续分辩:“敢于争命的不管走不走捷径,还是会努力上进;没志气的哪怕不走捷径,他也不会敢与天争之。既如此,又何必那么执着于表面呢。”
蛟魔王猛然才发觉,原来自家六弟这嘴炮打起机锋来,竟是是如此之凌厉!是啊,贪财的,你给不给钱,他有没有钱,都会贪,哪里会去收敛;不贪的,见过钱或者没见过钱,有钱还是没钱,给他点钱对他来讲还不是一样。人若心坚,环境对他的影响自然就会很小。
蛟魔王苦苦思忖,三个时辰以后,方才勉力道之:“既如此,有志者,何必求人;若是走了捷径,则必定再难有争天之志。”
嘿,这什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129蛟魔王辩法,孙猴子捉妖
确实,两人所说,那就好似在讨论,好人做了坏事,还算不算好人。
在蛟魔王看来,禺狨王觉得苦修太难,投靠了一方势力,走了捷径。也正是这捷径,不走还好,那就是个清官儿;可是一旦接受了贿赂,你还算是清官儿么?也不知如果那禺狨王得的不是佛学,而是道统,蛟魔王又会如何。
反之则是这和尚的看法,苦修看不到尽头,有这么一段捷径给你走,你何必非得固执着不走呢。正如这清官儿,家无闲财,民无余产,一旦有人给你一座厂矿,难不成你就不能带领乡亲们富起来么?
而现在,论到这和尚脑壳痛了,到底是应付一下“商人的饭局”呢,还是谨守自己的本心呢。禺狨王只是闭目不言,眉头紧锁,苦思冥想,蛟魔王与他更是在此桧树前静立了足三日。
这一日,那和尚方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叹道:“佛家大开方便之门,放下屠刀也能立地成佛。都是与天争命,有没有志气,选什么道路,投不投靠一方势力,目的不都一样么。”
我擦,不想这和尚直接跳了出去,那蛟魔王自省其言而思之:也是啊,黑猫白猫,抓住耗子的才是好猫。天天修炼,日复一日,大家都是为了活得久一点,不管是作妖的和做仙的,只不过是方式不同,大家的认可程度不一样而已。
可惜的是,那都是追求长生的,如果有更好的路走,为什么就不循着前人的脚步,而非要自己踩出条荆棘至臻呢……问题就在于,这蛟魔王不是个追求长生的,现在一门心思想得是报仇雪恨,制造麻烦,给那孙猴子带去痛苦。
话虽如此,不期那蛟魔王却一时没跳出来,竟然就此陷入了那无边想象,不得其门而入,就此耸立在这香桧树前足有久久不愿醒觉,只怕一时三刻便要坐(站)化于此了吧。
那和尚乃是旧相识禺狨王,哪儿能把自家老哥哥给扔这儿不闻不问。当日下雨,只得以意念挪动着蛟魔王的身躯,缓缓向上。原来,这家伙的住处,却是在树上啊,这不还是怀念着弥猴山上那宽敞的树屋么。
蛟魔王迷失在了禺狨王的话语当中,取经团却是越行越高,来到了乌斯藏境内。
一路上,也不是那徒弟将就着师傅,反倒是那唐僧将就着孙猴子。其实这样的处理方式,也是那唐和尚过于软弱,适合做家人,却不适合做领导。但是反复实验下来,三藏法师也算找到了一丁点话语权,而方式就是,我先下决定。
这一日天晚,远远望见一村人家。按道理讲,该是那吹牛的孙猴子昼看千里之时,却反倒是唐僧先行说道:“悟空,你看那壁厢有座山庄相近,我们去告宿一宵,明日再行何如?”唐僧的这种说话方式,既是以自己为主导,又兼顾了那猴子的建议权。
孙猴子大约也不懂语言的艺术,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且等老孙去看看吉凶,再作区处。”看来这事儿也曾有过,唯独这跟自家师傅称“老孙”……
确定了没有乌云滚滚,黑云压城,把孙猴子看不出问题,自然应了唐僧的要求。
现在的问题,就之剩下到哪里化缘,到哪里住下了。和妖怪的分布正好相反,这一方世界,自然是越往西边儿人口密度越稀疏,越是西去,也就越是穷困。
若是只有唐僧一个,出家人有吃有住,那就是上分了。可是孙猴子是个受不得委屈的,自来有股子傲性,完全一副“富人家的孩子”。是以,孙猴子的选择,和唐长老完全不同,吃要吃好,住也要住的奢侈。
问题是,取经团是没有后勤补给的,吃喝全靠“乞讨”,哪里有什么闲钱。
这事儿倒也好办,那孙猴子也做了不知凡几,唐和尚倒也没办法做过多的要求,只能把这事儿全权放与那猴子办。
于是那猴头照旧,找上一个精神头好的,富贵人家出来的,衣服穿得还算不错的——大户人家?老爷?少爷?不对,这样的富人,不是你一个穷人想见就见的,需要的是引荐,需要的是孙猴子耍手段。
恰巧的是这乌斯藏高老庄高老太爷,派了自家家僮高才,急急匆匆,正要寻人捉妖。你看他,头裹绵布,身穿蓝袄,持伞背包,敛裩扎裤,脚踏着一双三耳草鞋,雄纠纠的出街忙步。这不正是一副富贵人家奴仆,外出办事儿的模样么、
于是这猴子一把把住人家,就要问路。当然问路是假,你一看人家急匆匆没空的样子,偏偏要逮着别人不放,分明就是找麻烦的。那高才只管苦挣,心里着急,口里只能大声嚷道:“我庄上没人,只是我好回信儿?”
这意思,高老庄上没有别人么,怎么你就偏生要找我问路。他哪里知道,人家猴子就是故意的,一条街上就是你现在看起来最像有钱人家的人,不找你找谁啊。
好歹唐和尚还没有发话呢,孙猴子也不好当面儿吵吵起来,只得假装陪着笑道:“施主莫恼,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就与我说说地名何害?我也可解得你的烦恼。”嗨,现在的孙猴子和街上那些算命的有什么不同,这一双眼睛,哪里是火眼金睛,分明是世故人情。
看来,唐长老一番锻炼,这猴子进步不少。当然,这脾气已然糟糕,帮忙这种事儿,还能强行让人家做的么?
那高才,好歹是富人家的子弟,孙猴子呢,一副凶恶模样。人家骂也不敢骂,只得发泄发泄,既挣不脱手,气得乱跳道:“蹭蹬!蹭蹬!家长的屈气受不了,又撞着这个光头,受他的清气!”看来,哪怕是修养再好的凡人,也是遇不得那孙猴子啊!
巧了,这句话,那猴头居然听懂了,也怪那高才说得不隐晦,指着秃驴说光头,明摆着嘛。这一下,孙猴子垮起脸来,道:“你有本事,劈开我的手,你便就去了也罢。”
你一个神仙,何苦这样为难凡人。高才自然挣脱不了,人都快急哭了。那三藏法师毕竟良善,本不想开腔,你说你问个路还用强。只得道:“悟空,那里不有人来了?你再问那人就是,只管扯住他怎的?放他去罢。”这意思,你换个人问不得么。
开玩笑,孙猴子故意找的,换得么。笑道:“师父不知,若是问了别人没趣,须是问他,才有买卖。”对急人所急,需人所需,才是大买卖。
没办法,高才告诉了他们此处何地,可孙猴子是要强行做买卖的,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高才无奈,只得实情相告。巧了,那猴子正愁没地儿吃饭呢,抓妖嘛,顺便顺便。
于是道:“你的造化,我有营生,这才是凑四合六的勾当。你也不须远行,莫要花费了银子。我们不是那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其实有些手段,惯会拿妖。这正是一来照顾郎中,二来又医得眼好,烦你回去上复你那家主,说我们是东土驾下差来的御弟圣僧往西天拜佛求经者,善能降妖缚怪。”
唉,这可是那猴子再一次主动挑事儿了。
130降妖高老庄
人家打定的主意,高才一个凡人,而且还是个下人,哪儿能有什么办法,只得照依。
这一来,取经团顺利的被引荐给了高太公,可这毕竟是强买强卖,生意圆满也还罢了,这要是钱货谈不拢……
毕竟孙猴子是个精怪,平时不常见,自然少见多是“怪”。就这么个活雷公,吓得人家战战兢兢,唐长老还没开口,孙猴子早早的骂了人家一顿。
既然看起来不好惹,那高太公也只得让人家进门儿一叙。三藏老实,毕竟不喜欢无故骗人,只说西天求经,借宿一宿。可人家的买卖是捉妖,你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那孙猴子一看,这师傅是见人说人话的,只得补充道:“因是借宿,顺便拿几个妖怪儿耍耍的。动问府上有多少妖怪?”呵呵,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可那高太公,关注的却是后半句,也是那孙猴子混迹人间那十年之功,找的正是那人家再无他法可想之时。于是这一问一答之间,也就谈起了妖怪的来历。
但凡断案,那事儿都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但要听取双方当事人的意见,还得多听一听群众意见,邻里乡亲的意见。更何况清官难断家务事,一边儿倒的言论,可以值得采信么。
不过别忘了那孙猴子是来做什么的,是来借宿的,“顺便拿几个妖怪耍耍”!
猴子自然是个浑人,可那唐和尚是个讲道理的,高老说人家能吃,三藏却知道人家能干所以能吃。然而到底这单方面退婚,也只单方面得让那孙猴子给听了,那猴头也就单方面的给应下了。
唐僧心里面唱了句MMP,打进门儿自己都只答了一句,应了一句,这局势牢牢的给他两个定下了。这还罢了,问题是到现在为止,那孙猴子根本就不靠谱啊,没有一件事儿是他自己能解决的。
做买卖的双方是一个非常急切要买,一个专为显能耐,唯独把位置最高,说话最应该大声的唐和尚给落下一边,唐和尚心里能舒服么。可这是团队,而且唐和尚还需要住宿,也就只有沉默以对了。
这边眼看着没办法,那边孙猴子大话照样,应下道:“这个何难?老儿你管放心,今夜管情与你拿住,教他写了退亲文书,还你女儿如何?”那猴头瞟了一眼,那唐僧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可人家这生意,反正你是顺便,既然吹高兴了,再多吹点儿牛不更好么。于是高老大喜道:“我为招了他不打紧,坏了我多少清名,疏了我多少亲眷。但得拿住他,要甚么文书?就烦与我除了根罢。”前者是退婚,后者是要命啊,你孙猴子一个精怪,妖怪的命不值钱么。
但是这生意,却是把那猴子谈高兴了,道:“容易,容易!入夜之时,就见好歹。”这三言两语之间,也就答应下了这杀人的买卖。三藏法师脸黑了下来,这么大个事儿,你拿着刀直接就上了,都不理清楚前因后果的?
那老儿自然高兴,又是张罗兵器,又是张罗人手,哪里知道上方坐着不言语的长老,已是处在了火山即将爆发的边缘。
答应都答应了,那孙猴子才再次想起自家师傅,眼见头上要冒光,只得认道:“我不用人,只是要几个年高有德的老儿,陪我师父清坐闲叙,我好撇他而去。等我把那妖精拿来,对众取供,替你除了根罢。师父,你放心稳坐,老孙去也。”
好歹解释了一句,应付应付唐长老,让自家师傅宽一宽心,我孙猴子也是要对供的。
就这么捣开门扇,接回高家女儿翠兰,那孙猴子摇身一变,等起了那“郎君”。也是,那猴子可是放下了大话,自家师徒乃是借宿来的,肯定要速战速决,直接逮住了事。再者,自己可是和唐僧保证过,要对供的,自然要先了解一下,反正自觉也不耽误多久。
不多时,那妖果然来了,孙猴子一眼看了,认了出来,却是一个野猪头。
那孙猴子自然是做过妖怪的,虽说尚未化形,谈不上妖,可认识的人也还多。别说是地上瞎换到处交友,天上也赖着人家酒肉了一堆。而野猪头,却是没有见过,五百年以内的人,除却黑熊怪,孙猴子那是高傲自负习惯了,哪里抵得住自家。
既如此,那猴子也就安心套起话来,假意欲拒还迎,唉声叹气,那猪精果然道:“你恼怎的?造化怎么得低的?我得到了你家,虽是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曾白吃你的:我也曾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如今你身上穿的锦,戴的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你还有那些儿不趁心处,这般短叹长吁,说甚么造化低了?”
嗯,没错,这猪妖活脱脱的成功人士,有能耐赚得钱,不敢攀比M云,也算是丑富翁的代表。这要是放到今天,那妥妥的人生赢家,想要什么样儿的没有啊,更何况……
那猴头儿也不含糊,深得顶嘴的精髓,直接打脸人家的相貌,虽然自家也不怎么样,可奈何矮小不显得凶恶。就这么一句,猪精却受不得了,都说打人不打脸,你这指着秃子喊和尚……
于是那猪头道:“我虽是有些儿丑陋,若要俊,却也不难。我一来时,曾与他讲过,他愿意方才招我,今日怎么又说起这话!我家住在福陵山云栈洞。我以相貌为姓,故姓猪,官名叫做猪刚鬣。他若再来问你,你就以此话与他说便了。”
合着不用等到现在,就是那时,有钱的人,甭管有多丑,那也是吃香的啊!
既然话也问了,对供也算是完工,自然就只剩下捉妖了。可惜人家并不害怕,笑道:“睡着!睡着!莫睬他!我有天罡数的变化,九齿的钉钯,怕甚么法师、和尚、道士?就是你老子有虔心,请下九天荡魔祖师下界,我也曾与他做过相识,他也不敢怎的我。”
你看看,合着,有身份有背景,有地位还有钱,丑算个什么事儿啊。
可惜的是,那孙猴子已然打过两次大阵仗,斩获自然为零,可是收获嘛,也还是有些的。其中最大的收获,自然就是自家的名号,好像一点儿也不响亮啊。那玉龙没见过他,也没正式搭话;而黑熊怪更是嘲笑起来,不以为然。
其实想想也对,哪怕你是“红通”名单上的人,也不过是坐牢之时新闻中的一次闪现,谁TM管你是不是有钱有势。这样的人,正常情况下又有谁会宣扬,“老子可是做过监狱,吃过牢饭的”。
但是孙猴子却不依常理度之,满以为自己是社会大佬出狱,道:“他说请一个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姓孙的齐天大圣,要来拿你哩。”这名片上的字有点儿多啊,真有名气,人面儿广的人,那是不需要这么弄的,谁还不认识M云么,需要说阿里巴巴是谁的么。
相反的则是,不被人认识而需要打开场面的人,好似推销人员一般,那名片上的头衔排满离开整张纸片儿。也是恰巧,猪刚鬣居然就认识他……
131坑神“吾空”
孙猴子此话一讲,猪刚鬣回头就要走。孙猴子自然是自己心态有问题,完全是变态,就好似当年黑社会,完全以坐牢而自豪。可一般人呢,若是没相干的,你去记一个牢犯的名字作甚?
巧了不是,这猪刚鬣,正是天蓬元帅下凡。若说知道那孙猴子也不假,可是那猴头一现形,这家伙却立马落荒而逃。你就认识他?奎木狼怎么就不认得?
其实特殊的是奎木狼,而不是猪刚鬣,认得孙猴子的,任务什么的,多与那猴子有交集。不认得孙猴子的,自然是不需要与那孙猴子产生什么关连。
猪刚鬣认得孙猴子,不仅仅是因为孙猴子的原因自家魂落九天,还因为自己的任务目标,就是“孙猴子”。杀孙猴子?非也,要杀早就杀了,那猪怪的目标,是毁了孙猴子的后路。
在背后说人闲话,想要做人坏事,见了事主的面,自然是心虚的。而这天蓬元帅是魂灵下界,投生出来乃是妖怪,妖怪者,本能大于智慧,这么点儿心虚,一下子就放大了。
就这么着,那猪刚鬣见了孙猴子这事主,挣破了衣服,化狂风脱身而去。
论速度,这世上少有可以及得上那孙猴子的,朝游北海暮苍梧什么的,乃是真仙手段,世上少有,天下无双。那猴子果然掣起金箍棒,望风打了过去。
猪刚鬣急了,立化万道火光,转投福陵山去。这猪妖竟然是在心慌之下,情急用出了纵地金光的法术,让那孙猴子再追都追不上了。可这法术有毛病,方向的指向是看得出来的,金光朝哪里去,夜里甚是明显。
这心慌也就不说了,小偷的心态,匪类鼠胆嘛。可这打都不打一下,也没发生个什么猪八戒背媳妇儿,说不过去吧。说得过去!
一则,那猪刚鬣没带武器,虽然那钉耙能大能小,但是谁约会还带个武器的。二则,那天蓬元帅的层次其实要高于孙猴子,知己知彼的;是以,被敲打了两千锤,魂落下凡的猪刚鬣心里面儿明白,孙猴子难缠,自己打不赢的。
不赢,那自然是久战必失,没好处的事儿,这还躲不赢么。
问题却是,那猪刚鬣魂落九天,智商也不怎么在线,这有轨迹的方法,那就得多变换几次方向才对。可这直挺挺冲自家里去,正好给了那猴子追击的路线。当然,抓着武器的猪刚鬣,久战必失,却也有一战之力,自然也就不怎么怕那孙猴子了。
猪妖认怂,可那孙猴子的大话已然是放了出去,这还没休息呢,借宿才到哪儿呢,顺便拿妖还是得拿啊。只得追了上去,火光前走,彩霞随跟,到地儿拿猪妖操起钉耙,猴子喝一声道:“泼怪!你是那里来的邪魔?怎么知道我老孙的名号?你有甚么本事,实实供来,饶你性命!”
这时候那孙猴子倒看明白了,自己也就是个无名小卒,确实不是什么天下第一驰名的妖怪。当然,名利心作祟,做了一场牢,归来还想把朋友圈儿刷爆,反转一下不好的名声。
那猪刚鬣手持武器,胆气上升,也不怂他,报了名号,说了前因后果,打了起来。这一打,就从二更打到了天亮,足足有三四个时辰。
这时候,问题就出来了,那孙猴子身子小,需求少,石猴出生,五百年铜汁铁丸,耐力好。可那猪刚鬣是天蓬元帅出生,生魂投了凡胎,实力缩小不说,这食肠宽大,适应了人间一日三餐,能量等级不足以支撑如此这般长久。
如此一来,那猪刚鬣自觉两膊酸麻,败阵而回,化风回洞,闭门不出。
云栈洞前,那孙猴子大话都说出了一夜,“借宿”之事自然结束,拿不下人,无奈也管不了什么面子里子的分别。于是只得回见师傅,免得紧箍咒起。
那唐和尚能好受么,赶了一年的路,虽没走多远,到底上坡路难行,高原上高原反应还恼火。总算是适应了,得了个地方借宿,却因为那猴子的“面子”,选择了这大户人家,又大话捉妖,一夜未归,唐僧也是被搞得一夜未眠。何苦来哉。
那猴子从天上回来,尽管大话没有实现,但是惹不起啊。慌得那诸老一齐下拜,也不管结果如何,顾不上多余其他,皆谢道:“多劳!多劳!”劳而无功,怎生雇佣。
人家那是客气,孙猴子厚黑,但是那三藏法师脸皮薄啊。话是你自己说的,事儿是你自个儿办的,这空手而回……只得问道:“悟空,你去这一夜,拿得妖精在那里?”
孙猴子本来就不想提,这丢脸不是么。但是这知之为知之,拖着不是更丢脸么。还好,急切见记得自家师傅乃是讲理的。于是回道:“师父,那妖不是凡间的邪祟,也不是山间的怪兽。他本是天蓬元帅临凡,只因错投了胎,嘴脸象一个野猪模样,其实性灵尚存。”
这是要以他师傅的矛攻他师傅的盾啊。不是说好要对供么,先对着对着供词,借个台阶下一下再说。
接道:“他说以相为姓,唤名猪刚鬣。是老孙从后宅里掣棒就打,他化一阵狂风走了。被老孙着风一棒,他就化道火光,径转他那本山洞里,取出一柄九齿钉钯,与老孙战了一夜。适才天色将明,他怯战而走,把洞门紧闭不出。老孙还要打开那门,与他见个好歹,恐师父在此疑虑盼望,故先来回个信息。”
这一说,面子里子对供什么的,全有了。三藏哪里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这猴头找那么多话来说,不就是本事不够,没打过人家么。
可高家不知道啊,那猴子自天上来,自然有些本事,至少没死不是。于是那老高上前跪下道:“长老,没及奈何,你虽赶得去了,他等你去后复来,却怎区处?索性累你与我拿住,除了根,才无后患。我老夫不敢怠慢,自有重谢:将这家财田地,凭众亲友写立文书,与长老平分。只是要剪草除根,莫教坏了我高门清德。”
问题是,那猴子吃力不讨好啊,打不过怎么办,只得和稀泥:“你这老儿不知分限。那怪也曾对我说,他虽是食肠大,吃了你家些茶饭,他与你干了许多好事。这几年挣了许多家资,皆是他之力量。他不曾白吃了你东西,问你祛他怎的。据他说,他是一个天神下界,替你巴家做活,又未曾害了你家女儿。想这等一个女婿,也门当户对,不怎么坏了家声,辱了行止,当真的留他也罢。”
才一夜功夫,原告律师就变做了被告律师,还是主动的。你这猴子,翻脸不要翻得如此难看吧,唐长老脸色发青,看了过来。
高太公也没办法啊,脸皮都撕破了,往后能好过?哀求道:“长老,虽是不伤风化,但名声不甚好听。动不动着人就说,高家招了一个妖怪女婿!这句话儿教人怎当?”
三藏法师脸都丢到家了,事儿揽下了,做不好你揽什么揽。严厉的看着孙猴子:“悟空,你既是与他做了一场,一发与他做个竭绝,才见始终。”那眼神,分明是做不了别TM回来了,念紧箍咒念死你。
唉,吹牛害人啊!
132简单任务
面子重要么,实力重要么,取经最重要,不耽误事儿最重要。今儿个,那老和尚怕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孙猴子了,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孙猴子看了看唐僧的脸色,这咋整,那老和尚要发飙,好像还把任务难度给提高了,不但限时,而且还不给找支援的时间。只得心里咬牙,脸上狡黠道:“我才试他一试耍子,此去一定拿来与你们看,且莫忧愁。……老高,你还好生管待我师父,我去也。”面子都丢光了,还死要面子。
那猴头受了唐僧和野爹的气,没处发火,来到福陵山云栈洞,直接把两扇门给打了个粉碎。爆了种,涨了怒气,战斗力该是提高了吧。哪儿啊,那孙猴子实力上限就是天花板了,只能耍其他的手段,白生气不是。
反正拿不下,不如说说话,划水偷油,也是工作的一种方式嘛。那猴子只管偷奸耍滑,看了人家兵器比自己的漂亮,心里面可不舒服了,非得要贬几句,戏谑道:“你这钯可是与高老家做园工筑地种菜的?有何好处怕你!”
这么一来,倒也是给了那猪刚鬣一些信息。咱先歇歇气儿,说说话……这么一说,正是给了那孙猴子一种不输不赢通关的机会。没错,我拿不住你,可你把我有什么办法呢?
确实,那孙猴子是个类似刺客的面板,游走的打法,最喜欢的就是放风筝,却因为没有一击毙命的招式,需要打持久战。但是那猪刚鬣显然是武艺更加高超,卸力的方式也更巧,虽然身子骨不甚灵活,倒也能抵得住。
但说到底,死拼也很是耽误事儿,要知道,这天蓬元帅下凡,虽然好多手段都因为降级,魔力不足而放不出来,但是那纵地金光却还在。既然有底牌,谁怕你不成。再者,那猪刚鬣家门在此,孙猴子不知道人家也是空屋子没什么补充,可自家个儿愣是一夜没吃饭啊。
其实认真比起来,那孙猴子属金,猪刚鬣现在是属木的,猴子天克那猪妖,却没拿下来,就很是说明问题。那么这猪头的弱点在哪儿呢?心理素质!
天蓬元帅是犯了错,被锤了两千,贬真灵下凡的,投胎还投错了。从高富帅一下子给弄成了矮矬穷,落差之大,自己是清楚得很。这一来,心里边自然留下了弱点。
和那孙猴子不一样,他那人生巅峰来得容易也去得快,完全是拼一把试一试的存在。那天蓬元帅虽然也喜欢走捷径,却也打熬了许久,哪里那么容易过这道坎儿呢。
是以,这“至人”孙猴子如果说是上限低下限高的话,这猪妖那就是下限低上限高。也就是说,孙猴子三板斧不成,往往就要动歪脑筋,否则就要进入持久战。而猪刚鬣却是,只要勇气尚存,怼天怼地也不孬;可若当下心虚,那就是个草包。
而现在,既然孙猴子不乐意打,那猪头自然也就乐得不打,双方暂时性的都把对方没办法,又都不愿意比一比耐心和耐力,那就大家一起吹牛扯把子。可这么一来,猪刚鬣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不正是自家身上携带的钉耙么,正好那猴子还很是嫉妒的贬低它。
论实力,不相上下;论耐力,都不想打;论吹牛,猪头有钉耙,猴头有啥?
那孙猴子听了他铜头铁脑一身钢,钯到魂消神气泄之言,趁机收了铁棒,这不正合适么,吹了自己的牛,还能不输阵仗。于是道:“呆子不要说嘴!老孙把这头伸在那里,你且筑一下儿,看可能魂消气泄?”反正头铁,而且还有紧箍在身,万一打掉了呢!
算计虽好,可是这结果……
猪刚鬣真个举起钯,着气力筑将来,扑的一下,钻起钯的火光焰焰,更不曾筑动一些儿头皮。唬得他手麻脚软,道声“好头!好头!”这却是怕了,要知道夫战,勇气也,这样还打什么。
当然,初时这猪刚鬣并不知道那孙猴子的防御达到了这样的层次,份属难以战胜的敌人而已。可是现在呢,很明显单纯的物理攻击是难以破防的,可谓是不可战胜的敌人了,怎能再有信心。
这一来,那猴子借机吹嘘一波,却不料,把取经人的身份给显露了出来。那猪刚鬣正是三年前被观音说动的猪悟能者,却因为只开了保底工资,自家在这山中没甚吃食,已是做了人家三年女婿。现在更是勇气缺失,心态下降,战斗力削弱得厉害,怎不趁此归降。
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猪头瞬间变成了需要引荐的团队预备役,孙猴子瞬间变成了团队引荐人,一番赌咒发誓,烧了云栈洞,两人才准备回去。
可是到了此间了,那孙猴子来时的火却还没发出来,反倒是自己把头伸上去挨了一下,猴子哪儿能吃亏呢。不但要把那猪刚鬣的武器缴械了,还用麻绳绑缚了猪悟能,更加丢份儿的是,居然揪着人家耳朵,一副胜利者的模样,回转高老庄。
倒不是说这猪刚鬣的向佛之心有多坚定,只是三年的夫妻不和,家庭不睦,那家伙也是有点儿反感了。再加上当时的招揽条件,给的是保底工资,并没有说道福利加班提成等。再者那猴子已然夺门而来,山中已然血食稀少,总还要再找个饭碗吧。
如此,这猪妖,竟然是轻易就被孙猴子给抓了壮丁。却不知,这样的方式投降,白白降低了自己的地位,还白白让孙猴子给看轻了。
当然,唐僧的眼中自然又是一种看法,主动投诚,就是自己放下的屠刀,非是十恶不赦。那孙猴子不也是主动投诚的么,这样的人,心中才有善心,才好教化。
这完全是因为唐僧和孙猴子的三观造成的。在孙猴子看来,自己能打能飞,打得过自己的自然佩服,而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飞得过自己的,自己怕是要哭。唐和尚却不一样,物尽其用,各擅胜场,都是主动投效到取经大业的怀抱的,用着舒服才是硬道理。
再者,从团队利益上来讲,这队伍增加了人口,取经的成功率就增加了。而且原本那孙猴子就是个惹事儿的,老是游走打怪,顾得了东头,顾不了西头;现在两个徒弟,再怎么也会有一个人手留待身边,岂非安全性大大增加了。
至于暗中留存的三十九人守护团团队,取经团不能时时看见,安全感却是有点儿差了。
这一番交涉之后,筵宴收徒,叙了大小,那唐和尚给这猪头取了个八戒的别名儿,一行三众,辞别高老及众亲友,投西而去。收拾了一担行李,八戒担着;背了白马,三藏骑着;行者肩担铁棒,前面引路。
这一走,个月左右,直接过了乌斯藏,到了山边界限,来到了血屠山。可是唐僧勒马说话之时,猪八戒却道:“没事。这山唤做浮屠山,山中有一个乌巢禅师,在此修行,老猪也曾会他。”
诶,那猪八戒却认识这山主。
133乌巢传经
浮屠者,也就是宝塔,这血屠之地,怎么成了浮屠之地了呢?一座石堆一浮屠,一座浮屠一座塔,一座塔下一个人,一座坟堆埋骨架。自打那乌巢禅师在此修行,这山不再是一片血红,倒也五彩缤纷,山石垒砌,塔葬了九头鸟吃剩的骷髅,地名也因为人员的发展而发生了变化。
而这一切的变化,正是因为得观音教化,走出了自己路线的禺狨王。
禺狨王在此修行了几百年,鹏魔王北归,九头鸟无踪,唯有这山下的人们,得到了一丝文明的火种。交流之侧,也曾周游四方,和文明的发展一同进步。而那时节,正需要找一些强力一点儿的助力,正好遇上过福陵山的猪刚鬣。
一路景观虽好,奈何这取经团志不在此,却是朝着那香桧树下,乌巢禅师的座前而去。
和蛟魔王来时不一样,这唐僧骑马,蹄踏啼嗒,正是打搅了,山中的静谧,林前的思想家。可这自家门内,那是存在着一个顿悟的魔王来着,不合适与这取经团见面吧。
那三藏法师加鞭纵马,直至树下。乌巢禅师见他三众前来,没法,即离了巢穴,跳下树来。唐僧下马就拜,这禅师却用手搀道:“圣僧请起,失迎,失迎。”
矣,这乌巢禅师怎么认得他?
取经之事,那观音来来回回,好歹还留下了一座留云下院,这乌巢禅师知晓得不多,但是不该人精本色,猜也能猜个不差。而这唐僧的样貌嘛,别忘了,这位可是在盗山“得盗”的人啊。
得道成仙,这一位到底也不差,而这唐僧的画像,正好在那蛟魔王的身上。若是蛟魔王还醒着,也许乌巢禅师可能没什么办法,可不巧的是,蛟魔王一朝顿悟,被这禅师搬动了一下。
把一个人从树下搬上去,也许根本不需废这禅师什么力气。但是这既要保证力度,还得要保证平衡度,而那画卷,根本就不是蛟魔王的物品,没有什么保险措施。这一动,人没事儿,那画卷却是掉在了地上。
这提锡杖,毗卢帽,地藏模样;骑白马,立单掌,分明和尚。蛟魔王什么时候认识和尚了,刚遇上自己这属弟弟的,就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似熟人,反像仇敌。再结合那蛟魔王步行向东,近段时间该要发生的大事,也就不难猜出,这画中的人物是谁了。
可是现在,摆在乌巢禅师面前的,却是一个难题。蛟魔王高高在巢,无人打扰,但是这顿悟的事儿,谁说的清呢?这要是突然间醒来,看了现在的样子,那就是定时炸弹。所以,这家伙抱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也不准备请坐,更不准备请茶,连门儿都准备不让进。
虽然态度不好,奈何有人认得他,那八戒道:“老禅师,作揖了。”
要说这禅师立在高处,也看到了他们三人,如何分不得猪刚鬣,却偏一眼认得唐和尚呢?正是志在把唐僧忽悠走,却没注意两个随从。
这八戒一礼,却是立马就惊到了那乌巢禅师,乃问道:“你是福陵山猪刚鬣,怎么有此大缘,得与圣僧同行?”取经的事儿,这禅师知道,至于人手,却不大清楚。
猪八戒回道:“前年蒙观音菩萨劝善,愿随他做个徒弟。”
猪八戒有多大本事,这禅师是知道一些的,好歹也算是到周遭走过一回。于是大喜道:“好,好,好!”看来很是看好这家伙。确实,论起来,猪八戒可是个强力人手。
但是这看到了猪八戒,那就看到了孙猴子啊。如此以来,蛟魔王为什么会对和尚发难,这乌巢禅师却是心下了然,立马就明白了,不就是你这猴子惹出来的么。
于是面无表情,却又指定那孙猴子,不屑的问道:“此位是谁?”真不认识?
非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嫌弃得紧。要说和猕猴王关系最好的人,除却蛟魔王,就数这禺狨王了。既如此,孙猴子能在你这讨得什么好脸色么。更何况,这家伙完全就是个官迷,一再背盟,既举反旗,却又自享招安,背叛了七大圣之义。
一个曾经与众结义却又上天争官,划地称王却又坐地反叛的人,反复无常之辈,自然不受知情人的待见。可问题是,那猴子懂不得许多礼义廉耻,那是拿着坐牢当炫耀的人,这反复无常,好高骛远,只喜欢坐大名声,哪怕遗臭万年也只会得意洋洋。
于是孙猴子打趣儿,笑道:“这老禅怎么认得他,倒不认得我?”说实话,这变化那蛟魔王都差点儿没认出来,至于孙猴子,他认识的人,只有比他行的人,和能利用的人。
禅师冷冷答道:“因少识耳。”转过身去,不去理会那猴子,反是看着唐和尚。
三藏法师只得自己介绍道:“他是我的大徒弟孙悟空。”
但是那禅师却对着唐长老陪笑道:“欠礼,欠礼。”这就很明显了吧,就是不待见你大徒弟。
三藏好尴尬,只得再拜,请问西天大雷音寺还在哪里。人家不待见,那就只有早点走呗。
那乌巢禅师只是对孙猴子不爽利,却对三藏很是看好,连道:“远哩!远哩!只是路多虎豹难行。路途虽远,终须有到之日,却只是魔瘴难消。”于是面授《多心经》一卷。《多心经》者,也就是《心经》,历史上乃是玄奘自己翻译过的,这个是大乘佛法第一经典和核心的总纲。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这是如来一脉的修炼总纲,开篇教义。诚乃修真之总经,作佛之会门,而唐僧学习这个,就是提高“职称”的不二法门。
唐僧取经,唐僧取经,取的是什么经,就是大乘佛法经藏。而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正是大乘佛法经藏的目录和前言,也就是说,三藏法师还没到西天,西进就已然取了一部了。
可这乌巢禅师,为什么就不干脆把大乘佛经全部传了,西天别去了不好么。
非不愿,实不能也。这乌巢禅师者,乃是猴子禅师,其佛学传承,出自观音。观音的佛学传承,却是小乘得道,再转学的大乘。也就是说,观音的小乘佛学很高,大乘佛学嘛,现在却不是很优秀。
这样一来,那猴子禅师学到的东西,其实是以小乘佛学为主,是以独个儿居住。而大乘佛学呢,根本就没有学完。可这家伙天赋异禀,百无留恋,一心学佛,却领悟了另一脉。只不过现在这新出现的佛学一脉,很是弱小,教义还未补全,是以,乌巢禅师才有入世劝学的行为。
这禅师劝学未果,倒也开脱,知道那三藏法师取的是“西经”,不是自家的密宗经卷,是以以大乘佛学《心经》相传,却非以自己的佛学相授。
乌巢禅师本就不愿多留,传了经文,踏云光,就要上乌巢而去,却被三藏又扯住奉告,定要问个西去的路程端的。
于是禅师只得笑云:“道路不难行,试听我吩咐:千山千水深,多瘴多魔处。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行来摩耳岩,侧着脚踪步。仔细黑松林,妖狐多截路。精灵满国城,魔主盈山住。老虎坐琴堂,苍狼为主簿。狮象尽称王,虎豹皆作御。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
134乌巢禅机,团队离分
这乌巢禅师修为竟如此高深,往后的路居然预测了许多?非也。诗者,多用修辞,怎可完全取其中之意?
“千山千水深,多瘴多魔处”为首句,乃是开篇,意义约等于无。
而“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行来摩耳岩,侧着脚踪步。仔细黑松林,妖狐多截路。”之句,皆为自问自答,都是些开解之词,所说之话为某一类地点,而非某一个地点。这就好比十字坡、中坝、凤凰山什么的,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某一类位置。
“精灵满国城,魔主盈山住。老虎坐琴堂,苍狼为主簿。狮象尽称王,虎豹皆作御。”却全是互文的手法,说尽凶险,道尽艰难,提醒的是小心在意,告知的是前途无“亮”。这就好比“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能说是将军战死了,壮士反而回家了么?
唯有“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说的净是现在之事,份属当下和不久,而所谓的预测,也就是那“水怪”了。这乌巢禅师,因为佛学领悟的进度,在四周转耍过,这才知道“水怪”。也充分说明了,南赡部洲的妖怪,其实并不主动惹事。
是以,猪八戒才会在事后劝说道:“师兄息怒。这禅师也晓得过去未来之事,但看他水怪前头遇这句话,不知验否,饶他去罢。”没错,那乌巢禅师预测的东西,唯有水怪而已。身为取经团一份子的猪八戒,甚至是那唐和尚,都是这样理解的,没道理对这诗的理解,能比人家还到位。
可为什么猪悟能要说“饶他去罢”?孙猴子又是因何不饶呢?
原来,那乌巢禅师说完,自然化作金光,径上乌巢而去。这时候这言语,唐僧没听明白,反而那孙猴子听明白了,直道:“我们去,不必问他,问我便了。”可那唐长老却是为表尊敬,反往上拜谢。要知道唐和尚如此尊重别人,却并没有这么尊重那猴子过。
那猴子被骂,心中本就大怒,加上唐和尚也区别对待他,于是举铁棒望上乱捣,却只见莲花生万朵,祥雾护千层。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区别对待,你不尊重别人,谁会尊重你呢?
以那泼猴的实力,也就是个“小学生”毕业,而乌巢禅师乃是个“中学生”,尽皆没有真术,那猴头纵有搅海翻江力,莫想挽着乌巢一缕藤。正如孙猴子的七十二变一般,那乌巢禅师的莲花生万朵,祥雾护千层也是防御手段的物化,并非成了真的莲花。
三藏乃是真心相谢的,这见了还得了,急忙扯住孙猴子道:“悟空,”这样一个菩萨,你捣他窝巢怎的?”这是小乘佛法朴实主意,人家帮了忙,没帮到你多少,要不要耽误时间,要不要人力、物力、眼力。你怎么能因为没帮到你什么,倒打一耙呢?
那猴子也知道,没这种道理,于是才说道:“他骂了我兄弟两个一场去了。你那里晓得?他说野猪挑担子,是骂的八戒;多年老石猴,是骂的老孙。你怎么解得此意?”是啊,野猪挑担还看得出,石猴,那老和尚怎能看出来呢?猪八戒没生气,偏是你孙猴子才有火。
这才有了猪八戒事后劝说,坐看往后,水怪何时有。
比较一下,其实不难发现,在知己不知彼的情况下,那孙猴子还是显得非常狂妄激进,而那猪悟能哪怕是知己知彼,也很是稳重保守。
想当初,那孙猴子高老庄捉妖之时,也曾说“入夜之时,就见好歹。”偏偏一夜也见不了好歹,反而让唐和尚尬聊了一夜。黑风山捉妖,也说半日,结果得了观音相助,也多住了一夜。你说你再说话时,那个敢相信你呢?
乌巢禅师回首不送,反是上去守着那蛟魔王不提,取经团一路行来,也就只有那孙猴子还没发觉那禅师的身份。猴子禅师毕竟起了变化,越是心里有谁,越是想变成谁,这一来一往之间,便越来越像是只猕猴了,世间只剩下些金线绒者,便是其遗脉。
那玄奘法师自得了《多心经》彻悟,打开了门户,便是常念常存,一点灵光自透。且说他三众,在路餐风宿水,带月披星,早又至夏景炎天。这一日,却才现了村社人家,该当歇息。
正是入夜清凉时分,那三藏早道:“悟空,你看那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升东海现冰轮。幸而道旁有一人家,我们且借宿一宵,明日再走。”此事既然问了,却只问那猴子,非常能说明这事儿,只有那猴子是老是持不同意见的。
果然,那猪八戒直接应和道:“说得是,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有力气,好挑行李。”一副跟着组织走,响应组织号召的架势。
就这,却让那孙猴子不爽。说到底这是唐僧的团队,但是那孙猴子就是个不甘于人下的。然而他有什么本事么?既然两人统一了意见,孙猴子明显就不占优势,于是骂道:“这个恋家鬼!你离了家几日,就生报怨!”这不是挑矛盾么,非得要迎合你的意见才行,搞什么党派之争嘛。
猪八戒明白,这里面也就是那孙猴子来事儿,忍不住杵了他一句,道:“哥啊,似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我从跟了师父这几日,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还记得取经团最困难的事情在于何处么,就是这后勤了。
山高路远,和尚化缘,遇得到好心的,那还有得吃,说不得,就是比乞丐还不如。这数月的奔忙不息,喝的是山泉,可吃的是什么呢,那完全是看孙猴子的心情。也就是说,这后勤补给的活儿,正是孙猴子负责的,但是那孙猴子却没有做好。
其实想想,那猴头的肚子很小,根本吃不了多少,唐和尚多吃一点儿,也是不多。唯有这猪八戒,丈余的身高,食肠宽大,更是以魂投人间的模式下凡的,这一日三餐,能不吃么。
如此以来,很明显,那猪八戒就成了现在团队当中最重的负担。是以,这呆子说的不是废话,喝风呵烟,正是说那孙猴子听的,而长忍半肚饥,却是说给唐僧听的。一句话说给两人听,岂不是同时得罪了两个人么,不是猪八戒不够精明,实在是无奈而已。
三藏法师闻之,哪里听不懂人家的话外音啊。这一来,立马对猪八戒开火道:“悟能,你若是在家心重呵,不是个出家的了,你还回去罢。”唉,这也是唐和尚没甚办法,这个后勤保障,不可能让他自己搞掂,唯有孙猴子的云快,我都是吃人家的,吃人嘴短啊。
那呆子哪里不知道,就算找师傅要,老和尚也没有啊。只得认怂,慌得跪下道:“师父,你莫听师兄之言。他有些赃埋人。我不曾报怨甚的,他就说我报怨。我是个直肠的痴汉,我说道肚内饥了,好寻个人家化斋,他就骂我是恋家鬼。师父啊,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要伏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怎的说不是出家的话!”
这才是,基本需求都不给满足,你怎么不绝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