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白虎岭三妖
观音东去,自然是要策划下,怎么样找个最佳代言人,而她这一走,正是所谓多事之秋。
西方,那如来的课程还没有讲完呢,就派了青狮下界乌鸡国,找玉帝求雨。东部,那太上老君却是把青牛和身边的金炉银炉小童给派了下去。中间呢,却正是那蛟魔王要落入了白骨洞。
西牛贺洲边界,大鹏鸟那一线流星闪出了洞门,也不想理会洞中小小白骨,更何况,修行者甚是不喜欢的“魔”正往此来。不料却正撞上蛟魔王迎面而来,因为两人都不认识,所以站在洞内外面面相觑,不想忽然一人从天降下。
这时的蛟魔王气势最强,毕竟做了那么久的独行者,无所顾忌,而且还在自家地盘儿上。直接言语道:“我叫蛟魔王,水里的。”说完看着两人,“不知到我这小地方作甚!”
云中盘桓躲避的那位超速驾驶员,金翅鲲头,星睛豹眼,全无人样,开口道:“云程万里鹏!”说完眼中闪着不善之心,却看看两人,双腿暗暗发力。
从天降下的那位一身金光,金头梳着发髻,笑颜说道:“金角大王。”却是无甚凶恶,面善得紧,反是对着两人作揖。
于是蛟魔王也只得收起了气势,不再剑拔弩张,掣出抱负交叉的双手,回了一礼,道:“这洞虽是简陋,却是我的地方,可能坐坐?”却是看着那云程万里鹏。
那云程万里鹏也是个争强好胜之物,居然也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似乎见不得别人堪比他快似得:“好。”竟是自顾回身,带头往里面走去。
那金角大王笑笑,点了一下头,似乎做不出反客为主的事情,反手请蛟魔王先。
此处乃然是牛魔王,蛟魔王二魔渡雷劫之地,白虎岭。洞正是牛魔王当时修养的地方。这一次,却见那白骨矗立相迎。
三人随处就石座谈,主人家自然不愿冷场,蛟魔王乃先开口道:“这位鹏兄弟流星盘桓东西,何故掉转躲避呐。”
那云程万里鹏,不想碰到的是观音,但是却猇叫道:“此去乃是镇元大仙之地,东边更不是我西牛贺洲之地,最好不去。”却是指东答西,不愿意别人了解太多。言罢看着蛟魔王。
金角大王看着这不善的架势,笑道:“那镇元大仙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西边儿的妖怪,很是难以突破他的山门,绝少以再可往东走者。”
蛟魔王回眼看了过来,抱负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细思不解道:“我也曾在两洲之间来往多次,这位大仙是不是太好说话了。”确实,不说蛟魔王,那牛魔王也是往来数次,镇元子哪里有一点儿不愉快,压根儿就没有管过。
那金角大王闻言,正坐,双手着膝道:“这镇元大仙不让西边儿的妖怪过去,却并没有不让东边儿的妖精来回。”此言正是。那镇元子自开天就在此地,东边儿的妖,本来就少,城市化进度高,富裕程度高,怎么能让西边儿的妖怪进出自由呢?
那云程万里鹏闻言恨恨,道:“确实,想我妖族,百无禁忌,偏生却受此人间的规则所困,甚是不自由,既憋屈又怄气,也不知何时能止啊!”说完把右手叉腰,把左手拐放在了腿上,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同族”。
不料,蛟魔王却与此意见不同,这其实从他和红孩儿的相处中就能看出来:“到人家的地盘,服人家的水土;吃人家的饭菜,受人家的管束。我相信,只要好好说话,总能避免冲突。”大道理谁不会讲,关键是谁做了么?这话分明就有敷衍的意思。不过,谁让这云程万里的大鸟有撺掇之心呢!
那大鸟听了,睁大了眼睛,轻蔑道:“山门有主,山水焉能有主。大路通天,各走一边,又怎么能说那是谁家的地盘。哼!”你这不是分明找事儿么?
此时的两人,仿佛有点儿针尖对麦芒,蛟魔王乃是妖精,还能保持克制,可是这云程万里鹏,乃是妖怪,别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幸好的是,这里的人不止两个,还有一位金角大王在场:“两位,两位。万事皆有规则,打破旧规则,那就需要建立新的规则。既然现在的地界划分,已然成为现实,在各方力量还不能突破平衡的时候,既是公认。更何况,那镇元大仙,非是好相与的。”
其实要知道,能被公认为“大仙”的人,那就是超然的人物,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人敢去碰。该因为大仙者,乃是对仙的一种分类。正如佛本是仙,却因为修行的不同,而被称为金仙,乃是正应了周身金光,证道金身的缘故。大仙呢?有大仙,就有小仙,有真仙,就有假仙,怎么分呢?
实力层次,其实从来就没有一眼可见的分明,若如此,那看一眼就能定输赢,还争什么呢?
小仙什么的,多是谦称,而大仙之流,实乃是尊称。但是这“小仙”的数量,那是过江之鲫,能得到公认的尊称为“大仙”的人,世上有几呢?所以这大仙,本就是对实力的肯定,而这份儿肯定那肯定是越尊贵越好。
同理,真仙和假仙也是这样,是以以多数为代表,仙分五类,天地神人鬼,却大都是“小仙”,却大都是“假仙”。真仙,至少你得有一门儿真术,熟练度还得得到一定的保障。而大仙,实际上就是渡过量劫的大罗仙的简称,俗称,通称。
这也是为什么,那镇元子的规则能保持良久的原因。当然,这事儿蛟魔王其实不清楚,那云程万里鹏略知一二。不清楚那就该自认实力不足,正如那孙猴子南瞻部洲求生时的无性。略知一二那就是半壶水,正如那孙猴子得道之后的强行“齐天”。
但是作为天上下来的金角大王,却是清楚的。不清楚的,自然不想碰,而清楚的,自然是不敢碰,唯独半懂不懂的,那就想碰,想方设法的偏要试试。所以这云程万里鹏可谓是没安好心,使劲儿的撺掇蛟魔王,谁让人家是“魔”呢,修行者打心眼儿里就不太喜欢。
可此时这金角大王的话一出,不论是蛟魔王,还是这金翅鸟,那都是聪明人,论起对势力和实力的了解,人家才是专业的。蛟魔王更兴不起那原本就没有的侵犯之心,而这大鹏鸟,也只得放弃了对蛟魔王的撺掇,霎时间,竟然是一时冷场。
于是三人对坐,蛟魔王和金翅鸟,都把眼睛放在了这和气的金角大王的身上,巴巴眼望着人家开口说道说道。
金角大王无奈笑笑,身上虽有宝贝,奈何人家有两位,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自己还是半路出家的妖。再者,自家的目的可不是无缘故的起冲突,那是安排了任务的。
如此一想,反正都是要做任务,拖得一时逍遥,自然是越久越好,更何况那蛟魔王,也是个旧人儿,正好卖个好。
不料这一说,却是事多三分起,嫉恨催造谣!
91为何
“正所谓天开阴阳,地辟四洲!”那金角大王思思索索,拣了些自己学到的常识,讲论了起来,摇头晃脑,左手杵着膝盖,右手摆开道:“万物生灵,活得越久,自然见识越高,修行越久,自然实力越强。”当然,其实这是概论,也就是大体上和同种物种比较。
“仙人妖鬼,世之四杰,盖因为修炼有道,侵阴阳之造化,夺日月之玄机。仙为通天大道,鬼为轮回之路,唯有人妖处于中,行上下,立左右。”这金角大王乃是正经科班儿出身,但是这知识和境界,也就是个小学毕业,自然知道得不够深。
“要知道你我,乃是妖中的修行者,既为妖仙。可那镇元大仙,自天地开辟就在,何止修行万年,众号为地仙之祖。论及根本,你我修道成仙,乃是后天,那地仙之祖得道而修行,可谓先天,正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更有三界轮回,皇天后土,你我终是避不开世间规则,而那镇元大仙,谁管得了。”
金角大王言闭,抚头而笑,瞟了瞟仔细听着的两人。
其实这里只有蛟魔王是自始至终的野路子,那大鹏鸟好歹还有个小学的职业资格证书。当然,由于佛门的崛起,时间短,背景少,内蕴自然是跟不上的,但是作为资质上乘的人员,好歹还是分得出来。真假既知,疑惑却大!
那金翅鸟回神问到:“如此说来,世间之人,都逃不开~“命运”!”说着还指了指山洞顶部,这自然是暗暗的指向了天庭。“那这一位地仙似乎比天仙都牛气啊?”
蛟魔王接触的人少,正规教育的知识更只在终南山的几年,哪里懂得高低。听了这金翅鸟的话,那是只有瞪着眼睛望的份儿。
金角大王倒也不矫情,点头坦言:“地仙之祖这个雅号,乃是别人给弄出来的,合着还有个诨号叫做与世同君。你看这名字,自然是道同天寿一般。可这是“咱们”这种三界以内,五行当中的仙人给叫出名的,所以那就是个下限,远达不到人家的上限,这上限,咱也未必看得到啊!”
这话倒也是,蛟魔王表示非常赞同,正所谓朝菌不知晦朔,夏虫不可语冰,只不过“咱”现在的位置就是朝菌,就是夏虫。而蛟魔王感兴趣的却是:“这“大仙”什么的,很稀少吧!”此话弱弱,凭空少了九分气势;闻言讷讷,可谓难容一时英雄。
金角大王反不以为意,道:“那哪儿能多啊!”金角倒也知道,你这颠言疯语,无名小卒,没事儿谁会专门儿来针对你啊,咱也不流行打官司,没什么诽谤罪啊。也就是说,不管你要盗用谁的身份,毁坏谁的名誉,甚至于骂天辱地,重要的是,莫让当事人知道。
金翅鸟反而其实心里胆大,更没些许顾虑,只不过表现出来的东西,自然要是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其实他自己心里面也是有小算盘的,要不然也不至于一门儿心思想要试试捞过界。当然,作为职业学校培育的人才,所学所思,那是和正规学校出来的不一样的。
也就是这一点儿的不一样,这一点儿的系统化教学的差异,让他更加想知道,接下来的路,自己应该要怎么走。动着歪脑筋,转溜着眼睛,大鹏鸟道:“既如此,哪还有那么多的规矩,干涉得了我的自由。但只要抓不住我,天地间任我遨游,还不能得个大道,混个逍遥。”
这却是,警察抓不完所有人,只要坏蛋够多,谁忙得过来管你呢?不过,这虽不是那大鸟的真实想法,却引得那金角大王一言:“大道,何其逍遥,哪怕是人界活得最久的万岁狐王,怕也是没有多少日子了,更遑论其他。不成仙,不入体系,哪儿那么容易,给你找出一条自己的路啊!”
金翅鸟讥笑道:“难不成别人的路,就能更容易得大道?”
金角大王却并不懊恼,依然和煦道:“是啊,别人的路,未必适合你,别人的规矩,也未必合你的胃口。但是,哪怕要走自己的路,当你走错的时候,别人的大道,不也能给自己提供一些额外的参考么。比起自己一个人摸着石头过河,总是要好的。”
这话蛟魔王明白,那金翅鸟更是明白,要不然,更何况他孔雀哥哥还在佛门内有吃有喝,怎么也比得自己现在到处找吃喝的下家强。但是这家伙本就桀骜不驯,而且现在的角色就是撺掇人的,怎么能表现得这么懦弱呢?
于是大鹏鸟愤愤然,举起右拳舞了两下,开口道:“与人为奴好,还是自在为王好!”
这话原本也没错,但是长命强,还是短命强呢?想这大鹏鸟资质不凡,遁出佛门以后却先后遭遇了两次灾劫,那你是要自由还是要命呢。更何况他自己的选择,其实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是越来越偏离当初的轨道的。现在这一副愤青的样子,哪里是有什么真知灼见。
但是,不得不说,这有半壶水的,始终是比一点儿水都没有的强,那大鹏鸟的这一句话,蛟魔王还是同意的,毕竟有一个不羁的灵魂。
于是在这一场蛟魔王话不多的讨论当中,他居然唱了这么一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说着,哀叹了一声。
这话带着三分悲愤,三分不甘,三分怜悯,还有一分,却不是勇气,而是苦闷。
大鹏鸟听了,那是狂笑参杂着讥讽;金角大王听了,却是念念不忘,入木三分。静谧一时,那金角大王不愧是正规学院出来的,笑叹道:“甚耶,没有自由的时候,自然是自由者价更高;得不到爱情的时候,也当是奋力一争;可是这些,都不是人生,都只是那人生的一瞬。”
这话就相当漂亮了,人生,就是由很多的挫折组成的。所谓无自由毋宁死,只在不自由的时候才生效,自由到了一定程度以后,那还是命重要。正所谓有压迫,就会有反抗,可是当者压迫根本就不重要,甚至察觉不到的时候,还会反抗么?
金角大王所谓的人生,也尽在于此,那就是怎么样才算自由,为什么而去争。
大鹏鸟自然是有些模糊的定义的,可是这蛟魔王却凌乱了。金翅鸟嘴上说的是争天地,争自由,实际上却是在寻找回归体制内的方式,根本上其实在争命。可是蛟魔王呢?三灾虽然运气好,渡过了两次,但说道实际上,他却是懵懂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自由,天地之间已是任他纵横,总不能没事儿就杵在人家家门口;爱情,猕猴王已然是兵解成石,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苏醒;剩下的就是人生了,可是以一个穿越而来的心态,天道轮回,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没有追求,那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咸鱼就算是永生又能怎样呢?
92十口心思
好道是蛟魔王灾劫已过,不然以这种心态渡劫,怕不是万不存一。
金角大王也不是心理医生,自然也不会开解,正所谓坐而论道,听得多了,了解得多了,方知道兼容并蓄,成我大道。“有人追求生长,就有人追求辉煌,有人求权,就有人求财。活得精彩的方式有很多,但是不被别人轻易的捏死,却是活得不憋屈的前置条件。”
蛟魔王回过神儿来,看着金角大王言论,而金角大王说完,还无意的瞟了那大鹏鸟一眼。这一眼分明是提醒蛟魔王,防备着点儿,那蛟魔王也不含糊,点头微笑示意。
对啊,金角大王说的,就是别去自找麻烦,而金翅鸟撺掇的,不就是要去自找麻烦么?
这两人眼角的微微示意,哪里瞒得过那大鹏鸟,心知肚明,却也不好发火。既然隐隐得被别人排斥了,难免尴尬,尴尬之下,就要用尴尬转移大法。金翅鸟只得来了一下顺拐,丢下自己撺掇的不科学言论,道:“既是委曲求全,世间资源却已少,何处才是大道之基啊。”
先是抱怨别人拦路,现在又叹资源太少,总归是命运不好,哪里像个争天命的人啊。当然,这也不过是金翅鸟的表演而已,正是人间伪装色,带出的反差。
但是这话其实对于蛟魔王的打击挺大的,要知道,自生此地至此时,人家这野路子完全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要说得到的资源,也就是身边的盛海珠了。
相反的就是金角大王了,年纪轻,福源好,身边有个好大佬。那资源是相当丰富,不是要什么有什么,那也是不愁下一步吃什么的。
是以这尴尬转移大法,话题转移以后,蛟魔王反而尴尬了,只得又是那金角大王赶忙跳出来解围,道:“世间再多的资源,那也是相对的。同样的东西,对于人来说是稀世奇珍,可是对于仙来讲,许就是不堪一观。”
“同样的,占有资源的人,资源对于他来讲,未必是资源,往往只是一种手段。而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有机会得到一些资源。只不过,渠道的不同,会促使我们得到资源的难易程度的不同。但是这些,也正是资源占有者,分配的时候所需要衡量的东西。”
是了,正如对于小人物来讲,努力的活着就很不错了;但是对于大人物来讲,小目标就是先赚他一个亿再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而没有渠道,那就看不到未来。
这话同样是对于蛟魔王这种没有渠道的人,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对于金翅鸟这种知道渠道的人,却很有吸引力。
于是大鹏鸟嗯了一声,换了个舒缓的面容,稽首道:“那这要,怎么才能进入某一个渠道呢?”这话,说着颇有一副请教的姿态。
这不就是公司招聘么?蛟魔王是无业游民,吃吃喝喝就够了,对于美好生活的更多追求,那是暂时没有。而金翅鸟却是下岗职工,吃喝殆尽,需要再就业,找一个饭碗。而金角大王却是公司劳务委派,见了两个小伙子不错,开解了一下。
这么一来,那蛟魔王自然是游手好闲,不喜欢工作的人,暂时对渠道没有兴趣。而大鹏鸟却是过过安生日子以后,出来冒了冒险,又想要再就业,磨一磨退休工资。那这渠道不是相当明显的么。
就业,不外乎应聘,外包,猎头。既然自己单干已然是失败了,五百年的吃喝也差不多吃尽了一国血脉,而现在那金翅鸟可以选择就业的地方,也不多。
作为一个伤生造孽的妖怪,天庭是很难容的。而天庭难容,那就代表了大多数地方都是不受欢迎的。既如此,那也就只有“返聘”的渠道最合适了。可是这小公司容易冒头,大公司竞争却凶猛,怎么样才能以更好的姿态重新降临自己弃之不用的公司呢?更何况那大鹏鸟,对于自己当年在佛门的地位,那可是相当不满意的。
有所求,才会有所放低的姿态,幸而这金角大王并非目中无人之辈,还礼道:“若只是寻常,那找上一个介绍人,跟着一步一步往上,也就是了。但要说有所建树,还得是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让资源往自己的身上倾斜。”
这就不支持应聘,更遑论外包了,而是要出彩,求得猎头。
“正如……”而这金角大王却是打了一个叉道:“当年那孙猴子!”
这比方打得,大鹏鸟呵呵一笑,蛟魔王哼哼鄙之。可是金角大王也没办法,数百年来,能够把自己很好的营销出去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而那孙猴子,却正是因为卯足了劲儿展现了自己的精彩,而被好多人给记住的。
恶名难道就不是名么?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份儿恶念,而守规矩的人,心里面最喜欢的恰恰就是那些“打破规则”的人。君不见哪吒、孙猴、梁山泊,白蛇、牛郎、三国,哪一个不是打破常规的,哪一个不是因此天下留名的。
三人虽然都看不上孙猴子,但是对于这“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这一说,还是非常认同的。所谓的内敛,那是在你不需要锋芒的时候带给人的映象,可要是无端压下了自己的才能,那可就读了死书了。
蛟魔王暂时没有什么需求,只是听着,那大鹏鸟却是兴趣高挂,连忙道:“价值也需要等量的东西来衡量,河沙怎比海珠,山石怎比璞玉?”
没错,这就是人才流失的最大原因,我们往往拿那些不一样的东西去衡量别人的价值,那是衡量不出来的。那金翅鸟吃尽一国,空坐五百年江山,哪里能体现得出自己的价值。能轻易踩死一只蚂蚁的你,踩死百千万的蚂蚁又如何呢?
正如那孙猴子,敌得过李天王的私兵又如何,敌得过十万天兵又如何……一次能打十个,那是牛气,但是当一次能打一万个的时候,十万百万也就成了数字。所以孙猴子真正的价值在于抵住了二郎神,而不在于天兵的数量。
大鹏鸟撺掇蛟魔王的心思也在于此,既是胆子肥可以试试触碰禁区,也是看看自己的真正价值在于何处。但是现在,蛟魔王坐定是不可能去摸老虎屁股的,而金角大王的方式方法,也就成了大鹏鸟需要的选择了。
可金角大王为什么要给你个金翅鸟出主意呢?
金角大王却坦言道:“佛门大兴,已成定式,两位可知?”
蛟魔王知道个屁,他压根儿就不关心这些,最关心的莫过于猕猴王的兵解石。可是大鹏鸟却是门儿清的,不但有自家孔雀哥哥做内应,那观音数次来回,也都是踏看路道,不在霄汉中行,半云半雾,谨记程途之数。
蛟魔王不搭理,金翅鸟却是转过身子说道:“那观音半云半雾,已是数来数往,原却是因此事啊!”这自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渠道来源,却又肯定了金角大王的说法。
93鬼胎策谋
金角大王也不以为意,说道:“这佛门兴,则要东渐,而方式却为东来人西去。万里路遥,方显得西经的珍贵。”
金翅鸟哦了一下,问道:“我再往东,却是困难。可是往西,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万里路确实遥远,东来人更是难行,这,用世间之人,行穷山恶水,已是许久未有了。”
没错啊,云程万里鹏更是想说,老子都吃了五百年的人了,那个能从狮驼国过去,更勿论沿路妖怪渐多,山岭崎岖。若不是不要命的,这就是个坑啊。
金翅鸟隐约的提点,却并没有挡住金角大王的言语。这却也是,好歹你听人家把话讲完啊,可是人家是妖怪,性子就是来得直,仿如世间许多人,听不得半点儿不由自己的言论。
“没错,但是既然人家这么做,那就一定有自己的把握;既然要过去,那就要有相当的能力;既然如此,这不正是一块试金石么?”
话到这里,那大鹏鸟却是明白了,既然是大势所趋,哪怕是人家的战斗力不足,也有别人给他补足,而这添油战术,正是一块非凡的磨刀石。同理可证,既然是大势所趋,那关注度也是非常高的,哪怕是自己的能力不足,只要有足够高的闪光点,那也是可以入得了猎头的眼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争还是不争。争,那就要乘着这一波的大潮涌入大海;不争,也要找个合适的地点观潮,以免祸害自身。
可金角大王为什么要给你个金翅鸟出这个主意呢?
对话的两人是全然明白了,可蛟魔王也不是傻子,但是这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事儿吧……“如此以来,岂不是予取予夺,命运之无常,生死难料,岂非赌命。”
金角大王转过眼来,老神在在,慨然曰:“修行者,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既然是争天斗地,岂非赌命!既然是世事无常,何顾生死!”
此言一出,那金翅鸟却是心中一定,道:“此事可为,我却是赌定了!”修行者,向来一往无前,若是这也怕,那也怕,那还修得什么行,早晚回家女乃孩子去了。
可是你说金角大王为什么要给你个金翅鸟出这么个主意呢?
金角大王坐定笑笑,却平手一阻,道:“不过!”
金翅鸟急道:“不过什么?”
金角大王道:“这取经人的含金量嘛……”
大鹏鸟嚎道:“那自然是越足越好咯!”说完想了想,自家事儿自家说,可是人家取经人的事情,你说了能算么?人家的含金量该是多少合适呢?没办法定啊。乃讷讷道:“你看这取经人的水分,到底能有几分?”
不说这是把话语权交到了金角大王手上,就是这谋定而后动,都还未谋定,金翅鸟诚然不错,却也不负为妖怪之名。
金角大王却认真然,自动减小了话音,说道:“此乃佛门中事,亦是天道大势,有人阻,那就有人躲。你说,要是能让大家争先恐后的怼上取经人,如何……”
对,如果是大家都去给取经人找麻烦,这找麻烦的人越多,解决麻烦的人,那不是含金量就越高么?含金量越高的试金石,不是越能显得出自己的能力么!
金翅鸟点点头,一边思索,一边道:“也不知此人何来?”
金角大王细语说道:“东有大国,份为大唐上邦,此人决然是来自于此。却不知,谁人有这个福分,我却是知道,此人已是十世投胎……”说着眼瞅着大鹏鸟。那分明说的是,都TM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金翅鸟闻言,看着金角大王盯着自己,蛟魔王也并不打算接话,只得低下声来,说道:“这东土大唐的和尚,该是金蝉子转世……”说着眼轱辘转得飞快,赫然笑道:“为求取大乘,已是十世修行的原体,有人吃他一块肉,长寿长生;喝他一口血,骨肉重生;得他一点元阳,成就太乙金仙!”
这话一出,金角大王瞬间明白了,这家伙坐定是佛门出来的败类。可金角大王却是呵呵大笑,连连曰道:“善!这样一来,岂不是争着吃……”
这一来就看出了,那金角大王是个不实的妖怪,懂不得那许多弯弯绕绕,智慧虽然不凡,脑力超负荷运转,信息却是不全然。而这云程万里鹏,却是个天生的坏蛋,你给他一点儿阳光,人家就有十分的灿烂,给了那么一丁点儿可能,就有万分的手段。
唯有这蛟魔王,那是心愤愤然,不喜欢,不同流,却惨惨,应道:“却是好方法!却让人都要争着吃!”话里没有赞同反对,眼里没有得失坦然,态度模棱两可,这就糟了!
既然心不再一处,这立马立场就变了。本来三人乃是共谋者,但是现在蛟魔王却变成了非友好人士,既如此,那金翅鸟也不做作,上身前倾,双手抚膝,眼泛凶光……
金角大王依然老神在在,面对蛟魔王,笑而不语。
面对两大高手,蛟魔王也不想惹麻烦,要知道,自己纯属过路,双手摊开,以士不想动手,只得道:“只今东去,探看探看,待有西来,传以此事。可好?”
金角大王闻言,不改笑颜,道:“善!”
既然金角不追究,那这金翅鸟一个人,怕是追究不了,只能支起了身子,重新坐着:“既然如此,那就记得蒸着吃。”说着双手手指捏拢,向上缓缓放开,嘴里吹着气,这意思,乃是蒸笼蒸着吃啊。那金角大王和蛟魔王你瞅我我瞅你,只是点头。
金角大王自然是相信蛟魔王的,可是金翅鸟却没那么容易相信他。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这不是刚形成的谋划么,若真是自己去试试,那多危险呐。以金翅鸟的眼力劲儿,那蛟魔王定然是从号山来的,待回去之时,定要找上一找。
言不尽欢,主客难安,自然只有一散。而在这散之前,金角大王却给蛟魔王安排上了一个任务。事虽如此,话却不该如此说,金角作揖对人,望向蛟魔王道:“既如此,我们也该各个安排。既然蛟魔王要东行,可否就与取经人众,画影图形,以待将来?”
“这……”蛟魔王倒是想要拒绝,我这东去,那是想到花果山,你取经人众,和我有什么相干?但是这刚说过的言语,话犹在耳,一旦拒绝,怕不是立马要遭到围攻吧。于是笑着说道:“这是当然,到时何处寻你?呵呵!”
有这一问还罢了,要是没有这一问,那金角大王坐定是要出手的。问了,说明蛟魔王是在做事,而且会回来,视为同谋;若是不问,那就是要飞的人,不敢留你,以免谋划败露。
虽然金角大王明白,自己的实力不够,光是靠自己和金翅鸟,未必留得住一个一心想走的蛟魔王。但是谁让咱有个好靠山呢!虽然见过蛟魔王,也明白人家的实力至少高于孙猴子,但是这战斗可不是光看数据的。
而金角大王越是有底,蛟魔王就越是没底……
94五行山下
话既然出去了,行程也不须改,正如那观音东来,不管遇得到遇不到那西洋的龙子,都要往五行山上走一遭的。
五行山,落点原是在西天门往下,换句话说,这里算是天庭西边边境。当然,当时往东移动了一点点,躲过了祁连山,却也不改此处正天庭边缘的事实。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正规流程,天庭处罚西洋龙子,地方应选在五行山以东,可是……
可是这观音东来,却是先遇上了吊在空中的玉龙,送入鹰愁涧以后,才见的孙猴子!
这个诡异的流程,其实已然是暴露了玉龙的身份,只要有心去猜一猜,那么这一条不上剐龙台的“该杀”之龙,必然是谁谁谁的一招明棋。问题是观音必须要吞,这就好似中央政权委派下来的巡检官员,没有拒绝的道理。
幸然,这件事观音是明白人,玉帝随手一扔,观音也是随手一收,但是位置嘛……
观音带引木叉行者行不多时,忽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木叉道:“师父,那放光之处,乃是五行山了,见有如来的压帖在那里。”观音带着你走的路,她能不知道么?关键在于,观音一边走,还要一边思考,而木叉,就成了到点儿的“闹钟”了。
既然到了,观音菩萨道:“此却是那搅乱蟠桃会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今乃压在此也。”这话明摆着就是找过来的,可说的话,却是在说给孙猴子听的。可是孙猴子装聋!
木叉道:“正是,正是。”这废话的作用,还是在提醒孙猴子,有人看你来了。可是孙猴子却又做起哑来。
孙猴子不认识观音么?认识,木叉还和他打过一架。五百年不曾有人看望过,孙猴子已然是安然渡过了三灾火劫。可是孙猴子在监狱里面依然不改傲性,仿佛在说:不是谁,都有资格到监狱里来,探我的监的。
孙猴子不搭理,一则是有仇,二则是高傲,三,则是羞。而观音,作为洞察人心的高手,自然也明白,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于是作诗一首,诗曰: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狂妄逞英雄。欺心搅乱蟠桃会,大胆私行兜率宫。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自遭我佛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所谓请将不如激将,反过来也是,这话很明显就是在激那孙猴子的。想当初,二剿花果山,正值蟠桃会时,那观音除站在玉帝的立场,不得明白之时,喊得是妖猴,明白过来以后,立马改成的是“大圣”。
观音既然看得明白戏,自然也明白孙猴子的身份不一般,更何况现今点名要刑满释放,何苦平白无故得罪人呢?“妖猴”一称,始终是源于那孙猴子的不尊重,既然你不搭理,那我何必给你面子呢?面子乃是自己找回来的。
可想而知,这一激,早惊动了那孙猴子。于是在山根下高叫道:“是那个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哩?”装什么不认识啊,欲盖弥彰,好歹观音也没把你得罪狠,好歹还赞了你两句,就这么点儿刺激,直接就让孙猴子跳了起来。
菩萨尚有三分火,道:“姓孙的,你认得我么?”这话可不是专属弥勒的,乃是专门儿对不开眼的人所说的,内涵就是骂人:你个瞎子,连老子都不认得么?但说这话,那就要小心了,来人必然是生气了的。
孙猴子睁开红屁股似得火眼金睛,点着头儿高叫道:“我怎么不认得你,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承看顾,承看顾!我在此度日如年,更无一个相知的来看我一看。你从那里来也?”
哎呀,这才是,秒认怂啊,直接恭维了一堆的言语。却是,现在要收拾你个孙猴子,那是简单至极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好嚣张的。当然,好歹是个猴儿精,猴精猴精的。
观音是带着任务来的,哪里有那么多客气话讲,后面还有事情做呢。于是道:“我奉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从此经过,特留残步看你。”这话其实很明显了,孙猴子才刚说过,没人看顾,更何况还有土地、山神、监押的天将一起,这架势,只有候审出狱的时候才有啊。
既如此,那孙猴子打蛇随棍上,道:“如来哄了我,把我压在此山,五百余年了,不能展挣。万望菩萨方便一二,救我老孙一救!”没错,五百多年了,这是一个身在监狱,无所事事的人,唯一能够记得清楚的东西了。
孙猴子很确定时间,观音也很确定,毕竟是这家伙渡劫的时间点,左右不会差得太远。问题是,孙猴子是个大多数人不讨喜的性格,“熊孩子”这种东西,就是欠收拾。
可惜观音只有敲打的权力,收拾的权力,那只有自家师傅啊。只得道:“你这厮罪业弥深,救你出来,恐你又生祸害,反为不美。”其实很显然了,就是在讨价还价,论一论释放条件。
孙猴子倒也光棍儿,道:“我已知悔了,但愿大慈悲指条门路,情愿修行。”这叫该认怂的时候认怂,刚好和方才该认怂的时候不认怂想照应,完全看得出这孙猴子吃了亏上了当,却还是不改初心,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小人性格。
但是那观音乃是来做任务的,你是个什么人,还真和我没关系。闻得此言,自己是满心欢喜,但却道:“圣经云:‘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
这是……我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这个。观音能救孙猴子么?能啊,那为什么不救呢?这事儿完全可以是观音救了孙猴子,然后让他在这里等着,处理方式类似于猪悟能沙悟净,两者皆是,生理和心理上的救赎。唯有孙猴子,却罪大恶极,观音都不乐意救赎。
这事儿谁遇上谁知道,别人待不待见自己,那是门儿清。但是孙猴子刚吃了暗亏,只得是声声道:“愿去,愿去!”勉强算是知道了观音面前,那就是该认怂的,至少现在的情况,确实如此。
观音也懂,这猴子是记吃不记打,关键后台还硬,道:“既有善果,我与你起个法名。”
这种事情,其实很重要,通常是长辈给小辈用的。也就是说,通过这么过形式,孙猴子是注定要矮上半截儿身子的。却不想,孙猴子却不乐意,不过原因却并非是看透了取名这种形式所代表的意义……
乃是:“我已有名了,叫做孙悟空。”
菩萨又喜道:“我前面也有二人归降,正是“悟”字排行。你今也是“悟”字,却与他相合,甚好,甚好。这等也不消叮嘱,我去也。”那大圣见性明心归佛教,这菩萨留情在意访神僧。
95打一架
观音是真高兴?字辈是排好的,这个其实改不了。而名字其实是如来给的,并非是观音所取。也就是说,名字对于观音来说,原本是无意义的。但是孙猴子这“悟空”的名字一暴露,恰好和前面的名字相关联,前后却差了五百年,这就有问题了。
“悟空”之名,既然至少是五百年前的,那就说明,这家伙早早就属于佛派人员。既然是早期的佛派人员,那这地位是铁定矮不了的。交好一个地位高的人,那不是该高兴么!
可惜的是,孙猴子这家伙智商不在线,懂不得这些弯弯绕绕,吃了观音的暗亏,从心理上就在抗拒人家递过来的友谊之手,腹黑得紧。
此却不论,观音也还有自己的任务,这不一日,就来到了长安城,故意透露行踪,集合众神,慢慢的开始了自己的算计。而此时,那云程万里的金翅鸟,也已然找到了号山上唯一的一家妖怪。
相较于西牛贺州西段,东段的妖怪实在太少;相较于西边的妖怪,东边的妖怪也实在是没那么傲气。大鹏鸟来到枯松涧火云洞,第一件事情就是以什么身份拜访红孩儿,而根据金角大王的谋划,这一位原本就有回归体制内的家伙,冒充起了蛟魔王的熟人。
“西狮驼国云程万里鹏来访,还望洞主不吝相见!”不管怎样,至少得要见到人,可是这大鹏鸟的高叫,却不讨喜。原来,这号山不比西边,刚创立的家业其实还穷,更皆妖的数量不多,红孩儿正为之烦恼呢,吃饭间料得,未曾知道这么个人啊?
洞外的大鹏鸟,只得再次高叫:“我与蛟魔王畅谈相帮,来此有事相告,洞主还不来见!”
这可好,红孩儿虽是年龄三百,但却不管心性还是个头,都乃是个小子,你说见就见?立马摆开阵势,绰枪来战:“是什么人,在我这里无状?”
金翅鸟一看,哟呵,半大小子,居然就成了一洞之主,蛟魔王确从此来啊。顿时微微轻视,言道:“今有东土唐僧往西天取经,乃是金蝉长老转生,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延生长寿,与天地同休!”
话说到一半,红孩儿就已经不乐意听下去了,香饵香饵,活脱脱吹牛的节奏啊:“有这好事,你来告诉我作甚,还不赶紧去逮住吃了,好延寿长生。”想这红孩儿,自身就是个长生种,三百年正如六七岁的孩儿,唐僧肉再有效,及得上么?
这金翅鸟顿时哑然,只得道:“我和蛟魔王,自然是志不在此,只不过是想要以此为凭,赚一份儿通天大道。”既然蒙不住,坦言才是最合适的,初次见面,凭什么相信你呢?
红孩儿自然也不信,拿着我二叔的名头,难道就可以哄我么?高叫:“你算什么东西,犯得上和我二叔谋划,先试试我这枪,利不利索。”言闭挺枪来刺。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实话,要不是有所顾忌,妖和妖之间,那就非要争个输赢的。这不像是战国的七雄,争的却是春秋的五霸,毕竟地盘之间夹杂着人族城池,好勇斗狠也往往让妖的数量提升不起来。
红孩儿人情世故颇为不通,盖因为自家很少在外与人打交道,自然是看不出那金翅鸟什么水平。大鹏鸟虽然看得出红孩儿的大概水平,却不得不双手举一柄画杆方天戟,回力格挡。要说得上话,自然要有说得上话的资格,金翅鸟明白,不打一场,那是决计信不得你了。
说话间两人你来我往,都得数十回合,毕竟大鹏鸟速度快,而红孩儿虽是初练兵戈,却也对这兵器的把控度极高。这倒是那牛魔王之力了,毕竟这老牛的层次,已然走到了看山不是山的深处,所练的兵器也就多了起来。
不过这一退,两人却是心中有了比较,大家不过是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两个都差JB不多。但是始终是金翅鸟在退,更何况,游击战的水分,那是相当大的,你进你强,我退等你弱的时候再进,这就已然弱了气势。
于是一阵火起,红孩儿已是把三味真火用了出来。这也却是,哪儿能不分个胜负,既然武艺上到底也差不多,练家子打不到腾挪快的,速度高的拿不下皮厚血多的,那就只能看看大招再说了。既如此,三昧真火一出,定时朝着建功的方向去的。
那金翅鸟见识还算尚可,更皆自己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来找一个马前卒,试一试金角大王的方法的。于是往火上扇了两下,也就认输道:“洞主且慢,我认输。既有神通,何不听我一言!”
这不是生死斗,既然金翅鸟的资格尚可,红孩儿也就熄了火焰。从打斗的方向看,只要那金翅鸟想走,自己也留不住。至于这大鸟若是有什么不对,红孩儿手里可还有芭蕉扇呢,好歹停下来,姑且看看这家伙有什么可说。
而这金翅鸟也是,所谓礼下于人,定有所求,那是首先就老一记马屁:“洞主这神通,果然是厉害得紧啊。若是配之以生生不息,续之以源源不断,怕是少有人敌得过啊!”
这话确然,三百年的法力,却是燃料有限。也就是红孩儿手中有着太阳精叶,使得这三昧真火,有着极大的爆发性,不然这火,支持得多久呢?要知道,这火是越烧才能使得温度越高,仅仅是剽一下的话,伤害可不够高。
此言一出,自然是大得红孩儿好感。要知道,所谓旁观者清,不论是红孩儿还是蛟魔王,那都是自个儿心中已然算进去了自己手里的芭蕉扇的,哪里又会专门儿去破解这么个短缺呢?正是这金翅鸟一言道破,持久力才是这三昧真火的缺点啊。
大鹏鸟也是自家往自家的方向思考的,当时火起,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退避三舍先,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然是运用自家速度的优势拉打咯。而风筝战术一出,你这三昧真火又有多少的子弹呢?
既然得了人家好处,那红孩儿也不再作难,方请金翅鸟洞中详谈:“也不知我二叔蛟魔王于你商量得什么大事,为何却要与我说来?”
进得洞中,金翅鸟如此这般一说,告知了自己这里的小心思,自然是比较了一番体制内和体制外的好处,却是绝口不提那蛟魔王的态度。
说实话,红孩儿是相当有兴趣的,毕竟每一个小孩子的理想,那都是什么科学家,画家,教育家什么的。大约是没有一个小孩子会把自己的理想,给定成长大了就是要做个山大王,黑帮老大,窃国大盗什么的吧。
也就是说,其实妖们在理智上,那也是认可修行,喜欢稳定的,没有一个生命是乐意朝不保夕,有一顿没一顿的。而作恶,不过是世间使然,少有得本性如此。这就给定了一个大方向,那就是有能力的妖怪,那是喜欢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至于没能力的……
96泾河疑云
自己看不到远方,不事生产还本能上喜欢丛林法者的,那注定就是个悲剧。而这样的妖怪,实际上也是底层的居多,毕竟是从丛林法则的生物化形而来的,本身就对这样的事情习于为常。
红孩儿作为一个精灵,心智虽是小孩,智慧确实大人,甚至是大于人的。金翅鸟话中的好坏,那自然是有着自己的看法。别的不说,他老爹吃人,他老娘就是个不吃人的;牛魔王是个妖精,黑恶势力,那罗刹女却是个心善的。
也就是说,那为娘的带大的红孩儿,其实际上是倾向于有序阵营的,而非是混乱。但是这通天的大道虽有,要走的人却多,千军万马独木桥,哪里及得上杀人放火受招安呢?
金翅鸟话不敢说多,更不敢说死,毕竟人小孩子聪明。这一厢大鸟的离去,不影响长安城这观音的继续,四面八方的神仙赶集,观音布置了一个大戏。
却不想,这一大集合,却是把个路过的蛟魔王给吓得躲了起来。原本人家也不从这里过,却不料接了个画影图形的活儿;原本人家也遇不上观音的集结号,却不料一场长谈刚好让观音做完了前面的“支线”任务。
这一番大小众神的集合,看不见的人,自然不在意,偏偏这蛟魔王虽然看不到观音,可是一些小神小仙,却看了个明白。这和山沟沟里面称大王可大不相同,一国都城,能聚合一众仙神的,那必然是地位超然的存在,而这种存在,蛟魔王一个也不知道,但是活得小心的他,明白的却是,老子惹不起。
惹不起,那就只有躲起来,这一躲,就躲在了长安城外,泾河水内。不日。
要下水,要躲避,那就隐藏身形,怎么办呢?变化。也不知是因这近日的心忧,还是那前生的奸诈,许久未见的蛟魔王躲入了草丛下,这一变化,正变做了水府的夜叉,正是憋得久了,静极思动,欲往那泾河水晶宫看看。却正听到了长安城李定和张稍的对话。
那张稍道:“你是不晓得。这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一个卖卦的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鲤,他就与我袖传一课,依方位,百下百着。今日我又去买卦,他教我在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钓,定获满载鱼虾而归。明日上城来,卖钱沽酒,再与老兄相叙。”
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么,刚好去水府逛一逛,藏一藏。于是自个儿急转水晶宫,慌忙报与那泾河龙王道:“祸事了,祸事了!”
龙王问:“有甚祸事?”
夜叉道:“臣巡水去到河边,只听得两个渔樵攀话。相别时,言语甚是利害。那渔翁说: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个卖卦先生,算得最准。他每日送他鲤鱼一尾,他就袖传一课,教他百下百着。若依此等算准,却不将水族尽情打了?何以壮观水府,何以跃浪翻波辅助大王威力?”
龙王甚怒,急提了剑就要上长安城,诛灭这卖卦的。旁边闪过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军师、鳜少卿、鲤太宰,一齐启奏道:“大王且息怒。常言道,过耳之言,不可听信。大王此去,必有云从,必有雨助,恐惊了长安黎庶,上天见责。大王隐显莫测,变化无方,但只变一秀士,到长安城内,访问一番。果有此辈,容加诛灭不迟;若无此辈,可不是妄害他人也?”
这让那蛟魔王变化的夜叉,那是大开眼界,看得莫名其妙。心说,这一人能打多少鱼,一日百来斤,也够他尽用了,难不成他还能搬得动几百斤么?再者,你这泾河水也充足,十人如此,也不见得能打完你一河之鱼吧。杂就要杀人呢?
蛟魔王哪里知道,心说自己也是妄言,一人之力,随他几百斤也打不尽水族;壮观水府,物尽无数的臭鱼烂虾也辅助不了术法。境界到了一定程度,数量就是凑份儿的,正如那孙猴子,一万天兵和十万天兵,百万天兵和千万天兵,那就是个数据,定然伤不了他。
泾河龙王的脾气其实也不是乱炸,立场的不同,看到的其实就不一样。蛟魔王变做的夜叉,听到的关键词其实并不是什么百下百中之言,实乃是“鲤鱼”。而泾河龙王生气炸裂,也正是为这“鲤鱼”来的。
那这蛟魔王不在意的鲤鱼,有何重要之处呢?蛟魔王不懂,也不知道那鲤鱼怎么回事儿,但是泾河龙王知道,那“鲤鱼”定然是金色鲤鱼。可这金色鲤鱼,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这金色鲤鱼,正是过龙门化龙之必要的鲤鱼,也就是说,每一尾金色鲤鱼,就可能是未来的龙族一员。
也就是说,这事儿原本就和百下百中的扑鱼方式没有关系,只在于这金色鲤鱼,对泾河龙王来讲,那就是龙族的一员。你遇到吃人的人怪物,生不生气,爆不爆炸,泾河龙王正是这样。
龙者,本是专指祖龙,乃是世上唯一,正如凤者,鹏者,孔雀者一般。祖龙,就是烛龙,钟山之神烛九阴,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威能赫赫,却无后。幸好的是,你越是强大,就越是有人喜欢向你靠近。
所谓的龙族凤族等,尽皆是向先辈们靠近的修行者,只不过,这些家伙本能上化形的,不是人,而是麟龙龟凤等,血脉里存形的物种。
但是正如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化形术本是一门儿真术,修行者的手段却有高低,化形出来的物种,没有一个是原样的。正如妖类化形成人,总会被某些情况打回原形。
龙族也是一样,虽是各种各样,化形者甚多,却是自成一族,活在山水之中。和科学不一样的是,物种的延生,是从大陆向海里延伸的,也就是说,河里的龙,实际上比海里的龙要强。
同理,金色鲤鱼化龙的概率,也要比其他地方,其他种类化龙的概率要高得多。而更多的化龙的同族,才会有更多的化形的龙神,泾河龙王的眼光,看的就是这龙族的大势。
而现在,金色鲤鱼又有多少,一天一条,那才是用不了几天,泾河龙裔就会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其他小鱼小虾,能有多大干系。这一点,显然和当时的孙猴子的眼光是一样的,正是“捉了去的头目乃是虎豹狼虫、獾獐狐狢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
搞种族歧视的人,往往不得人心,孙猴子是如此,那泾河龙王,其实也是。问题是,金色鲤鱼的问题,不仅仅是蛟魔王不知道,其他水族,也是心下不明的。
也就是说,那些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军师、鳜少卿、鲤太宰等,也不知道这泾河龙王生个什么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河边打鱼糊嘴。龙族未化人形之时,尚且只能成为食物,你何苦为了点儿食物去杀生?要知道,这人族可才是大势所趋啊!
泾河内的其他人不了解,泾河龙王自然了解,他却不知道,到底是谁,非得和自己做对。还能有谁,自然是玉帝老大咯。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那泾河龙王自己作死,非得和天庭争个高低,这不是傻么?
97泾河龙王之死
确实挺傻的,要知道,西海龙王可是直接服软了的,身在权力斗争的边缘,小心翼翼,确实眼光要看得更远些。
反而是身在权力中心,龙族当中的扛把子,天地之间有数的实权人物,往往拉不下脸面,放不开手脚,硬是高看了自己,觉得换上个自己心仪的掌权人,上面只要稍微松一下手,就过去了。却不知,正是这种把公权力私有化的心思,让自己走上了不归路。
身为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泾河龙王直接委身找上了袁守诚,打个赌赛,回得水中去。说起来,袁守诚漏泄天机,却是为何不遭天谴,正是那玉帝故意给的感应。而这雨水的规划,乃是坐朝而论的,天上一日,地上规划的,却是一年的点数。
袁守诚的计算,自然不是猜测玉帝的心思,而是就这早已规划好的数据,偷窃得几分,拿来使用而已。偏偏泾河龙王利欲熏心,留下的龙子,正是小儿鼍洁;施展的手段,尽是欺上瞒下的作为。想来这样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又哪里能够合格呢?
那龙王,得意归来,却不料玉帝颁旨下雨,旨意上时辰数目,与那算命先生判断者毫发不差,唬得那龙王魂飞魄散。少顷苏醒,对众水族曰:“尘世上有此灵人,真个是能通天彻地,却不输与他呵!”玩物丧志,正是如此,现在想的,居然还是输赢。看来老子在儿子面前,这面子……
正所谓要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你个种族主义者,实在是不得人心,那鲥军师恰恰是个玲珑心的人,当即奏曰:“大王放心。要赢他有何难处?臣有小计,管教灭那厮的口嘴。”龙王问计,军师道:“行雨差了时辰,少些点数,就是那厮断卦不准,怕不赢他?那时捽碎招牌,赶他跑路,果何难也?”
那军师分明是送他去投胎,泾河龙王却不自知,这就要说道降雨的程序了。
那泾河龙王,妄图弃嫡长,改公事,别说天庭看不上眼,泾河水族,会跟你一条心么?更何况天庭立以分权,权利边缘的掌控也许会有所削弱,权利中心的掌控绝不会手软。
降雨也是一样。原本降雨是四个部门儿相互配合吗,龙王就只是雨部降雨的负责人而已。而这泾河龙王的权力之大,却是总领降雨的四个部门的人选。这倒也无可厚非,长安的降雨的确要比其他地方的降雨要谨慎得多,总要有一个总瓢把子的。
但是你看次日,点札风伯、雷公、云童、电母,直至长安城九霄空上。他挨到那巳时方布云,午时发雷,未时落雨,申时雨止,却只得三尺零四十点,改了他一个时辰,克了他三寸八点,雨后发放众将班师。
这总瓢把子把这降雨的公权力,全然揽在了自己的私活儿上,可谓是欺上瞒下的巅峰。正因为如此,那鲥军师出的这个注意,无心之下,乃是天衣无缝;有心之下,就是漏洞百出。偏偏在这心态上,泾河龙王正是爆炸之时,敢于与天争一线,偏生就做了。
这事儿到此,其实也算可以结束了,毕竟玉帝收回了手中的权力,还能扶植一个听话的手下。但是我们这玩弄手段的袁守诚,却是一个人,一个算命还很准的人。
这样的人,心生感应,这样的人,心中有神,这样的人,该听谁的呢?
玉帝的棋走到这一步,自然结束,可是观音的棋走到这一步,其实才开始。观音来到东土大唐,集合城中神仙,那就是要干大事的。而观音的大事,不就是要为大乘佛法,找上一个好的代理人么。既如此,又有哪一个代理人,比得上当今圣上呢?
就这么着,袁守诚不得不给泾河龙王支了一招,那就是找皇帝。
怎么都要找皇帝,这皇帝就那么好说话?怎么都要找这个时候的李世民,这李世民现在就那么吃香?还真是。
唐太宗起于军事,成于杀伐,能文能武,正是圣主英明之时。而这个时候,正值贞观十三年,治理有方,国泰民安。民富,才有钱看经文;民乐,才有闲心追新闻;民足,皇帝才会多显慈悲。而最重要的是,好日子过舒服了,才会怕死。
佛门看好的,自然就是一定程度上的可控了,而泾河龙王,则根本就没有选择。这个时候的泾河龙王,那是一个完全的找不着北,玉帝要杀你,你还有救么?岂不见那斩龙的乃是魏征。那袁守诚管得许多,抛出的救命稻草聊胜于无,泾河龙王却不得不做。
这事儿就这样,也就和李世民强行的联系了起来,而魏征,那是后来的地府判官之一,又怎么能错判,自然是伸头一刀免不得,天上掉下龙头来。
泾河内,泾河龙王的死对于其他水族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甚至龙孙们都得以存身。唯独对于留下的唯一一位龙子,那是相当的不友好。
本来嘛,上有八个哥哥,都还是有能耐之辈,哪个不是势力盘根错节的。可是这位龙子呢,吃喝玩乐样样全,诗书礼义无一知,还妄想继承父辈的余泽,谁又会喜欢呢?
幸好这龙母还在,能护佑一二,但是这样的情况,哪里能够长久。
当娘的为儿受尽黄连苦,掏干铁肺心,稳不住的却是那忤逆的龙子,自视甚高,处处树敌。不几日,泾河水族可以说是给得罪了个干净,蛟魔王也感到不堪,几欲遁走。
九月初十,却是观音离去,蛟魔王顿觉舒泰,正要往那长安城里面去,找一找这取经僧,画个影图个形。正变做鲥军师往外走呢,却不料那龙母急冲冲找了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轻问道:“军师缓步,有事相询!”
我这是个冒牌货啊,就想出得水晶宫而已,怎么还被找上了。那蛟魔王本来也没打算多呆,是以并未有常伴鲥军师左右者,怕就怕这形态超纲,言语出线,只得点头示意。
那龙母却不以为意,要知道自家的小子,那是无法无天,无人看管,吃了多少亏。要不是自己还有点儿面子,泾河龙王也还有点儿余威,娘儿俩怕是骨头都不会剩下了。这一日,眼看连吃食都没了,只得外出求救,也来找一找救命的稻草。
是以龙母再行礼道:“不知军师可否看在亡夫的面子上,给我们娘儿俩指一条明路。”
蛟魔王简直是莫名其妙,我知道你们搞什么啊,只晓得你那鼍洁龙子,就是个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哪种。却不知这权力争斗,无父无子,哪里又有兄弟情谊。更何况这八个哥哥都被赶了出去,剩下的势力,分明属于自家侄子。
叔侄之间,那还讲得清楚么,特别是缺少父爱的一堆龙孙们,不把你个没本事的小子玩死才怪。偏偏这鼍龙,没学点儿好东西,一味的争强好胜,结局不美啊!
98死人
所谓龙生九子不为龙,龙孙更是别种,这龙母晋级的龙婆,却是没和孙子们搞好关系。也对,不见尚有八个龙子在外么。为了保住这鼍洁,那龙母却是无法啊。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无法,我就有法儿了么?蛟魔王没好气的说道:“回娘家去!”甩头走人。
就这么一句,却是铁了龙母的心思,还能做什么呢?要保住这鼍洁的小命儿,那就只有回娘家了,至少,那孩子作死也未必会真死了。
这却不提,蛟魔王进长安城,却是因为观音的离开。观音却是为何离开呢?
原来,当时那泾河龙王得了唐王的准信儿,满以为身死可免,却不料,这魏征一梦斩之。这还得了,自觉死得好冤屈。
这冤鬼,而且还是厉鬼,原本该是先入枉死城,地府断判,再收押入地狱当中。但是这泾河龙王好歹是个修行者,观音再保之,也就游荡了起来。
这事儿原本合该地府管辖,更何况现今已有了城隍,虽是判官尚未聚齐,黑白无常也还远没到位,但总归牛头马面还在,正是该去捉拿这种“暴恐分子”的特种警察部队。但是观音的面子大啊,刚来的时候,已然是开了大会的。既如此,这泾河龙王,也就悻悻然成了游魂。
说起来为这佛门的事儿,却是硬生生搅扰了三界。地府就不说了,自有地藏王去跟十殿阎罗交涉;天庭也毋须声张,毕竟观音签下了城下之盟;唯有这人间,大唐王朝,却是没遇到过这么个事儿。
所谓皇帝,那是气运加身,原本就少有和仙神打交道的,正是仙凡有别的本质,若是皇帝修成仙了,你待要做够多少年的统治者呢?更何况但凡帝王,心思不静,因果还深,福源也尽在人间了。是以以三皇五帝之尊,尚且修关闭门,秦皇汉武之功绩,也难有成仙了道之路途。
现在佛门大势将兴,生生影响了世间的自然规律的行进。远的不说,就单单说说这唐王的寿算,那就成了个坑。
唐王者,李世民也,生于五百九十九年,合该亡于六百四十九年,岁五十,而寿终。这是明明白白记载在北斗生簿和南斗死簿上的,本该是无可更改。
但是,一个推行了佛法的皇帝,年不过六十而早夭,隋炀帝杨广都差不多活了五十岁,你说这佛门推过来,还有好处么?既然这不符合天道大势,那就该改,而这个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原本南斗注死,北斗注生,修改生死簿,自然是从南斗北斗的输入端开始,也没有地府什么事儿。地府只需要从自己这输出端的生死簿里面做出抓捕执行判断,也就可以了。问题是,唐王得了好处,自然就该付出些代价。
而这些好处,却是地府和佛门,都想要的。既然想要,那就要送人情,但是说实话,孙猴子也改不了生死簿,而十殿阎罗和地藏王一商议,自然是暂时性的减下十年寿命。好死不死,当时观音也在,既然土地城隍都见了,又何妨去见一见阎王地藏。
地藏王是个谦谦君子,但是观音却最毒妇人。商量完的阎王偷偷的抹下一笔,却不料观音也偷偷的抹了一笔。就这么着,唐王居然直接就到地府来报道了。
也是合该他倒霉,恰恰站在了历史的转折线上。想那魏征一梦斩龙,泾河龙王成了断头鬼,无处可去之下,悠悠来到唐王床边,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高叫:“唐太宗,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昨夜满口许诺救我,怎么天明时反宣人曹官来斩我?你出来,你出来!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
这是观音撺掇来吓人的,自然该由那观音来收拾。却不料,这李世民是明主,也是雄主。泾河龙王的断头魂,吓到了唐王,却没吓住唐王;观音来救的唐王,却是个谢都没有一句的唐王。
既如此,那观音打定了注意要把唐王给吓住,七日间不见效果,就往地府商议,做出了这偷偷抹下一笔的事情。原本商定,观音会不知道阎王会抹下一笔么,却是早早要这唐王的好看。
此时清早,原本不当死的唐王,却在添了十年后,立减了二十年寿算,医官道:“皇上脉气不正,虚而又数,狂言见鬼,又诊得十动一代,五脏无气,恐不讳只在七日之内矣。”
唐王做梦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要死,召集忠臣,太宗正色强言道:“贤卿,寡人十九岁领兵,南征北伐,东挡西除,苦历数载,更不曾见半点邪祟,今日却反见鬼!”
尉迟恭道:“创立江山,杀人无数,何怕鬼乎?”
太宗道:“卿是不信。朕这寝宫门外,入夜就抛砖弄瓦,鬼魅呼号,着然难处。白日犹可,昏夜难禁。”
叔宝道:“陛下宽心,今晚臣与敬德把守宫门,看有什么鬼祟。”
忠臣谏直犹在,就绝不会亡国。也正如尉迟恭之说,创立江山,杀人无数,又怎么会怕鬼。也正是因为这样,原本假戏,也就成了真做;原本只需要一梦的事情,偏偏这个皇帝过于强大,只能是强行召到了地府去。
不提这秦琼敬德守前门,魏征守后门,那唐王终究是抵不过地府生死簿的召唤,悠悠然,渺渺茫茫,魂灵径出五凤楼前,被人迎入了地府。而这迎人的人,正是魏征好友,刚设立的职位,才上任的判官,崔珏。
为什么是他?这就要说一说地府的架构了。地府者,阴司也,地府乃是阴间的法院,审判的乃是鬼魂,鬼魂的终点不是地府,而是阴间。
阴间、阳间、天界,也就是所谓的三界了,但是三界当中,却是分层次管理的。人间是三界的主体,上为仙界,下则为幽冥,但是人间在中间,人族为主体,这一部分却是最不好管理的。
万物皆有灵,人为万物之灵长,也就是说,生灵都是有思想的,但是最有思想的,就是人了。思想越是单纯,就越是易于管理,思想越是复杂,就越是难管。人的思想最复杂,自然也就是人最难管了。
修炼呢?也正是从思想单纯中出来,再走进思想单纯中去。所以修行者,往往需要修心,而修心不仅仅是修的欲望,而是修的心性。正如人类的成长,刚出来的时候看山是山,思想单纯;到了一定境界,成人之后,思想就复杂了,看山再不是山了。
这个阶段的人,正是人间的主体,也是妖要化身的主要版本。
可是第三个阶段,看山仍是山,这就难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肉,你还会去喝稀饭么?但是世间之事,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思想复杂到一定程度,就一定会回归单纯,既然你不能更进一步,那就只有退一步了。
这一退,自然就到了阴间了。可惜这一退,和刚出生的婴儿不一样,那是一片白纸,而阴间却是减少了思考的东西。很不幸,大多数留下的欲望,都是负面的。
99地府说
如果说人间复杂,善恶皆半的话,那么仙界的主流思想自然是善;但是阴间的主流思想,却是负面思想。
但是这个,不管是人,仙,鬼,还是妖,他的生存环境内的憧憬,往往都是美好的,区别在于执念有多深,得不得得到,就这一点,给了大家操作空间。也就是说,人心向善,故可以引导。也确实,若是人人从小的理想就是地痞流氓王八蛋,那这个社会还会是这样么?
人间的引导,自然是交给了人间的万国国王,代天行政,是故为天子。阴间的引导呢?没有,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阴间最开始不是引导,而是镇压,而这,就是丰都北阴大帝的由来了。
既然是镇压,掌的就是军权,这丰都北阴大帝,也是仙界军权斗部的掌控者,北极紫薇大帝的化身。当然,镇压,就不可能会只有一支军队,于是有了五方五帝。既然有了实际操作的人选,总督军权的人,自然也就退在了后方。
这个道理是三界一体的,总领就是所有事儿都管,所有事儿都管那就是都不管。换句话说,总管这种东西,大都挂名,哪怕他要管,也管不了那么多。同样的道理,那就是阴间未镇压之前,后土皇地祗,也是总管大地,维持点规则,却没有对阴间做出强制性改变。
但是这乱,终是要平的,镇压到了一定程度,总是要马放南山,刀兵入库的。那和平之后呢。就一定要建立新的规则了,这就需要政权了。阴间的政权,却是罗丰六天。
到这一步为止,阴间都是缺乏引导的,不似人间,打江山和坐江山不同,阴间却是打也江山,坐也是“打”坐的江山。这种情况当然是因为鬼比较难管,负面情绪太多的原因了。
但是三界一统,这样的阴间就非常不和谐了,再加上向后的鬼魂找到了一个投胎的出路,六道轮回建立了起来,这就需要秩序,而不是非得要以武力论。于是名义上的三界总管,天庭玉帝,给阴间指定了以为大总管,东岳大帝。
泰山神,天齐王,主生死、寿夭、贵贱,掌籍幽冥、权涉拔罪解冤、通天达地保国佑民。唉,还是那句话,总管总管,总是管的事情太多,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天齐王,也正是齐天大圣称号的由来。
既然有总管,那就一定会有分管,特别是这东岳大帝,管的是生死之间,还得有两套行政班子。而根据实际情况出发,当时先建立的,正是阴曹,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地府。
人间的行政班子呢?城隍。这两套班子,向后连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那都是用的一个体系。但是现在,城隍刚刚建立不久,地狱的牛头马面部队,也刚刚开始接触地府的羁押工作。
至于黑白无常,现在都还没有建立这一套特种警察部队的体系。
唐王失魂,正是那城隍相送,判官相迎,由生及死,由阳间入阴间。而唐王死而复生的这个事情,正是由佛门主导,天庭同意之后,开始演绎的宫斗剧。
崔珏者,正是现在地府的判官。地府四大判官,赏善司魏征、罚恶司钟馗、察查司陆之道、阴律司崔钰。魏征还没死,钟馗乃是开元人士,陆之道者,宋人,还没生呢。很明显了,迎宾者只剩下崔珏了,十殿阎王主人家,总不能亲来吧。
那崔珏,看了魏征的来信,肚子里其实好笑,满心欢喜道:“魏人曹前日梦斩老龙一事,臣已早知,甚是夸奖不尽。又蒙他早晚看顾臣的子孙,今日既有书来,陛下宽心,微臣管送陛下还阳,重登玉阙。”太宗称谢了。
何以,要知道现在的地府,虽然已经从天庭领了牌子,挂上了那么多年,但是能在生死簿输出端上看这机密的人,却决然不多。十殿阎罗自然是有资格,不巧的是,这判官,也有资格。说来也是,这判官用什么来做判定的,不正是生死簿么!
而崔珏,乃是阳曹侍先君驾前,为兹州令,后拜礼部侍郎的人,没死多少年呢,李渊都才死了四年,哪里记不得自家看过的生死簿。也就是说,这崔珏老神在在,其实是知道的,这位唐王还有十年的阳寿呢,死什么死。
二人正说间,只见那边有一对青衣童子,执幢幡宝盖,高叫道:“阎王有请,有请。”太宗遂与崔判官并二童子举步前进。忽见一座城,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幽冥地府鬼门关?
前八十四年,孙猴子“闹”地府之时,城门大铁牌之上,明明就是“幽冥界”三个大字。字多了,难到是地府的地位变得重要了么?那岂不是地位更高咯。
字多了,地府的地位确实是变得更重要了,但是这地位嘛,却是变得更低了。
说来也是,幽冥界怎么算,说的也是阴间,怎么比,也比这幽冥阴间地府机构的一鬼门关的关口的地位要强得多,自然是地位更低了。但是怎么会变得更重要了呢?
帐不是这么算的,地府改名,那是铁定的,至少地府绝不能代表阴间,是以幽冥界这名字,其实只是地府刚刚成立不久,用以打出的地名牌子,好似界碑。
但是随着人死得越来越多,地府作为新鬼所来,首先必须要经过的判断程序之所在,那重要程度不亚于生者之医院,死者之茕茔。一城之地,立之为关,正是出入之山口,天下咽喉。
地府的权重更大了,权力自然就显得更大了,这也是阎罗入驻,判官分权的原因。但是也正因为权重更大了,监管的力度必然也会更大,更何况这地府还来了位佛门老学究,地藏王。既要体现重要性,也不能让他的权责超越所在之地,那就只能是加重程度,缩小范围。
于是幽冥界的范围,自然就成了鬼门关,正是新鬼到来必经的关卡。而相应的体制官员,自然一应降级,阴间天子级别的十殿阎罗,自然也就成了阴间鬼王。天子,自然是全管,但是实际上地府大多数地盘儿,都在罗丰六天的管辖范围内;鬼王,自然只能管鬼,说的正是十殿阎罗通判的职责,法院的规格。
当然,这些都是对鬼的,而现在的唐王,虽然是新鬼,但是却不能认定为鬼,要知道,人家阳寿还未尽呢,分明就是个生魂。而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佛门的广告宣传服务的。
玉帝虽然同意了佛法东渐,也同意了唐王成为佛法东渐的代言人,甚至同意了观音借用地府的手段帮忙,却独独不同意佛门参与地府内部的事务。也就是说,这一次,好人坏人,地府一方做个完整,绝不假手佛门。
佛门的事儿,却因为大势所趋,天庭给办了;可是天庭所建立的三界秩序,却并没有落下一点儿到佛教的手里。这也是为什么,地府里面的地藏王没有出面,甚至唐王的生死来回,全由地府一手操办的原因。帮忙,那甚至可以是迫不得已;但是不在其位,那就别谋其政了。
100森罗殿
虽然地府一力做事儿,但是说到忽悠人,那这行政官员,那是根本就不如商场老油子。
是以那青衣将幢幡摇动,引太宗径入城中,顺街而走之时。只见那街旁边有先主李渊,先兄建成,故弟元吉,上前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那建成、元吉就来揪打索命。太宗躲闪不及,被他扯住。幸有崔判官唤一青面獠牙鬼使,喝退了建成、元吉,太宗方得脱身而去。
这下马威其实生硬得紧,完全是程序化的表演。想那李建成李元吉,都死了十三年了,愣是没有投胎。而李渊才死了四年,偏偏他们还在诺大的阴间寻亲访友找了在一起。最要命的是,唐王顺街走,没有肃静回避,也没有清场占道,偏偏李家那兄弟还刚好能上前揪打。
其实只看那崔判官,乃是唤一青面獠牙鬼使,方能喝退了建成、元吉,就知道这两件事儿完全是两帮子人在操控。而这另外的一方,坐定是佛门了,岂不知那青面獠牙的恶鬼,和李建成李元吉哥儿俩,都该是地狱里的人。
也就是说,原本这唐王地府游,那该是玉帝规划,十殿阎罗掌控。那地狱这种地方,好比是皇宫的天牢,作为唐王的李世民,最多就是参观参观,没有见那牢头儿地藏王的必要。地藏王哪里也是好说话的,可这事儿是佛门的事儿啊,偏生要来找一找存在感。
这方事了,森罗殿外,十殿阎罗出门相见,太宗谦下,不敢前行。十王道:“陛下是阳间人王,我等是阴间鬼王,分所当然,何须过让?”犹记得那孙猴子到来之时,乃是强行,十殿阎罗乃是阴间天子,可是没给孙猴子一点儿面子。
唐王也很知趣儿,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儿,你就是个客人,道:“朕得罪麾下,岂敢论阴阳人鬼之道?”逊之不已。这话其实表明了唐王并不知道自己下阴间的原因,还以为自己已然是死了,怕是要吃人家饭,受人家管了。
其实,要是李世民多了解了解十殿阎罗,断不会有此疑问。十殿阎罗,第一殿秦广王蒋子文,主要的职责就是审判断定;第十殿转轮王薛礼,主要职责乃是核验轮回。十殿当中,唯有中间的八殿,乃是通地狱,判罚的,流程上就是一殿殿走来,哪里能一下见着十殿阎罗。
太宗前行,径入森罗殿上,与十王礼毕,分宾主坐定。约有片时,秦广王拱手而进言曰:“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而反杀之,何也?”这一位就是十殿阎罗的老大了,进门第一判,就是从他这里开始。功过两半者,送交第十殿发放,仍投入世间,恶多善少者,即批解第二殿,发狱受苦。
很显然,今天这唐王没有被宣判,于是道:“朕曾夜梦老龙求救,实是允他无事,不期他犯罪当刑,该我那人曹官魏征处斩。朕宣魏征在殿着棋,不知他一梦而斩。这是那人曹官出没神机,又是那龙王犯罪当死,岂是朕之过也?”说得出,做不到,是过不是?
天子和凡人有何区别呢?大抵遇事,都是先撇开自己,论罪他人,上位者有功无过这一套,那是古往今来,玩的越来越溜。
十王闻言,伏礼道:“自那龙未生之前,南斗星死簿上已注定该遭杀于人曹之手,我等早已知之。但只是他在此折辩,定要陛下来此三曹对案,是我等将他送入轮藏,转生去了。今又有劳陛下降临,望乞恕我催促之罪。”此安心之言,然仅止于此么?不止!
十殿阎罗这话,其实大有来历,泾河龙王早就转生去了,根本就没人管他折辩不折辩。也就是说,其实际上,地府是不需要唐王下阴曹一游的。那么这事儿是谁主导的呢?这是在提点那唐王呢。
二则,泾河老龙未生之前,南斗星死簿上已注定该遭杀于人曹之手,阎罗们是早已知之。但是知道归知道,但是死簿在南斗星,生簿在北斗星,阎罗们可没有改动的手段。这话其实就是告诉唐王,你要有所求,应该诉求于上天啊!
三则,有劳陛下降临,望乞恕催促之罪。客气话?阎罗是法官,法官平时在法庭之上,最不能讲的,就是客气。这话其实是告诉唐王,此事不符合程序,是强行违背客观事实规律,强行把唐王生魂给拘来的,是以道歉。做错了道歉,如果是做对了,道歉做什么,更遑论仙于人道歉。
既然解释完毕,正事儿要紧,命掌生死簿判官:“急取簿子来,看陛下阳寿天禄该有几何?”赶紧把你这费事儿的家伙送将出去才好,也不管唐王到底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那崔判官急转司房,将天下万国国王天禄总簿,先逐一检阅,只见南赡部洲大唐太宗皇帝注定贞观一十三年。崔判官吃了一惊,急取浓墨大笔,将“一”字上添了两画,却将簿子呈上。
大吃一惊然也,却未免画蛇添足。这说明阎罗们的话,至少这崔判官是没听懂的。这也难怪,他才到地府当官当多少年,哪里知道阎罗们这老滑头的心思有多深沉。
大吃一惊,并非是因为唐王寿尽,作为判官,随时都要翻看司房里的簿子,而这崔珏做事很是尽责,每一次都要逐一检阅的。也就是说,唐王该有多少寿算,崔珏心里头明明白白的有一杆儿秤,可是簿子上面的数据,却不一样,被人修改了。
要不说这崔珏压根儿没听懂刚刚阎罗所说的话言呢?他也不想想,能修改生死簿的人,地府里面也就是阎罗和自己了,一共是以个人,自己位置最低,你画什么蛇添什么足啊。
而崔珏添上两笔,暴露出来的则有三点。判官权柄太大,不能一人坐定。这也是导致判官权力四分的原因之一。二则是崔判时时关注着唐王寿算,才知道这唐王凭添了十年光阴。三则,崔珏既然时时关注,既然这样做,那就必定有人这样撺掇,虽有公心,却难免被人算计。
其实阎罗们不知道的是,当时唐王进城街行,遇到兄弟揪打,正是崔珏找了地狱的青面獠牙鬼做的驱赶。崔珏不直接驱赶,正是小聪明的表现出这个事儿在自己意料之外,不是自己的主意。却不料,此是欲盖弥彰。若是崔珏真真不知道,怎么又知道哪一个地狱的狱卒可以驱赶得李建成李元吉呢?
唐王心里明白,阎罗却不知,这崔珏一下子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人,那这问题其实他心里面是知道的,只是苦于不好做声而已。
而此时十王从头看时,见太宗名下注定三十三年,阎王惊问:“陛下登基多少年了?”阎王者,正是第五殿包拯,包拯者,北宋人士,怪了?
101地府游记
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既然有语,实乃反其道而解之。正如《变形金刚》有言,火种并非是参照现代机械改造机器生命,反而是现代机械乃是参照了机械生命而来。
同理,那包拯也并非是北宋人士,而是阎罗王投生于北宋,而做了北宋开封府尹包拯。而在阎王投生的一段时期内,阎罗殿也并非无主,代行职责的,正是那隋初大将韩擒虎。这阎罗王之职,也正是韩擒虎让出来的。
十殿阎罗皆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化身,因何还要人魂?十殿阎罗的职位,确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化身,然则化身而已,未免过于程式化。也就是说,太乙救苦天尊的化身,好似一股电脑程序,公平则公平了,却缺乏人情和变通,是以需要注入人魂。
这也是那地藏王找到地狱的漏缺强驻之后,天庭补足漏缺的手段。
也是因此,三界与地府可得商议,而这阎王,才能有得这一惊。程序化的阎罗王不会惊,而这人魂注入的阎罗王,惊的却是,生死簿中的寿算,明明该是二十三年,现在却是三十三年。
这也就是他份属新进,城府不深,人还正直,这才有此一问。不见其他阎罗,那是问都不问么,反正结果都是三十三年,中途怎么修改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也没错,可这把三十三年改成二十三年的,正是自己。他却不知道,崔判拿出来看到的,那可是一十三年。太宗道:“朕即位,今一十三年了。”
哪怕再多的别事,现在也不到处理的时候,阎王只好道:“陛下宽心勿虑,还有二十年阳寿。此一来已是对案明白,请返本还阳。”一言跳过。
唐王闻言,躬身称谢。十阎殿王即差崔判官、朱太尉二人,送他还魂。这李世民明显的就觉得气氛不正常了,断不断案就不说了,但是这处理方式就十分诡异,差不多就成了李世民直接说,十殿阎罗直接道,抱歉,眼神儿不好,看错了???
这是地府,你是阎王,正如孙猴子所说,官差吏差,来人不差。仔细一想,这事儿人家也说了,不是我们要做,而是不得不做;虽然我们道歉,却不是我们的错。也就是说,这麻烦事儿,其实不是人家要对付自己,而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只几步路,这唐王也就分析出了个大概,旁人若是闻听,被送出地府还阳,那怕是欢欢喜喜,唯恐来之不及。可这太宗出森罗殿,却考虑了个清楚,政治啊,那是用来交换的,下那么大力气请来了,怎么怎么容易就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请我不容易,送我就那么容易?
这却是李世民的政治心作怪,却刚好打在阎罗们的七寸上。
想这玉帝,行的是天道,添加唐王寿元十年,一则是功,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答应了佛门的要求,这却是无过受罚,进行的补偿。可这地府行和天庭不一样,行的却是王道。
这和自家现在的地位有关系,天道者,发展自己,壮大力量,让别人生不起觊觎之心。是以天庭的定位就是三界至尊,也是公认的三界秩序维护者。可是王道呢?乃是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需要利益交换,甚至送出多的利益。
地府就正处于这样地位,需要的就是送人情,是以这抹去十年,再当着李世民的面儿添加上十年,这可是送出的好人情啊!却生生给崔判官破坏了,关键是,阎罗们现在是不知道是谁添加到三十三的,如此一来,岂非“天”命之?这还得了!
是以,阎罗王这小心肝儿,那是扑通扑通挑个不停,恨不得赶紧把你这煞星送出地府。而李世民就因为这前恭后倨,心下猜测,方又起手问十王道:“朕宫中老少安否如何?”此实乃是一投石问路之测,就算没事儿也能给找出有事儿嘛。
可十王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似不永。”这消息重要么?也就是某某会死,皇宫那么多人,死的不是皇帝不久够了?非也,唐王是政治人物,可以用的出政治语言,但是这十殿阎罗是法官,哪里听得懂你这“投石问路”啊?
于是唐王只得又再拜启谢:“朕回阳世,无物可酬谢,惟答瓜果而已。”这就是干货了。干脆点儿,我承你们的恩情了,说说吧,有什么需要的。
艾欧呀,于是十王喜曰:“我处颇有东瓜西瓜,只少南瓜。”南瓜?明朝从美洲传入中华的东西?非也,东瓜不是冬瓜,而是东方,东胜神洲的瓜;西瓜也只是西牛贺洲的瓜。南瓜者,南赡部洲的瓜。什么意思,还记得如来的话么?为什么没有北瓜?
如来说:“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巨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性拙情疏,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但那南赡部洲者,贪淫乐祸,多杀多,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
看到了么,北方没什么管头,地府都觉得没法管。南方呢?太过富有,心高气傲,不服管。
犹记得,佛门搞传销,要的是人,道门搞精英政策,什么都要,天庭呢?既要地方,也要功德,功德从何而来,正是做有利于万物的事情。地府需要对南赡部洲的管理权,把坏人教好了,这就是功德。也就是说,地府向唐王要的,是管理南赡部洲的权柄,此谓南瓜也。
这就很好理解为什么没有北瓜了,北方妖灵枯苦之地,没有政权。
这事儿给谁不是给,何况给的是三界正统,阴间那李世民又管不了,捏得在手里做什么。于是那太宗道:“朕回去即送来,即送来。”从此遂相揖而别,心里面顿时一阵轻松。到这里,其实那地府已然是达到了自家的目的,但是,引子却是因为佛门,佛门要做什么呢?
其实看看观音把泾河龙王放入唐王的皇宫,我们就应该知道,佛门要的就是屈服,就是要吓得住那唐王李世民。
于是那太尉执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崔判官随后保着太宗,径出幽司。太宗举目而看,不是旧路,问路判官,崔珏却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
迎宾的是判官,但是导游这个事儿,需要判官亲自动手么?过了幽冥背阴山阴山,赏观一十八层地狱,桥梁使者接来,奈河恶水渡金桥。说实话,这要是个一般人,肝胆俱裂。可这李世民是个杀伐皇帝,就是吓不住。
无奈前到枉死城,只听哄哄人嚷,分明说:“李世民来了,李世民来了!”太宗听叫,心惊胆战。何也,却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上前拦住,都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这才是生的巧,一堆死了多少年的鬼,纷纷还留在此处,原来却都是李世民刀下亡魂。死人见的多了,可是这些都是自己杀的,你见过没有。
102人间事,未必不是地府里欠下的债
判官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众头目的鬼魂;尽是枉死的冤业,无收无管,不得超生,又无钱钞盘缠,都是孤寒饿鬼。陛下得些钱钞与他,我才救得哩。”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正因为敲门的鬼,跟我没关系,找不到我头上。但是这敲门的鬼要是正和自己有关系呢?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关系自身的时候,往往最容易心乱,这一出,正把这李世民给吓住了。
只得道:“寡人空身到此,却那里得有钱钞?”你一国之君,回去再烧呗。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心则必乱。那唐王心乱,病急乱投医,却是立一约,借了河南开封府相良一库银钱,给散这些饿鬼,方得过去。
人心不古,当时不再,哪里像今日之局,欠钱的才是大爷。当时正是仁人君子之世,灭突厥,和吐蕃,释囚归狱,建大明宫,颁律令格式,修撰《氏族志》……欠钱,正是佛门的大招,让唐王心中有亏欠的思想,以图后来。
于是崔珏高叫道:“这些金银,汝等可均分用度,放你大唐爷爷过去,他的阳寿还早哩。我领了十王钧语,送他还魂,教他到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度汝等超生,再休生事。”
李世民敢说不么?若是没被吓住,死要面子活受下罪也犹可;但是现在被吓住了,可不是人家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众鬼闻言,得了金银,俱唯唯而退。判官令太尉摇动引魂幡,领太宗出离了枉死城中,奔上平阳大路,飘飘荡荡而去。
其实很明显,路虽然只有一条,但是路上有些什么,摆些什么,那俱是别人的安排。谁安排,自然是那佛门咯。这佛门的崛起,乃是掠夺之道,份属霸道,要快要狠,只能是强抢咯。是以这李世民的代言人,不但没有工钱,甚至还要免费下大力气宣扬。
若不然呢?你看看这威胁恐吓用得如火纯青。
而偏生到了这最后了,那崔珏方算说了次比较公道的话:“陛下明心见性,是必记了,传与阳间人知。这唤做六道轮回: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六道轮回,五道门都是善道,偏偏一路的鬼道恶毒,在阴间不得轮回,也不知只是为唐王这一游,还是为阴间聚落些鬼气。而这佛门也是,五道善道都有人走,也却是竞争不过,还不如创造一条没什么人走,却只有我一家有的路子。
这正是把梳子卖于和尚,把鞋子卖到从不穿鞋的地方,把雨伞卖进那老不下雨的山乡。
唐王回阳不提,却是第二日早朝,说起自家遇到的事情,其余尚可,唯有这自家寿算,李世民不知道曾有过修改,大臣们不知道曾有过修改,满天神佛不知道曾有过修改,阴阳万物不知道曾有过修改。谁知道呢?
玉帝亲改的寿命,玉帝知道;十殿阎罗和崔判官实时需掌握生死簿信息,也知道;观音去过地府,专程为这吓唬唐王的事情奔走,还动了手脚,所以知道。
玉帝添笔,可为赏赐,那是因为佛法东渐的功德,更皆得了南赡部洲心服口服,为地府创造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地府自然是实际得益的人,南瓜的归服,正正宣扬了地府的作用,把六道轮回摆在了世人面前。可是观音想要的东西怎么办?
大节无亏,唐王毕竟吓住了,也对于欠人钱的事情也是记挂着,对于水陆大会的说法也是操着心思,但是说起来,崔判这暗暗动手,刚好和观音这暗暗动手给抵消了,岂非做了无用功?
此却放下,那唐王回魂,大丧中断,改大赦天下,而这地府做派传出去后,更使得天下无一人不行善。既然于国有好处,大棒糖果也被李世民见了个完全,那在地府里面答应的事情,只能是赶紧抬上了桌面。
说来这唐王既是马上皇帝,也是文皇帝,可谓全面。想帝权之坚固,自古乃是权柄过重,而这自李世民起,开始走向庶族地主阶级,减少了帝权的重量。也就是说,死一人进献瓜果是小事,阳间钱还阴间钱也是小事,唯有这水陆大会,官办所趋,乃是告民以策,此为国家大事。
在国家大事的层面儿上,唐王是没办法一个人做主的。反而是刘全进献瓜果,死而复生,老妻夺御妹之身而还魂,更加重了地府的名声。相良不敢收唐王的债务,不得不建立大相国寺,也仅仅加重了李世民的个人名声。唯一对于佛门有好处的,唯有“敕建”二字。
可是敕建二字,在官办水陆大会的节骨眼上,又能剩下多大意义呢?国家明确表示提倡的效果,哪里是你一座敕建的寺庙可以比拟的。可是偏偏这国家提倡,却是遭到了反对。
佛教东渐,本是大势所趋,对于天地,乃是多了一方可供学习的修炼之道,多一种方式毕业,总是好的。对于仙来讲,那就是多了一些成仙了道的人,也就是人口基数得到增长。对于人间,那是劝人向善,利于统治,加皆思辩,可谓一门儿学识。
有好处,自然就有弊端。对于天地,佛法修行可谓不全,需要靠人数堆,善于打配合。对于人间,论理,论礼,人本于事亲事君,而佛背亲出家,以匹夫抗天子,以继体悖所亲。这两者份属小事,总体来讲,自然是利大于弊,两利相权自然取其重。
单是对于人间皇权来讲,这其实就危害甚大,可惜的是,那投反对票的傅奕傍佛,第二天就逝世了。这还能有反对的!
可这事儿对于仙来讲,利弊却两可。何也?
论及仙界,实毋须什么计划生育,真有大能,也可多开些洞天福地。现在的情况却是,上中下八洞的神仙,尚且不齐全,搞什么计划生育啊。问题是仙的成长却很难,仙的数量其实很难增长。如此佛门岂非必要?
非也,仙是修炼上去的,而非是仙人结合就生下来的,正是得道难。但是仙要渡三灾,过劫难,修个几百年寿元的,其实只是仙的最低端。
同样是招聘,你是愿意招一个专业人才呢,还是乐意找一个多面手呢。佛门诞生了大量的低端仙人,好似十万天兵,力士、仙娥,这样的仙人,其实是没有多少潜力的。天庭的天兵、力士、仙娥,尚有天录以存,佛门那大量的比丘僧、比丘尼,优婆夷、优婆塞,望哪里放呢?
当然,这也正是阿弥陀佛修极乐净土的意义所在。可问题是,有的神仙喜欢七八个人配合做一份儿工作,有的神仙却喜欢一个人做七八份儿工作,这是精英和草民之间的区别。而现在,却是精英仙人和草民仙人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管这仙人层面儿有何不可调解,也不管这国家层面上有什么论断,这水路大会到底,还是要开的,哪怕是为了李世民自己的性命。而这做水陆大会,总要有个主持人,而这个主持人,却正是早早内定的唐和尚,陈玄奘。
103唐僧逸事
正如地府之事,佛门难以插手一般,这水陆大会,实打实的佛门之事,其他人,也不喜欢插手,更何况,这还有观音在此候着,保证这大会的顺利进行。
国家层面上的推广,那自然是大场面,光是有头有脸有职位的明僧,就有一千二,更不论伺候吃喝,挑水砍柴,练武事佛,山门接待。这么多人,可以说资历有更老的,名声有更盛的,佛学有更精进的,学识有更深远的。可是不管是这些和尚,还是那些官员,都看中了陈玄奘,也都对这内定的三十岁的“小”和尚没有异议,奇哉怪也。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这位玄奘法师学成归来,也许会很有学识,也许会非常有能耐,也许会极其有佛性,也有那么离奇的出生,更有那么精彩的故事。但是唯独不可能的就是,居然还有那么大的人气。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陈光蕊家里的事情陈光蕊自己好意思这么说么,殷总管家里的破事儿自己好意思那么说么,臣子的家丑,这事那当皇帝的好意思非要知道么,而且选出玄奘法师的一帮子和尚又是凭什么知道的呢。
从一千二百个高僧当中选取一个和尚来领头,选谁呢。这一千二百个高僧是从全国各地海选出来的,当时的讯息可不像现在这么灵通,谁又会服气你一个才三十一岁的年轻和尚呢。
唯有作弊,唯有作弊到别人心服口服的层次,唯有作弊到找不到别人作弊的手段,而谁抓不到的作弊,还叫作弊么?陈玄奘,有作弊的能力么?不,他连作弊的心思都没有。
其实世间之事,往往并不简单,你不作弊,还有人帮你作弊。正如吹牛之人,往往胡吹大气,这说明了他自己吹出来的,往往是他自己欠缺的一部分。可还有些人,他不吹牛,却往往有人帮他吹,这才是真有本事,别人佩服之于,往往夸大其词。
那陈玄奘的本事其实不高,唯有一颗战胜畏惧的心,不可战胜。说起来其实相当容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要死偏偏死得其所,可你做得到么?我做不到。
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所谓南柯一梦(公元805年),一枕黄粱(公元719年),我们的观世音大士其实也玩了一手常漂亮的催眠魔术,让长安城里面应该知道玄奘法师那悲惨的身世和人物关系巨网的人,在一日之间就完全知道了经过脑补的玄奘身世和他的关系巨网,这意思其实很明确,谁也别抢。
当然,这一次的作弊其实很糟糕,但是却很成功。成功者,自然是目的达到了,所有知道的人,都没有去争抢,也没有去深究,彷佛一切正如道听途说。可糟糕呢?
糟糕却是,没有人如此大规模的做过弊,这个情况其实只需细思,完全是不可靠的。
时间,虽然这观音做法乃是在八月,但是这一不想,就没人会记得,一想起,他就全都想起来了。也就是说,陈玄奘之名不出现则已,只要一出现,人脑就如“电脑”,早已填写好的资料就印刻在了个人脑海之中。
如此以来,三十一年前是不是李世民当皇帝,是不是殷开山做的丞相,尽皆成了模糊之事。
剩下的,就只需要按照人们心中的愿景规划这位陈玄奘。可这需要按照大众审美规划呢,还是按照高层审美去规划呢?观音挑的是高层审美,毕竟代言人确定是唐王了。于是,这陈玄奘就必须得根源好,德行高,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
既然是作弊说谎,自然需要麻得住人,也就是说,不能全假,当然,也不可能全真。问题是,真假之间,陈玄奘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陈玄奘者,自然是生于六百零八年,而非六百三十九年,可观音加入的触发式记忆,甚至有金蝉子转世这种内容。这事儿是可以人人都知道的么?原本也不会,可是日蚀动手的,却不止是观音,人家的佛如来,也动手了。
观音需要麻痹的人员,自然是考核人员,以及其他被考核人员。让考核人员知道,也就是强推陈玄奘;让其他和江流儿一起考核的人员知道,也就是告诉大家,内定了,别争了。这些人员,也就是唐王和他的重臣们,加上庙子内的和尚甚至善信们。
可是如来要麻痹的人员,就不止了,如来是要拖时间的,这个事儿没有告诉观音,观音的法力也没有现在的如来那么高。所以如来动手也来了个触发式记忆,那就是把陈玄奘是金蝉子转世这事儿,半公开化到妖怪们的心里。
如来的法力虽高,却也不够高,过了宝象国,也就没什么影响力了。但是这金蝉转世,却是个事实,谁要遇上了,听到了,那心里面就会认可。这事儿办得,却刚刚好,和金角大王需要做的事情完全重合了,谁又拧得清呢?
这却暂且不谈,那观音法力虽小于如来,也并非低多少。这一场“印刻”记忆的范围虽小,内容却多。
老实说,外公是高官,老父是状元,金山做和尚,小字江流儿,这些尚都是可以查对的。可这投胎逢凶,十八认亲,这是谁去查对的呢?
是以,对于殷开山高官的家门丑事,陈状元心中难以言说的隐忧,这事儿分明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对于考核选择的指标,这些也并非是必须的,什么出生难,家世不好,生活艰辛反而还更加努力应对,这是励志片和同情牌。
为上者自然不看重过去,可是同场竞技,那就需要拉票了,更何况这次是国家大事,对于“公祭”主持的选举,需要服众。
既如此,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别说是一梦而知事,哪怕是陈光蕊父子再逢,殷开山嫁女选婿,也都自行脑补了一回。更别说民间八卦之心不死,更是说得有棱有角,有据有实。
如此自然是遂了观音的心,服了佛门的意,顺道还搞出了陈光蕊死而复生的事情,却分明是唐王地府一游的翻版。
既然“作弊”的形式一片大好,少不得那唐王一通加封。陈光蕊从一介白衣到一名状元,算得上一步登天;陈玄奘从一名所谓“高僧”到天下天下大阐都僧纲,更是一步升天。人言士为知己者死,这可是仅次于父母生身的恩情,破格提拔,这陈玄奘能不卖命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可以说只要不是送命毁前程的事情,那玄奘法师定然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了。可惜的却是,佛门要做的事情,却正是一道送命题,而选择的项目,却只有一项。
唐王提拔你,是为了去送命的么?
104我裤子都脱了
虽说万物为棋,但是这刚提拔的和尚头子,也不是大白菜,唐王怎么可能随意的让人去送死呢?今后还有谁敢让你提拔,谁敢用命呢!
是以,那江流儿被提拔之后的第一件事,乃是大出风头,主持国办水陆大会。
可这水陆大会是做什么的?国家公祭?那李世民上台十三年,偏生这个时候想起来了?非也,这是那唐王游地府后签欠的一场债,所谓阴间的债,阳间还敢不还么!
唐王乃是真心的,可惜佛门乃是假意,也就是说,这水陆大会注定了是开不下去的。既然开不下去,那自然是乘早减少损失为妙,但是这也不符合佛门的意思。那就要开到唐王上不来,还下不去,这样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这就需要把唐王和江流儿当作鸭子赶上架,上的去,还要下不来。上位者当然不会去管棋子的想法,你只要按照我的步骤走,也就是了。但是人类这种棋子,虽然大部分碍于各种原因非常听话,却总有些不一样的棋子,善于思考。
唐王这颗棋子,自然是吓住了,也听话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李世民安于傀儡,没有自己的小算盘。相反,人家是要做千古明君的人,政治上的妥协,那是玩得一套一套的。
但是陈玄奘这颗棋子,就不是那么安于自己的使命了。也是,九世转生,都给人吃了个罄尽,可以说这骨子里面,就是对西去的恐惧,君不见,这一世三十一的金蝉子,也还没打算西去么!
人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此可谓勇者,却非大勇。大勇若怯,意思是大勇之人,心里面其实是藏着畏惧,甚至于表面上也小心翼翼。而这一世的金蝉子,乃是大勇之人,这恰恰是和孙猴子相反的,孙猴子乃是无知者无畏,非勇也。
无知者无畏,自然逞能,色厉内荏,表里不一。知者而无畏,这就是勇了,不因结果而无为,而是看重过程。智勇双全,乃是大勇,明明了解,也十分畏惧,偏偏还要摸着石头过河,这才是大勇,战胜的乃是自己,自己的怕!
看来这陈玄奘和孙猴子骨子里就不对付,现在却并未影响着金蝉子十世投胎的智慧。三十一岁的和尚,做了三十一年的和尚,甚至做了十辈子的和尚,陈玄奘其实对于自己的状况是门儿清。资历足否,人缘广否,名声大否,为什么是自己上台讲,别人听?
禅宗四祖道信尚在,净土宗二祖道绰亦存,华严宗初祖法顺有名,律宗开山之祖道宣方出,凭什么轮到你这还没开山的唯识宗去取经呢?无他,别的宗派还处于小乘教学法,虽有向大乘转进的心,毕竟有底子,来得慢,需要在已经画好的画布上重新涂鸦。
当然,如果只是此,陈玄奘却是没有更多的机会。但是这金蝉子是如来的二弟子,关系亲近,心智坚挺,大乘教法更是拿来就可以立马用。既如此,如来还会让别人去么?更何况,别的宗派其实也不会去争抢的,人家可是小乘教法众。
既然只有陈玄奘有西去的心,自然大家一起捧,而这大唐僧纲领导的位置,给其他哪一个宗派,别人家也是不爽的,这也是为什么此前没有大僧纲。可一旦给了宗派之外的人,却有保证了宗派力量的平衡,这才真是那江流儿得以上位的现实原因。
也因此,作为棋子的陈玄奘,其实是并没有一个身为棋子的觉悟的。当然,现在的他,哪怕是没有棋子的觉悟,也只能是按照别人的安排一步一步走上了佛门的大舞台。
话事人有了,水陆大会自然顺利召开,初登大位的江流儿没有一点儿生疏,冷不丁,还以为此人是个天生的领导者,但实际上,却是佛门要义,出家人出家,这权力风光什么的,概是身外之物。从这方面来讲,这唐和尚不愧为高僧。
念经念经,你唱我听,从初三开完了头七,正是打了个头,上不上下不下的时候,观世音她老人家出现了,可巧觉得这场面够大,事情的曝光度却还不够。那就让世人开开眼。
于是把这新手装备,锦蝠异宝袈裟和九环锡杖,给送到了皇帝手里。皇帝要这东西自然是没用的,但是瞌睡来了有人给送了枕头,佛事来了别人送了了佛宝,岂不正好。这两件装备给那陈玄奘穿上以后,那正是地藏王的打扮,一时无两。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佛靠金装身上穿,如果说还有什么人对于这陈玄奘当了和尚头有什么意见的话,现在看了,正是民心所向之时,也断然再无话讲。
这一步步走得,可比现在那些电视购物的推销来得精彩得多。
可是这人间富贵,名声权力,却给了一个一心修佛的人,不是浪费么?这一场戏,可谓是人间尽欢愉,唐王尽兴,民众开心,吃瓜的官员们,也都是舒畅无比。观音也是很满意,唯有当事人陈玄奘,不悲不喜,看尽人间繁华,盛极则衰。
无怪乎这金蝉子有佛性,几十年间历经人间苦难,几日之间历尽尘世浮华,可谓大悲大喜,却始终保持着本性不变。那观音乘着玄奘讲经,近前来,拍着宝台厉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
常人闻此,特别是正当得意之时,怕是要板起脸来。可这玄奘闻言,心中却大喜,翻身跳下台来,对菩萨起手道:“老师父,弟子失瞻,多罪。见前的盖众僧人,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大乘教法如何。”
这人唐王也认识啊,玄奘法师身上的装备还是人家给送的呢。但是太宗道:“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这就是仙凡有别了,真正高人一等的人,往往自身放得很低,自诩高人一等的人,恰恰相反。这也就难怪那唐王终究是个凡人,而唐和尚却是终究要成佛的。
这大庭广众之下,君臣齐全民路广泛,观音来了个:“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这叫什么,这叫踩一脚抬一手,立马就把原本传入大唐的佛法给颠倒了地位。
这位太宗你要正问了:“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处?”
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这才是引君入瓮,妥妥的现场购物推销,自卖自夸。问题是,你信么?反正我是不信的。
唐王也不信啊,但是这场面,很明显,镇不住啊,也不能镇住嘛。既然是明君,那就得用明君的方式。只得问道:“你可记得么?”
菩萨道:“我记得。”
太宗大喜道:“教法师引去,请上台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