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正求雨
郡侯也算十分清正贤良,爱民心重,一番苦求,允名允利下来,孙猴子就要找龙王谈一谈理想,道一道人生。东海老龙王敖广倒是很给面子,来得也快。
可敖广到此,却百般无奈,在孙猴子动辄威胁下道:“岂敢推托?但大圣念真言呼唤,不敢不来。一则未奉上天御旨,二则未曾带得行雨神将,怎么动得雨部?大圣既有拔济之心,容小龙回海点兵,烦大圣到天宫奏准,请一道降雨的圣旨,请水官放出龙来,我却好照旨意数目下雨。”
孙行者强要不成,只得放回,却对唐僧备言龙王之事。唐僧本就不大信任孙猴子,好歹隐雾山缓和了一些关系,可此番那猴头大话早说在前,老和尚也不得不提醒他道:“既然如此,你去为之,切莫打诳语。”
孙行者从西天门而入,却见护国天王看守,言语之下,护国天王道:“那壁厢敢是不该下雨哩。我向时闻得说:那郡侯撒泼,冒犯天地,上帝见罪,立有米山、面山、黄金大锁,直等此三事倒断,才该下雨。”
孙行者不知此意是何,进门就见四大天师问询,却又一次得知凤仙郡不该下雨。那猴子闻言,并没理会四人的话外音,却笑道:“该与不该,烦为引奏引奏,看老孙的人情何如。”老和尚的一激,也倒让这家伙起了争胜之心。
可葛仙翁毫不给面子,直接扯破脸道:“俗语云:苍蝇包网儿,好大面皮!”
这一句,不要太过于明显,孙猴子一发无言起来。
幸有许旌阳解围:“不要乱谈,且只带他进去。”
如此,才见了玉帝,了解道:“那厮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朕出行监观万天,浮游三界,驾至他方,见那上官正不仁,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造有冒犯之罪,朕即立以三事,在于披香殿内。汝等引孙悟空去看。若三事倒断,即降旨与他;如不倒断,且休管闲事。”
孙猴子并不知道立此三事,和冒犯之事到底有何联系,更是一发无言。
等四位天师引他至披香殿里看时,果见十丈高下米山,二十丈高下面山。米山旁有一只拳大之鸡啄米,面山边有一只哈巴狗舔面。左边铁架上挂一金锁,一尺三四寸,却只一盏明灯,细细灯焰燎着那锁梃。
那猴头哪里知其真意,回头问天师,人家才答道:“那厮触犯了上天,玉帝立此三事,直等鸡嗛了米尽,狗舔得面尽,灯焰燎断锁梃,那方才该下雨哩。”
孙猴子一边听他言语,却一面暗中使用手段,就要搬动他米山面山,吹动他火焰燎断。可惜一番白费功夫,火焰也没动荡一丁点儿,米面也未动得分毫。那猴头不由得大惊失色,也再不敢想玉帝启奏,反而走出殿,满面含羞。
四大天师眼看他脸色异常,笑道:“大圣不必烦恼,这事只宜作善可解。若有一念善慈,惊动上天,那米、面山即时就倒,锁梃即时就断。你去劝他归善,福自来矣。”
天师们哪里知道那猴头死性不改啊,那一番不好意思,其实是想到自己齐天大圣之名号,根本名不符实。是了,大闹天宫之时,孙猴子是一殿未闯,只在门前就被拦住了,却自以为是,刚愎自负,还以为自己是个强者,却不知自己一味和低层次比较,能得出什么结果。
孙猴子闻言,也不上灵霄辞玉帝,径往下界复凡夫。果然因他郡侯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献供斋天时,因妻不贤恶言斗,一怒无知推供桌。夫天下大事,唯祀与戎,那贡品喂了狗,能得什么好结果。
孙行者再把天上立以三事一说,猪八戒竟先取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哥肯带我去,变出法身来,一顿把他的米面都吃了,锁梃弄断了,管取下雨。”看来,那呆子深知孙猴子的德行,估摸着这一招定然是下手了的。
孙行者哪里知道天蓬元帅乃是门儿清,自己懂得天上的水有多深,那猴子铁定要亲自试探。孙悟空也是大红脸还没消下呢,只道:“呆子莫胡说!此乃上天所设之计,你怎么得见?”却不知人家早已猜了个十之八九了。
唐三藏无以为计,却又被那猴子把四天师之言语说出,那郡侯这才磕头礼拜,誓愿皈依。当时召请本处僧道,启建道场,各各写发文书,申奏三天。郡侯领众拈香瞻拜,答天谢地,引罪自责。
这一发,一郡之地,烧香念佛,可谓势大。那猴头大话已出,赶忙再上天庭打探,这才正见执符使者,捧定了道家文书,僧家关牒,到天门外传递。
如此米面山俱倒,霎时米面皆无,锁梃自断,才得风、云。雨部,各遵号令,凤仙郡界内,声雷布云,降雨三尺零四十二点。
一日雨下足,神祗渐收回。孙猴子坐井观天许久,今日才出井口,哪里还敢自夸。且做人情,高叫一番:“那四部众神,且暂停云从,待老孙去叫郡侯拜谢列位。列位可拨开云雾,各现真身,与这凡夫亲眼看看,他才信心供奉也。”
这事儿是顺水推舟,此番惩戒后,凤仙郡隶属天竺国,信仰却走了天庭处。于是众神停空,郡侯随传飞报,人民拜之不已,一番云雨收。
神仙倒是走了,取经团却足足被留了半月,直到寺院生祠完备。唐僧很是惊讶:“功程浩大,何成之如此速耶?”
却不知那郡侯本是有能力的人,旱灾下来,也少了许多吃白食的,信仰催动之下,自然进展神速。既然是为取经团建的,当下就由三藏法师取名“甘霖普济寺’”。那郡侯这才广招僧众,侍奉香火,让四众生祠与雷神、龙神等庙,有了拜求。
说实话,寺里烧香拜佛,取经团四人的生祠也都不算过,可寺院里何曾见过雷神、龙神的。神乃是神仙,是有公职的仙人,一般单独祭祀,放与庙中。寺中坐佛,道观住仙,哪儿有把神庙放在人家院子里的事情。
老和尚久留心急,早就想走,自然就没注意这些细节。可惜那一郡人民,久留不住,只得盛张鼓乐,大展旌幢,远送有三十里。
天竺国乃是西方大国,眼看众人十停已过八九,又立功德,尽皆喜喜欢欢。老和尚终于了了一次自己的心愿,喜不自胜道:“贤徒,这一场善果,真胜似比丘国搭救儿童,皆尔之功也。”
这就是唐三藏的善恶观了,救人才是功德,逞凶斗恶算什么本事。个人走路,那孙猴子并没太多兴奋之处,毕竟早开了大话,是以这话外音其实听懂了。以孙猴子的性子,这要不顶上几句,都自觉气概不足……
眼看言语上怕是又要冲突,沙僧刚忙抢道:“比丘国只救得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怎似这场大雨,滂沱浸润,活够者万万千千性命!弟子也暗自称赞大师兄的法力通天,慈恩盖地也。”
一件导火索般的小事儿被沙僧摁灭在半途,猪八戒也不好再明着火上浇油,反使超级无敌话题转移大法道:“哥的恩也有,善也有,却只是外施仁义,内包祸心。但与老猪走,就要作践人。”
果然那孙行者不再以对错论反驳唐僧,立马集火猪八戒道:“我在那里作践你?”
376玉华县显宝
不想猪八戒却暗**火道:“也够了,也够了!常照顾我捆,照顾我吊,照顾我煮,照顾我蒸!今在凤仙郡施了恩惠与万万之人,就该住上半年,带挈我吃几顿自在饱饭,却只管催趱行路!”这不就是打妖怪和救人的区别么……
半年自然是夸张的,但这可以看出些猪八戒的想法,毕竟取经团随时吃不饱才是常态。老和尚闻言,懂得了沙僧的担心,赶紧喝道:“这个呆子,怎么只思量掳嘴!快走路,再莫斗口!”惦记着吃白食自然是小事,斗口起来,那就得小心收不了尾。
当然,随着孙猴子话语权的增长,好为人师的老和尚能批评的,也只有猪八戒了。他也不敢再言,心中却再次对老和尚失望至极,现在的唐僧,似乎是只要不是太过于违背意愿,能放的权就都放给孙猴子了。
人众再无话说,只得继续往西。
这天竺国的幅员也是辽阔,原以为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却没想到真如猪八戒所说,不如吃几顿自在饭。他四众这一次行走,直行入深秋时候,这才再见城垣之影。这一路上人家虽有,却也不多,幸好,这后勤勉强算是供上了。
一番问讯,此方正是天竺国下郡,地名玉华县。县中城主也不一般,乃是天竺皇帝之宗室,被封为玉华王。这位玉华王倒也敬僧重道,可并没有过于偏好,反爱黎民。
四人遂缓步走来,却见人众声音相貌,与中华无异。唐三藏赶紧吩咐:“徒弟们谨慎,切不可放肆。”中华之地,妖怪可是很少在城中现身的,老和尚眼见此景,自然小心翼翼。
猪八戒的话语权渐少,赶忙低了头,沙僧也掩住脸。唯有孙行者从来就不是很听话,这一次,却是假意搀着他师父,偏要与众不同。
老和尚哪里管得这许多,比起来那猴子没那么凶恶,又是个话语权重,不服管教的,也就任由他了。可想这不够四尺的猴子,扶着七尺唐僧,那场面是何其可笑。顿时让街道两边人都来争看,齐声叫道:“我这里只有降龙伏虎的高僧,不曾见降猪伏猴的和尚。”
猪八戒一看孙猴子开了个不好的头,破窗效应一起,忍不住,把嘴脸放出,就道:“你们可曾看见降猪王的和尚。”顿时唬得满街上人跌跌撞撞,都往两边闪躲。
孙行者与众不同,话语权又重,哪儿能让你出了风头,笑道:“呆子,快藏了嘴,莫装扮,仔细脚下过桥。”是了,若是猪八戒也放开嘴脸,这看起来不就只有沙僧特殊些了么……
四人逛街看热闹,全然是熟悉的布局和身影,老和尚哪里知道路难行,只暗喜道:“人言西域诸番,更不曾到此。细观此景,与我大唐何异!所为极乐世界,诚此之谓也。”这才是,这么幸苦远道而来,原来极乐世界就是自家门口。
等到了玉华王府,就需要官方验牒放行,可老和尚这丑徒弟该怎么办呢?
猪八戒本是最支持唐僧的,可唐僧变了,那呆子虽还是撑着老和尚,言语却不善道:“师父进去,我们可好在衙门前站立?”
老和尚对孙猴子实无办法,沙僧也早早支持着那猴头,猪八戒这番儿不善,却只得顶回去道:“你不看这门上是待客馆三字!你们都去那里坐下,看有草料,买些喂马。”可想想猪八戒的立场,从来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又缓了语气道:“我见了王,倘或赐斋,便来唤你等同享。”
猪八戒心中其实火恼,毕竟唐僧一沦陷,取经团就没了自己的话语权了。想到这里,方才还眼看着进城有吃,笑声不断的猪八戒,却渐渐的卸下担子,一脸的失魂落魄。
孙行者却立马大包大揽道:“师父放心前去,老孙自当理会。”这意思,话语权正捏在手。
沙僧一言不发,却主动挑了担子进馆暂休。
唐和尚王府中一番交谈,盖印花押,言尽西方十万八千里路,历经途中一十四遍寒暑。那王子也十分欢喜,即着典膳官备素斋管待。此时老和尚并未忘了徒弟们,毕竟猪八戒了是饿了许久了。于是老和尚道:“启上殿下,贫僧有三个小徒,在外等候,不敢领斋,但恐迟误行程。”
那王子一个是请,四个也是请,就教:“当殿官,快去请长老三位徒弟,进府同斋。”
当殿官出外相请,一番猪魈、猴精、灶君的惊恐,孙行者当仁不让,教猪八戒牵马,沙僧挑担,同众进了玉华王府。尽管当殿官先入启知,那王子举目见这等丑恶,却也心中害怕。
老和尚也察觉了王子的惊恐,合掌道:“千岁放心,顽徒虽是貌丑,却都心良。”
此番安抚,让玉华王稍安心几分。却不料本就有火的猪八戒却朝上唱个喏道:“贫僧问讯了。”这一下,就让那王子愈觉心惊,奈着惊恐,不得不教典膳官请众人移步去暴纱亭吃斋。
果然到那亭内,老和尚顿时就埋怨起了猪八戒来:“你这夯货,全不知一毫礼体!索性不开口,便也罢了,怎么那般粗鲁!一句话,足足冲倒泰山!”
曾经孙行者也是被集火的角色,这回却看猪八戒的笑话:“还是我不唱喏的好,也省些力气。”
沙僧本没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刚还主动挑担进馆。可这一次,正待吃饭之时,估摸着这是猪八戒最大的弱点,也说他道:“他唱喏又不等齐,预先就抒着个嘴吆喝。”
猪八戒最大的弱点还真是吃饭,活活忍住,自嘲道:“活淘气,活淘气!”反手又将了唐僧一军:“师父前日教我,见人打个问讯儿是礼。今日打问讯,又说不好,教我怎的干么!”
老和尚有气没处发,只有猪八戒能挨鞭子,干脆回道:“我教你见了人打个问讯,不曾教你见王子就此歪缠!常言道,物有几等物,人有几等人,如何不分个贵贱?”唉,老和尚心中有贵贱么,佛们众生平等,难道是白讲的么,这种思想,本是孙猴子骨子里的,却已影响到此等地步了。
幸好,上斋得快,他师徒们也不再言语,各各吃起斋来。
人常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可这玉华王老的不在,在也轮不到他为王,可小的却足有三个。小王子见他面色不好,就要出头,大的个拿条齐眉棍,第二个轮把九齿钯,第三个使根乌油黑棒子,就走出王府寻人不是。
说实话,取经团一路行来,能看到后继有人的地方并不多,除开年轻的朱紫国王,宝象国也只得等他三公主,唯有乌鸡国把佛门势力放城外,算是培养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其他如车迟国、祭赛国、甚至才杀僧两年的钦法国,都在关键时候看不到,甚至是没有继承人的。
玉华王的三个小王子,合格么?至少关键时刻,三个小王子为父出头,闯进亭中不善。这一番不打不相识,却不料那小王子们被哥儿仨武器所折服,一齐下拜道:“神师,神师!我等凡人不识,万望施展一番,我等好拜授也。”
作为最爱出风头的孙行者,果然经不住吹捧,立马在空中舞起棒子来。要说这猴子能舞出个什么花样的话,无他,唯有速度越来越快而已。那猴头为何如此舞?其实很简单,年刀月棍一辈子枪,棍子的技术含量是最少的,要的就是力道。
377玉华城失宝
猪八戒在底下吃了不少,正自舒服的时候,忍不住看低孙猴子的手法。确实,孙猴子一生仗的是游击战,速度快、力量大、耐力高,哪里会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什么招式。钯就不一样了,乃是奇门儿兵器,若是练得不好,根本就拿不出手。
果然兴致所至,猪八戒喊声:“等老猪也去耍耍来!”就到半空,丢开钯,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前七后八,满身解数,只听得呼呼风响。
沙僧上万年的眼光,看着孙猴子自然不来劲儿,可猪八戒却引动了他的馋虫。也是,卷帘将乃是贴身司机加保镖的性质,多少年没把自己的所学拿出来复习过了。不想下界为妖,不是整天考虑肚子,就是考虑维护取经团的稳定,以达目的。
还好,孙猴子自来严重少有唐僧,猪八戒心里也和老和尚闹着别扭,唯有沙僧还说声:“师父,也等老沙去操演操演。”这才起在空中,丢一个丹凤朝阳,饿虎扑食,紧迎慢挡,捷转忙撺。
如果说相对于孙猴子一文不值的功夫来讲,猪八戒的功夫更加炉火纯青的话,沙僧的功夫比起猪八戒来更是信手拈来,返璞归真。可惜,他们的层次其实都没到一定程度,还停留在武器的表面,远没达到不滞于物的程度。
但是现在这弟兄三个面对的对象是凡人,这就好似镇元子对上这三兄弟一般,那是绰绰有余。地上的三个王子连器械的使用层次都还远远不如,哪里看得懂高低,自然是心花怒放,引为高人,恨不能立马拜师学艺。
经过老王子一番操作,又吃又请又送,昨日相见,还是王礼,今日就行师礼。那三个小王子也才分别拜师取经团三兄弟门下,却就对孙行者、猪八戒、沙僧当面叩头,拜问道:“尊师之兵器,还借出与弟子们看看。”
三个师兄弟取出各自兵器,才得知了那九齿钉钯和降妖宝杖俱重一藏之数。藏数,乃是天庭兵器的一般重量,并不是不能制造得更重,而是实在没有必要,毕竟练到举轻若重之后,兵器的重量就不重要了。
其实,当初万寿山上镇元子抵敌取经团三人正常战力之时,用的就是举轻若重,是以一柄拂尘,愣是与三样儿神兵对垒也不落下风。当然,这般层次,不是这哥儿仨懂得的,这三人,现在也只能举重若轻而已。
当时乌鸡国的青狮之所以能用一把凡铁宝刀和孙猴子打一场,保证这刀不坏的手段就是举重若轻。可现在的这三个小王子,别说兵器,就是举重还拿不起呢,更不说孙猴子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了。
这可怎么办?孙猴子画个阵法,洗经伐髓,让他们吸收灵气,乃言各传了些神力,这才让那三个小王子能举动乾坤,拿得起他们的兵器。
可问题是,孙猴子用得最熟练的法术,乃是筋斗云、分身术这些于战斗有奇效的法术,根本没认真修习过阵法这种辅助手段。这不,那三个王子哥儿,学棍的演棍,学钯的演钯,学杖的演杖,却只打得几个转身,丢得几般解数,一路演下来,早喘气嘘嘘,不能耐久。
孙猴子三个并没有更好的办法,直到次日,那三个王子才又来称谢道:“感蒙神师授赐了膂力,纵然轮得师的神器,只是转换艰难。意欲命工匠依师神器式样,减削斤两,打造一般,未知师父肯容否?”
那猴子是个要强的,从来就没顾及过自身条件和别人条件的不同,是以从来是一个人吃饱。可猪八戒却知道,造仙这种事情,绝不可能一时达成,取经团也不可能久留。于是赶紧道:“好,好,
好!说得像话。我们的器械,一则你们使不得,二则我们要护法降魔,正该另造另造。”
沙僧并不搭话,那猴头一看,三个徒弟个两个师弟已经达成了协议,也不多言语。
如此玉华王又随宣召铁匠,买办钢铁万斤,就于王府内前院搭厂,支炉铸造。先一日将钢铁炼熟,次日请行者三人将金箍棒、九齿钯、降妖杖,都取出放在篷厂之间,看样造作,昼夜不收。
猪八戒和沙僧的兵器都是随身携带在衣下,孙猴子还把金箍棒放自己耳朵眼儿里,哪曾有一刻离身。现在倒好,兵器离身,霞光万道。确实,对于这种还脱不开武器,甚至还只是专精于一种武器的人来说,武器自然是越高级越好。
相同战斗力的情况下,装备越好,那其实际上就是自身的实力越糟。取经团一路行来,能和孙猴子手平的人物不是少数,但把金箍棒这种功德圣器一抛开,那猴头的战斗力实际上只会越来越低。是以金皘山上,孙猴子失了金箍棒,才会如此窝囊。
反而是一路上的妖王,但凡层次和孙猴子持平的,实力其实都很强,只是装备跟不上。装备也是外物,装备比不了那能比什么呢?有的比法宝,有的比智慧,有的比数量,有的比数量,可不管比什么,首先就得要有眼光。
这不,玉华城七十里处豹头山虎口洞,正有黄狮精夜坐观风。观风,看的是祥晦,察的是言色,望的是好恶,觉的是不同。这玉华县的夜光,确与往日大异,灯烛之光,又怎么能比得上铁炉青火,兵器反霞。
他也有眼光,即驾云而看,原是州城之光彩,近前细观,乃为兵器放光辉。所谓见猎心喜,黄狮精心下欲望,得手又容易,就忍不住,干脆打包带回了自家家里。
次日铁匠因不见了兵器来报,那小王子听言,还以为是自家师父夜里收拾去了。可一问之下,却都没有动过,再至院中篷下,果然通不见踪影。
要说重要,都很重要,要说宝贝,谁的又不是宝贝。同样是吃饭,同样是收徒,同样是丢了兵器,可问题是,师兄弟三人的心理状态和心理素质却是不一样的。孙悟空正得意,沙悟净一向沉稳,但猪八戒是个妖怪,又刚成了惹下众怒的人,哪里沉得住气。
你看他也不多过一过脑子,直接疑人偷斧道:“定是这伙铁匠偷了!快拿出来!略迟了些儿,就都打死,打死!”
那铁匠哪里经得住吓,慌得磕头滴泪道:“爷爷!我们连日辛苦,夜间睡着,乃至天明起来,遂不见了。我等乃一概凡人,怎么拿得动,望爷爷饶命,饶命!”
铁匠们是真委屈,可猪八戒的一席话,却让孙行者脸红。按照一路上的动作来看,疑人偷斧直接打死这事儿,正是孙猴子干得最多的事情。只不过,那猴头运气很好,每一次揣测的是正确,而猪八戒这一次的揣测是错的。
孙行者闻言无语,心中却暗恨,可这番儿不可能像路上一般处理,红脸让猪八戒做了,他却做一番白脸道:“还是我们的不是,既然看了式样,就该收在身边,怎么却丢放在此!那宝贝霞彩光生,想是惊动什么歹人,今夜窃去也。”
孙猴子说的话是什么,一样是猜测,一样没有证据,关键是没有逻辑。猪八戒立马就驳道:“哥哥说哪里话!这般个太平境界,又不是旷野深山,怎得个歹人来!定是铁匠欺心,他见我们的兵器光彩,认得是三件宝贝,连夜走出王府,伙些人来,抬的抬,拉的拉,偷出去了!拿过来打呀,打呀!”
378失而复得
猪八戒所说非常有道理,按照取经团的一贯作风,就该问罪再说。唐僧也无言,孙猴子亦没奈何,沙僧一言不发,只看铁匠们的头使劲磕。事到此处,其实就僵住了,毕竟老和尚是绝不会轻易杀人的。
幸而玉华王此时出来,问及前事,面无人色,毕竟这帮外来人得罪不起,又是王儿之师父。可沉吟半晌,也不能不管不顾,只得戳破老脸道:“神师兵器,本不同凡,就有百十余人也禁挫不动;况孤在此城,今已五代,不是大胆海口,孤也颇有个贤名在外,这城中军民匠作人等,也颇惧孤之法度,断是不敢欺心,望神师再思可矣。”
玉华王不愧是城中贤王,一番连消带打,有理有据有场面。奉承倒也罢了,十人抬不动二十人总能扛吧。可关键是海口夸下的,乃是实打实人证担保,这点儿面子还是得卖。
孙行者一想,五千斤的,二十人抬着也罢,万斤的棍子,四十人可未必站得下。于是笑道:“不用再思,也不须苦赖铁匠。我问殿下:你这州城四面,可有什么山林妖怪?”这个猜测,也比较合理,人拿不动,妖难道也拿不动么。
而且这样的猜测既完美的附和了猪八戒说这玉华界是太平境界,不是旷野深山的说法,又能和玉华王五代贤名的说法保持一致。
玉华王一听此言,立马就懂:“神师此问,甚是有理。孤这州城之北,有一座豹头山,山中有一座虎口洞。往往人言洞内有仙,又言有虎狼,又言有妖怪。孤未曾访得端的,不知果是何物。”
那猴头一向运气好,所猜测之事十有八九,当即笑道:“不消讲了,定是那方歹人,知道俱是宝贝,一夜偷将去了。”叫:“八戒沙僧,你都在此保着师父,护着城池,等老孙寻访去来。”
炉火不断,别辞一探,早至豹头山,恰有人言乱。孙行者正然看,乃是山背后有人言语,一看之下,两个狼头怪妖,正说着话,向西北上走来。
那猴子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变做个蝴蝶径自赶。果然,那妖叫道:“二哥,我大王连日侥幸。前月里得了一个美人儿,在洞内盘桓,十分快乐。昨夜里又得了三般兵器,果然是无价之宝。明朝开宴庆钉钯会哩,我们都有受用。”
这个道:“我们也有些侥幸。拿这二十两银子买猪羊去,如今到了乾方集上,先吃几壶酒儿,把东西开个花帐儿,落他二三两银子,买件绵衣过寒,却不是好?”
老妖要开钉钯会,那猴头倒也没有上头,毕竟钉钯本就是武器,而金箍棒乃是尺子改造。反而这兵器有了着落,心中暗喜,一个定身咒,搜捡出二十两银子,两个粉漆牌子,正是“刁钻古怪”和“古怪刁钻”。
老样子,孙猴子失了兵器,也不知道妖怪底气如何,即回州城王府,具言前事。猪八戒闻言,立马就猜到的情况,自家的兵器乃是官窑制品,而金箍棒是按民窑烧制的,于是笑道:“想是老猪的宝贝,霞彩光明,所以买猪羊,治筵席庆贺哩。但如今怎得他来?”
这事儿难办么?难办,靠武器吃饭的没了武器,自然少了许多战斗力。幸好,正面迎敌不好办,侧面打击孙猴子却是行家,于是商量之下,就都去豹头山寻自家兵器。
猪八戒没见过狼妖,于是在那猴头的指挥下变做刁钻古怪,孙猴子变做古怪刁钻,沙僧装做个贩猪羊的客人,一起儿赶着猪羊,上大路,径奔山来。不想进了山凹,还遇见一往竹节山请他老大王的小妖。
那猴子自知情报的作用以后,也是上心,讨看之下,才知:“乃庆钉钯会的请帖,名字写着门下孙黄狮顿首百拜,请的是祖翁九灵元圣老大人。”
说实话,九乃是数之极,圣乃敬之巅,这名号如果不是自以为是,而是众多人认可的话,一看名字就是个不好惹的。可问题是太乙救苦天尊做好事是不留名的,没有观音菩萨这般世人皆知。是以这坐下九头狮子,晓得的人并不多。
沙僧就笑道:“黄狮想必是个金毛狮子成精,但不知九灵元圣是个何物。”作为卷帘将,只有玉帝轿子下见别人,没有别人坐着坐骑见玉帝的,沙僧不知道,也是当然。
猪八戒听了这言语,也笑道:“是老猪的货了!古人云,癞母猪专赶金毛狮子,故知是老猪之货物也。”这当然是句玩笑话,天蓬元帅也不可能在天宫里看谁骏马疾驰。
他三人说说笑笑,赶猪羊到时,惊动妖王,即找还银两要打发不相干的去。和隐雾山的豹子不一样,这黄狮精颇晓得人心远近,哪怕自己乃是个贼,也明白脏不露白的道理。确实,哪怕是混黑道的妖魔,总也有懂得怎样混的和不懂怎么混的。
可三人的目的乃是找自家兵器,哪里能轻易就走,孙行者就道:“这客人,一则来找银子,二来要看看嘉会。”
可黄狮精却大怒,骂道:“你这个刁钻儿惫懒!你买东西罢了,又与人说什么会不会!”
猪八戒一看,这是要漏泄啊,毕竟能出门买办东西的人,定然知道自家法度,哪里能平白透了底呢?于是上前转移话题,激将道:“主人公得了宝贝,诚是天下之奇珍,就教他看看怕怎的?”
不想那怪不吃激将法,反而咄的一声道:“你这古怪也可恶!我这宝贝,乃是玉华州城中得来的,倘这客人看了,去那州中传说,说得人知,那王子一时来访求,却如之何?”
孙行者这才赶忙补充道:“主公,这个客人,乃乾方集后边的人,去州许远,又不是他城中人也,那里去传说?二则他肚里也饥了,我两个也未曾吃饭。家中有现成酒饭,赏他些吃了,打发他去罢。”
黄狮精见这两人次第掩护而来,立马起了疑心!可巧一小妖正取了五两银子,递与孙行者,他干脆乘着此间功夫,递与沙僧直道:“客人,收了银子,我与你进后面去吃些饭来。”三人自说自话果然就往洞中去。
黄狮精哪里吩咐过饭食,只觉得两个小妖不对头,尾随着就跟了进去。
也是他要召开钉钯会,那二层敞厅上,中桌上正是一柄九齿钉钯,东山靠的是金箍棒,西头靠的是降妖杖。作为一个有眼光的妖精,很显然,猪八戒钉钯的地位要远高于其他两件。
确实,钉钯桌子上供养,乃是珍品收藏的样,金箍棒和降妖杖,却只是倚靠在墙。黄狮精是有自己的兵器的,在他看来,钉钯雕工细致,紫气氤氲,这东西是升值的绩优股。而两条棒子呢,貌不起眼,金箍棒,两头金箍箍着棒子,已然不是一体;降妖杖也不是专业铁匠烧造,乌黑难看。
黄狮精随着三人进去,也道:“客人,那中间放光亮的就是钉钯。你看便看,只是出去,千万莫与人说。”却对于两头的武器一言不发。
沙僧赶忙点头称谢,可猪八戒见了自家钉钯,立马就忍不得,跑上去就拿下来,现了本相就打。孙行者和沙僧一看,赶忙奔至两山头各拿器械,现了原身一齐打。
妖王本就是察觉不对跟过来的,立马抽身闪过,转后拿出自家武器来,架住三把兵器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弄虚头,骗我宝贝!”
379黄狮败走,众狮来犯
要说力气,作为妖王的人都不弱,小西天的黄眉怪甚至能架住二十八星宿一击,大部分妖王也能架得住孙猴子的棒。可问题是,现在是三打一,到现在为止,妖怪之中,也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机会和实力。
毒敌山琵琶洞的蝎子精和牛魔王都能抵敌两人暂不落下风,这豹头山的黄狮精,能在三人的攻击性支持多久呢?
不,其实根本不会太久,要知道这黄狮精乃是因麒麟山獬豸洞的先锋夜叉怪到了竹节山九曲盘桓洞之后出去自立的,本就不比那先锋高明许多。可料不得的是,猪八戒和沙僧见了他供养钉钯,却留起手来。
这却是为何?
黄狮精的眼力很好,九齿钉钯浑然一体不仅仅是武器,还是个门面。猪八戒和沙僧更知道,这奇形兵刃不仅仅只是天庭上宝,而且还是御赐的。
兵器是一体的好还是组装的好,同样的,兵器是越简单越好,还是越复杂越好呢!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组装的兵器自然轻便为上,可这一点对于仙来讲,是没什么意义的。同上,在制式的情况下,兵器自然是越简单越好,难了不好培养,可这一点对于仙来讲,也没有多少意义,时间长了,熟能生巧。
猪八戒不是个勤奋的人,还一路捷径走了过来,是以时间虽不短,兵器熟练度却并不高。但这些对付孙悟空,甚至是眼前的黄狮精,都已足够。
可问题是,黄狮精在供养这钉钯,换句话说,这一番表现得好像背后有人。是以这一次和小西天对敌黄眉怪还不一样,毕竟这一次是吃饱喝足来的。
他们在豹头山战斗多时,直至日落,该吃饭时,黄狮精向沙僧前喊一声:“看铲!”沙僧让个身法躲过,让他得空而走,向东南飞去。
猪八戒正作势拽步要赶,孙行者却道:“且让他去,自古道,穷寇勿追。且只来断他归路。”是么?这一番和碧波潭上是不一样的,当时只有孙猴子有追击的条件,可单人却未必抵得住。
这一次却并非是黄狮精的云快,而是孙猴子明显的感觉到了猪八戒和沙僧的放水。
猪八戒和沙僧弱么?收服之时和狮驼岭一役,是最好的证明。可问题就在这里,那猴头不能让自家兄弟和自己同心一意。怎么样才能让弟兄们一条心呢?其实有出现过。一是必须要往西走的时候,比如沙僧往花果山夺包袱;二则是生死关键局,正如狮驼岭上。
可这些条件的基础,都得是状态良好,不该饿着。偏偏孙猴子肚子小,肚量也小,吃不得那么多。这样子离心离德,又怎么可能齐心协力呢?
三人果然不追,反径至洞口,把那百十个若大若小的妖精,尽皆打死,放起火烧个干净。及至返城,备言前事,却让玉华王又喜又忧。喜的是得胜而回,忧的是那妖日后报仇。
孙行者为何不追,因为追也白追,可若是取经西路断绝呢?你看他道:“殿下放心,我已虑之熟,处之当矣。一定与你扫除尽绝,方才起行,决不至贻害于后。”可那猴头还不止于此,人家还想找一找功绩呢,毕竟除了装人的妖精比较麻烦,打妖怪唐僧是不怎么反对的。
却见他言:“我午间去时,撞见一个青脸红毛的小妖送请书,我看他帖子上写着‘明辰敬治肴酌庆钉钯嘉会,屈尊车从过山一叙。幸勿外,至感!右启祖翁九灵元圣老大人尊前。’名字是‘门下孙黄狮顿首百拜’。才子那妖精败阵,必然向他祖翁处去会话。明辰断然寻我们报仇,当情与你扫荡干净。”
黄狮精的文才真可与黑风怪并提,可惜的是,他头上还有“领导”,注定了是颗棋子。
黄狮精却并不知道自己是棋子,还往竹节山赶,由于云太慢,五更时分才到了九曲盘桓洞。直等九灵元圣起来了,他才被唤入,却丢了兵器,倒身下拜,立马就腮边泪落。
九灵元圣并不知道昨儿的事,还亲切问道:“贤孙,你昨日下柬,今早正欲来赴会,你又亲来,为何发悲烦恼?”
黄狮精一阵嘀嘀咕咕,和盘托出。却不料九灵元圣闻言,默想片时,笑道:“原来是他。我贤孙,你错惹了他也!那长嘴大耳者乃猪八戒,晦气色脸者乃沙和尚,这两个犹可。”还记得猪八戒不怕九天荡魔祖师,却怕孙猴子么,不是孙猴子实力更强,而是因为那猴头更致命。
猪八戒和沙僧可以不知道九灵元圣,可九灵元圣不可以不知道天蓬元帅和卷帘将。作为公职人员,那是一定要讲证据的,他俩下界以来,也都是能不下死手就不下死手。
但是孙猴子就不一样了:“那毛脸雷公嘴者叫做孙行者,这个人其实神通广大,五百年前曾大闹天宫,十万天兵也不曾拿得住。他专意寻人的,他便就是个搜山揭海、破洞攻城、闯祸的个都头!你怎么惹他?也罢,等我和你去,把那厮连玉华王子都擒来替你出气!”
这番说法,和牛魔王告诫万圣龙王的何其相似,算是极其了解那孙猴子的脾气。确实,除非没有好处,但凡有点儿便宜可占,那猴子就想把手爪伸进蜜罐,抓住了什么也舍不得放手,哪怕身耽苦难,
既然如此,九灵元圣为何还要接盘,直接不去招惹他不好么?作为一个老司机,九灵元圣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以夜叉怪来此之后,九灵元圣直接把他唤作抟象,反而让黄狮精搬了出去。都是孙儿,他们有什么区别么?
还真有,猱狮、雪狮、狻猊、白泽、伏狸、黄狮六人,听名字就都是可以看得出些一鳞半爪的。比如雪狮、黄狮和白泽,明显是按照颜色来的。而猱狮、狻猊和伏狸,也很明显是按照形态来取名的。可抟象呢?
抟象,难道是因为身形大?不,抟象的意思只是可以攻击大象的狮子而已,换句话说,就是够勇猛。废话,先锋是做什么的,要是怕死,还能做得先锋么。
再看,猱狮精轮一根铁蒺藜,雪狮精使一条三楞锏,狻猊使闷棍,白泽使铜锤,伏狸使钺斧,黄师使的是四明铲。他六个使用的都是重兵器,可抟象用的是什么,用的是钢枪,简直格格不入。
如此就很明显了,黄狮精不是被随意放出去的,而是刻意安排的。再看当时,玉华王并不清楚豹头山虎口洞里的到底是仙还是虎狼,亦或是妖怪。那是自然,毕竟黄狮精也并未搬到这离城七十里的地方多久,是以未曾有确切的传言。
既然九灵元圣早就安排好了,又哪里可能就此放手,他自己是颗棋子,又哪里不会下棋。于是黄狮引领,各纵狂风,径至豹头山界。却闻烟火扑鼻,又闻哭泣嘤嘤,原来刁钻古怪、古怪刁钻二人在那里叫主公哭主公哩。
黄狮精一番问询,恼恨不已,九灵元圣却叫猱狮扯他过来道:“贤孙,事已至此,徒恼无益。且养全锐气,到州城里拿那和尚去。”黄狮一番撒泼,被雪狮、猱狮等苦劝方止,这才丢了此处,奔州城攻来。
380赌斗
看来,九灵元圣着黄狮在外,那是真深层次考虑好了的,就这般脾气,哪里可能不惹祸。而玉华州城,却也算是白捡了祸害来,听风滚雾,一片混乱,只得都往州城中走,闭门不出。
城门对垒,这不就堵了西行路,双方屯兵摆阵,怼在了沙场处。
猪八戒很是莫名,因为这黄狮精乃是供养自己手中天庭至宝的,离城七十里,买卖公平。这样不怎么伤人的妖怪,按道理说该是守规矩的,这极乐之地,又如何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沙僧也是走眼,可沉得住气,猪八戒直接就走近前骂道:“偷宝贝的贼怪!你去哪里伙这几个毛团来此怎的?”这话的重点不再昨日之事,偷盗算多重的罪过。可摆起兵阵攻城,不亚于黑帮在警局前招摇。
确实,相对于人类城池,占山为王的妖怪就是黑帮组织。可一旦类似于狮驼城一般的组织,直接就会从山贼的性质变为了谋逆。想想孙猴子二次招安以后,但凡妖王因何看不起,那对于七大圣联盟来说,那是你自家带头革命,却第一个变成了反革命份子,能让人看得起么。
黄狮精根本就不懂这性质的改变,地痞流氓只是整治对象,可叛逆份子,就该是杀头罪。不懂的性质的变化,沉不住气的黄狮精切齿骂道:“泼狠秃厮!昨日三个敌我一个,我败回去,让你为人罢了;你怎么这般狠恶,烧了我的洞府,损了我的山场,伤了我的眷族!我和你冤仇深如大海!不要走!吃你老爷一铲!”
这一番暴露了黄狮精没什么正经后台,猪八戒一改昨日水平,举钯就迎。这一番两个才交手,虽未见高低,却也见猪八戒气势更高。那猱狮、雪狮立时相助,反演出三打一来。
猪八戒本事最不善一打多的,可这一次占天道大理,竟一声喝道:“来得好!”横冲直抵,跟他仨斗在一处。
沙和尚也是昨日猜错之人,猪八戒虽勇,眼看却只能支撑一时,赶忙近前相助。可这般高端的战斗,到底还是狮子们人多势众,狻猊、白泽与抟象、伏狸,也是一拥齐上。
二打七哪儿能行啊,这里只有孙猴子游击战才是以少打多的正确打开方式,他不得不赶紧使棒架住群精。
说实话,三对七,打的乃是阵仗,游击战有多大用处呢?结果是主要战斗力就成了猪八戒,孙猴子反而是走了辅助。好就好在那猴头速度快,尽可以拖得住。可惜的是,战经半日,不觉天晚,忙活了一日,主要战斗力的状态开始下降,肚子已经开始饥饿了……
取经团中最容易饿的,就是猪八戒了,更何况是一打三。果然这一次又是他脚软,败下阵来,脊梁上被打了一简,让那雪狮、猱狮拖了回阵。
七打三变成了四打二,影响多大呢,沙僧和孙行者见势,立马也战败了。正所谓穷寇莫追,可剩下的四只狮子们没拿到人,却一齐赶了上去。那猴子分身术一出,回马枪一杀,竟同沙僧拿住了狻猊、白泽,只走了伏狸、抟象。
九灵元圣被报知战况,却吩咐:“把猪八戒捆了,不可伤他性命。待他还我二狮,却将八戒与他。他若无知,坏了我二狮,即将八戒杀了对命!”
城中想法,却也相似,唐僧本是担心,孙猴子却道:“没事!我们把这两个妖精拿了,他那里断不敢伤。且将二精牢拴紧缚,待明早抵换八戒也。”
这一罢战,就待明日,半斤八两之下,本该激流勇进之时,却见九灵元圣唤黄狮精定计道:“汝等今日用心拿那行者、沙僧,等我暗自飞空上城,拿他那师父并那老王父子,先转九曲盘桓洞,待你得胜回报。”
拉锯战当下,捉对方地位高的人,确实能打击士气。可问题是,这是高端战斗,对方拢共就两人出战,这士气哪儿能打击得到最高战斗力。反而是自家的最高战斗力要撤,这不是反而打击自家的士气么?
果然,混战中九灵元圣果然抄后张口就把唐三藏、玉华王父子叼了出来,回头还把猪八戒也叼走了。他这一走,却倒逼孙猴子赶忙堆一堆分身,一拥攻上,打死了黄狮精,剩下的一网成擒。可惜的是,能轻易抓走城内重要人物的九灵元圣,却并没有顺手救回被活捉的狻猊、白泽……
不过,那摇旗呐喊的青脸儿与刁钻古怪、古怪刁钻儿二怪,见势不妙,倒也十分简单的走脱了。
互捉了俘虏,孙猴子倒也不怕,反吩咐各官:“将打死那黄狮精剥了皮,六个活狮精,牢牢拴锁。取些斋饭来,我们吃了睡觉,你们都放心,保你无事。”
说实话,这话真的挺大的,九灵元圣这边只是出动了第二层次的人手,最高战力并没有正面出手。可取经团最高战斗力尽出,还是人家的迷之操作让自己得了便宜。这时候唯一看得到些的优势,不过是九灵元圣只剩一人,而孙猴子有两个战斗力而已。
但是那猴子并不着急,九灵元圣的撤退,印证了黄狮精的一些做法,规矩。实际上九灵元圣来攻城的队伍并不庞大,而是精英政策,同时也说明了他不是来占领城池的。而放弃救回狻猊、白泽,无伤绑架重要人物,只能说明九头狮子并不致命,要的乃是谈判。
这就给了那猴头底气,次日就到了“万灵竹节山九曲盘桓洞”门前,慌得青脸儿跑进洞去,即把洞门闭了,赶紧报告。九灵元圣捉住唐僧、大小王子,就是为了有点儿底牌,问道:“你大王并猱狮、雪狮、抟象、伏狸可曾来?”
小妖直说不见,九灵元圣只得低头不语,动用法术探查。这一招隔垣洞见,可谓是出神入化,只半晌,就吊下泪来,叫声:“苦啊!我黄狮孙死了!猱狮孙等又尽被和尚捉进城去矣!此恨怎生报得!”
奇了,不说进城解救,易如反掌,就是手中这大小王子,唐僧猪八戒,哪里报不得仇,更不用说那孙猴子已经自己送上了门来。确实,一般来说,哪怕是九灵元圣采取点儿对等措施,也不可能一点儿仇报不了。可问题却偏偏在这里,他不可能采取得孙猴子这样的对等措施。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斗,更重要的是,善不与恶斗。孙猴子是妖中叛徒,注定了对同类比对异类还狠,但九灵元圣却出自太乙救苦天尊坐下,根本就下不得狠心。这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还和做好事大肆宣传的人不一样,着重的就是自身道德的提升,可以说从层次上就不一样,又怎么可能在措施上对等。
这个问题就好比扶不扶的问题,在做人的下限越来越低,上限却越来越高的同时,你到底是选择提升自己,还是盲从他人。不违法不犯罪,那是基本,在基本准绳以内的人,才能称之为人。可遇上扶不扶的问题,在越来越多不敢扶的情况下,能扶的人,才更显得珍贵。
很显然,孙猴子抓住了九灵元圣的这一个“弱点”,行事完全没有后顾,而九灵元圣则突破不了自己的底限,让自己更上一层。
老狮子这一掉泪,猪八戒更是立马就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说道人心,猪八戒可是非常了解的……
381狮城脱口
且说猪八戒宽慰了洞中绑缚的众人,九灵元圣却又叫:“小的们,好生在此看守,等我出去拿那两个和尚进来,一发惩治。”
如此身无披挂,手不拈兵,大开洞门,也不答话,却是把头一摇,左右者八,张口一衔,轻易拿下。就这,他还怕,嘴巴稍微一重,许就咬死了。还得轻放轻拿,洞中把他二人捆了。
说实话,还记得捆人是怎么捆的么,特别是捆孙猴子这样滑溜的人。可老狮子却没管他,恨道:“你这泼猴,把我那七个儿孙捉了,我今拿住你和尚四个,王子四个,也足以抵得我儿孙之命!小的们,选荆条柳棍来,且打这猴头一顿,与我黄狮孙报报冤仇!”
孙猴子也不搭话,毕竟这一次比狮驼岭上的大鹏鸟来的都轻易,换句话说,惹不起。可这家伙也不可能怕!确实,以这九头狮子的表现,人家就不是个轻易伤身的,都没有性命之忧,那还需要怕什么怕?更何况荆条柳棍,稍有本事,打在身上那就是个笑话。
一阵噼里啪啦,照着孙行者专打,沙僧见他这般放水,直接还说了句:“我替他打百十下罢。”
猪八戒不会想去受这个罪,沙僧却是自观音亲送孙悟空后就撑他,话本也不错,问题是,恨的却不是老沙,就恨他,也还要逼着放他。天昏了,九灵元圣果然叫:“小的们且住,点起灯火来,你们吃些饮食,让我到锦云窝略睡睡去。汝三人都是遭过害的,却用心看守,待明早再打。”
这一来,却不轻易让孙猴子跑了?若是别个不清楚孙猴子的本事,那也就罢了,可这放水的人比不得其他,明明越是重视,就越是松懈一下,卖破绽让他。这事儿从金角银角,到金翅大鹏,再到这九灵元圣,莫不是如此。
放了也罢,可那孙猴子不去搬救兵,反而就着功绩,打死小妖,解放起自己人家来。沙僧撑了孙猴子一把,这猴子果不相忘,就先解了。
可猪八戒却不是这个看法,确实,你就救回了人众,敌得过人家么?抵不过的话,早晚还不是要再次被人家拿下。还记得狮驼城中,猪八戒曾说话,救便要脱根救,很明显,这种方法……
他也不掩饰,忍不住就大声叫道:“哥哥!我的手脚都捆肿了,倒不来先解放我!”
这一声,正好惊动九灵元圣,沙僧一听,极其聪明,干脆背贴在廊下站着,白白让他拿下。
孙猴子呢,只得回转玉华州,却遇土地、城隍全来了,金头揭谛、六丁六甲,一尊土地往前押。
说来也是孙悟空不争气,自争权换做争功绩之后,就一直不希望别人来帮他,分薄了功绩。可不得已之下,实属无奈,狮驼城、无底洞,他都没有办法。很明显,这九灵元圣也不是他可以应付得了的。
不一样的却是,此处已是天竺境内,城池管辖,就要求援,他也不知道往哪儿求。
确实,自观音亲送,火焰山以来,孙猴子就一直断了求援的心,狮驼岭天庭送来援助,那猴头却是直接往西方找的如来大驾。钦法国又有观音指点,本已以为这西方乃是佛门势力范围了,可经过凤仙郡求雨吃了闷亏之下后,那猴头却不敢胡乱找人了。
可巧的是,土地、城隍,乃是他天庭的“官儿”,揭谛、丁甲,也是他玉帝差下,这不是很明显么,这事儿得往东去。
果然,那被押的土地说了实话:“那老妖前年下降竹节山。那九曲盘桓洞原是六狮之窝,那六个狮子,自得老妖至此,就都拜为祖翁。祖翁乃是个九头狮子,号为九灵元圣。若得他灭,须去到东极妙岩宫,请他主人公来,方可收伏。他人莫想擒也。”
孙行者倒也知道这位善事不留名的真“菩萨”,连夜前行,寅时才到东天门,广目天王还笑他:“那厢因你欲为人师,所以惹出这一窝狮子来也。”
妙岩宫中见太乙救苦天尊,细陈述之下,座下狮子果然走了。这天尊也是一推二五六,就对狮奴道:“那酒是太上老君送的,唤做轮回琼液,你吃了该醉三日不醒。那狮兽今走几日了?”
这话,好生赖皮,孙猴子却不得不答:“据土地说,他前年下降,到今二三年矣。”
太乙救苦天尊笑道:“是了,是了!天宫里一日,在凡世就是一年。”其实却是知道孙猴子喜欢嘴里罪人,是以自家先说完了话,再去收服。
竹节山,救苦天尊直接差了孙猴子引怪,那家伙打进门内,惊醒了老狮子,等他才张口来衔,就赶紧跳出洞外。果然主人见面就服,狮奴抓住项毛,就用拳打。说实话,刘备摔阿斗,自家妈妈打自家娃,这就是让孙猴子说不上话。
太乙救苦天尊乘此搭鞍上马,话不多说,很干脆的走了。
这一位不声不响,孙猴子拿不住人家性子,赶紧往空称谢了,这才亲入洞中,先解玉华王,次解唐三藏、猪八戒、沙僧并三王子。一番搜查,照旧烧了,发放众神,猪八戒、沙僧使法,把玉华王父子背回城中。
只有他,搀着唐僧,路回当下,渐晚方至,斋筵叙话……
眼看新打造的金箍棒有千斤,九齿钯与降妖杖各有八百斤,兵器成则授徒成,孙行者三人在唐僧的鞭策下快传武艺,莫误行程。当时收徒,本就是兴之所至,取经团时间紧迫,哪里教得了许多。
这不,天开后四万七千零四十年,六百五十三年,乘着那三个小王子在数日间操演精熟,攻退有方,紧慢有法,学了七十二道解数后,取经团再次西行上路。
不是老和尚动催,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自六百三十九年以来,已经历尽十四个秋冬,实在是心里着急。可自家徒弟们都不过什么节日的,哪里懂得这些,只顾自己高兴,压根儿没把师父的事情放在心里。若不是唐和尚催问,也不知会教到什么时候。
唐僧急,孙猴子却少看繁华,好为人师,哪里晓得人家的心思。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师徒四人心有间隙,老和尚一路鞭马疾行,只五六日间,幸又见一座城池。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一众走过几条巷口,还不到城,却见一座山门,门上有“慈云寺”三字。唐僧一看,道:“此处略进去歇歇马,打一个斋如何?”三藏法师不是不想进城,可自家徒弟们甚是吓人,还是不要进城安歇为上。反而是寺庙,正为出家人安身之所,非常合情合理,也更合适。
别个都不搭话,唯有那孙行者道:“好,好!”
往常遇上这事儿吧,最开心的自然是猪八戒。可这一次一路疾行,师徒有隙,虽有人家,却压根儿没怎么化斋。是以哥儿仨都不敢轻易去触自家师父的霉头,一路遮脸,把脸嘴的丑,紧守。
寺庙虽在城外,可架势却不小,也是巧,正好有小和尚来问:“老师何来?”
唐僧确实有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答道:“弟子中华唐朝来者。”岂料那和尚即倒身下拜,慌得唐僧搀起道:“院主何为行此大礼?”
那和尚合掌道:“我这里向善的人,看经念佛,都指望修到你中华地托生。才见老师丰采衣冠,果然是前生修到的,方得此受用,故当下拜。”这……
382终渡元宵
唐僧是来求经,不客气的说,就好似那羡慕外国的月儿比较圆的人,却哪里想得到,自己也是别人羡慕的对象。只笑道:“惶恐,惶恐!我弟子乃行脚僧,有何受用!若院主在此闲养自在,才是享福哩。”
老和尚说的其实真不是客气话,可这里的和尚哪里知道他心中向往,直领入正殿拜佛。这一拜,就见三个丑徒弟来,一番介绍,见众和尚,看他丑而不凶,才邀入方丈叫道:“你们都来看看中华人物。原来中华有俊的,有丑的,俊的真个难描难画,丑的却十分古怪。”引得那许多僧同斋主都来相见。
这才见毕正主,坐茶相邀,赶问程途,原来是天竺国外郡金平府,离他都城,尚有二千里。至于灵山,却未曾走过,不知远近。
这还是和尚庙么?也难怪被安排在城外,一寺和尚,竟都不往灵山拜一拜佛。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唐和尚千辛万苦,十万八千里之遥,也要灵山拜佛求经,偏偏只隔数千里的慈云寺,只一国之内,却没有一个和尚去看一看他佛爷的。正如小和尚看经向善,实指望托生中华,老和尚中华之人,偏偏要往西方找寻大道,往生极乐。
我羡慕你,你羡慕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心中求神,你远来拜佛,一斋过后,老和尚就直接想走脱。说实话,早知如此,何不干脆直接进城呢?你远来是客,分属同门,吃斋攀谈过后,直接拍屁股走人,不在庙中坐,却往城内过,不是埋汰人么?
众僧并斋主赶忙款留道:“老师宽住一二日,过了元宵,耍耍去不妨。”
唐僧是在玉华州过的年,可在那里的主要工作是教授那三个小王子武艺,根本就没看到多少过年的气氛。相对于打春,元宵却是重中之重,他惊问道:“弟子在路,只知有山,有水,怕的是逢怪,逢魔,把光阴都错过了,不知几时是元宵佳节。”
众僧笑道:“老师拜佛与悟禅心重,故不以此为念。今日乃正月十三,到晚就试灯,后日十五上元,直至十八九,方才谢灯。我这里人家好事,本府太守老爷爱民,各地方俱高张灯火,彻夜笙箫。还有个金灯桥,乃上古传留,至今丰盛。老爷们宽住数日,我荒山颇管待得起。”
这话一说,让老和尚十分无奈。若说是留下观灯,共渡佳节,实在让心中着急的唐僧难以接受。可若是说直接离开,继续西行,取经团都十数年没有过什么节日了。再者,玉华城中急冲冲西来,取经团数日以来,无休无食,也该当休整一波。
老和尚想到取经团数次离心离德,这一次算是自己的锅,才收的徒孙,也没教得几日,遂俱住下。
既是老和尚起意休整,四人众当晚就看了灯,次日又后园闲耍。第三日,负罪感太强的唐僧自与沙僧扫了塔,夜才同徒弟们及本寺多僧进城看灯。
元宵节,可以说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节日,取经团尚且思乡,更不说呆在此处的蛟魔王了。和唐僧等不同的是,早到此处的蛟魔王不仅仅是观灯,还亲手做了一盏李白乘鲸。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诗仙尚未出世,世人尚未知之……
正此时,一行到了金灯桥上,唐僧与众僧近前看处,乃是三盏金灯。灯缸之大,足一千五百斤,灯油之香,如百花盛放之际。
唐僧问询之下,方知此酥合香油,耗资五万余,只点三夜。这话不禁让孙猴子动了疑心,猪八戒生了暗嘲。众僧却道:“满城里人家,自古及今,皆是这等传说。但油干了,人俱说是佛祖收了灯,自然五谷丰登;若有一年不干,却就年成荒旱,风雨不调。所以人家都要这供献。”
那猴子正细细感知,仿佛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正处于花灯丛中。却不料,此时又听得半空中呼呼风响,竟唬走了人众。
他人众都是叶公好龙,寺庙也筑放城外,可唐僧却道:“我弟子原是思佛念佛拜佛的人,今逢佳景,果有诸佛降临,就此拜拜,多少是好。”众僧连请不回,只得由他,岂知风中果现三位佛身,近灯而来。
慌得那唐僧跑上桥顶,倒身就拜。慌得那孙行者急忙扯起道:“师父,不是好人,必定是妖邪也。”
更不料,当时孙猴子动了试探之心,却引起了蛟魔王的注意。这一番三位佛身降临,愣是把蛟魔王吓了个不行。今日身伤未愈,斗不过那孙猴子,三佛降临,怕不是来拿自己的吧!只得一阵云起,赶忙东奔。
他这一动弹,却让孙猴子心中一紧,手中一松,灯光昏暗间,呼的一声,愣让那“佛”把唐僧给抱了起,驾风而去。
还记得在镇海寺中,猪八戒和沙僧弄丢了老和尚,那猴头是借机发飙,不可一世,直斥别人的不对。可这一次,老和尚是在孙猴子手中弄丢的,猪八戒两边寻找,沙僧左右招呼,却唯独是他漫不经心,叫道:“兄弟!不须在此叫唤,师父乐极生悲,已被妖精摄去了!”这赤果果的双标……
那几个和尚根本看不懂情况,哪里知道是妖精。可问题是,孙行者就知他是妖精?不,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能凭空搬空一千五百斤酥合香油的人,绝不会普通,剩下的,也就只需分辨他是何种。
首先就是乘夜晚来,若真是仙佛,又何需偷偷摸摸?其次就是这降临之时,毫无瑞气。最后,阴风大作,让人难躲。
要知道,正规修炼者,一般都是腾云驾雾的,使风的,概半是妖。孙猴子赌性虽大,眼力劲儿尚算好,这超过大半的几率,能不猜测他是妖么。
虽无证据,还是疑人偷斧,可他一向如此,乃笑道:“原来你这伙凡人,累年不识,故被妖邪惑了,只说是真佛降祥,受此灯供。刚才风到处现佛身者,就是三个妖精。我师父亦不能识,上桥顶就拜,却被他侮暗灯光,将器皿盛了油,连我师父都摄去。我略走迟了些儿,所以他三个化风而遁。”
如此侃侃,安排了沙僧和猪八戒回寺看守马匹行李,纵云追赶而去。
一路东北,赶至天晓,才见得大山险峻,路径难寻。想不到的是,四值功曹却隐像化形而来,赶着三羊,口喊“开泰”!这四人很少现身,根本就不善变化,哪里能融入这般场景中来。
那猴子也不知他是谁,但见情景有违,还掣棒喝道:“你都藏头缩颈的那里走!”这架势,不辩敌友。
四值功曹怕他大水冲了龙王庙,赶忙现了本相道:“你师父宽了禅性,在于金平府慈云寺贪欢,所以泰极生否,乐盛成悲,今被妖邪捕获。他身边有护法伽蓝保着哩,吾等知大圣连夜追寻,恐大圣不识山林,特来传报。”
这番说了三阳开泰之意,献了山名洞名,方知这青龙山玄英洞内,正有辟寒、辟暑、辟尘三个大王,修此千年,假佛收油。
灵山离此也不多远,西天诸佛能不知道这事儿?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灵山势力号为西天,可实际上却在地上。地上的事儿,那得归地上的政权管顾,再不济,也得是有管辖权的势力管顾。很不幸,作为五方五老,如来只能管佛的事儿,假佛的事儿,也不归他管。
383相斗
和龙王施雨的情况差不多,大处要由中央控制,而只有那些不重要的细处,才会由下属机构负责。这也是龙王们可以在花果山和枯松涧降雨,却不能在朱紫国、凤仙郡做法的原因。
金平府虽是西方天竺外郡,可这里同样是人员聚集之地,政权交替之所,天下万国,那是归天庭玉帝所管辖的,佛门又怎能轻易动手。
其实一路走来,西牛贺洲各国,多少都受到些佛门的影响,可若说政权内的刀兵之事,西方却是连比丘国,都没有干涉的资格。而唯一兵出灵山的事件,就是狮驼国了,可狮驼之事,太白金星却早有言语,天庭是乐意派兵平定的。
而现在四值功曹现身报信,充分说明了天庭对这金平府的态度。
孙行者闻言,找到了青龙山玄英洞,情报虽有,可却没有关于他们实力的信息,他也不敢擅入,只叫:“妖怪!快送我师父出来!”
也亏得功曹报信得早,金平府盗油的三个老妖正把唐僧拿在洞中,洗剥了要切细煎吃呢。和那些听过唐僧肉的妖怪不一样,这三个妖王既不知道此人是唐三藏,也不知道唐僧肉的具体吃法。
闻得报“祸”,妖王问故,这才询名道姓,知是唐僧。可惜,妖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唐僧肉的谣言,也就根本没把老和尚放在心上。也是,虽然唐僧肉的谣言由金翅大鹏雕传播了一路,可那雕儿根本就不往狮驼国以西来。而蛟魔王一路行来,虽然让因时间上的不同而不知道的妖精们补足了信息,但这三个妖王却偏偏不在西行路上。
不在西行路上,不知取经团事,也难怪需要问询情报。可情报这种事儿,你问,我一定答么?偏偏巧了,老和尚不单是个谦谦君子,还是个好好先生,被一番威胁,直接就把他三个徒弟的信息给卖了。
三个妖王听说他背景宏大,却也心惊,可论起胆子,乃是敢假佛的人,哪里晓得怕:“早是不曾吃他。小的们,且把唐僧将铁链锁在后面,待拿他三个徒弟来凑吃。”遂帅阵出战,点了一群山牛精、水牛精、黄牛精等。
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三人,各使钺斧、大刀、扢挞藤,与那孙行者三句话不对付,直接打了起来。可惜这抓苍蝇,就一定要速度比它快,那猴子游击战,正是游走的打法。
天色将晚,胜负未分,辟尘大王只得呼唤兵众围殴。拍苍蝇是没办法了,毕竟没有苍蝇拍。可赶苍蝇还是可以,人一多,把空间都占满,还真就把孙猴子给撵了回去。妖王也是不服气,还让小妖给送唐僧食物,只待拿住孙行者等才要整治。
孙猴子哪里知道人家还心心念念的打着自己主意,回得寺内一阵吹嘘,吃了饭道:“且收拾睡觉,待明日我等都去相持,拿住妖王,庶可救师父也。”
自争权演变为争功绩之后,孙猴子是越来越不把老和尚的性命放在心中了,特别是隐雾山上,白白为唐僧哭过一场,更是看开。
孙猴子对唐僧的生死不以为然,可沙僧却不敢冒险,要知道,他是必须要去西方的。于是在旁说道:“哥哥说那里话!常言道,停留长智。那妖精倘或今晚不睡,把师父害了,却如之何?不若如今就去,嚷得他措手不及,方才好救师父。少迟,恐有失也。”
猪八戒原本是撑老和尚的,现在虽渐渐和三藏法师离心,可闻得沙僧言语,却也想起来师徒的感情,眼看目的地都要到了,也不怕多受点儿罪了。于是开口支持道:“沙兄弟说得是!我们都趁此月光去降魔耶!”
三比二,孙行者也只得依言,让寺僧看守行李马匹,他三个却纵云出城,直至青龙山玄英洞前。
孙猴子要的是功绩,本就不急;沙僧要的是救人,也就达到目的;只有猪八戒是重情的,怕的是老和尚受苦,于是举钯就欲筑门。
可这三个犀牛精是好杀的么?这就是孙猴子吹牛的结果了,猪八戒和沙僧拿过那猴头掺水的信息,一分析,全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可这就是问题,孙猴子心里明白,自己这游击战耐久,师弟两人不是可以拖战的人。
那猴子只得假意道:“且消停,待我进去看看师父生死如何,再好与他争持。”刚还准备歇息等明日,现在却要探消息,合着唐三藏的命真不值钱。
沙僧闻言,明知故为道:“这门闭紧,如何得进?”这话其实问得稀奇,就钻肚子,那猴头都有几回了,这门上就没一条看不见的缝隙?其实不然,沙僧这话是对孙猴子的不满!
作为必须要西去的人,沙僧最希望看到的是保险,是平稳。可孙猴子回寺以后,却是直接就想把老和尚丢在妖怪手中一夜。这不是凭空增加风险么?谁知道唐和尚会不会直接丢了性命?这一想,孙猴子从前到后,就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眼看目的地就要到达,沙僧生出许多不满来。
孙行者也是无奈,只道:“我自有法力。”就变个萤火虫飞入。这番回应,也是暗中较劲,怎么进去,大如萤火虫都能进去,硕大的门缝,哪里不能进。
幸而唐僧未伤,正自后房檐柱上哭哩。那猴子也是不聪明,飞到唐僧眼下,却见他揩泪道:“呀!西方景象不同,此时正月,蛰虫始振,为何就有萤飞?”老和尚一路见多了妖怪们路上的不合理安排,眼力劲儿却是不差,此情此景,正如白虎岭、平顶山、号山、黑松林,不合情理。
孙行者一见如此,自己做了个傻事儿,忍不住叫出声来:“师父,我来了!”
唐僧喜道:“悟空,我心说正月怎得萤火,原来是你。”
那猴子现相叙说,开锁救人,领着他师父就往前行。却不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正走呢,妖王灵犀一点,竟在中厅内房里叫道:“小的们,紧闭门户小心火烛。这会怎么不叫更巡逻,梆铃都不响了?”
这一巡,就逮了个当场,复把唐僧捉了,跑了那猴头。
老和尚已然胆小可欺,被胁迫后战战兢兢的跪道:“大王爷爷!我徒弟孙悟空,他会七十二般变化。才变个火焰虫儿,飞进来救我。不期大王知觉,被小大王等撞见,是我徒弟不知好歹,打伤两个,众皆喊叫,举兵着火,他遂顾不得我,走出去了。”
依然是立即把孙猴子卖了,没一丁点儿客气,毕竟,猪八戒和沙僧也来了,老和尚并没有多少爱护那猴头的心。
前门,三人得知内情,猪八戒立马打碎门扇,三更演武。可惜三僧三怪,赌斗多时,不见输赢。若说三人与孙猴子杀个手平,这三对三斗牛,尽该拿下了吧。可惜孙猴子最喜欢的就是吹牛皮,游击战这种拉扯放风筝的方式,十万天兵捉不到你,左右也是手平。换句话说,那猴头的实力在自家讲的信息中严重虚高。
取经团三人拿不下对手,可这妖王却还有一堆小喽啰,只闻那辟寒大王喊一声:“小的们上来!”众精各执兵刃齐来,早把个八戒绊倒在地,被几个水牛精,揪揪扯扯,拖入洞里捆了。
沙僧见没了猪八戒,群牛发声,即虚丢了架子要走,又被群精一拥而来,也被捉去捆了。
孙行者有筋斗云,脱身容易,可这放风筝,又能放死几个呢?
384下海捉犀
孙行者驾云回寺,却遇寺僧来接,皆问唐僧之事。那猴子这一次败了脸皮,只得道:“难救,难救!那妖精神通广大,我弟兄三个,与他三个斗了多时,被他呼小妖先捉了八戒,后捉了沙僧,老孙幸走脱了。”
众僧皆怕,搞不好三藏法师怕是要糟糕。唐僧死不死的,对于孙猴子来说影响未必大,可取经团若只剩下那猴头,这“齐天大圣”未免太过于水了。
孙行者没办法,只得找援兵。若还是如狮驼岭时所想,孙猴子必然是向西求佛。可这一次,却是功曹报信,想想在凤仙郡求雨,自己难动那米山面山分毫。再一想,犀牛精乃是成精千载,假佛多年。这一来,哪里能往西。
于是掉头往东,直赴西天门,正好见太白金星欲往西天观礼,与增长天王,殷、朱、陶、许四大灵官讲话。
这一问询,知道孙猴子又是来搬救兵的,金星呵呵冷笑道:“大圣既与妖怪相持,岂看不出他的出处?”原来这三头犀牛有天文之象,角有贵气,若要拿他,四木禽星见面就伏。
孙行者是来求人的,经过凤仙郡之事,也知道了天庭威仪,对着老太白连忙唱喏问道:“是那四木禽星?烦长庚老一一明示明示。”
太白金星却笑道:“此星在斗牛宫外,罗布乾坤。你去奏闻玉帝,便见分晓。”这事儿可不能乱了规矩,玉帝刚整顿过星宿星官,狮驼岭上没得试一试效果,哪儿能让你自己拿主意。
孙行者只得拱拱手称谢,入报玉帝,尽言四木禽星之事。
玉帝即差许天师同那猴头去斗牛宫点四木禽星,却是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四人应声。
孙猴子见过二十八星宿,小西天还得过人家相助,笑道:“原来是你。这长庚老儿却隐匿,我不解其意,早说是二十八宿中的四木,老孙径来相请,又何必劳烦旨意?”
可现在的星宿却比往日不同,四木连道:“大圣说那里话!我等不奉旨意,谁敢擅离?端的是那方?快早去来。”连点儿多余的话也没有。
那猴头说起犀牛之事,却让那斗木獬、奎木狼、角木蛟嘲道:“若果是犀牛成精,不须我们,只消井宿去罢。他能上山吃虎,下海擒犀。”合着孙猴子三人都搞不定的事儿,一个克制的人,就能轻易拿下。
确实,弱点攻击这种东西,拿捏得合适,定然事半功倍。那猴子自以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哪里认真思考过。可这吹牛的人,错误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他道:“那犀不比望月之犀,乃是修行得道,都有千年之寿者。须得四位同去才好,切勿推调,倘一时一位拿他不住,却不又费事了?”
这话乃是提醒,却也是在捞面子,毕竟那猴头自负得紧。
可许天师却深知,才整顿过的队伍,还没怎么使用,怎么又犯起浑来。于是严肃道:“你们说得是甚话!旨意着你四人,岂可不去?趁早飞行,我回旨去也。”说完自顾自而去。
四木一想,这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么,才整顿过,哪儿能自作主张。于是不敢多言,都道:“大圣不必迟疑,你先去索战,引他出来,我们随后动手。”
果然下界,再次喝战,妖王看他四星,竟自然害怕,俱道:“不好了,不好了!他寻将降手儿来了!小的们,各顾性命走耶!”却自顾自现了本相,四蹄东北,茫然不顾。
井木犴、角木蛟与孙猴子紧追急赶,斗木獬、奎木狼戬尽群妖。
玄英洞内,二星解救了唐僧、沙僧、猪八戒三人,问了因由,叙了事情,唐僧顿首拜谢,朝天又拜。猪八戒却和星官甚熟,毕竟自己当初也是星官。于是搀起老和尚道:“师父,礼多必诈,不须只管拜了。四星官一则是玉帝圣旨,二则是师兄人情。今既扫荡群妖,还不知老妖如何降伏,我们且收拾些细软东西出来,掀翻此洞,以绝其根,回寺等候师兄罢。”
和这些被整顿的星官不一样,天蓬元帅本是服法之人,是以重点在于玉帝圣旨。而对于这一点,奎木狼深有体会,道:“天蓬元帅说得有理。你与卷帘大将保护你师回寺安歇,待吾等还去艮方迎敌。”
如此星官即时追袭,猪八戒与沙僧却将他洞内细软宝贝,搬在外面,放火烧了他洞,这才领唐僧找路回金平府慈云寺去。
斗木獬、奎木狼向东北艮方赶来,直到西洋大海,如此一看,天竺正在于西海之西南。再远望,却是孙猴子水下功夫太差,只在海上吆喝。
他三个一番叙说,那猴子还急切功绩,即捻着诀,辟开水径,见那三个妖望正在水底与井木犴、角木蛟苦斗。
水下的战斗不同于地上,也不同于水上,他五六号人都不是水里的物种,哪里发挥得多少实力,是以打得很慢。可三个妖王毕竟已是抵不住两个星官,哪里还敌得孙猴子,只得转头再海心里飞跑。
说也是这犀牛牛叉,头上角极能分水,哗哗而下,让这后边三人也难追。
也巧了,这一幕被探海夜叉见了,巡海介士急报,老龙王敖顺是个冷静的人,不似傲闰般不清楚,即唤太子摩昂:“快点水兵,想是犀牛精辟寒、辟暑、辟尘儿三个惹了孙行者。今既至海,快快拔刀相助。”
水里的水军,那就是蛟龙,远不是孙猴子们可比,主场优势极大的情况下,一众杂鱼,轻易就把三头犀牛给拿下了。
孙猴子一看,这水兵原来也不水,忙叫:“消停消停!捉活的,不要死的。”
摩昂拿了辟尘,帅众前来,只见辟寒正被井木犴啃,忙高叫道:“井宿,井宿!莫咬死他,孙大圣要活的,不要死的哩。”
可二十八宿听的是玉帝差遣,愣是颈项都给咬断了。摩昂连忙吩咐虾兵蟹卒,将个死犀牛抬转水晶宫,复与井木犴追击辟暑。当即把角木蛟倒赶回来的犀牛也拿下。
孙猴子把辟寒锯角剥皮,牵着辟尘、辟暑往金平府上去。辟寒的犀牛肉还留与龙王父子享之。
辟尘、辟暑也没讨着好,被孙猴子免了当地金灯香油后,也锯下四只角,教:“四位星官,将此四只犀角拿上界去,进贡玉帝,回缴圣旨。”却把自己带来的辟寒的两角:“留一只在府堂镇库,以作向后免征灯油之证;我们带一只去,献灵山佛祖。”
四星回旨,取经团却被人家留下,各家斋筵,足有月余,不得起身。本来老和尚的意思是取经团十数年来,未曾放纵,元宵节放一放假。却不想事有出入,由俭入奢易,由饥到饱难满足,竟是迟迟不得西行。
老和尚实属无奈,只得吩咐:“悟空,将余剩的宝物,尽送慈云寺僧,以为酬礼。瞒着那些大户人家,天不明走罢。恐只管贪乐,误了取经,惹佛祖见罪,又生灾厄,深为不便。”
这事儿乃是老和尚一言蔽之,未曾商量,猪八戒被次早唤起,甚是不满:“又是这长老没正经!二百四十家大户都请,才吃了有三十几顿饱斋,怎么又弄老猪忍饿!”
其实他的重点也不在于非要吃满二百四十家大户,而在于最后一句,又忍饿。可政治正确这事儿,不仅仅发生在现代,也不仅仅发生在历史上,老和尚现在的观点被孙猴子影响了许多,这一做法,正是“政治正确”的锅……
385真假公主
确实,当时老和尚和孙悟空最大的矛盾,就是“对错”和“善恶”。可不得不说,孙猴子的能量还是太大,唐三藏谦谦君子,快要到灵山了,却转变为了一个追求“政治正确”的人了。也是,处于四人当中,条件第二好的人,根本就不太需要更好的吃穿,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可猪八戒就不一样了,相同的条件,分配得再公平,他也是最饿的一个。也就是说,他处于四人当中,条件最恶劣的一个,乃是底层。底层都不反抗了,社会还有进步么?
老和尚由无产阶级同情者,转变为了公平推行者,骂道:“馕糟的夯货,莫胡说,快早起来!再若强嘴,教悟空拿金箍棒打呀!”以镇压的姿态,暴力解决底层的“闹事”,看似公平,可公正何来。
猪八戒不是一个具备自我觉醒的人,听见说打,慌了手脚道:“师父今番变了,常时疼我爱我,念我蠢夯护我。哥要打时,他又劝解。今日怎么发狠转教打么?”这话其实是真,毕竟十数年了,老和尚就要看到阶级收益了……
孙行者最为一路上最上层的人士,一向以打压下层为乐,自然随唐僧的话走:“师父怪你为嘴误了路程,快早收拾行李备马,免打!”
沙僧依旧无言,也从来不争斗,随他餐风宿水,一路平宁。
幸好半个多月以来,人烟渐有,那取经团原不多的后勤,倒也实实在在让他四人勉强能够。这一日忽见高山,却是说笑间嘲起孙猴,到了“布金禅寺”。
这也就是取经团现在的状态了,孙猴子是最大的利益所得者,自他以下,都是“阶级敌人”。唐僧本事苦哈哈出生,没有绝对冲突的利益下,那就和孙行者是对立面。这一点,猪八戒和沙僧其实也一样。不同之处在于,沙僧有目标,绝不轻易破坏既定规则。猪八戒却是已经完成了目标,需要尽量争取。
且不谈孙悟空解的什么无言语文字,他师徒们中唯有学识着,乃是唐三藏。见此遗迹,老和尚马上沉思道:“布金,布金,这莫不是舍卫国界了么?”
猪八戒眼见唐和尚和自家混在一起打趣那猴子,很给脸面:“师父,奇啊!我跟师父几年,再不曾见识得路,今日也识得路了。”
三藏法师却紧守阶级底线:“不是,我常看经诵典,说是佛在舍卫城祗树给孤园。这园说是给孤独长者问太子买了,请佛讲经。太子说:‘我这园不卖。他若要买我的时,除非黄金满布园地。’给孤独长者听说,随以黄金为砖,布满园地,才买得太子祗园,才请得世尊说法。我想这布金寺莫非就是这个故事?”
猪八戒闻言,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过去早已过去,现在的老和尚,那是回不去的,只能向前看。换句话说,早先唐三藏只是“人”,现在已经不怎么把自己当人了,那是“佛”的预备役。
猪八戒却依然是人,最底层,只得作为最有“人间”气儿的人,笑道:“造化!若是就是这个故事,我们也去摸他块把砖儿送人。”
说笑间与寺内僧人交际一番,吃斋打坐,得知百脚山鸡鸣关蜈蚣多,只得等次日鸡鸣后去。
正好又得一一百零五岁的老和尚相见,这样的岁数,什么人没见过,直直把孙猴子正欲争寿吹牛的心给堵了回去,这才后门外祗园相谈。
原来,去年今日此门中,美女悲怨身随风,说是天竺真公主,锁砌监房只装懵。这真假公主之事,自然是玉兔和蛟魔王搞出来的。眼见取经团注定朝西,百岁老人虽有智慧,却力有不逮,就此将事托付给了老和尚。
即日鸡鸣,人众过了鸡鸣关,却不想那满山蜈蚣正是因蛟魔过处而变异,被玉兔收降,放至此处观风的。眼见老和尚一行异于客商,气宇轩昂,稀奇古怪,跋扈嚣张,报于天竺国宫中,那假公主正好借此时绣球开张。
他师徒不知暗处事,只进城就朝会同馆驿往,驿丞亲迎,待之为上,叙拣信息,闻言东方。驿丞对他十四载一心佩服之至,给出他所问之事:“我敝处乃大天竺国,自太祖太宗传到今,已五百余年。现在位的爷爷,爱山水花卉,号做怡宗皇帝,改元靖宴,今已二十八年了。”
天各一方,文化却昌,貌相不同,言语重样。就不说是商人、官员等设置,就是这庙号、改元,尽皆似中像大唐。数千年间,其实东西方是不通的,是以一路上驿丞等人闻得老和尚南赡部洲东来,皆呼为神僧。而这文化一统的方向,实是天庭所为,地府中少了孟婆汤。
三藏法师对这相似的场景何其熟悉,就想早去:“今日贫僧要去见驾倒换关文,不知可得遇朝?”
驿丞哪有反对的份儿:“好,好,正好!近因国王的公主娘娘,年登二十青春,正在十字街头,高结彩楼,抛打绣球,撞天婚招驸马。今日正当热闹之际,想我国王爷爷还未退期,若欲倒换关文,趁此时好去。”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可一次巧,次次巧,那就不是自然了。老和尚今日才来,却恰逢绣球招亲,他过午上斋而来,却还是没能躲过热闹的街上,文人墨客,士农工商,愚夫俗子,绣球姑娘!
那假公主也是,午时三刻才拈香,祝告天地楼八窗,只看唐僧来得近,才将绣球抛头上。唐僧着了一惊,毗卢帽都被打歪了,可那双手扶不住的绣球,却直噜噜朝他衣袖内往。
说实话,老和尚根本就不乐意来此,而是要直接倒换关文。可孙猴子为了功绩,却非把那布金寺百岁老和尚的话搬出来,直直把老和尚往火坑里退,成就自己对功绩的向往。
老和尚并非一无所知,毕竟相爱相杀多年,回头埋怨那猴头:“你这猴头,又是撮弄我也!”确实,绣球打着也就算了,还直接往自己袖子路滚,摆明了有人做小动作。而那玉兔精根本不可能如此做,一旦暴露,岂不坐定是假。
孙猴子一点儿也不脸红,反笑道:“绣球儿打在你头上,滚在你袖里,干我何事?埋怨怎么?”这话好没道理,要看真假得功绩的是你,甚至要上街看人家抛绣球的也是你,这和金平府眼看着唐僧被捉,不是一个道理么?
老和尚着了他的算计,一点儿办法也无,只得按孙猴子所说:“入朝见驾,”而那猴头则:“回驿报与八戒沙僧等候。若是公主不招你便罢,倒换了关文就行;如必欲招你,你对国王说,召我徒弟来,我要吩咐他一声。那时召我三个入朝,我其间自能辨别真假。此是倚婚降怪之计。”
唐僧本就无意介入此事,毕竟十数年的磨砺,已然让他从“善恶心”转变为了“对错心”,难免功利。可孙猴子这一放手,老和尚顿时没有反抗之力,被众宫娥等撮拥至楼前,直直让那公主下楼相搀,同登宝辇,摆开仪从,回转朝门而去。
唐和尚一如从前,遇上美女就打颤,话都说不清楚。幸好在国王面前尚算表现得不错,有来有回。说实话,这国王对于和尚招亲,其实是不满的,别看天竺乃是灵山驻地,可论及国家层次,照样是不喜欢宗教势力太大的。
386待时而动却难动
想玉兔精本意只为报仇,但这得一望二眼瞧三,既然唐僧都走到自己嘴边了,怎么还能轻放呢?还叩头道:“父王,常言嫁鸡逐鸡,嫁犬逐犬。女有誓愿在先,结了这球,告奏天地神明,撞天婚抛打。今日打着圣僧,即是前世之缘,遂得今生之遇,岂敢更移!愿招他为驸马。”
国王不喜佛门,可到底佛门只在卧榻之侧,势力极其庞大。当然,自己只有这一个公主,实在无后,只得将就。于是宣钦天监正台官选择日期,一壁厢收拾妆奁,又出旨晓谕天下。
佛门做事也是如此,孙猴子做事也相差不多,不料这天竺国还是这般,都不问问人家当事人的意见。老和尚心中不愿,也不谢恩,只教:“放赦,放赦!”
可问题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国王道:“这和尚甚不通理。朕以一国之富,招你做驸马,为何不在此停用,念念只要取经!再若推辞,教锦衣官校推出斩了!”这话其实是气话,毕竟国王也不想招他,毕竟就这一个女儿,谁知你还不乐意了……
三藏法师怕死么?从来就怕,正因为怕,越是怕,却越向虎山行,这才显得他西行之心的高尚。而一路上被捉多少,要吃他的多少,哪一次不是骨子里恐惧。但偏偏这一次却不是。
说实话,随着时间的变迁,沧海桑田,一个人始终会变的。唐和尚西行的目的没变,可他对世界的看法变了,他做事的出发点变了。
最初,他做事的基本准则是按善恶分的,是以他才是接受西行这看似“必死”的任务,以大无畏的精神,去取西经。可随着一路上的尔虞我诈,特别是狮驼城,如来来时,众人皆以唐僧早被生吞,这一来,就造就了一个大家都不说的事实,那就是唐僧在取经团中的位置,真没那么重要。
因此,孙猴子放心大胆的利用老和尚,三藏法师也不得不想尽办法自保。人在屋檐下,唐僧的善恶心,也不得不变成了功利心,只要能完成任务,管什么手段。如此,却不是在造就做坏事的好人么?
眼看功成在即,老和尚也不得不妥协:“感蒙陛下天恩,但贫僧一行四众,还有三个徒弟在外,今当领纳,只是不曾吩咐得一言,万望召他到此,倒换关文,教他早去,不误了西来之意。”这一来,岂非全然就把处事的权宜全权交到了孙猴子手中,
国王准奏,孙猴子三兄弟临门。老和尚初心有变,自比丘国就动生懒惰之心,动辄停留许久。可孙猴子哪怕是初心有变,修养却是一直都提不起来,一番倨傲过后,忍不住大叫一声道:“陛下轻人重己!既招我师为驸马,如何教他侍立?世间称女夫谓之贵人,岂有贵人不坐之理!”
若是只有孙猴子当场,也不会太吓人,可猪八戒和沙僧在场,那就很有威慑力了。那国王失色当场,赶紧教近侍的取绣墩来,请唐僧坐了。老和尚三个徒弟才一一把身世道出。
要知道这国王本是对唐和尚不满意的,这一说来,岂非与神仙做了亲戚?恰有阴阳官来奏道:“婚期已定本年本月十二日。壬子辰良,周堂通利,宜配婚姻。”
国王顿时起疑,就问日辰,要知道公主出嫁,手续其实是非常极其很麻烦的。可自家这个女儿,却不但是绣球招亲,更是急不可耐,就这么个继承人,哪怕是只剩四日,他又能奈何?
这一日好吃好住,终于归寝。老和尚见左右无人,却深恨责那猴子,怒声叫道:“悟空!你这猢狲,番番害我!我说只去倒换关文,莫向彩楼前去,你怎么直要引我去看看?如今看得好么!却惹出这般事来,怎生是好?”
他哪里想到,自己变了初心,到底修养还在;可孙行者不但初心不再,就连性子也圆滑了,也不顶嘴,反陪笑道:“师父说,先母也是抛打绣球,遇旧缘,成其夫妇。似有慕古之意,老孙才引你去。又想着那个给孤布金寺长老之言,就此检视真假。适见那国王之面,略有些晦暗之色,但只未见公主何如耳。”
唐僧根本就不想管这闲事儿,岂料孙猴子却贪功绩:“老孙的火眼金睛,但见面,就认得真假善恶,富贵贫穷,却好施为,辨明邪正。”是了,当初真假孙悟空,那猴头也要人辨个邪正,其结果很显然,那就是假悟空被打死了。
沙僧与猪八戒看他俩争论,实属没了人撑,调笑一二,却也让三藏法师更加生气。确实,当时作为领导,好歹还有人赞成,可现在自己意志不坚,连个附和的人都没有。他也只得自己喝道:“且休调嘴!只是他如今定要招我,果何以处之?”
哪儿知道老和尚没有人撑以后,竟还被孙猴子调笑道:“且到十二日会喜之时,必定那公主出来参拜父母,等老孙在旁观看。若还是个真女人,你就做了驸马,享用国内之荣华也罢。”
唐三藏闻言,这不是越生嗔怒了么,张嘴就骂道:“好猢狲!你还害我哩!却是悟能说的,我们十节儿已上了九节七八分了,你还把热舌头铎我?快早夹着,你休开那臭口!再若无礼,我就念起咒来,教你了当不得!”
紧箍咒,其实是唯一让老和尚能制衡孙猴子的工具。可惜的是,唐僧并不是个好领导,一味纵容,自宝象国应口不轻用,就直等到盗山忍不住时用了一场。可他哪里知道,孙猴子因祸得福,竟引得观音亲自送回。这不,到了此间,这手段都发霉了,又是一次未能用过。
好在这东西没把“松箍咒”给他,那猴头听说念咒,也怕这制衡的手段,慌得跪在面前道:“莫念,莫念!若是真女人,待拜堂时,我们一齐大闹皇宫,领你去也。”
师徒再无说话,抱怨而睡,直至天明。
这一日,国王不知他女儿早已被替换,乃是真心为家族传承作计,就想要把老和尚的三个徒弟先分开。哪知道猪八戒闻得,应声道:“陛下,我师徒自相会,更无一刻相离。今日既在御花园饮宴,带我们去耍两日,好教师父替你家做驸马;不然,这个买卖生意弄不成。”
猪八戒还是担心着老和尚的安危,那国王也怕弄不好亲事告吹,只得依从教:“在永镇华夷阁里安排二席,我与驸马同坐。留春亭上安排三席,请三位别坐,恐他师徒们坐次不便。”
如此一番吟诗作对,观花娇媚,饮酒宴乐,只等做配,却不见公主来,白白耗了一日功夫,却全没弄出个真假。猪八戒顿时一番讥讽,却也换来老和尚一顿叱责,让这师徒俩心中的伤痕再添。
如此三四日,终到十二日佳辰,这拜堂成亲,那假公主终要见人吧。却不料她却对王奏道:“父王,乞赦小女万千之罪。有一言启奏:这几日闻得宫官传说,唐圣僧有三个徒弟,他生得十分丑恶,小女不敢见他,恐见时必生恐惧。万望父王将他发放出城方好,不然惊伤弱体,反为祸害也。”
这是什么话,取经团一路行来,老和尚师徒就是最亲的人,两方家属,唐三藏只有这么三个徒弟撑门面,你却连见也不见,这是什么道理。
387收降玉兔
说实话,这种做法,不下于进了人家的门,却不去见公婆一般。可惜的是,这国王本来就对和尚缺乏好感,哪里管你的权益,直接道:“孩儿不说,朕几乎忘了,果然生得有些丑恶,连日教他在御花园里留春亭管待。趁今日就上殿,打发他关文,教他出城,却好会宴。”
老和尚哪里知道这一遭,早天还未明之时,就与他三人计较道:“今日却是十二了,这事如何区处?”
孰料孙行者这疑人偷斧的事儿都还未出,只说:“那国王我已识得他有些晦气,还未沾身,不为大害。但只不得公主见面,若得出来,老孙一觑,就知真假,方才动作,你只管放心。他如今一定来请,打发我等出城,你自应承莫怕。我闪闪身儿就来,紧紧随护你也。”就见当驾官来请入朝。
问题是,孙猴子真就看得出公主的真假?非也,那猴子的说法,相当于狗狗在国王身上闻到了谁谁的味道,是做不得主的。确实,若做得主,那不如干脆强闯,直接就把妖邪拿下。
可问题是,孙猴子根本就没有必然的把握和证据,一切只等随机应变。这做派,就好比遇上红孩儿,遇上银角大王,遇上地涌夫人一般。既如此,那就需要询证,而孙悟空乃是由“妖怪”从正而来,刚好容易得人许多破绽。
只可惜人家并未按照孙猴子的剧本儿走路,那国王见了四人,教请徒弟三位近前道:“汝等将关文拿上来,朕当用宝花押交付汝等,外多备盘缠,送你三位早去灵山见佛,若取经回来,还有重谢。留驸马在此,勿得悬念。”
他三个也真把唐僧独个儿给丢在殿上,慌得老和尚扯住孙行者,咬牙发狠道:“你们都不顾我就去了!”
孙行者把手捏着三藏法师手掌,连丢个眼色道:“你在这里宽怀欢会,我等取了经,回来看你。”
这要是配合得很好,或是相知的人也,明显就过去了。可孙猴子的信誉度明显不高,唐长老也似信不信的,不肯放手。多官都看见,以为实是相别而去。幸得国王又请他驸马上殿,着多官送三位出城,老和尚这才只得放了手上殿。
幸好,孙猴子三人只是回了驿站,就此停留,着猪八戒和沙僧在此,那猴头变个蜜蜂,又进宫去。他也不管礼貌不礼貌,就飞到了老和尚的毗卢帽上,趴耳边道:“师父,我来了,切莫忧虑。”这才让唐三藏心宽。
孙猴子们离开了皇宫,自然遂了玉兔精的意,果然请见国王和唐僧。这却不是让孙猴子也得了相见,他道:“师父,公主是个假的。”那猴头看出来了?非也,所谓火眼金睛乃是个眼病,孙猴子没有看透本质的本事。但是这就像是闻到气味的浓烈程度,离得近了,你就知道是那一盘菜了。
可老和尚却知道,就算你闻到臭豆腐的味儿,你也不能说这菜有毒啊!孙猴子却不然,既然是猜测,那为何不亲自尝上一尝。唐僧就再不同意,再怕惊驾,哪里知道现在的孙猴子只当他是个工具人,全然不理会他。
却见那猴子大咤一声,现了本相,赶上前就揪住公主骂道:“好孽畜!你在这里弄假成真,只在此这等受用也尽够了,心尚不足,还要骗我师父,破他的真阳,遂你的淫性哩!”
唐和尚慌张解释,心中焦急,毕竟你说是妖,证据呢?也是这玉兔精作妖不久,心理素质不高,那孙猴子之时一诈,竟自解剥了衣裳,跑到御花园土地庙,取出药杵,就与孙行者斗来。
你是公主啊,这一斗,不是不打自招么?
幸而孙猴子没有什么杀招,斗经半日,还不分胜败。可毕竟那猴头是吃耐力饭的,玉兔精也抵挡不久,却见他化道清风,一路东去。
幸得西天门不放她过,假公主只得又与孙猴子战做一团,手软难搪,返南而去。
孙悟空找不见妖精,又恐他调虎离山,唐僧有失,于是返回天竺,召请两个师弟进宫保护,这才又到那山,拘唤山神土地问话。
如此,才知这毛颖山上,有三处兔穴,复找寻过去,再次与那玉兔精斗在一处。
尽管那猴子没什么杀招,可玉兔精却是精疲力尽,眼看将死,却有太阴星君,带着姮娥仙子们,降云西方,正要去灵山见礼取经成功之事。这番救下了玉兔精来,才知:“与你对敌的这个妖邪,是我广寒宫捣玄霜仙药之玉兔也。他私自偷开玉关金锁走出宫来,经今一载。我算他目下有伤命之灾,特来救他性命,望大圣看老身饶他罢。”
这说的,其实是玉兔假冒公主之事,可惜,那猴子并不明白。但深知天庭内蕴的孙行者,少了脾气,吃不准人家的态度,喏喏连声,只道:“不敢,不敢!怪道他会使捣药杵!原来是个玉兔儿!老太阴不知,他摄藏了天竺国王之公主,却又假合真形,欲破我圣僧师父之元阳。其情其罪,其实何甘!怎么便可轻恕饶他?”
若是以往,或者是没杀心的人,那猴子问罪也绝不会问得如此卑微。幸好太阴星君并非无礼之人,解释道:“你亦不知。那国王之公主,也不是凡人,原是蟾宫中之素娥。十八年前,他曾把玉兔儿打了一掌,却就思凡下界。
当今公主二十岁,她在玉兔下凡前十八年与之结怨,也就是说,玉兔精下凡两年了,尽管那公主:“一灵之光,遂投胎于国王正宫皇后之腹,当时得以降生。”可是:“这玉兔儿怀那一掌之仇,故于旧年走出广寒,抛素娥于荒野。但只是不该欲配唐僧,此罪真不可逭。幸汝留心,识破真假,却也未曾伤损你师。万望看我面上,恕他之罪,我收他去也。”
孙猴子听了这些,一点儿泼也没撒,笑道:“既有这些因果,老孙也不敢抗违。但只是你收了玉兔儿,恐那国王不信,敢烦太阴君同众仙妹将玉兔儿拿到那厢,对国王明证明证。一则显老孙之手段,二来说那素娥下降之因由,然后着那国王取素娥公主之身,以见显报之意也。”太阴君信其言,用手指定妖邪,喝道:“那孽畜还不归正同来!”
玉兔现了原形,太阴星君也果然领着一众姮娥仙子,天竺显灵。
姮娥,也就是嫦娥,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这就好似二十八星宿,不是指一个神,而是一个团体。而姮娥这个团体,就是月宫上的,而广寒宫乃是一宫,根本不可能少人,想当初天蓬元帅调戏别人被捉,若真只有一人,那又是谁“报的警”呢?
今日姮娥现身,猪八戒也真是难忘,忍不住到空中,抱住霓裳仙子道:“姐姐,我与你是旧相识,我和你耍子儿去也。”常说猪八戒贪财好色,可实际上这家伙始终难忘的就是这霓裳仙子,至于别人,其实都不是真。
就说与他相处最久的高家翠兰,以猪八戒的体格,动起来真要死人,更何况还有鏖战之法,是以当时孙猴子还能见到那高翠兰。至于头发不梳洗,面容不整,娇弱怯惧,乃是长时间担惊受怕,茶饭不思所致。
可惜,猪八戒只是单相思,被孙行者揪了下去,眼看着太阴君令转仙幢,与众嫦娥收回玉兔,径上月宫而去。噫,她怎么不去西天观礼?
388万僧不阻
其实这也正常,十一个大耀去观礼,总不是什么人都能带去的,一众嫦娥不可能全部都带去,那玉兔更是不可能抱在手上。
诸事已毕,这天竺国王只有这一女,继承人的事情,非常上心,谢了取经团,又问前因道:“多感神僧大法力捉了假公主,朕之真公主,却在何处所也?”
那猴子卖了力气,少了功绩,赶紧把真公主素娥仙子之事一说,就往布金寺指点去。幸好那国王也是着急自家公主之事,根本没理会得十八年前投胎,却今女儿怎会是二十岁的事情。一夜过后,这才迎回公主,百脚山下多养鸡。
天竺国事虽解决,他师徒也顺顺利利再次西行,可这队伍却全然散了。孙猴子随性而为,不再照顾的唐僧的感受;猪八戒脾气大增,充分保留意见与“领导层”;唯有沙僧,言语本就很少,越发显得闷。
一番不团结,松松散散走了半个月,前边又见一城垣。唐三藏问:“徒弟,此又是什么去处!”这事儿发生得很多了,探路放哨的,一般就是孙猴子这人。
可这一次,那猴头连头都没抬,就直道:“不知,不知。”
猪八戒这一路没少什么补给,笑道:“这路是你行过的,怎说不知!却是又有些儿跷蹊。故意推不认得,捉弄我们哩。”
猪八戒不再撑着唐僧,老和尚也不再眷顾那呆子,孙行者众怒是犯不成,驳道:“这呆子全不察理!这路虽是走过几遍,那时只在九霄空里,驾云而来,驾云而去,何曾落在此地?事不关心,查他做甚,此所以不知。却有甚跷蹊,又捉弄你也?”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老和尚只得熄了言语,下马进城。幸好门内街廊下,坐着俩老人,唐三藏也不用他们,却叫:“徒弟,你们在那街心里站住,低着头,不要放肆,等我去那廊下问个地方。”
他三个徒弟也不推拖,干脆等自家师父自己问。这一问,却是铜台府地灵县,寇员外家老斋僧。老和尚回来一讲,孙悟空不接话,连贪吃的猪八戒也不接茬,无奈沙僧道:“西方乃佛家之地,真个有斋僧的。此间既是府县,不必照验关文,我们去化些斋吃了,就好走路。”
作为取经团中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人,沙僧起着润滑剂的作用,缓和他师徒之间的矛盾,让这团队能更好的行进。确实,孙悟空和唐僧这两个高层,暗里挣着最高层,猪八戒时最低层,能缓和矛盾的,自然是沙僧这种中层。
作为上层,注定了他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特别是下层。这也是为什么猪八戒总是反对孙猴子,正因为他是独夫,而最下层受到的剥削最严重。可谁又想得到唐僧却不够坚决,反而慢慢的腐化了,接受了自己成为上层的身份。
这和“农民起义”好有一比,幸而这一路食宿的环境还不错,什么也没引起,更何况现在到了这“万僧不阻”之地。寇洪这人家也真是胆子大,就看人家异样,也不为意,一问之下,唐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诣宝方谒灵山见佛祖求真经者。闻知尊府敬僧,故此拜见,求一斋就行。”
寇员外面生喜色,吟吟笑道:“弟子贱名寇洪,字大宽,虚度六十四岁。自四十岁上,许斋万僧,才做圆满。今已斋了二十四年,有一簿斋僧的帐目。连日无事,把斋过的僧名算一算,已斋过九千九百九十六员,止少四众,不得圆满。今日可可的天降老师四位,完足万僧之数,请留尊讳,好歹宽住月余,待做了圆满,弟子着轿马送老师上山。此间到灵山只有八百里路,苦不远也。”
同样是万僧,铜台府已是灵山脚下,离得如此相近,那寇洪却是二十四年才斋够万僧。这西天大本营,在尘世间的势力居然如此之弱小。相比而言,钦法国万僧,竟在两年间就凑足八九,实是尾大不掉。
取经团上层的唐三藏和孙猴子都是不怎么懂政治的,哪里想得到乌鸡国的五百和尚意味着什么,怎会了解车迟国两千僧人有何为害,更不消说钦法国近万比丘虫蠹一方。他只晓得人家敬僧斋僧,一家子都来相见,相谈甚欢,与他做了三昼夜圆满道场。
其实细想,这一个富贵之家,尚知敬重僧人时,一家大小引荐礼遇,可老和尚一路西来,大小数国,却很少看到他继承人的出现。是这些国王,就是他不敬重和尚,却也多是敬重他取经团四众的,可这寇洪尚有继承者,国家社稷,怎能无后?
细数众国,坚决反佛门势力的乌鸡国,后继有人;宝象国只能归于他三公主;天竺国甚至只有那一个公主;反似玉华王敬僧道,与中华无异者,足有三位小王。
观此表象,足以看出一方世界的大流归属,也就难怪观音在研究送子的可能性了。
可惜世人凡愚,这唐僧也想着雷音,一心要去,哪里还记得布金寺那小和尚看经念佛的向善之人,都指望修到中华之地托生。
唐僧是东土的好人,这寇员外也是他西方的善士,舍不得,又非常客气地说:“老师辞别甚急,想是连日佛事冗忙,多致简慢,有见怪之意。”
三藏法师心怀感激,哪儿能让他心中难受,就道:“深扰尊府,不知何以为报,怎敢言怪!但只当时圣君送我出关,问几时可回,我就误答三年可回,不期在路耽阁,今已十四年矣!取经未知有无,及回又得十二三年,岂不违背圣旨?罪何可当!望老员外让贫僧前去,待取得经回,再造府久住些时,有何不可!”
这两人也算是惺惺相惜了,可问题是,他两个都是上层人士,可谓是在满足自家意愿而做事,反引得下层的猪八戒高叫:“师父忒也不从人愿!不近人情!老员外大家巨富,许下这等斋僧之愿,今已圆满,又况留得至诚,须住年把,也不妨事,只管要去怎的?放了这等现成好斋不吃,却往人家化募!前头有你甚老爷、老娘家哩?”
确实,眼前这两人,都算是吃穿不愁的人,哪里知道,有些人,光是想要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可说到底,老和尚才是总经理,喝了一声:“你这夯货,只知要吃,更不管回向之因,正是那槽里吃食,胃里擦痒的畜生!汝等既要贪此嗔痴,明日等我自家去罢。”
眼见功成在即,猪八戒这一席抱怨的话,难免马后炮,不得人心。确实,事后诸葛亮这种事情,往往是孙猴子最喜欢逞高调的时候所用。可问题是,猪八戒是底层,孙悟空是高层,领导的屁话也是对的,下属哪怕做出了成绩,那也是领导的领导有方而已。
同一件事,换做不同的人做,往往就会得出不同的结果。这一次,不但老和尚骂,孙行者见师父变了脸,也揪住那呆子,着头打一顿拳,骂道:“呆子不知好歹,惹得师父连我们都怪了!”
就连一向不怎么言语的沙僧也笑道:“打得好,打得好!只这等不说话,还惹人嫌,且又插嘴!”
是因为插嘴么?只是因为性格决定命运而已。想想白虎岭,想想盗山真假美猴王,同样是犯了众怒,那猴子恃强,而猪八戒,唯有闭嘴而已。是以孙猴子会被逐出团体,而这呆子却总有余地。
389才出人家户,又进公堂屋
那员外眼色就甚好,连忙铺台阶,满面陪笑道:“老师莫焦燥,今日且少宽容,待明日我办些旗鼓,请几个邻里亲戚,送你们起程。”
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寇员外一家之主,如此做法,就自然让家里人也都以此为荣。也是巧,正讲处,寇员外他夫人出来道:“老师父,既蒙到舍,不必苦辞。今到几日了?”
唐三藏一向对付不了女人,幸好这位“菩萨”不算很年轻,还能开口回答。可女人多难缠:“这半月算我员外的功德,老身也有些针线钱儿,也愿斋老师父半月。”
说不了,寇栋兄弟又出来道:“四位老爷,家父斋僧二十余年,更不曾遇着好人,今幸圆满,四位下降,诚然是蓬屋生辉。学生年幼,不知因果,常闻得有云,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我家父家母各欲献芹者,正是各求得些因果,何必苦辞?就是愚兄弟,也省得有些束修钱儿,也只望供养老爷半月,方才送行。”
这一家子确实够良善了吧,可三藏法师却看得出,人心是经不住考验的。再者,他也真的是想要赶快完成任务。几番推辞下来,那老妪与二子见此,恼道:“好意留他,他这等固执要去,要去便就去了罢!只管劳叨什么!”母子抽身而进。
由此就看得出人心了:美丑,个人有个人的审美标准,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得出;善恶,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细节处完全就能体现得出。寇洪是善人,可他的家人,却是叶公好龙,家主都没说什么,人都要走了,还硬生生得罪人。
确实,真善美,假丑恶,唯有这真假最难分辨,可对于善恶,老和尚可本是非常善于分辨的。但问题是,在那恶人孙悟空的影响下,唐和尚更在乎自己的感受……
现在的猪八戒就处于更了解人心的状态,忍不住口,又对唐僧道:“师父,不要拿过了班儿。常言道,留得在,落得怪。我们且住一个月儿,了了他母子的愿心也罢了,只管忙怎的?”
唐僧既然黑化了,又怎么会理会猪八戒,咄的一声喝。那呆子早就不想继续支持唐僧,这一次却忍不住的嘴馋,自对自的把嘴打了两下道:“啐,啐,啐!莫多话!又做声了!”
猪八戒出丑,孙行者与沙僧一番嘲笑,哪里想得到黑化的唐僧根本顾不上谁的感受,又怪道:“你笑什么?”即捻诀要念紧箍咒。
慌得个孙猴子跪下道:“师父,我不曾笑,我不曾笑!千万莫念,莫念!”
寇洪一看,他师徒们竟也渐生嫌隙,也不敢苦留,只叫:“老师不必吵闹,准于明早送行。”
这才在次早大摆筵宴,远送他师徒西去。寇员外犹不忍舍,噙着泪道:“老师取经回来,是必到舍再住几日,以了我寇洪之心。”
老和尚已是自我至极,闻言深得己心,自然感之不尽,谢之无已道:“我若到灵山,得见佛祖,首表员外之大德。回时定踵门叩谢,叩谢!”这话本也真心,可放在一心想要西行的人身上,又有多少可信度,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师徒四人一路行来,直到天黑,猪八戒和唐僧吵了一嘴,正无处安歇时,却遇“华光行院”。老和尚下了马道:“华光菩萨是火焰五光佛的徒弟,因剿除毒火鬼王,降了职,化做五显灵官,此间必有庙祝。”
这话意有所指。华光菩萨,其实就是水草马明王,三只眼马王爷,也就是马赵温关四大元帅中的马元帅,二十八星宿中的星日马。这样的实权人物,却因剿除毒火鬼王降职,这是为何?
在唐僧看来,这就是因为善恶。剿除,不只是去剿了,而且还犯了杀戒。犯戒就是不善,这和猪八戒贪吃暴食是一样的,是作恶。
可这警告对猪八戒有用么?华光菩萨可不是实权职位,反而是马明王在天庭的职务,既是星官,又是元帅,哪里比不上区区菩萨。而且天蓬元帅深深的知道,老马实实在在是从佛门跳巢到了天庭的人,如今这哥仨却暗暗是天庭跳巢到灵山。
大雨淋漓夜无言,庙宇破败苦人难睡,他四人在这方受苦,却不想这斋僧的善人,却在那方遇难。
原来,寇家遭了强盗,寇员外眼看家中都快被搬空了,只得拼着命,走出门来对众强人哀告道:“列位大王,够你用的便罢,还留几件衣物与我老汉送终。”
可不想那强盗不仅劫财,还杀人,一脚就把老善人送归西天。家人哭到四更,寇夫人却恨唐僧等不受他的斋供,因为大肆斋送,露了富贵,才惹出这场灾祸。这一番妒害心生,就扶着寇梁道:“儿啊,不须哭了。你老子今日也斋僧,明日也斋僧,岂知今日做圆满,斋着那一伙送命的僧也!”
他兄弟也不分好歹,本就和那妈妈附和着寇洪,哪里有什么真善心,就依言写道:“唐僧点着火,八戒叫杀人。沙和尚劫出金银去,孙行者打死我父亲。”天晓投词,铜台府刺史即点马步快手追来。
他师徒并不知道这些,可那些强盗却是一夜走到了华光院西去,正于山凹中,分拨金银等物,这不是恰好碰上了取经团了么。
他分也就分吧,偏偏还心大,以为取经团在寇家许久,身边定有很多财物。这一劫,正是鸡蛋碰石头,遇上了硬钉子,被孙猴子念个咒语,定住了他三十来人。
捆一捆,贼也好捉,贼也好问。众贼也不禁吓,就说了实话,不是久惯做贼人,败尽家财却无能,合伙盗取寇员外,分赃未尽又犯浑。
三藏法师听说是寇家劫的财物,猛然吃了一惊,慌忙站起道:“悟空,寇老员外十分好善,如何招此灾厄?”确实,此处离灵山已经不远,寇洪又是西方善士,斋僧二十四年,佛也不保佑么?
孙行者哪里知道老和尚心中疑问,反笑道:“只为送我们起身,那等彩帐花幢,盛张鼓乐,惊动了人眼目,所以这伙光棍就去下手他家。今又幸遇着我们,夺下他这许多金银服饰。”金蝉子被贬,所谓轻慢大教,不就是政治理念不和么。
老和尚是小乘佛法修行者,朴素主义下,修的是自我的道德修养,是不会轻易把人心想得太坏的。可孙猴子前世学的是大乘,今时依的是强者为尊,对他来说,人之初性本恶。
好在此时的三藏法师脾气还在,只道:“我们扰他半月,感激厚恩,无以为报,不如将此财物护送他家,却不是一件好事?”他那个徒弟就二话不说,山凹里取那赃物,收拾了,驮一马挑一担,就要送回去。
一个团队,必须要有主心骨,可这一丁点儿不同意见都没有,却不是往独夫的路上走?那猴子本想将这伙强盗一棍尽情打死,又恐唐僧怪他伤人性命,将身上毫毛一收,却把贼人空放了。
果然他师徒们将着金银服饰拿转,却正被官兵捉个当场,拿贼拿赃,须臾就往间城里扛,径直押上堂。
说实话,就目前的形式而言,完全是证据确凿,老和尚一阵辩驳,哪里有人相信,只得叫:“悟空,你何不上来折辨!”
唐僧当了一回独夫,不想这孙猴子也难帮忙:“有赃是实,折辨何为!”
那刺史也道:“正是啊!赃证现存,还敢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