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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起舞弄春秋     西游际txt下载     西游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5雪中局

    送子之事兹事体大,这背后之人其实也不难猜测,毕竟那观音原也是亲自送了金蝉子投胎的。而这灵感大王也是带着任务而来,见被撞破,回头就要走不走的,毕竟实验数据还为到手。猪八戒却急了,干脆又一钉钯,撵他回家。

    既然未曾打着他,他也只得化一阵狂风,钻入通天河内。

    孙猴子一则水性不好,二则也看出了猪八戒出工不出力,只得道:“不消赶他了,这怪想是河中之物。且待明日设法拿他,送我师父过河。”

    猪八戒借坡下驴,径回庙里,干脆把那猪羊祭醴,连桌面一齐搬到陈家,这是准备吃了它。两人回去,将此事说了一遍,博了些感激,被陈家兄弟安排了床铺,请他师徒就寝安歇。

    但是灵感大王就恼怒了,丢了实验数据不说,还得谨防明日被他找麻烦。于是坐在水内宫中,默默无言,思想些对策。可水中大小一看自家大王此次回来神色异常,争相问询起来。其实还是喝汤的问题,常年可也是有些余物带回的。

    灵感大王见他手下问名,乃道:“是一个东土大唐圣僧的徒弟,往西天拜佛求经者,假变男女,坐在庙里。我被他现出本相,险些儿伤了性命。一向闻得人讲:唐三藏乃十世修行好人,但得吃他一块肉延寿长生。不期他手下有这般徒弟,我被他坏了名声,破了香火,有心要捉唐僧,只怕不得能够。”

    这话其实在理,他也没跑去陈家庄把自己丢失的面子找回来,乃是知道自己在水中实鱼得水,可在水上,那就如砧板上肉。至于唐僧肉,却是黑水河散了的兵将和一鳜婆带来的消息。

    正说间,果然闪上一个斑衣鳜婆,对灵感大王跬跬拜拜笑道:“大王,要捉唐僧,有何难处!但不知捉住他,可赏我些酒肉?”这鳜婆,却正是那斑驳鳜鱼所修成,也正是蛟魔王旧时所得而放过的那一条,还从她嘴里得过些消息。

    她乃是四海不容之身,本跑到黑水河里安歇,不曾想唐僧急着过河,被小鼍龙给捉了去,也因此知道了些唐僧肉的信息。不过那孙猴子的名声更在之前,因此西海来人之时,早早就开始往西来,住到这通天河内。

    反而灵感大王之事在前,取经之事在后,观音知道他的事情,可这鱼怪却不知道观音的事情。于是说道:“你若有谋,合同用力,捉了唐僧,与你拜为兄妹,共席享之。”

    鳜婆得了人身才不久,可毕竟成精许多年了,赶忙拜谢了道:“久知大王有呼风唤雨之神通,搅海翻江之势力,不知可会降雪?”这点儿本事,灵感还是有的。她又道:“既会降雪,不知可会作冷结冰?”不想灵感更擅。

    于是鳜婆鼓掌笑道:“如此极易,极易!今夜有三更天气,大王不必迟疑,趁早作法,起一阵寒风,下一阵大雪,把通天河尽皆冻结。着我等善变化者,变作几个人形,在于路口,背包持伞,担担推车,不住的在冰上行走。那唐僧取经之心甚急,看见如此人行,断然踏冰而渡。大王稳坐河心,待他脚踪响处,迸裂寒冰,连他那徒弟们一齐坠落水中,一鼓可得也!”

    她倒是好算计,明看见孙猴子没个下过水,猪八戒被抓,沙和尚也不曾斗得过那鼍龙,这一计真是得利甚多。

    鱼怪闻言,喜道:“甚妙!”即出水府,果踏长空兴风作雪,结冷凝冻成冰。

    灵感大王不睡觉,可取经团还是要睡觉的。唐和尚师徒四人歇在陈家,将近天晓,可却顿觉衾寒枕冷。猪八戒又咳又颤睡不得,叫道:“师兄,冷啊!”

    可这话错对他讲了,要不是虎皮裙围着,孙猴子就是深山里的猴子嘛。他只回怼道:“你这呆子,忒不长俊!出家人寒暑不侵,怎么怕冷?”

    三藏法师为何对猪八戒高看一眼,不就是人家尝尝给自己台阶下么。今次也帮腔道:“徒弟,果然冷。”说着便做出一手好诗来。如此兴致,师徒们也都睡不着了,干脆起来穿了衣服,开门看处,白茫茫一片,竟是下了雪来!

    那雪,本就是水,

    好不容易化作了一缕轻烟,

    用尽了全力拥抱蓝天,

    充满了不甘和眷恋,

    裹挟了温度和埋怨,

    带走些不舍和思念,

    梨花般一片又一片,

    又再次回到了人间。

    师徒四人叹玩多时,待到及晨,陈家老者,着两个僮仆,扫开道路,一番洗漱。这才滚茶饼乳,厢房叙炉。唐和尚并没有见到过如此初秋下雪的场景,乃问道:“老施主,贵处时令,不知可分春夏秋冬?”

    又不是天庭,哪里没个四时;也没有赤道,岂分旱季雨季。那陈老见此解释道:“此时虽是七月,昨日已交白露,就是八月节了。我这里常年八月间就有霜雪。”

    唐三藏只得回道:“甚比我东土不同,我那里交冬节方有之。”

    说话间,吃吃喝喝,摆龙门阵,可那雪越下越大,须臾间平地就有二尺来深。慌得三藏法师心焦垂泪。陈老只道他是忧虑,劝道:“老爷放心,莫见雪深忧虑。我舍下颇有几石粮食,供养得老爷们半生。”

    可唐三藏不为生活不为钱,为的乃是自家的大业,也解释道:“老施主不知贫僧之苦。我当年蒙圣恩赐了旨意,摆大驾亲送出关。……贫僧不知有山川之险,顺口回奏,只消三年……今已七八个年头……所以焦虑……不期天降大雪,道路迷漫,不知几时才得功成回故土也!”

    唐僧乃是贞观十三年出走,现已是贞观十九年,计年头也有七个,此时为冬天,开春就会再翻过一篇来。唐僧此时的心境,却和当时宝林禅寺前的心境一般,不是想家,乃是嫌迟。好道那陈老一再宴饮请玩,也就过了这闲起来不多的一天。

    说来也巧,游玩一众正待天晚斋食,却听得街上行人都说:“好冷天啊!把通天河冻住了!”

    那有的行人还不忘加上一把火道:“把八百里都冻的似镜面一般,路口上有人走哩!”

    三藏法师果然焦急,一听说有人能走,就要去看。慌得那陈老道:“老爷莫忙,今日晚了,明日去看。”说实话,唐僧着急也不是真急这一两天,而是怕他翻了年。想那孙猴子乃是决定今日解决掉通天河鱼怪的,可这番儿大雪冰封,猪八戒、沙和尚也下不了水啊。

    这决定一是背着唐僧所做的,二来取经之事乃是以唐僧为主导,可这却渐变。是以,唐和尚以此为题,实则是一箭双雕,不但打了孙猴子的脸,也在确立自家的话语权。

    这也就难怪猪八戒也不言语了,要知道,这才吃了天把饱饭,最该躲懒的时间,偏偏身为好吃懒做形象的他,却是抱着支持的态度的。沙僧呢?一向寡语少言,并不介入取经团内部的争权夺利。

    孙猴子呢,本来脸皮就厚,干脆装个忘了前事,愣是少打了些吹牛的草稿

    于是,及至次日天晓,猪八戒起来第一句话,就是来恶心那孙猴子的。他道:“师兄,今夜更冷,想必河冻住也。”那猴头眼看就要做个对凡人食言的恶神,却也无奈,只是不搭话。

    唐三藏却迎着门,朝天礼拜道:“众位护教大神,弟子一向西来,虔心拜佛,苦历山川,更无一声报怨。今至于此,感得皇天佑助,结冻河水,弟子空心权谢,待得经回,奏上唐皇,竭诚酬答。”这才真恶心那猴头……

256冰上行

    孙猴子本就是个得意忘形之辈,漫说该忍不得这口恶气,但是谁叫他一路待人不公,不得人心呢?唐三藏直教悟净背马,趁冰过河。幸好有陈老想起了灵感大王未灭之事,这取经团要是走了,陈家庄不成了发泄的对象了么?

    无奈又道:“莫忙,待几日雪融冰解,老拙这里办船相送。”

    可这事儿,就连沙僧也看不下去,别说那灵感大王看着就有背景,就是没有背景,陈家庄也比你车迟国其他地方好过得多,做法事的和尚都多上许多。于是折个中话道:“就行也不是话,再住也不是话。口说无凭,耳闻不如眼见。我背了马,且请师父亲去看看。”

    陈老十分无奈,只得心理安慰自己,终归是个神,好道明年就不该自家了呢?只得道:“言之有理。”教:“小的们,快去背我们六匹马来!且莫背唐僧老爷马。”这却是一点儿小心思了,若不能行,总还回到自己家来。

    果然,不一时一行人到了河边,勒马观看,真个那路口上有人行走。说实话,才冻上天把,论及常理,不该有人行走。唐三藏也懂,乃问道:“施主,那些人上冰往那里去?”

    可惜的是,他这里就真还有人是这样走路的。只听陈老半讥半讽说道:“河那边乃西梁女国,这起人都是做买卖的。我这边百钱之物,到那边可值万钱;那边百钱之物,到这边亦可值万钱。利重本轻,所以人不顾生死而去。常年家有五七人一船,或十数人一船,飘洋而过。见如今河道冻住,故舍命而步行也。”

    你以为因何此处过得比车迟国其他地方要好,不正是得了外贸的便宜么。同样,这话其实也在说取经团,特别是那孙猴子,救了眼前,却把后话不提,不也正是好名利之辈么。

    这话其实唐三藏听出来了,叹气慨然道:“世间事惟名利最重。似他为利的,舍死忘生,我弟子奉旨全忠,也只是为名,与他能差几何!”教:“悟空,快回施主家,收拾行囊,叩背马匹,趁此层冰,早奔西方去也。”

    这话既是对陈老的解释,也算是为那孙猴子开解了一波。那猴头哪曾得到过自家师傅这般儿的认可,笑吟吟的就答应了。

    说实话,其实这两日取经团内的氛围甚是怪异,那最爱吹牛的孙猴子说不上话,其他人言语间也是拿他打趣儿。而偏偏那猴头答应要找灵感大王麻烦,也成了空中楼阁,分明注定了大家走人,不再管这事儿。

    可现在,那吃了暗亏的孙猴子却笑着答应了,这一番却让沙和尚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若是论心机,沙和尚乃是万年的老怪物了,只是见识面儿太窄,左右就在玉帝前后。这一番那孙猴子其实是真心所发的,可在沙僧看来,那就是包藏祸心。

    于是沙僧道:“师父啊,常言道,千日吃了千升米。今已托赖陈府上,且再住几日,待天晴化冻,办船而过,忙中恐有错也。”

    三藏法师受了孙猴子的影响,这拿回了些话语权,也是得意忘形。就道:“悟净,怎么这等愚见!若是正二月,一日暖似一日,可以待得冻解。此时乃八月,一日冷似一日,如何可便望解冻!却不又误了半载行程?”

    其实猪八戒也是诧异,陈老那凡马也不大撑得住他,于是跳下马来:“你们且休讲闲口,等老猪试看有多少厚薄。”

    孙猴子这才话道:“呆子,前夜试水,能去抛石,如今冰冻重漫,怎生试得?”这番得了唐僧维护,却又涨了点儿德行,又叫了起来。

    猪八戒却道:“师兄不知,等我举钉钯筑他一下。假若筑破,就是冰薄,且不敢行;若筑不动,便是冰厚,如何不行?”

    这一番验证,果然是连底都锢住了,于是与众同回陈家,只教收拾走路。只苦了那两个老者留他不住,只得安排些干粮烘炒,做些烧饼馍馍相送。取经团也不受金银,可孙猴子反而放开了,恶名也不是一时才有的。

    他就用指尖儿捻了一小块,约有四五钱重,递与唐僧道:“师父,也只当些衬钱,莫教空负二老之意。”这钱到底还是扔到了猪八戒面前,着行礼装了。

    却不料,这不走还好,这一走那马蹄在冰上就滑了一滑,险些儿把三藏跌下马来。沙僧连忙扶着道:“师父,难行!”猪八戒这才讨个稻草,包着马蹄,方能不滑而行,免教他师傅跌下来。

    但行有三四里远近,猪八戒又把九环锡杖递与唐僧道:“师父,你横此在马上。”那孙猴子才得了猪八戒语言打击,就骂他躲懒。

    可猪八戒却道:“你不曾走过冰凌,不晓得。凡是冰冻之上,必有凌眼,倘或鱗着凌眼,脱将下去,若没横担之物,骨都的落水,就如一个大锅盖盖住,如何钻得上来!须是如此架住方可。”

    那猴头没打击到他,只得暗笑道:“这呆子倒是个积年走冰的!”

    其实从这一点来看,也是猪八戒更适合排兵布阵,毕竟见识见地都远高于众人。唐僧自然也是高看猪八戒一眼,但是他却没想过,在其位谋其事,若有不公,人还会尽心尽力么。

    这白茫茫一片,走了一日一夜,正行时,水中众妖精早在冰下等候多时,只听得马蹄响处,他在底下弄个神通,戳开冰冻。只见白马落于水内,唐僧就此到手。

    那灵感大王倒也说一不二,引群精径回水府,就立马厉声高叫:“鳜妹何在?”

    鳜婆一番推脱,到底还是成了兄妹,可论到吃唐僧肉时,却来了麻烦。原来,这灵感大王不是来吃唐僧肉的,那鳜婆也是个半道出家的和尚,根本不知道唐僧肉该怎么吃,是蒸还是煮。

    鳜婆只得再献计道:“大王,且休吃他,恐他徒弟们寻来吵闹。且宁耐两日,让那厮不来寻,然后剖开,请大王上坐,众眷族环列,吹弹歌舞,奉上大王,从容自在享用,却不好也?”

    那鱼怪懂不得这些,只依言,把唐僧藏于宫后,使一个六尺长的石匣,盖在中间。

    可河面上,猪八戒、沙僧在水里捞着行囊,放在白马身上驮了,分开水路,涌浪翻波,凫水而出,却只见孙猴子在半空中问道:“师父何在?”

    猪八戒此时也没慌张,却还开了个玩笑道:“师父姓陈,名到底了,如今没处找寻,且上岸再作区处。”

    果回到陈家庄上,陈老兄弟即忙接出门外,见衣裳还湿,道:“老爷们,我等那般苦留,却不肯住,只要这样方休。怎么不见三藏老爷?”

    猪八戒现在还不忘他的玩笑,道:“不叫做三藏了,改名叫做陈到底也。”

    这二老也听得他的玩笑,却实是难以笑出来,反是物伤其类,垂泪道:“可怜,可怜!我说等雪融备船相送,坚执不从,致令丧了性命!”

    唐和尚被捉了去,那孙猴子立马话语权到手,说道:“老儿,莫替古人担忧,我师父管他不死长命。老孙知道,决然是那灵感大王弄法算计去了。你且放心,与我们浆浆衣服,晒晒关文,取草料喂着白马,等我弟兄寻着那厮,救出师父,索性剪草除根,替你一庄人除了后患,庶几永永得安生也。”

    这话的意思倒也把那猴头留下的后患给除了再说。陈老闻言,也是满心欢喜,即命安排斋供,好让他兄弟三人,饱餐出力。可这水下的战斗,黑水河也有过,行得通么?

257战灵感大王

    取经团在黑水河其实是有过“鱼雷”战的,可事实上正如那鱼怪上岸一般,人在水中的战斗也远不如陆战轻松,是以猪八戒和沙和尚在流沙河也是打出了水的。可现在,不下水,还能如何。

    兄弟三个辞了陈老来至河边,孙猴子果然还是旱鸭子,就死捏着话语权说了:“兄弟,你两个议定,那一个先下水。”

    猪八戒顿时就不高兴了,这事儿可是你自己揽下来过的,再者,这恶神没事儿得罪他做什么。于是故意说道:“哥啊,我两个手段不见怎的,还得你先下水。”这么久了,猪八戒能不知道孙猴子的水战不行么,这样的话在流沙河,孙猴子就认过。

    不过,这却并不妨碍那猴头再吹嘘一波:“不瞒贤弟说,若是山里妖精,全不用你们费力;水中之事,我去不得。就是下海行江,我须要捻着避水诀,或者变化什么鱼蟹之形才去得。若是那般捻诀,却轮不得铁棒,使不得神通,打不得妖怪。我久知你两个乃惯水之人,所以要你两个下去。”

    沙僧其实也不想惹人家坐庙的“神仙”,乃道:“哥啊,小弟虽是去得,但不知水底如何。我等大家都去,哥哥变作什么模样,或是我驮着你,分开水道,寻着妖怪的巢穴,你先进去打听打听。若是师父不曾伤损,还在那里,我们好努力征讨。假若不是这怪弄法,或者淹杀师父,或者被妖吃了,我等不须苦求,早早的别寻道路何如?”

    这事儿倒也奇怪,要知道沙僧乃是铁了心要西去的,这次猪八戒还没分包裹,沙和尚倒反而弄了个“病危通知”。同样的话,落到不同的人说了出来,这一看,其实就知道了,沙僧实在表态,此意乃是你不下水,我也不下水。

    是以,猪八戒好多时候也是表态而已,但是和沙和尚不一样,在孙猴子看来,沙僧是可以争取到的同志,是可以拉拢到到自己这一边加强话语权的。

    那猴头见此,也是无奈,只得道:“贤弟说得有理,你们那个驮我?”

    正好猪八戒早就对那猴头不满,主动揽下这差事儿,可惜这行为就和在通天河边那孙猴子欣然西行一般,徒惹人怀疑。一番暗斗下来,那孙猴子占了一点儿上风,假装被猪八戒一跤跌了出去,闹了个失踪。

    猪八戒、沙和尚也都是无奈下水,有过火云洞和黑水河的两难,就该教那猴子搬救兵,来这里讨得到什么便宜。他猪八戒也是应了孙猴子亲自下水的脸面,哪里需要他在水中的战斗力。于是干脆说道:“那猴子不禁跌,一跌就跌化了。兄弟,莫管他死活,我和你且去寻师父去。”

    这番却不是猪八戒占了上风?可沙僧却不是这样想的,既然都下水了,干脆也让他看看,水里不是那么好玩儿的。况且,水下之神也不好得罪,于是道:“不好,还得他来,他虽水性不知,他比我们乖巧。若无他来,我不与你去。”

    这意思也不是看重了孙猴子的战斗力,乃是看重了他使小心眼儿。其实沙僧要的还是那孙猴子干脆搬救兵来,你不是水中的生物,爬到人家地盘儿打什么,客场作战不是那么好战的。

    猪八戒只得赔礼,计较着不能让沙僧轻易倒想孙猴子。如此三兄弟才在沙僧的作用下团结了一下,直到一楼台,睁眼看时,上书“水鼋之第”四个大字。这不就是蛟魔王再次立下的住所么,本是那大乌龟的地盘儿,想是找错了地方吧?

    可此时沙僧却道:“这厢想是妖精住处,我两个不知虚实,怎么上门索战?”噫,都找上门儿了,怎不索战?上次在黑水河,可不是这样的。也难怪了,这次对付的乃是个“神”。

    孙猴子也是无奈,不知根底,问道:“悟净,那门里外可有水么?”

    这也是水底种族的好处,他要化形为人,还得脱离水的束缚,进而往更高的层次进化,却也不曾丢下了本身所拥有的东西。想想那金皘山的青牛,难不曾,要“进化”往更高的层次,真个是需要克服弱点,才能最终达到超脱三界,不在五行!

    不过,就这个过程,也需要个老长的时间段了,毕竟生身乃是本能,哪里是这般容易克服的。孙猴子到现在不也是没个克服水战之弱点,闻沙僧言道无水,这才动身去打听打听消息。

    他变作个长脚虾婆,探了消息,转身又偷摸着看了自家师父,这才急回头,跳了出去,到门外现了原身叫:“八戒!正是此怪骗了师父。师父未曾伤损,被怪物盖在石匣之下。你两个快早挑战,让老孙先出水面。你若擒得他就擒;擒不得,做个佯输,引他出水,等我打他。”

    闹了半天,还是疑人偷斧,现在才确认了人家动的手脚。如此,这话就有韵味了,正是孙猴子看他两人缩手缩脚,明确一番敌我关系,免得留手。

    沙僧闻言也狡猾道:“哥哥放心先去,待小弟们鉴貌辨色。”

    这意思,也不是不相信那孙猴子,其实是要确认对方的身份,毕竟是个“恶神”。

    孙猴子哪里知道人家鉴的什么貌辨的什么色啊,直接捻着避水诀,钻出波中,停立岸边等候去了。可猪八戒却懂得,这是要问一问来人的出处,所谓来将通名,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于是闯至门前,厉声高叫:“泼怪物!送我师父出来!”

    这事儿明明是沙和尚在主导,却是猪八戒在叫门。说来也是,以沙僧的性格,人不是来结仇的,在流沙河当时,不也因眼熟猪八戒兵器而问询么。当然,也是大家有这般实力,富翁才去交接富翁,若不然,就只有手下小弟们去交接的份儿。

    那门里小妖就没什么实力,攀不起这样的大树,只得急报:“大王,门外有人要师父哩!”

    灵感大王闻言,金盔金甲出门来迎,可这一出场,却是先来了一番口舌相争。原来这番与前面那福陵山一战不同,也和流沙河一役有别,此次乃是知道此怪为“神”的,不能先看实力如何,得先看“声名”何威。

    其实这也是妖与仙的不同之处,正相当于人之于动物。动物和妖,乃是占地为主,少以讲究文明世界那一套,而是丛林法则居多。仙和人则不同,讲究的是人情网,关系链,是要论亲疏的。是以妖乃是先讲拳头和资格,仙乃是先讲道理和人脉。

    当然,说到底仙和人,不也是从妖和动物而来的么,不过是发展程度不同罢了。

    但是现在,取经团的身份是由“仙”及“人”,而对面的身份则被以为是由妖及神。是以猪八戒和沙和尚的第一看法,乃是谈判。可实际上呢,实际上水里这鱼怪乃是由动物而及妖的,哪里晓得人间规矩。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猪八戒其实点醒了自己乃是灵感大王庙中变化的一秤金,其实曾放过他一马。可为那唐僧肉,这鱼怪却还是要斗力,行那三合敌不敌得过的手段。猪八戒气不过,却闻他一声:“好乖儿子,正是这等说!仔细看钯!”

    这一声并非是暗器明用,真乃是提请注意。和那孙猴子到处宣扬自己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不同,天蓬元帅乃是总督天河群星的人,这兵器其实认识的人当是不少,这一声提醒,其实就是在试探,可是旧识。

258免战牌一出

    灵感大王也真个是注意到了猪八戒的钉钯,可可惜的是,这鱼怪既不是水神,也非是司雨之龙,认不得它。是以,还得上演一出武行来。只不过,这鱼怪实乃是个研究人员,虽是有武艺,攻击性却也不高,反倒借兵器之机攀谈起来。

    沙和尚见他两个攀话,忍不住近前高叫道:“那怪物休得浪言!古人云,口说无凭,做出便见。不要走!且吃我一杖!”

    却不料,灵感大王话唠属性一开,品鉴了猪八戒的九齿钉钯以后,品起了沙僧“擀面杖”来。

    骂战打完,三人就此动了真格,猪八戒、沙和尚不认识此人,灵感大王也不是个守规矩的。可问题是,这实在通天河中,也不是那无水的宫殿之内,水中的架能好打么?

    这就好似游泳冠军和鱼类比赛游泳,偏生这鱼儿和冠军差不多大小,量级许是相同,却无奈一则是主场作战,一则是客场被欺。是以三人在水底下斗经两个时辰,硬是分不得个胜败出来。

    说来这灵感大王确实比那鼍龙强上很多,毕竟那龙只是个纨绔子弟,这灵感大王确实个底层努力。想当时沙僧虽然没吃得饱饭,单人还能与之战平;现在的两人乃是吃饱了行事,却还胜不得他分毫。

    猪八戒也料道不得赢他,于是对沙僧丢了个眼色,二人诈败佯输,各拖兵器,回头就走。其实到现在为止,哥儿仨都还未尝明白这灵感大王到底是何来路。而这鱼怪也是这般,只道人家的手段还和前日里在灵感大王庙中的表现一样。

    于是灵感大王教小的们扎住在此,却是单人匹马冲了上去,将他两个直接赶出了水面。

    那孙猴子正在东岸上,眼不转睛,只望着河边水势。忽然见波浪翻腾,喊声号吼,猪八戒和沙僧先后跳上了岸,直呼来了,来了!

    灵感大王也是会者不慌,紧随其后,高叫道:“哪里走!”才露出头,就被那猴子喝一声看棍打了下去。好道是鱼怪还没出水,只是水面冒泡,急闪身躲过,使铜锤架住。

    虽然是一波险境,让他抵挡过去,可到底是河中之鱼,岂能做无水之根。可灵感大王轻敌之心渐起,愣是在水面抵敌,一个在河边涌浪,一个在岸上施威。这样儿不是鱼肉放在了砧板上,任人宰割么。

    果然,搭上手未经三合,那鱼怪就遮架不住,打个花,又淬于水里,遂此风平浪息。

    你说孙猴子为何不下水,不就是因为那是自家的弱点么。既如此,一条鱼站在水上,这不是暴露弱点之举么。好道是他也没登岸,留了退路,否则明年此时,就该是几日,不用庙的那种。

    但他一回,孙猴子便没了招数,转高崖上道:“兄弟们,辛苦啊。”

    沙僧乃是这里武艺最高深之人,乃是看得明白,说道:“哥啊,这妖精,他在岸上觉到不济,在水底也尽利害哩!我与二哥左右齐攻,只战得个两平,却怎么处置救师父也?”

    孙猴子却不懂,硬道:“不必疑迟,恐被他伤了师父。”此言乃有强行推波之意,助澜之音。

    猪八戒闻言,虽是无奈,还道:“哥哥,我这一去哄他出来,你莫做声,但只在半空中等候。估着他钻出头来,却使个捣蒜打,照他顶门上着着实实一下!纵然打不死他,好道也护疼发晕,却等老猪赶上一钯,管教他了帐!”

    他也不管同样的招式对于“圣斗士”来说管不管用,那猴头要结果,也不看自己手段,这排兵布阵,还不得猪八戒来出。既然只有此招了,那也只得按此行事,毕竟那猴子也没别的招数。

    果然,那猴头想不到别的,只是答应:“正是,正是!这叫做里迎外合,方可济事。”

    灵感大王是不是“圣斗士”暂且不说,但只败阵逃生,回归本宅,被那鳜婆上前问道:“大王赶那两个和尚到那方来?”

    灵感大王也是老实,就说了:“那和尚原来还有一个帮手。他两个跳上岸去,那帮手轮一条铁棒打我,我闪过与他相持。也不知他那棍子有多少斤重,我的铜锤莫想架得他住,战未三合,我却败回来也。”

    其实这是那鱼怪的错觉而已,首先自家所站的位置就是水面之上,哪里有平地这般稳固;再者孙猴子由上往下,灵感大王由下往上,那棒子越重,不就越能体现得这灵感大王的强力么。

    可叹当世之人,往往是以成败论英雄的,那鳜婆也问起此人来,却是一个毛脸雷公嘴,叉耳朵,折鼻梁,火眼金睛的和尚。鳜婆闻说,打了一个寒噤道:“大王啊!亏了你识俊……”

    原来,这鳜鱼当年在东洋海内,刚好听闻了龙王们说他的名誉,就说他:“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混元一气上方太乙金仙美猴王齐天大圣,如今归依佛教,保唐僧往西天取经,改名唤做孙悟空行者。他的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大王,你怎么惹他!今后再莫与他战了。”

    其实这鳜婆对唐僧肉时一知半解,对这孙猴子也是一知半解,黑水河他也未出手,四海龙王就不得罪他,也不会吹嘘过甚。但是吹牛的人都有个心思,那就是我能接触到的人越厉害,我就越厉害。

    可问题是,他连什么是太乙,什么金仙都不懂,更遑论什么混元一气。别个不说,就五庄观时,那孙猴子还泛着酸味儿,说弥罗宫中连太乙天仙都没有资格去,镇元子有何资格讲道混元。幸好的是,那吹牛的吹出的牛都是给什么人听的呢,那就是不知其所以然的人。

    果然,灵感大王虽是观音门下出生,可观音也没进过弥罗宫,不懂得什么混元,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太乙,什么是金仙。这鱼怪自然也是一知半解,闻得那两个和尚又来门前索战,却道:“贤妹所见甚长,再不出去,看他怎么。”

    这才是瞎猫遇到死耗子,没再稀里糊涂丢了地利。还急令,教:“小的们,把门关紧了,正是任君门外叫,只是不开门。让他缠两日,性摊了回去时,我们却不自在受用唐僧也?”

    他也没个运气,不知道唐僧肉要争……蒸着吃。而小妖们一齐都搬石头,塞泥块,把门闭了。

    猪八戒与沙僧连叫不出,就使钉钯筑门,却见那门已此紧闭牢关,他七八钯筑破门扇,里面却都是泥土石块,高迭千层。

    沙僧见了道:“二哥,这怪物惧怕之甚,闭门不出,我和你且回上河崖,再与大哥计较去来。”

    此言得当,乃是将兵之言。猪八戒过依言语,径转东岸。也不知那唐和尚到底心下不忍什么,舍不得动用紧箍咒控制那孙猴子,这要是由听的人劝的猪八戒排兵布阵,不是好解决很多?

    三人汇合岸上,沙僧乃把内里情况说了:“那怪物紧闭宅门,再不出来见面,被二哥打破门扇看时,那里面都使些泥土石块实实的迭住了。故此不能得战,却来与哥哥计议,再怎么设法去救师父。”

    孙猴子无奈,只好搬救兵:“我上普陀岩拜问菩萨,看这妖怪是那里出身,姓甚名谁。寻着他的祖居,拿了他的家属,捉了他的四邻,却来此擒怪救师。”

    猪八戒心知他后话乃是开玩笑的,可这猴头哪里有点儿真本事了,就晓得搬兵……

259观音鱼蓝救

    但偏偏孙猴子还自认强中手,胜者王。既是为了保住团结,也是为救出师傅,猪八戒也只得笑道:“哥啊,这等干,只是忒费事,耽搁了时辰了。”

    那猴头只道:“管你不费事,不耽搁!我去就来!”果然半个时辰,早望见落伽山不远,低下云头,径至普陀崖上。

    只见那二十四路诸天与守山大神、木叉行者、善财童子、捧珠龙女,一齐上前,迎着施礼道:“大圣何来?”其实这般围堵,乃是劝退之意,这要是个稍有城府的人,就该知道此意。

    可那孙猴子合适管过他人方不方便,道:“有事要见菩萨。”

    众神只得明言道:“菩萨今早出洞,不许人随,自入竹林里观玩。知大圣今日必来,吩咐我等在此候接大圣,不可就见。请在翠岩前聊坐片时,待菩萨出来,自有道理。”暗里提醒他不明白,明说总是明白的吧。

    果然,那猴头依言,也还能坐得下去。善财童子……也就是红孩儿,还上前施礼,道:“孙大圣,前蒙盛意,幸菩萨不弃收留,早晚不离左右,专侍莲台之下,甚得善慈。”说起来也是观音手段高明,可红孩儿这话,其实是来安抚那孙猴子的,摆龙门阵打发时间。

    但这是孙猴子啊,知他是红孩儿,笑道:“你那时节魔业迷心,今朝得成正果,才知老孙是好人也。”这是什么,大人揭短儿,妥妥的情商为负数,你让这红孩儿怎么接话?谢谢你赏打?

    与众闻言,只得放他一个人干坐着,却不料久等不见,他还心焦道:“列位与我传报传报,但迟了,恐伤吾师之命。”这坐性,真个是一分儿也没得唐僧真传。

    诸天也不敢随他意,可也不敢如此逆了他,只得道:“不敢报,菩萨吩咐,只等她自出来哩。”

    孙猴子乃是个没规矩的,性子又急,哪里等得,急纵身往里便冲了进去。一进去,果然还是不当他进,人观音都没梳洗,头发未挽,鞋也没穿,短袖衬衣,刀削竹瓣。好道那孙猴子真是只猴子,知什么无礼,观音也未置气,再三把他赶了出去。

    那猴头只得又走出竹林,对众发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也是孙猴子没有眼界,这等事情,只应隐蔽去做,能大张旗鼓么。别的不说,就这西行取经一事,已是策谋筹划了多少年,也只算是给佛门大乘正了一回名而已。

    诸天不知,那孙猴子又是个难以攀谈的人,干脆大家冷坐在此,直到观音手提一个紫竹篮儿出林。这才听她道:“悟空,我与你救唐僧去来。”就这时了,观音还是一副散装,正如今日在家起床的模样,哪儿能穿着睡衣出门。

    孙猴子这一次也不打趣,慌忙跪下道:“弟子不敢催促,且请菩萨着衣登座。”和上次请她降红孩儿不同,无声言语之下,乃是气氛的沉闷。上次观音乃是扔了净瓶,本没有生气,只是那猴头错看;可这一次,所谓不怒而威,那猴头反而吓得肝儿颤。

    却不料,那观音菩萨反而说:“不消着衣,就此去也。”真个穿着“睡衣”“拖板鞋”就出门了,有那么着急么?这是肯定的,那孙猴子不过是没什么脑子的小喽啰,自然看不太明白此番事件。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总还有些看得懂此事的人,能不着急?

    既然如此焦急,年轻还为何偏偏在竹林里编什么篮子呢?非也,临危不乱,方显大人手段。没有把握处置好这般突发事件,就算去了,又有何用?

    那菩萨撇下诸天,纵祥云腾空而去,只得孙猴子相随。顷刻间,到了通天河界,猪八戒与沙僧看见道:“师兄性急,不知在南海怎么乱嚷乱叫,把一个未梳妆的菩萨逼将来也。”一则确实无礼,可二则,已然能猜得河中鱼怪的背景一两分。

    是啊,曹操光脚迎许攸,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他二人的心机远胜过孙猴子,立马接住下拜道:“菩萨,我等擅干,有罪,有罪!”不错,擅干,擅自干预,既点明了此时自己无意做对,也隐隐点醒,乃算是拿住了些把柄。

    观音一再思考,杀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卷帘将,乃是玉帝安插,若是杀了,能对大乘佛派放得下心来?再者,两人也不是弱手,那孙猴子本来也是个凶顽,自家可没有镇元子这般武艺,能轻松以一敌三。

    于是也不搭话,甚至就不喊他俩起身。他两个也是片刻既自起了,即看那观音解下一根束袄的丝绦,将篮儿拴定,提着丝绦,半踏云彩,抛在河中,往上溜头扯着,口念颂子道:“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念了七遍,提起篮儿,但见那篮里亮灼灼一尾金鱼,还斩眼动鳞。

    原来这篮子正是这般用的,可就算抓了这研究院院长,那研究院的员工难道就一点儿隐患全无么?他就算不懂得这门儿有干天道的事情,好歹也留着蛛丝马迹。

    观音即叫孙猴子下水救你师,他却还不知那河中君子已入瓮也,耐那菩萨解释道:“他本是我莲花池里养大的金鱼,每日浮头听经,修成手段。那一柄九瓣铜锤,乃是一枝未开的菡萏,被他运炼成兵。不知是那一日,海潮泛涨,走到此间。我今早扶栏看花,却不见这厮出拜,掐指巡纹,算着他在此成精,害你师父,故此未及梳妆,运神功,织个竹篮儿擒他。”

    这一番解释,连孙猴子也觉得突兀,隐约总有不对味儿的地方。可他是个心情全然写在脸上的人,哪里有这般城府,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既每日浮头听经,怎能走脱九年;数年未见,又怎能得知其运炼过一支菡萏,炼成的还是九瓣铜锤;既然不知是哪一日走的,却又怎么知道走脱之时乃是海潮泛涨之时。

    这些弯弯绕绕,那孙猴子统统不知晓。但是他是个没什么城府的猴头,既然是你家的“狗”伤人毙命,那就要替陈家庄人出一口气。于是道:“菩萨,既然如此,且待片时,我等叫陈家庄众信人等,看看菩萨的金面。一则留恩,二来说此收怪之事,好教凡人信心供养。”

    这一番小九九,一则是吹牛之人惯用的手段,那就是傍上越大的人物,自己也显得越是高大上。二则是那孙猴子早前曾许,收了这鱼怪,今番乃成,留作证明。

    他们哪儿知道观音的手段,只见那菩萨轻描淡写道:“也罢,你快去叫来。”

    那猪八戒与沙僧乃是有所猜测的,算半个知情人,如此算来,岂不是加重了自己手中抓住的观音的把柄么?于是加紧一起飞跑至庄前,高呼道:“都来看活观音菩萨,都来看活观音菩萨。”

    其实一庄老幼男女懂得什么,都向河边,也不顾泥水,都跪在里面,磕头礼拜。内中有善图画者,传下影神,这才是鱼篮观音现身。至于这背后的事实,哪里有人管他,就那“狗”咬死了你,你也还不上手不是。

    此后观音归了南海,猪八戒与沙僧分开水道,径往那水鼋之第找寻师父。可那里边的水怪鱼精,尽皆死烂。如此一来,其实人证全无,至于物证,也就只有那一秤金、陈关保了。而就这两人,只需要无人详查,甚至弄死,亦或者想法儿上一上户口,就是一桩无头公案。

260老鼋送行

    不过,向后却有送子观音像流传,想来以观音的运作手段,也是把此事洗白,猪八戒、沙和尚手中的把柄,自然也就成了笑话。

    两人救了唐僧,出离波津,与众相见。那陈清兄弟连忙叩头称谢道:“老爷不依小人劝留,致令如此受苦。”这一番攀扯关系,其实又和那孙猴子又什么不同,都是借人之力,抬高自己。

    孙猴子自己喜欢这样用,可却不喜欢别人这样利用自己,这也和那些不要求自己,却对旁人要求过甚的人是一模一样。他道:“不消说了。你们这里人家,下年再不用祭赛,那大王已此除根,永无伤害。陈老儿,如今才好累你,快寻一只船儿,送我们过河去也。”

    那陈清直道是有,众庄客闻得此言,也无不喜舍。这才见了攀关系的好处,不但是人脉大涨,这些原本对取经团没什么表示的人,尽皆表示了起来。怪不得人人盼出名,哪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好歹好多事要好办好多。

    人众正商议间,却见水中钻出一大乌龟来,叫道:“大圣,不要打船,我送你师徒过去。”

    这老乌龟本是好人,可他那身子,四丈围圆,也就是九米多的周长,直径米七,可谓是真成了精。现在只是露头,可好歹那头项也比人还高大,难免引起害怕。

    孙猴子倒是不怕,却也难免以貌取人,轮着铁棒就道:“我把你这个孽畜!若到边前,这一棒就打死你!”

    那老鼋果然成了精,反问道:“我感大圣之恩,情愿办好心送你师徒,你怎么反要打我?”

    还记得那孙猴子乃是个疑人偷斧的性格么,用在此处真也妙极:“与你有甚恩惠?”

    老鼋只得说道:“大圣,你不知这底下水鼋之第,乃是我的住宅,自历代以来,祖上传留到我。我因省悟本根,养成灵气,在此处修行,被我将祖居翻盖了一遍,立做一个水鼋之第。”

    这话其实假打,孙猴子根本不信,就我也不信,毕竟,那老乌龟都没得个人身,就这题字,也些不上去啊。当然,面上贴金的事儿,谁又真个能免,说到底,还不是和这老乌龟一般,事到临头就缩首,不忘炫耀尽吹牛。

    再听:“那妖邪乃九年前海啸波翻,他赶潮头,来于此处,仗逞凶顽,与我争斗,被他伤了我许多儿女,夺了我许多眷族。我斗他不过,将巢穴白白的被他占了。”

    这话其实也只能听半句,时间上得和陈家庄人知道的一致。可水里的事儿,谁个知道,那不是尽所能的吹嘘。且不说灵感大王就猪八戒和沙和尚两人都拿不下,这老乌龟又有什么能力,能和那鱼怪争什么高低。

    不过:“今蒙大圣至此搭救唐师父,请了观音菩萨扫净妖氛,收去怪物,将第宅还归于我。我如今团结老小,再不须挨土帮泥,得居旧舍。此恩重若丘山,深如大海。且不但我等蒙惠,只这一庄上人,免得年年祭赛,全了多少人家儿女,此诚所谓一举而两得之恩也!敢不报答?”

    到底人老成精,这话儿乃是把那弼马温拍了个爽透,他心中暗喜,收了铁棒道:“你端的是真实之情么?你上来,你上来。”真个看了真身,有四丈围圆的一个大白盖,高兴得那猴头直叫:“师父,我们上他身,渡过去也。”

    比起走在冰盖上,那三藏法师其实更怕它。可那孙猴子是个什么性格,这般引人注目的好事,正是发朋友圈儿的最好例子,劝道:“师父啊,凡诸众生,会说人话,决不打诳语。”还直教:“兄弟们,快牵马来。”

    这一番话语权的争夺,那唐和尚真个又退缩了。也难怪了,毕竟唐僧是个凡人,只要是人,总归要思前想后的,再者,才从冰盖上掉下去过……

    既然唐僧没话说,那猴头也就紧紧地握紧了话语权,教把马牵在白鼋盖上,请唐僧站在马的颈项左边,沙僧站在右边,猪八戒站在马后。如此也能看得明白,取经团内,确实是猪八戒的地位最低。

    可那孙猴子呢,却偏要站在马前,他又假装恐那老鼋无礼,解下虎筋绦子,穿在老鼋的鼻之内,扯起来象一条缰绳,却使一只脚踏在盖上,一只脚登在头上,一只手执着铁棒,一只手扯着缰绳,叫道:“老鼋,慢慢走啊,歪一歪儿,就照头一下!”

    此番作为,占尽中位,丢人不丢人还另说,可这显眼倒是真的。也就是那猴子不是现代人,不然就做明星做不了,做个网红那是有余绰绰。

    老鼋蹬开四足,踏水面如行平地,不消一日,行过了八百里通天河界,干手干脚的登岸。三藏法师乃是个谦谦君子,上崖合手称谢道:“老鼋累你,无物可赠,待我取经回谢你罢。”这本是一句客套话,就和咱打招呼,总是问吃了没,也不真个请你吃饭。

    可这老鼋虽是成精的人,却在这一点上和那猴精是一个样儿,那就是懂不得隐语,论不得客气。只道:“不劳师父赐谢。我闻得西天佛祖无灭无生,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我在此间,整修行了一千三百余年,虽然延寿身轻,会说人语,只是难脱本壳。万望老师父到西天与我问佛祖一声,看我几时得脱本壳,可得一个人身。”

    这事儿其实挺好,人家是个有追求的,不像那孙猴子,猴精就猴精了。三藏法师其实懂不得修行之事,只是响允道:“我问,我问。”他哪里知道,化形是要渡劫,要有功法修行的。

    当然,这也是习惯了人间客套,哪里知道问声“吃了吗”?还引得人家直接就在你门上做起客人来了。是以,唐和尚虽然口中连答,但其实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事儿说来也奇,还怪那孙猴子,他独占了鳌头,俨然一副谁才是老大的模样,不仅仅是让唐僧这谦谦君子也生出高傲之心,也对自家给孙猴子机会掌权产生了怀疑。既然唐僧已是心神不宁,哪里又会记得老乌龟的叮咛。

    糟的是取经团再次因为话语权的问题,陷入了人心不齐的境界,可这登到西岸,却也有好事儿,那就是这人烟倒也比西牛贺洲东段要多些了。不过,在非集聚区,荒野中也只是从千里无人问,变得千里有人尔。

    虽则有人总比无人好,千里内化斋,也总比数千里还未必化得斋要好上许多。但这最怕不是条件的艰苦,而是人心的不足,当条件开始变好些的时候,人也就开始惫懒了。正如这孙猴子,自通天河之后,那是自顾自的把取经团管理了起来,也不管管理得好还是管理不好……

    蛟魔王依然在碧波潭养伤,却不想牛魔王丢了罗刹女,住进了温柔乡。而天上,玉帝看着慢慢向金皘山靠近的取经团,若有所思。所谓政治,就是利益的交换,若是我先把人情摆在台面上呢,就算是没帮得上忙,至少也帮了腔。

    随着严冬的来到,一路上僵手僵脚,取经团哪曾受过如此之长的冬景,但见那林光漠漠烟中淡,山骨棱棱水外清。师徒们正当行处,忽然又遇一座大山,阻住去道,而这一座山,正是那青牛所在之地,金皘山。

261晦气自找

    取经团虽然一路安静走来,可事实上人众都把对孙猴子的不满写在了脸上。其实说来也是,若是独占鳌头,引领群雄,那你至少要有远甚于他人的实力。可惜的是,那猴头往往是吹牛厉害,真做起事来,全然不中用。

    三藏法师也懂,可驭人之道,对那猴头未必有用。这一日正当肚中饥荒,在马上兜住缰绳,叫了声:“徒弟,你看那前面山高,只恐有虎狼作怪,妖兽伤人,今番是必仔细!”这要是探路的人喊,那必是提请注意,可现在却是骑在马上的唐僧在喊……

    孙猴子了完全没有自家的工作没有做到位的自觉,还道:“师父放心莫虑,我等兄弟三人,性和意合,归正求真,使出荡怪降妖之法,怕什么虎狼妖兽!”这话其实是在拉拢师兄弟几个,毕竟人家要不听你说,这光杆儿司令又有什么意思。

    唐三藏闻言,只得放怀前进,可才到于谷口,就抬头望见山凹中有楼台高耸,房舍清幽。唐僧马上欣然道:“徒弟啊,这一日又饥又寒,幸得那山凹里有楼台房舍,断乎是庄户人家,庵观寺院,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走。”

    这话也是借机明说了,师傅都饿了,更别说那两个肚子大的徒弟了。可这荒山野岭,虽说千里有人烟,可到底过于奢华的人家,也太突兀了点,不合常理。是啊,山凹中建个坞堡,这又不是在中世纪的欧洲。

    其实那青牛的目的很明确,目标也很明确,取经团不能有损,就拿住他的理由也要站得住脚。所以,这个不合理场景乃是故意而为止,可关键就是,你拿什么来让这个不合理的鱼饵引得别个必然上钩呢?

    正所谓直钩钓鱼,离水三尺,姜太公之法,乃是愿者上钩。这偶然中的必然,其实就是取经团一直以来都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后勤跟不上。

    白虎岭上,猪八戒对那香米饭、面筋变回长蛆、青蛙就不忿;波月洞中真个当妖怪请他;黑水河躲懒乘船;车迟国就睡着了,还被馋虫引醒,听了那孙猴子的话。可这些都只是食物的短缺而已,也是一眼就能看得到的东西。

    可这一次,七八月就下雪结冻八百里的天气,那是一日冷过一日,不仅仅是吃的稀少,穿的也是更显得非常极其很单薄。

    偏偏对于一个溺水的人来讲,那怕水面上只是飘过一根稻草,那也是救命稻草,不得不抓住。而再这严寒的冬日里,只要是再受不住,哪怕就是火海刀山,你也得要闯上一闯。

    那孙猴子虽通人性,可到底拿捏不住人性,闻得唐僧一言,急睁睛看,只见那壁厢凶云隐隐,恶气纷纷,回首对唐僧只道:“师父,那厢不是好处。”唐僧一路走来,就没有一丁点儿小心?可就算不是好去处,也得要过了眼前又冷又饿。

    三藏法师明知故问,那猴头只是笑道:“师父啊,你那里知道?西方路上多有妖怪邪魔,善能点化庄宅,不拘什么楼台房舍,馆阁亭宇,俱能指化了哄人。你知道龙生九种,内有一种名‘蜃’,蜃气放出,就如楼阁浅池。若遇大江昏迷,蜃现此势,倘有鸟鹊飞腾,定来歇翅,那怕你上万论千,尽被他一气吞之。此意害人最重,那壁厢气色凶恶,断不可入。”

    唐三藏算是恨极了他这榆木脑袋,叹道:“既不可入,我却着实饥了。”这一声,总算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吐了这胸中的不痛快,可到底天冷,却没把这身上的单衣讲明白。

    孙猴子也是几日不动弹,老和尚都不乐意走路了,只得道:“师父果饥,且请下马,就在这平处坐下,待我别处化些斋来你吃。”

    于是猪八戒采定缰绳,沙僧放下行李,即去解开包裹,取出钵盂,递与那猴头。孙猴子接了钵盂在手,却吩咐沙僧道:“贤弟,却不可前进,好生保护师父稳坐于此,待我化斋回来,再往西去。”沙僧也不答口,点头表示领诺。

    那猴子又向三藏法师道:“师父,这去处少吉多凶,切莫要动身别往,老孙化斋去也。”看来,那猴头心里边其实也是晓得的,毕竟风大衣薄,冻死的人了,管得什么吉凶。

    唐僧也很是不耐烦,道:“不必多言,但要你快去快来,我在这里等你。”他心里一样明白,这家伙化斋也不知要多少时候,后勤也不是断了一天两天了。

    此时可以说整个取经团都对那孙猴子没有什么善意了,毕竟捉妖只是几日,可这挨饿受冻,数月之功。那猴子转身欲行,心下里也想了想,现在的取经团,就他一个人的状态保持良好,极端情况下的人心,哪里能有所期待。

    于是又回来道:“师父,我知你没甚坐性,我与你个安身法儿。”即取金箍棒,幌了一幌,将那平地下周围画了一道圈子,请唐僧坐中间,猪八戒、沙僧侍立左右,其他的都放在近身,对唐僧合掌道:“老孙画的这圈,强似那铜墙铁壁,凭他什么虎豹狼虫,妖魔鬼怪,俱莫敢近。但只不许你们走出圈外,只在中间稳坐,保你无虞;但若出了圈儿,定遭毒手。千万千万!至嘱至嘱!”

    合着,大家心里都有小九九,心里也都明白,是以取经团没有好脸色,孙猴子也是吩咐千万。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都要冻死饿死了,还管你无虞不无虞?

    其实这也是明摆着了,孙猴子就没有把取经团管理好的能力,致使团队都有怨言。可问题是,孙猴子乃是“川普”性格,不但都懂,而且还不听人劝。就算是当着面儿说了,还得和你扯皮吵架,就吵不过了,还得动手武力威胁。这样的人,人心向背,岂非明了。

    果然,孙猴子明知道取经团不会听他的,是以画地为牢;取经团也明知道上山会遇虎,却偏偏受限于不可抗力因素,经不得如此杵在一地吹风受冻。唐僧就坐在圈子里,等待多时,欠身怅望道:“这猴子往那里化斋去了?”此时其实已是冻得受不住了,起了冻起来的心思。

    猪八戒在旁笑说:“知他往那里耍子去来!化什么斋,却教我们在此坐牢!”唐僧动问,他却道:“师父,你原来不知。古人划地为牢,他将棍子划了圈儿,强似铁壁铜墙,假如有虎狼妖兽来时,如何挡得他住?只好白白的送与他吃罢子。”

    这意思其实很明显,那圈儿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鼎定坐标。说来也是,就有虎狼妖兽,猪八戒、沙和尚就吃干饭,眼看着?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空圈子使用。

    唐三藏本来也很看好猪八戒的,虽然实力保持得很糟糕,可毕竟见识不同凡响,又静极思动,是以问道:“悟能,凭你怎么处治?”

    可问题是,现在的猪八戒乃是个没有状态的天蓬帅,思考的方向并不和那孙猴子一样。于是他道:“此间又不藏风,又不避冷,若依老猪,只该顺着路,往西且行。师兄化了斋,驾了云,必然来快,让他赶来。如有斋,吃了再走。如今坐了这一会,老大脚冷!”

    这番儿不是要安全,乃是求生存,生存事大还是安全事大。这就像是2020疫情,那米国口口声声都是安全,却直接把个要命的事儿摆在面前,全然懂不得没了生存,谈何安全?

262三人行

    唐三藏闻得此言,原本就不可能坐以待“毙”,更况乎危及生命。于是晦气星进宫,依了猪八戒,一齐出了圈外。沙僧虽然得了那猴头吩咐,可命贵还是安全贵,一目了然。也不答话,牵了马跟着。

    这时的取经团三人众,离了那孙猴子,倒也算是再次同心协力起来,在目标上达成了一致,过了这一遭再说。人说望山跑死马,可对于经年走路的人来讲,到底也不算什么。

    但是,所谓压死骆驼的乃是最后一根稻草,猪八戒挑个担子没走几步,已然受不了,只得把担子交给了沙和尚,他来牵马。想当初,黑松林,波月洞,猪八戒也是饿得要死,担子交给了沙和尚,当时没有孙猴子管顾后勤,此番就有他,竟也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唐长老顺路步行前进,不一时,到了那楼阁之所。房屋坐北向南之家,门页半开半掩。猪八戒才拴马在门枕石鼓上,沙僧也歇了担子,唯有三藏法师吹多了风,坐于门槛之上躲着。原来这坐北向南,门槛坐着,门扇半掩,刚好可以抵挡抵挡北风。

    他师徒三人缓了这口气,性命眼看无忧,立马开启了分工合作模式来。孙猴子不在,猪八戒说道:“师父,这所在想是公侯之宅,相辅之家。前门外无人,想必都在里面烘火。你们坐着,让我进去看看。”这其实就是负担起了孙猴子的职责来,要去探探路,察看察看。

    唐僧见此,赶紧吩咐道:“仔细耶!莫要冲撞了人家。”猪八戒要去做事,首先就打招呼,是以唐和尚对他的态度和对那猴头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说来也是,好些时候那猴头惫懒,非得要等到唐僧吩咐,才知道自己职责。他哪里能像猪八戒这般,但凡要主动,怕就惹起事儿来。

    当然,所谓礼不可废,老和尚就算是要死,也要效子路结缨。但毕竟从容赴死这事儿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更何况猪八戒其实早就在死亡面前走过一遭。

    但是那呆子心里面虽然没当回事儿,可嘴上却忙回答道:“我晓得,自从归正禅门,这一向也学了些礼数,不比那村莽之夫也。”这才把钉钯撒在腰里,整一整青锦直裰,斯斯文文,走入门里。再对比对比孙猴子,你要说他,他就得顶起嘴来,不可教也!

    说起来也是,就如此冷饿的危机时刻,还死守什么规矩啊,难道还当自己孔乙己?可恰恰是这样的表现,才能看得出唐三藏的人性光辉。不畏死而赴死,其实不难,畏死而慨然赴死,则动人心魄。好比没人监控的红绿灯,唐僧就能自律,守规矩,不乱闯红灯。

    人其实就是互相影响的,那孙猴子老是以己度人,总觉得我吃三瓜俩枣就饱了,那大家也该如此。唐僧本也不是这样的人,可在这样恶劣环境当中,老和尚自觉守着自己的底限,也还希望着徒弟们能够和他一样,守得住自己给他们定下的底限。

    可惜,人又不是从工厂组装来的,猪八戒进门就闯,从大厅到穿堂,过堂后到大楼,除开一顶黄绫帐幔,愣是没看见半点儿人影。那呆子心道:“想是有人怕冷,还睡哩。”也不分内外,拽步走上楼来,用手掀开看时,把他唬了一跤。

    掀人帐幔,其实已经闯了红灯,可谁知道这灯下不是车行路,而是人行处。原来帐里象牙床上,白媸媸的一堆骸骨,骷髅有巴斗大,腿挺骨有四五尺长。如此高大,其实少见,想那唐和尚才一米六,这骨骼却至少两米。

    这样壮实的人儿,却死在了这里,猪八戒也才两米三啊,他一想到此,再看此处,冻饿不尽,不由得悲从中来。却见他腮边泪落,对骷髅点头叹云:“你不知是——

    那代那朝元帅体,

    何邦何国大将军。

    当时豪杰争强胜,

    今日凄凉露骨筋。

    不见妻儿来侍奉,

    那逢士卒把香焚?

    谩观这等真堪叹,

    可惜兴王霸业人。”

    猪八戒这一番感叹,乃是触景伤情,说的也真不是这骷髅,而是自己。可不是嘛,猪八戒就是天蓬元帅,就是大将一名,也正是功成犯错,被贬下天界的。而更可叹的是,当初是人身,现在却是猪妖,物是人非啊!

    恍惚间,却见帐幔后有火光一幌。那呆子道:“想是有侍奉香火之人在后面哩。”急转步过帐观看,却是穿楼的窗扇透光。那壁厢有一张彩漆的桌子,桌子上乱搭着几件锦绣绵衣。

    才说过,没人监控下的红路灯,不是每个人都会遵守交通规则的,就有人监控,也还难说。猪八戒看是三件纳锦背心儿,果然不管好歹,就给拿到门外道:“师父,这里全没人烟……串楼旁有三件纳锦的背心,被我拿来了,也是我们一程儿造化,此时天气寒冷,正当用处。师父,且脱了褊衫,把他且穿在底下,受用受用,免得吃冷。”

    猪八戒是个闯红灯的,可三藏法师却不是,还教道:“不可,不可!律云:公取窃取皆为盗。倘或有人知觉,赶上我们,到了当官,断然是一个窃盗之罪。还不送进去与他搭在原处!我们在此避风坐一坐,等悟空来时走路,出家人不要这等爱小。”

    比起在孙猴子画地为牢的圈子里,此处已是少吹了许多的风,唐和尚谦谦君子,自然是身正影子端。可猪八戒何曾受过这番儿冻饿,道:“四顾无人,虽鸡犬亦不知之,但只我们知道,谁人告我?有何证见?就如拾到的一般,那里论什么公取窃取也!”

    这也是人性悖论了,在极端环境下的无法生存,是吃掉同伴的尸体求生呢,还是静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呢?这或许太沉重,那就看看著名的火车杀人悖论,你是选择压死人多的,还是压死人少的?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中国人早有定论,那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此而已。

    公取窃取,猪八戒是吃人的,是以保住自己的生命才是第一要务,无主之物,因何不让他用起来呢?可唐和尚乃是谦谦君子,一旦有违人伦,生时还是人么?谈什么死后。也就是说,在唐僧看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果然,此时的唐三藏生了气,骂道:“你胡做啊!虽是人不知之,天何盖焉!玄帝垂训云,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趁早送去还他,莫爱非礼之物。”是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纵有黄金也不拾。

    其实这也是人心,唐和尚到底是个凡人,如那孙猴子常常顶嘴,一旦顺了自己一次意,乃能记得他的好。而像这猪八戒一般时常谦恭爱敬,一旦有一次违逆,却也忒记恨于他。怪道古人有云,斗米恩升米仇,原是如此。

    那孙猴子的后勤保障,无意间也算符合这般天理人性,可叹他情商太低,始终不得其法,不然这取经团,却不早早配合如常,团结协作了么。

    既然理念不一,既然环境艰难,猪八戒哪里听得,于是对唐僧笑道:“师父啊,我自为人,也穿了几件背心,不曾见这等纳锦的。你不穿,且待老猪穿一穿,试试新,晤晤脊背。等师兄来,脱了还他走路。”这倒是个两面讨好的主意,也难怪能讨唐僧的喜。

263金皘山上往

    这方法确实讨巧,我就暂时暖一暖身子,不过分吧!沙僧闻得此言,也赞同道:“既如此说,

    我也穿一件儿。”看来,这环境不是一般的难忍,就沙僧万剑穿心都忍耐过来了,也禁不住此。唐僧无奈,只得默认,自己却没从众,果不愧为得道高僧,管得你是不是“国产过马路”。

    不想,他两个齐脱直裰,穿背心,可却被背剪手贴心捆了,唐三藏也解不开。兕大王在洞里正坐,闻得怨恨之声,急出门来看,果见捆住几个人了。即唤小妖,同到那厢,收了楼台房屋之形,把唐僧搀住,牵了白马,挑了行李,将猪八戒、沙僧一齐捉到洞里。

    一番问询,老和尚也不扯谎卖乖,兕大王得了他消息,却教:“小的们,把唐僧捆了,将那两个解下宝贝,换两条绳子也捆了。且抬在后边,待我拿住他大徒弟,一发刷洗,却好凑笼蒸吃。”众小妖答应一声,把三人一齐捆了,抬在后边,将白马拴在槽头,行李挑在屋里。

    这番儿是要吃那唐僧肉?非也,想那黑河水中小鼍龙,自得唐僧,立马关进笼子就要蒸,这才是要吃唐僧肉。如他这般,抬到后面,莫不是怕小妖一不小心伤了这三人。更何况,这后边暖和,灵气儿足,有度年如日般好处。

    这就正如红孩儿把唐僧捆在后院,金角大王把孙猴子长绳系柱枓上面。前者是为了不伤他性命,后者不就是找个机会让他跑么。是以,这师徒三人实则有惊无险,他却不自知。

    孙猴子也是,一直南行化斋,千里之外才遇得茅屋几间,但他也不着急,也不知取经团内的他人着急,随步观看着庄景,这才好道是听得呀的一声,柴扉响处,走出一个老者。

    说来也巧,孙猴子都不着急,老者更不曾见着他。但那后边却跑出一个哈巴狗儿来,望着那猴头,汪汪的乱吠。那老者却才转过头来,正看见孙猴子捧着个钵盂,打个问讯道:“老施主,我和尚是东土大唐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适路过宝方,我师父腹中饥馁,特造尊府募化一斋。”

    那老者经年荒山上住的,也老得差不多了,眼神儿还不很好,也不怕他。闻言,点头顿杖道:“长老,你且休化斋,你走错路了。往西天大路,在那直北下,此间到那里有千里之遥,还不去找大路而行?”

    他的心思还是好的,但言语间其实已经拒绝个干净,毕竟千里方有人烟,哪儿来得多的食物。

    可问题是,孙猴子原本就听不来话外音,也是个没脸皮的,懂得什么。因此左右左,定要他施舍一些。那老者见说来路甚远,一则心中怕他,二来确实少食:“实不瞒你说,我家老小六七口,才淘了三升米下锅,还未曾煮熟。你且到别处去转转再来。”是以通拒绝了他。

    可说孙猴子惫懒吧,这一把还真给坐实了。他道:“古人云,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我贫僧在此等一等罢。”这不就是耍无赖么,正好似那旧时农村里讨卖黄历的人,着实可恼。

    那老者见缠得紧,果然也恼,举藜杖就打。可他照光头上打了七八下,也只当与那猴头拂痒。那老者没办法,孙猴子却要依杖计米。那老者闻言,只得急丢了藜杖,跑进去把门关了,只嚷:“有鬼,有鬼!”慌得那一家儿战战兢兢,把前后门俱关上。

    那猴头是个什么性格,欺善怕恶,看得就是你的热闹。果然隐身遁入,就偷了人家厨中米饭满满一钵盂。可怜老者一家人才半锅干饭,这就去了一大半,真是个泼猴也。

    这一来二去耽误,孙猴子回到了山坡平处,按下云头,却早已不见唐僧,不知何往,棍划的圈子还在,只是人马都不见了。回看那楼台处所,亦俱无矣,惟见山根怪石。孙猴子心惊道:“不消说了!他们定是遭那毒手也!”

    数年相处,互相还是有所了解的,那猴头独握着后勤,也是明知道人众之怨。可一旦让人吃饱,自家又定然会少了些话语权。他也只得依着路看着马蹄,向西而赶。

    不料行有五六里,正在凄怆之际,只闻得北坡外有人言语。看时,乃一个老翁,毡衣苫体,暖帽蒙头,足下踏一双半新半旧的油靴,手持着一根龙头拐棒,后边跟一个年幼的僮仆,折一枝腊梅花,自坡前念歌而走。

    这却是本地山神土地,那猴头也认不得他俩,就此问了起来。前者千里外的老者不怕他,此时这两人也只当如常,可那猴头也没个小心,只尽问来。山神土地本就是来送消息的,哪里还不尽言。

    原来,此山正是金皘山,山前正是金皘洞,洞中独角兕大王,大王威武有神通。

    那猴子要进武行,只得把饭食递与他俩,反正也只是取经团其他人饿着,自己又没饿着。却不料,他俩干脆现出了本象,双双跪下叩头叫:“大圣,小神不敢隐瞒,我们两个就是此山山神土地,在此候接大圣。这斋饭连钵盂,小神收下,让大圣身轻好施法力。待救唐僧出难,将此斋还奉唐僧,方显得大圣至恭至孝。”

    对孙猴子能有人情么?只见那猴头喝道:“你这毛鬼讨打!既知我到,何不早迎?却又这般藏头露尾,是甚道理?”两个小神主动出来提供情报,也还是青牛强迫,谁乐意与你打什么交道。

    无可奈何,土地只得道:“大圣性急,小神不敢造次,恐犯威颜,故此隐象告知。”

    那猴子拿着鸡毛当令箭,虽已息怒,却还恨道:“你且记打!好生与我收着钵盂!待我拿那妖精去来!”这样的名声,随着土地公的流转,那是一山一地,就传了出去。

    这猴头也贪玩,一路观看不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拽开步径至门前,厉声高叫道:“那小妖,你快进去与你那洞主说,我本是唐朝圣僧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快教他送我师父出来,免教你等丧了性命!”

    小妖入洞报道,兕大王闻得此言,满心欢喜道:“正要他来哩!我自离了本宫,下降尘世,更不曾试试武艺。今日他来,必是个对手。”即命:“小的们!取出兵器。”那洞中小妖抬出一根丈二长的点钢枪,递与他。这才传令教:“小的们,各要整齐,进前者赏,退后者诛!”

    这次与前不同,不管是山神土地,还是那孙猴子一路观看,都对这山中妖怪一知半解,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是以,那孙猴子上阵虽骂,却也算是交谈了起来。

    兕大王抓住把柄就说:“你师父偷盗我的衣服,实是我拿住了,如今待要蒸吃。你是个什么好汉,就敢上我的门来取讨!”这是得理而不饶,也是要让他没有请援的面皮。

    可那孙猴子何曾有过面皮,直接来个不承认,干脆推脱到人品上,道:“我师父乃忠良正直之僧,岂有偷你什么妖物之理?”这说得,好像好人就从来没做过坏事似的。

    青牛精也不是来和他讲道理的,乃是要让他占不到理,不好找援军。于是一阵前因后果,就要上演武行。别说那猴头是个不讲理的,就是讲理,也讲不过别个,尽是以力欺人,如此正合他意。于是笑道:“泼物!不须讲口!但说比势,正合老孙之意。走上来,吃吾之棒!”

264战青牛,找源头

    青牛精乃是太上老君司机,又怕什么赌斗,两人干脆就打了起来。可战经三十合,他俩也分不出个胜负。其实孙猴子的棍法倒也齐整,也就是套路练了个熟。可他速度快躲避高,如此一往一来之间,就有些破绽,也跟不上去打到。

    青牛精也好久没有出过力了,喜得连声喝倒彩:“好猴儿,好猴儿!真个是那闹天宫的本事!”是啊,闹天宫需要什么本事,自然是跑得快啊。就一桌好菜,被一只抓不住的苍蝇一闹,也不见谁有本事捉住它啊。

    是以此话其实是放狠话,乃是倒着看的,意为不就是个……就差没明说他是弼马温了。说来也是,双方现在乃是结仇,哪曾有过好话,又怎么去赞叹呢?

    那猴头就这般快攻快退,青牛精却枪法不乱,右遮左挡,甚有解数。这和那孙猴子擅长游击战,游来游去不一样,乃是招架之功,正面抵挡。但听别个言语挑衅,这能不争回来么,要知道那猴子就是个不输于人的性子。于是道:“好妖精,好妖精!果然是一个偷丹的魔头!”

    偷丹的魔头,正如那东方朔三偷蟠桃之名,乃是民间传说。东方朔自然没孙猴子的本事,能再三偷得蟠桃,否则也无须在东华帝君门下做徒弟了。偷丹的魔头,也不是说他就能偷得太上老君仙丹,而是因为出云洞的传说,意指对方不就是条牛精么。

    其实这也是吹牛之人的通病,那就是用你不熟悉的东西吹给你听。这话就跟和东方朔的对话是一个样子的,吃准了他俩不可能在世间底层游走,不知道此等俚语传说。说出这等别个不懂而自己懂的东西,如此就能贬低别人,好拔高自己。

    双方这般言语交锋,点破了对方的本来模样,又斗得一二十合,结果却还是大哥不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既然正常手段赢不得他,那就要使用非正常手段了。

    兕大王乃是洞主,有兵有将,自然喝令小妖齐来。这一遭,却和平顶山前金角一战差不多,全然和五百年前围剿花果山不同。

    但见那猴头只有支当之力,那伙妖怪一个不退,只打得孙猴子焦躁不已。这舍生忘死,才是正经围殴之道,那猴头果是无法,只得把金箍棒丢将起去,喝声“变!”即变作千百条铁棒,好便似飞蛇走蟒,盈空里乱落下来。这些小妖,就真个比天兵天将厉害?

    动了手段才打散了小妖,兕大王却唏唏冷笑道:“那猴不要无礼!看手段!”即忙袖中取出一个亮灼灼白森森的圈子来,望空抛起,叫声:“着!”唿喇一下,把金箍棒收做一条,就套了过去。

    论及实力,其实也由很多不同的战斗技能组成,孙猴子好的是武力武器,可这,却是实力的最低端。何也?实力和势力不同,势力可以不是自己掌握的东西,掌握到权力即可。可实力乃是需要自己掌握到手里。

    而武力,正是三界当中最容易学到手中的东西,烂了大街,岂不低端。高一层次的呢,那就是法术了,这东西,你就想学,还不一定有地方学去。而更高层次的,那就是神通了,都不能叫法术,因为神通往往会引起质变,没错,其实就是仙术。

    同样的,练武得有武器,练到一定层次以后,方能无物不成武器。练法术的,也得有法器,这样的东西往往威能甚大,也有称之为法宝的。可神通呢?这就不是一二般的人能操控的了,它涉及的是规则,引起的是质变,世间少之又少。

    而现阶段唯有更高层次的仙人被称作大罗而已,就是引起质变的法术,也没个人真把他单独列为一门儿。是以那孙猴子全然看不懂自己身上好几年都没变化的救命毫毛,五百年不曾拉胯的五行大山。如此,“核弹”一般的法宝,也没得个战略性武器的称谓,只让他看不懂尔。

    青牛手中的东西,就是这样一件神奇的物品,它的规则就是,水火不侵,能套万物。是以,那猴头直接失了兵器,只得翻筋斗逃了性命。

    说起来,其实这法宝孙猴子应该认识,但是善变化乃是老君法宝的基本功,他火眼金睛又只是个眼病,哪里看得清楚。而这法宝也是厉害,乃是后天炼成,却演规则之功,可谓三界之内,独此一份儿。

    没错,这东西就是太上老君降生老子,从小戴到大,化胡炼成的金刚镯。

    想当初太上老君拿出这东西威吓西方,那观音只懂得化胡为佛之事,全然不知道这法宝的威能。而今日青牛精再次拦路,不仅仅是为了展示展示拳头,还为拦路收费。这也就难怪兕大王需要让那猴头背后的人难以下手了。

    也是,以法术的质量来看,如来和观音乃是皆可“弄假成真”的人,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光凭一招鲜吃了他。是以,需要的乃是让他丢面皮的事儿,好让他两难,出不得手。

    这一节,如来懂观音懂,可是孙猴子却不懂,毕竟他就不是个有城府的人,动物本性,没有收敛。也是巧了,正凄惨悲号时,心中暗想道:“那妖精认得我。我记得他在阵上夸奖道:‘真个是闹天宫之类!’这等啊,决不是凡间怪物,定然是天上凶星。想因思凡下界,又不知是那里降下来魔头,且须上界去查勘查勘。”

    这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青牛精自己漏了底。更巧的是,通天河之事,就天上而言,乃是“下午”发生,现在才晚上,玉帝已然发现不对。是以灵霄殿外,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天师并南斗六司、北斗七元都在,刚查勘完生死簿上没有的人。

    那猴头放刁打趣,疑凶星下凡,更是一毫没有礼节。说实话,所谓看菜吃饭,平时在“乡下”不讲礼也就罢了,可这会儿是在天庭,乃是最该讲礼的地方。可那猴头性子就是如此,好听的说叫率直,难听了讲就是“没教养”。

    此时取经团也才算是中行过半,可那孙猴子也来过不少次数了,别个都是不管不顾,乃属看客,但是这四大天师却是玉帝嫡系,更何况曾转生人间行走过……人间的同化力非同一般,就看孙猴子十年走街串巷,不也把底层小人物的狡黠势力刻在了骨子里。

    好在四大天师所学到的和那孙猴子并不一样,当时传奏灵霄,引见玉陛。却不想,那猴头被讥笑一顿,反而讲起礼来。只见他朝上唱个大喏,说了前因后果,却还百般行礼:“为此老孙特来启奏,伏乞天尊垂慈洞鉴,降旨查勘凶星,发兵收剿妖魔,老孙不胜战栗屏营之至!”却又打个深躬道:“以闻。”

    可这一下却让四大天师忒看不起他来,要知道,人啊最怕前后不一,这要一直狂傲自负,也尚算是“祢衡”之流,可如今看来,岂非反复无常,分明是宵小之辈。引得在旁葛仙翁笑道:“猴子是何前倨后恭?”

    这猴头哪里知道人家心里所思所想,反还自顾自磊落光明道:“不敢,不敢!不是甚前倨后恭,老孙于今是没棒弄了。”合着还把此话当是夸耀之,倒也应了那孙猴子“坐牢”“叛逆”都是可以拿出来吹牛的举动。

265求援

    玉帝闻奏,即忙降旨可韩司知道:“既如悟空所奏,可随查诸天星斗,各宿神王,有无思凡下界,随即复奏施行以闻。”可韩丈人真君领旨,当时即同大圣去查。可韩司丈人者,乃是神霄九宸大帝之一,属雷部,负有类似“吏部”之责,更何况雷部还皆有督查之职。

    说实话,这种大范围搜查,很是耗时费力,在于天庭,自然是好的,自检其部门人员,看看是否有人犯了错误,与那陈家庄生死簿上无名人有没有干系。可这事儿表面上的原因乃是取经团孙猴子需要查勘青牛的背景。问题是,取经团就有那么多时间陪“查”?

    没有,在不知青牛底细的情况下,唐僧就是块肉,不稀奇的那种,随时都有可能被干掉。如此一来,救人救急,救急如救火,可不该抓进时间么,还搞什么面子功夫,搞得这样大……不说其他,就那孙猴子的耐性,能等得起?

    也没有,以那猴头的性子,不可能等得。但是玉帝真可谓摸准了那猴子的心思,怪不能统领诸天,干脆着他随查。如此三微垣多时,雷部多时,再三十三天,什么七政四余,二十八星宿,出了天外天,领他逛了遍。

    如此一日,孙猴子果然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那可韩司丈人真君就回奏玉帝道:“满天星宿不少,各方神将皆存,并无思凡下界者。”也就是那孙猴子为官不正,全然不了解机构的庞大程度,今天做个人口普查,下午就能告诉你全中国有多少人么?

    是以那猴头勿囵看了一遭,其实细查都在暗处,他孙猴子也就走下过场,如此也就给了一个交代。可玉帝的深意却明显不只于此,闻奏回道:“着孙悟空挑选几员天将,下界擒魔去也。”

    四大天师闻弦音知雅意,奉旨意,即出灵霄宝殿,对那孙猴子就说:“大圣啊,玉帝宽恩,言天宫无神思凡,着你挑选几员天将擒魔去哩。”说实话,这种主动送上门儿来的帮忙,那孙猴子是搞不懂的,可也正因为不懂,是以也没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但是这家伙口不密,想着想着,竟就不自觉说了出来:“天上将不如老孙者多,胜似老孙者少。想我闹天宫时,玉帝遣十万天兵,布天罗地网,更不曾有一将敢与我比手。向后来,调了小圣二郎,方是我的对手。如今那怪物手段又强似老孙,却怎么得能够取胜?”

    许旌阳闻言哂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也。”这话本是实话,就如同那孙猴子此时之状态,乃是忒看不得那猴子,脱口而出。但是此事原本就是孙猴子自大,全没有把别个放在眼里,对吹牛的人拆台,还是这胆儿大的孙猴子,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补了一句:“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哩,你好违了旨意?但凭高见,选用天将,勿得迟疑误事。”如此一转,却是把前话带过了,那孙猴子也是个自高自大的,全没把人此时彼时的话放在心上,但凡有丁点儿城府,就奎木狼丢了内丹,也好歹拼了你五十合。

    不,孙猴子乃是个强人性子,记吃不记打,计胜不计败。想奎木狼先失内丹,后被用计,算来可说他猴头是胜之不武,此等脸面无光之事,能记挂他?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爱吹牛的人,偏偏就喜欢和能吹牛,能听他吹牛,能吹捧他的人在一起。这样的人,好找么?

    好找,孙猴子道:“既然如此,深感上恩。果是不好违旨。一则老孙又不可空走这遭,烦旌阳转奏玉帝,只教托塔李天王与哪吒太子,他还有几件降妖兵器,且下界与那怪见一仗,以看如何。果若能擒得他,是老孙之幸;若不能,那时再作区处。”

    这才是笑话了,那猴头刚说过天上无人,却专挑了手下败将相帮,岂非胡闹?可这却反而是运之所在,正巧合了那孙猴子的命也。刚好相反的是,李天王乃是摇摆派,和佛门相近,若是别个,它就有力气,能尽力帮你?

    果然那李天王即奉旨来会,孙猴子却又对天师道:“蒙玉帝遣差天王,谢谢不尽。还有一事,再烦转达:但得两个雷公使用,等天王战斗之时,教雷公在云端里下个雷屑,照顶门上锭死那妖魔,深为良计也。”

    天师本就鄙视他了,现在更是小瞧得不行,笑道:“好,好,好!”这一笑不为其他,正是雷部乃南极长生大帝所属,最是不给面子,就去了,能尽力?却又奏玉帝,传旨教九天府下点邓化、张蕃二雷公,与天王合力缚妖救难。

    张蕃就不说他,邓化却是早在车迟国降雨时的那位邓天君,可这邓天君,与这孙猴子就不可能有好脸色了,不认识也就罢了,车迟国降雨,可是没吃那猴子多少好脸色的。果然这给面儿的好用,不给面儿的,直接就把如此愣头青给派了出来。

    与众不多时到了地方,住云观看,将兵斗将。那李天王果然很给面儿,直接揽道:“大圣素知小儿哪吒,曾降九十六洞妖魔,善能变化,随身有降妖兵器,须教他先去出阵。”

    那猴子一想,这才是属于术业有专攻,开口就引那三太子去了。他态度也是放得低,毕竟乃是个低端的武者,丢了武器,也就少了手段。哪吒也不让,抖擞雄威,等那猴头自觉叫门。

    孙猴子叫门,兕大王自然闻听来报,却想:“这猴子铁棒被我夺了,空手难争,想是请得救兵来也。”叫:“取兵器!”魔王绰枪在手,走到门外观看,竟是一小童男。

    不巧,还记得可韩司真君说了,这妖不是天上的,可他却认识哪吒。笑道:“你是李天王第三个孩儿,名唤做哪吒太子,却如何到我这门前呼喝?”

    两人道明因果来由,搭手便斗;孙猴子急转山坡,乘机就要让偷袭。这事儿他最是喜好了,也不管人家和他不是一样的人,叫:“雷公何在?快早去,着妖魔下个雷屑,助太子降伏来也!”

    邓、张二雷公,即踏云光,正欲下手而又拖着,却只见底下两人皆三头六臂,哪吒使出了杀手锏丢出兵器,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骤雨冰雹打去。可一白森森的圈子往空抛起,把兵器都给套了下来。

    邓、张二雷公面上犹疑,心中却暗笑道:“早是我先看头势,不曾放了雷屑,假若被他套将去,却怎么回见天尊?”这才与哪吒来到山南坡下对李天王道:“妖魔果神通广大!”

    那孙猴子可不是找你来吹捧他人的,而是来吹捧自己的,笑道:“那厮神通也只如此,争奈那个圈子利害。不知是什么宝贝,丢起来善套诸物。”

    哪吒心中乃是解其意的,贬低别个,不就是为了抬高自己么。敌人神通广大,是以哪吒才吃了亏;敌人白痴傻子,犹然相当,哪吒不也垃圾?别的不说,你孙猴子不也一样?于是收不住脸恨声道:“这大圣甚不成人!我等折兵败阵,十分烦恼,都只为你,你反喜笑何也!”

    孙猴子乃是个没脸皮的,不但如此,更是没心没肺,别个要承他的人情都难,更何况你是奉命。你看他道:“你说烦恼,终然我老孙不烦恼?我如今没计奈何,哭不得,所以只得笑也。”

    这话无外乎只好如此的意思,可此情此景,不就是活生生的熊孩子爹妈为熊孩子辩护么,“反正都这样了……”“不就是……”……

266再求援

    李天王很是无奈,哪里想得到这猴子如此不靠谱,可到底是他的“家事”,还得问道:“似此怎生结果?”官场里的人,很是分得清主次,说起来这天王的官职也不比他“齐天大圣”小,却分明放低了姿态问他。

    这也问得对人?

    果然,那猴子一向是个馊主意的人,此时哪里有什么计较。乃道:“凭你等再怎计较,只是圈子套不去的,就可拿住他了。”这却不是干脆放权了么?这也就好得是援军,不需要争这个指挥权,他要取经团中也如此,不好过许多?

    可如今这般田地,你是主,别个是客;正如五百年前二郎神是客军,做事需要相询。那猴头倒好,干脆反主为客,撒泼打横,不管此事来。也怪不得取经团对他越来越不满意了,如此惫懒,果然是做不得真和尚。

    李天王身心遭了一万点暴击,可此回到底是依旨前来,只得道:“套不去者,惟水火最利。常言道,水火无情。”话虽是好话,可这见识就果然和那孙猴子也不差多少,也怪不得孙猴子对他上心,真人以群分。

    孙猴子再次来到天庭,也是怕了玉帝拖他时间,干脆自与广目天王叙话,自到了彤华宫,要请火德星君助阵。火部众神,即入报道,火德星君整衣出迎道:“昨日可韩司查点小宫,更无一人思凡。”这话自然是不喜欢那猴头来此找麻烦,可这话的关键却只在前两个字。

    昨日?对,昨日。火德星君并不常常下凡,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昨日已过,人间却已是去年,今日也已是六百四十六年,天开后四万七千零三十三年。火德星君的不经意为之,暴露出了很多东西,可惜……

    孙猴子的心思放在了金皘山,连道:“已知,但李天王与太子败阵,失了兵器,特来请你救援救援。”这话就好比“川普”全懂,你防疫不找专家也罢,好歹找个专科医生,找个政治明星做什么?

    火德星君甚是有自知之明,和孙猴子完全不一样,急忙解释道:“那哪吒乃三坛海会大神,他出身时,曾降九十六洞妖魔,神通广大,若他不能,小神又怎敢望也?”这意思,人家哪吒就是捉妖的专家,你找我才是莫名其妙。

    孙猴子见他不给自己面子,只得借用下他人的面子道:“因与李天王计议,天地间至利者,惟水火也。那怪物有一个圈子,善能套人的物件,不知是什么宝贝,故此说火能灭诸物,特请星君领火部到下方纵火烧那妖魔,救我师父一难。”

    不料,那李天王的面子非常好用,火德星君闻言,二话不说,即点本部神兵,同他到金皘山南坡下,与李天王、雷公等相见了。这次却也不管专业对不对口,果断再战。

    几人也不在云上,只立于高峰,可兕大王出洞,见了孙猴子就道:“你这泼猴,又请了什么兵来耶?”却不是早有准备么。

    托塔天王很是奇怪,这可不是一般人用计,好道是正规“学院”里出来似的。于是就要相试,喝道:“泼魔头!认得我么?”

    兕大王也不藏拙,笑道:“李天王,想是要与你令郎报仇,欲讨兵器么?”

    李天王心里疑惑,怎么说不是天上来的,因何不仅认识哪吒,还认识自己。言语中却道:“一则报仇要兵器,二来是拿你救唐僧!不要走!吃吾一刀!”

    说着就动刀兵,试一试水,看一看那怪物的章法。严格说来,孙猴子未必比哪吒强上多少,都是速度快的,输也输在那零点零几秒。可未曾想,托塔天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毕竟经验高,累积了多少,能得什么分晓,见识老到。

    他两个交战自打,可孙猴子却转身跳上高峰,就又要让火德星君偷袭。兕大王与李天王正斗到好处,论及本事,却和哪吒不同,不是走的速攻,偏是力敌,战士的打法,如此正合他意,势大力沉,却正瞥见了火德星君放火的动作。

    青牛见此,就取出圈子来。李天王看见了,以为是对付他的,即拨云败阵而走。正此间,高峰上的火德星君,忙传号令,教众部火神,一齐放火烧来。火枪、火刀、火弓、火箭,火鸦、火马、赤鼠、火龙,火车儿、火葫芦,红旗摇动,烧火棒子自搅弄。

    这火德星君也是个人才,把这法术攻击加上了物理形态,让他能及得上山石水流,皆具不同的攻击手段。可这般火起,别说是对付青牛精,就是烧那孙猴子也难吧,毕竟凡火,只不过换了形态而已,忽略了火的本质。

    当然,这毕竟是开胃菜,可那兕大王不等后续,一圈子又套了下去,转回本洞,得胜收兵。

    这火德星君也是干脆,手执着一杆空旗,招回众将,会合李天王等,坐于山南坡下,对那猴头就说:“大圣啊,这个凶魔,真是罕见!我今折了火具,怎生是好?”

    孙猴子心肝也无,却也举一反三,笑道:“不须报怨,列位且请宽坐坐,待老孙再去去来。那怪物既不怕火,断然怕水。常言道,水能克火。等老孙去北天门里,请水德星君施布水势,往他洞里一灌,把魔王闢死,取物件还你们。”

    李天王却道:“此计虽妙,但恐连你师父都淹杀也。”他这话其实老实,虽身为天神,却也知道天道好轮回,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就比如这生死之道,若真个让唐僧魂归地府,天庭就那么容易让他还魂么?

    孙猴子却不知道这事儿的难处,果然是拉回了几个鬼魂,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到底有多沉。连道:“没事!淹死我师,我自有个法儿教他活来。如今稽迟列位,甚是不当。”

    李天王闻言无语,火德星君却心里边发笑,道:“既如此,且请行,请行。”

    果然,那孙猴子又驾筋斗云,径到北天门外,又自与多闻天王叙话,自去乌浩宫请水德星君去了。水德星君闻报,还在查点四海五湖、八河四渎、三江九派并各处龙王,只得遣退,整冠束带,出宫迎他。

    果然,水德星君也道:“昨日可韩司查勘小宫,恐有本部之神,思凡作怪,正在此点查江海河渎之神,尚未完也,”水德星君也不常下凡,连查点水神,也都是召之上天。可这厢,重点却不再是昨日之事,而是尚未查点完毕。

    既然没有查点完毕,因何就报无思凡下界者;既然已经查无思凡下界者,又查个什么东西呢?

    孙猴子哪里知道,玉帝借着手要查的,乃是陈家庄冒出的生魂,怎么就不在生死簿当中。还道:“那魔王不是江河之神,此乃广大之精……我想此物既不怕火,必然怕水,特来告请星君,施水势,与我捉那妖精,取兵器归还天将。吾师之难,亦可救也。”

    水德闻言,比那火德还不给面子,干脆令黄河水伯神王那孙猴子去助功。水伯苦笑,自衣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盂儿道:“我有此物盛水。不瞒大圣说。我这一盂,乃是黄河之水。半盂就是半河,一盂就是一河。”

    那猴头这才喜别水德,与黄河神急离天阙,将盂儿望黄河舀了半盂水,却才至金皘山,向南坡下与众见了。黄河河神有甚法力,就看那手上法宝,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用之前还要去盛水,只当的观音半个净瓶,好歹还留甘露在底。

267再斗

    这也就罢了,好歹不比太上老君装水的瓶子,那金刚镯,明显也不似这般,还从河里舀水的非规则性法宝,哪儿能对付得了。可与众皆是无法,只得叫开门,让水伯将白玉盂向里一倾。那兕大王却连收都不收此等水具,只取出圈子,撑住二门而已。

    那股水就此外泛,丁点儿流不尽洞内。那猴头见了也心慌道:“不好啊!水漫四野,淹了民田,未曾灌在他的洞里,曾奈之何?”赶紧唤水伯收水。

    可水伯却道:“小神只会放水,却不会收水,常言道泼水难收。”这话也是,爱到尽头,覆水难收,那孙猴子于取经团离心离德,天庭众神也视他为洪水猛兽。黄河水伯地位之低,好歹心眼儿不错,提醒他一句,可他却根本听不懂。

    水不曾灌入洞内,枉费了一场,眼见洞内小妖嘻哈耍子,那猴头忍不住心中怒发,双手轮拳,闯至门首喝道:“那里走,看打!”唬得那几个小妖,丢了枪棒,跑入洞里,战兢兢的报来。

    兕大王出门叫道:“这泼猴老大惫懒!你几番家敌不过我,纵水火亦不能近,怎么又踵将来送命?”孙猴子恼怒归恼怒,语言上却是吃不得亏,一言不合,两人又打了起来。那青牛乃是会者不忙,干脆戏耍起来,也不用武器,怼起了拳头。

    不过,孙猴子学艺短短,又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整日里闲下来,只知道交朋喝友,逛街游走,就器械也只知道棍子这般笨重的,哪里有什么拳脚。是以、两人相持数十合,一般本事无强弱,好道猴头能游走,紧避快闪还能躲。

    两边喝彩声渐起,却也看得心惊肉跳,毕竟孙猴子非是招架之力,乃是躲闪之功。这不,一个走位不到家,那两个雷公与哪吒太子,就帅众神跳到了跟前,要来相助;这厢群妖摇旗擂鼓,见此机也舞剑轮刀一齐护。

    那猴头见事不谐,只得将毫毛拔下一把,望空撒起,叫“变!”即变做三五十个小猴,一拥上前,把个兕大王缠住,抱腿的抱腿,扯腰的扯腰,抓眼的抓眼,薅毛的薅毛。

    青牛无奈,只得再将圈子拿出来。人众见他弄出圈套,拨转云头,就走上高峰逃了。兕大王却把圈子往上抛起,唿喇的一声,把那三五十个毫毛变的小猴收为本相,套入洞中,得了胜,领兵闭门,贺喜而去。

    这一方败阵,乃是救人心切,可那孙猴子不是个承人人情的,哪吒赶紧夸道:“孙大圣还是个好汉!这一路拳,走得似锦上添花。使分身法,正是人前显贵。”

    哎呀,那猴头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闻奉承就自嗨了起来,笑道:“列位在此远观,那怪的本事,比老孙如何?”

    李天王真个哑口无言,肚子里却还回响道:“他拳松脚慢,不如大圣的紧疾,他见我们去时,也就着忙;又见你使出分身法来,他就急了,所以大弄个圈套。”唉,怪不得找你,果然拍得马屁。

    就不说这青牛精拳脚又松又慢,孙猴子拳脚紧疾,因何拿不下人家;就说这话其实是实话,反过来却是那猴子没什么武艺,凭借的都是速度,而兕大王却刚好相反,速度不及,却甚有功夫。因此手平且不看,孙猴子使得分身法,青牛精怎么就用不得圈套了。

    孙猴子也懂不得借个台阶下坡,还道:“魔王好治,只是套子难降。”

    火德与水伯闻言,互看一眼,说道:“若还取胜,除非得了他那宝贝,然后可擒。”

    怎么回事儿,水伯才来,火德也来得比较迟,只比水伯早,怎么那三太子,李天王都看不出这等本质,反被他俩一两眼看出?是这两人的层次更高,眼力更好吗?火德倒也罢了,可水伯算什么,只是黄河河神,能比在场哪个人的水准更高呢?

    非也,哪里是因为看不出,乃是因为留面子。李天王和哪吒就不说了,本就交好大乘佛教,之一邓、张两位雷公,根本就没看得起那孙猴子,哪里还会告诉他。

    孙猴子哪里知道别个的心思,只道:“他那宝贝如何可得?只除是偷去来。”

    可正是这一句话,却让看不起那孙猴子的邓、张雷公笑他,说道:“若要行偷礼,除大圣再无能者。想当年大闹天宫时,偷御酒,偷蟠桃,偷龙肝凤髓及老君之丹,那是何等手段!今日正该拿此处用也。”

    这算什么话,一丁点儿掩饰都没有,全然是反话,骂人是偷儿的。可不想,那孙猴子就好这一口,真个以为是在夸他的,难道这家伙从小的理想,就是做个偷儿?你看他得意道:“好说好说!既如此,你们且坐,等老孙打听去来。”

    也对,这家伙好名声,却论不懂他到底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这一回,却就变个苍蝇,进门观看,一路找寻,转至台后,这才见那后厅上高吊着火龙吟啸,火马号嘶。

    再一看,原来是他金箍棒靠在东壁,喜得他心痒难抓,忘记了更容变象,走上前拿了铁棒,现原身丢开解数,一路棒口打了出去。这偷儿也是个瞎眼的,就懂不得什么东西最值钱,还懂不得什么东西最有用么?

    果然得意荣归,那猴头炫耀得不行,众神看不下去了,皆道:“你的宝贝得了,我们的宝贝何时到手?”可聪明的却知道,你不解决了那个圈子,就拿出万般兵器,又有何用?

    孙猴子哪里管得这些,还吹牛:“不难,不难!我有了这根铁棒,不管怎的,也要打倒他,取宝贝还你。”好了伤疤忘了痛,你就不想想自家兵器是怎么落别个手里的。

    果然,正讲处,只听得那山坡下锣鼓齐鸣,兕大王帅众前来。

    那猴头不管不顾,就上头,立马打了过去。正好,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力斗,战经三个时辰,却不分胜败,直到天色将晚。

    三个时辰,六个小时,说实话,至少堪比猪八戒了。于是青牛支着长枪叫道:“悟空,你住了,天昏地暗,不是个赌斗之时,且各歇息歇息,明朝再与你比迸。”

    可孙猴子没有杀招,比的就是耐力,毕竟游击战,敌进我退,找的就是机会,要的就是让你疲惫。于是骂道:“泼畜休言!老孙的兴头才来,管什么天晚!是必与你定个输赢!”

    这话说得,此时的战场规则可不是你能敲定的,你长处是耐久战,我因何非得弃长就短遂了你的意呢?这不是以车换卒,短了自家的优势么?兕大王也不答话,喝一声,虚幌一枪,帅众群妖收转干戈,入洞中将门紧紧闭了。

    这大圣拽棍方回,一副趾高气扬,天神在岸头连忙贺喜,都道:“是有能有力的大齐天,无量无边的真本事!”这马屁也真是没啥新鲜度了,连那猴头自己都笑,连承他人过奖。

    李天王无奈了,终不能就在此开庆功大会吧。他还不自知,不正是自家把此风气带着的么。只得近前说起了反话道:“此言实非褒奖,真是一条好汉子!这一阵也不亚当时瞒地网罩天罗也!”

    这话本事反话,就好似孙猴子总把“大闹天宫”嘴上挂,别个却只看他,坐了五百年牢的傻瓜。但是那猴头偏偏就没听懂,但幸好的是,这事儿却踩了他的尾巴,要知道,五百年的牢狱之灾可谓就是因此仗输了。

268一再相斗

    古语有云:知耻而后勇,古人诚不欺我也。那猴头闻言也正色道:“且休题夙话。那妖魔被老孙打了这一场,必然疲倦。我也说不得辛苦,你们都放怀坐坐,等我再进洞去打听他的圈子,务要偷了他的,捉住那怪,寻取兵器,奉还汝等归天。”

    哪吒却道:“今已天晚,不若安眠一宿,明早去罢。”这是良言,毕竟忙活了不少时候。

    但是,那猴子却笑道:“这小郎不知世事!那见做贼的好白日里下手?似这等掏摸的,必须夜去夜来,不知不觉,才是买卖哩。”这能怪哪吒?人家有没做过贼。

    火德与雷公则劝解道:“三太子休言,这件事我们不知,大圣是个惯家熟套,须教他趁此时候,一则魔头困倦,二来夜黑无防,就请快去!快去!”这话随便你就是对一个真偷儿讲,他也色变羞惭,为人不端,毕竟有愧。

    可那孙猴子,笑唏唏的,将铁棒藏了,跳下高峰,就又至洞口。当然,“老贼”此话,简直就是对他的赞誉,声明更胜,管他好坏,愣有一种不能千古留名,也要遗臭万年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也不休息,摇身一变,变作一个促织儿,蹬开大腿三五跳,跳到门边,自门缝里钻将进去,蹲在那壁根下,迎着里面灯光,仔细观看。直待与众皆休,兕大王宽了衣服睡觉,左胳膊上,却不正是金刚镯。

    这东西大小随意,他连睡觉都不取下来,反而往上抹了两抹,紧紧的勒在胳膊上,方才睡下。孙猴子无奈,干脆变个虼蚤叮了两口,可这青牛却把圈子又捋上两捋,就是不肯除下来,连这惯偷也无从下手。

    也是怪了,孙猴子都偷不到的东西,青牛精能从太上老君手里偷得到么?

    无奈之下,那猴头倒也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一阵搜寻,找到各人兵器,放一阵火,逃了出来,直把各家兵器还了。那金刚镯也是了得,不但避水,更是东推东火灭,西推西火消,兕大王执着宝贝跑了一遍,四下里烟火俱熄。

    据此,青牛道:“没有别人,断乎是孙悟空那贼!怪道我临睡时不得安稳!想是那贼猴变化进来,在我这胳膊叮了两口。一定是要偷我的宝贝,见我抹勒得紧,不能下手,故此盗了兵器,纵着火龙,放此狠毒之心,意欲烧杀我也。贼猴啊!你枉使机关,不知我的本事!我但带了这件宝贝,就是入大海而不能溺,赴火池而不能焚哩!这番若拿住那贼,只把刮了点垛,方趁我心!”

    这也是那孙猴子找错了人,他要是还找观音,观音说不定就认识了呢?毕竟当初太上老君就故意展示过的,善能变化,水火不侵,能套诸物,简直是无解的存在。可通天河中之事,却让那孙猴子也忌惮,最毒妇人心,观音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啊。

    那猴头失了点儿胆子找观音,可却够胆找青牛精,天明就在洞外骂战起来。兕大王也不遑多让,战术上很是藐视,可却不想孙猴子是个三观不正的人物,言语里尽是曾经“从某街砍人砍刀十八里外”的“光辉”事迹。

    青牛精闻言,实在没话说他,你贬低他吧,他还当人是夸;唯有“村官儿”弼马温,本是个赞誉,偏却反当他是在骂。于是只得指着说道:“你原来是个偷天的大贼!不要走!吃吾一枪!”说不上话,那就打。

    他俩没打过么?不还是那样,孙猴子凭借钢丝上游走,兕大王武力远胜他。如此,与众天神就要围殴,青牛精袖子中暗暗将宝贝取出,撒手抛起空中,叫声:“着!”唿喇的一下,把众人兵器又尽都捞去。

    兕大王得胜回身,叫:“小的们,搬石砌门,动土修造,从新整理房廊。待齐备了,杀唐僧三众来谢土,大家散福受用。”众小妖领命,可这话却偏偏不是说给他们听,而分明,乃是告知孙猴子,你时间不多也。

    与众再次失了兵刃,回了高峰,火德怨哪吒性急,雷公怪天王放刁,惟水伯在旁无语。孙猴子见他们面不厮睹,心有萦思,却没奈何。说来也是,唐僧的死活不干我事儿,我要的仅仅是自家兵器,对上峰玉帝有所交差。

    这事儿孙猴子只觉得诡异,但是却看不懂背后的弯弯绕绕。其实李天王和哪吒也是不懂,但是那火德、雷公,甚至是水伯,都看出了蹊跷。首先,对方没有乘胜追击,还不止一次;其次,敌人还没有动这唐僧肉;而那圈子,分明是一件规则类法宝,没点儿背景,使不动它……

    其实,不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就是人众到此打斗,也有几日了,你就真没个时间料理那唐和尚?这般蹊跷也是那雷公横竖不出手,一出手,兵器就被夺了的原因。是以火德拦住了哪吒,雷公也劝李靖莫再插手。水伯地位低,自然没有资格开口。

    一时间没人再理会孙猴子,可他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毕竟在人间底层混了十年。可这一次,他却不好明说,而是怀恨强欢,对众笑道:“列位不须烦恼,自古道,胜败兵家之常。我和他论武艺,也只如此。但只是他多了这个圈子,所以为害,把我等兵器又套将去了。你且放心,待老孙再去查查他的脚色来也。”这可不仅仅是很那兕大王,连着把这帮子帮忙的神仙也给恨上了。

    哪吒三太子和他父王李靖不一样,人家拦着,自己就会动脑筋思考,问道:“你前启奏玉帝,查勘满天世界,更无一点踪迹,如今却又何处去查?”这意思,满天世界,怕是都不会再相帮了。

    孙猴子也巧,道:“我想起来,佛法无边,如今且上西天问我佛如来,教他着慧眼观看大地四部洲,看这怪是那方生长,何处乡贯住居,圈子是件什么宝贝。不管怎的,一定要拿他,与列位出气,还汝等欢喜归天。”

    众神一听,这就好啊,根本问题,不还是你西天要传经!皆心笑道:“既有此意,不须久停,快去快去!”

    说实话,那孙猴子至今为止,乃是第一次上灵山,路很好找,一路西行即可。但是这景色,却让那猴子心生疑惑,仿佛看过。其实哪儿能没看过,还记得不,反是变身术,那都是要有个参考对象的,你就让他孙猴子变个汽车,他也没办法啊。

    幻化方寸山也是如此,总得有个参考对象。好巧不巧,如来所知道的仙境并不多,方寸山的布局,参考的正是这灵山。是以,那孙猴子一路点看山景,直到有人叫道:“孙悟空,从那里来?往何处去?”

    原来是比丘尼尊者,却是如此让来引导这猴头。那猴子认不得此人,不知深浅,又看此处景致眼熟,竟然作礼道:“正有一事,欲见如来。”说实话,就在天庭,孙猴子也是个不懂规矩的野猴子,正神尚未得过此礼,让比丘尼尊者这样的无名小卒给得了去。

    比丘尼也不认识他,可到底是灵山如来差来的,道:“你这个顽皮!既然要见如来,怎么不登宝刹,且在这里看山?”这话可不是如来问的,而是这无名小卒,比丘尼尊者感到诧异,取经团来这里还能为何,我不急,怎么你孙猴子也不急。

    孙猴子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答道:“初来贵地,故此大胆。”

269一再求援

    比丘尼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过,你是来做什么的,没来过所以到处看看?再看下去,唐僧肉该拉出来了。只得道:“你快跟我来也。”

    一番穿行等候,得报传入,孙猴子才算见了他如来老爷子一面。可不料得如来听了孙猴子一番言语,前因后果,却对他讲:“那怪物我虽知之,但不可与你说。你这猴儿口敞,一传道是我说他,他就不与你斗,定要嚷上灵山,反遗祸于我也。我这里着法力助你擒他去罢。”

    说实话,以孙猴子的个性,错的都是别人,自家保准是对的。可听如来此意,不问对错,乃是怕了人家,怕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甚至连名姓都不敢告知孙猴子。

    更怪的是,如来即令十八尊罗汉开宝库取十八粒“金丹砂”与那孙猴子为助力。宝库乃是公有,是以十八罗汉可以持令去开,金丹砂又是什么呢?钱,金山……如来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钱能通神,贿赂贿赂,买一条路出来。

    这事儿那如来原本是不需要着急的,毕竟一日一卷经文,只要取经团不死,拖个三五年多好,该着急的是玉帝才对。玉帝当然不希望一直拖着,可这也不能一点儿也不拖,毕竟太上老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干脆直接帮忙拖了一年。

    太上老君也并非要一直拖着,可自家的试验品到底功效如何,能不看看?而玉帝卖好,直接帮自己拖了一年,那孙猴子的本事也就这般了,毋须再拖。

    是以,三方中有两方的目的还都算达成了,如来无奈,只得赶紧拿钱买路。不然,真让唐僧死在此地,下一轮取经,还会是如此么?到底也拖了一年,多了三百六十卷经,也不算太亏。

    如来懂得这一次解决问题的方式,乃是政治,但是孙猴子了不懂,质疑上司乃是天性一般。于是问道:“金丹砂却如何?”也是,这玩意算算什么,若是兵器,照样无用。

    如来大话说习惯了,哪里知道梁山的军师是哪个,只答道:“你去洞外,叫那妖魔比试。演他出来,却教罗汉放砂,陷住他,使他动不得身,拔不得脚,凭你揪打便了。”

    这番谎话,也就是哄那孙猴子罢了,正好,大乘佛教中,佛是思考者,写书的,菩萨是行动者,教书的,而罗汉却是攻击者,打架的。是以,那猴头也不疑有他,带着罗汉就出门去了。

    可才走不久,那家伙一路查看,左右却止有十六尊罗汉。孙猴子这才一肚子窝火,嚷道:“这是那个去处,却卖放人!”说实话,如来又不是第一次编瞎话骗你了,观音寻他之时,他自家都说是被如来哄了,忒没长进。

    正好,说不了,里边走出降龙、伏虎二尊,上前道:“悟空,怎么就这等放刁?我两个在后听如来吩咐话的。”一声斗嘴,这才驾云带了金皘山界。

    与众叙话后,那罗汉果然才是打架用的,甭管打得好不好,正是人狠话不多。说不了,孙猴子叫阵,把兕大王引入南坡,十八罗汉放起金砂来,陷了青牛精一层又一层。

    可却不料,这金刚镯不是善套兵器,而是善套诸物,简直就是无解的存在,果然在须臾之间,就把十八罗汉手中的十八座金砂堆成的山给套走了,那罗汉们只得一个个空手停云。

    一众唉声叹气,无法可想,却有降龙、伏虎二罗汉对那猴子道:“悟空,你晓得我两个出门迟滞何也?如来吩咐我两个说,那妖魔神通广大,如失了金丹砂,就教孙悟空上离恨天兜率宫太上老君处寻他的踪迹,庶几可一鼓而擒也。”

    孙猴子几曾被其他人骗过,偏偏在如来这里着了两次,闻言骂道:“可恨,可恨!如来却也闪赚老孙!当时就该对我说了,却不免教汝等远涉!”

    可李天王一听,顿时就明白了,因何雷公不出力,火德劝收手,连忙说道:“既是如来有此明示,大圣就当早起。”是啊,这才是要紧事儿,真个让唐僧死了,取经之事,不又要等上下一世?

    此言甚好,但那孙猴子是个不承情的人,话也不说,谢也没有,直入南天门,飞奔天外天。嗨,你这脾气,不是平白又把人李天王给得罪了恩么?

    兜率宫内,那猴头依旧粗鲁无礼,直接就闯门找到了太上老君,他也不想想,为何如来就如此惧怕这老人。也是,不管如来如何惧怕太上老君,至少这老人家从来没对孙猴子起过杀心。再有杀伤力的核弹,他不爆炸,就没有危险。

    也是,这老一辈对小一辈,小几辈,又能有多少敌对呢?还不是放任溺爱的躲。几句嘴斗下来,孙猴子眼不转睛,东张西看,走过几层廊宇,忽见那牛栏边一个童儿盹睡,青牛不在栏中。乃道:“老官,走了牛也,走了牛也!”

    太上老君这才大惊道:“这孽畜几时走了?”咳咳,这几时走了也许可以不知道,但是金银两个童儿带上天之后,难道也不查一查其他人的?

    就当他不曾防患于未然吧,那童儿醒来,跪于当面道:“爷爷,弟子睡着,不知是几时走的。”

    太上老君骂道:“你这厮如何盹睡?”确实不知何时走的么?

    童儿叩头说:“弟子在丹房里拾得一粒丹,当时吃了,就在此睡着。”

    可太上老君却立马打自己脸道:“想是前日炼的七返火丹,吊了一粒,被这厮拾吃了。那丹吃一粒,该睡七日哩,那孽畜因你睡着,无人看管,遂乘机走下界去,今亦是七日矣。”

    这条理,当真清晰得无可辩驳。想五百年前,那孙猴子不也恰好碰上太上老君不在家,恰好连个看门儿的都带走了,恰好炼丹房还有五葫芦生熟不一的丹药,恰好还让那孙猴子吃了。若给那葫芦上个禁制,不用多,就喊他孙猴子一声儿……

    即查了人,顺势就开始查事,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这样顺理成章的事情,太上老君把金银两个童儿带回来却没做。孙猴子见他查宝贝,拖时间,乃赶忙道:“无甚宝贝,只见他有一个圈子,甚是利害。”

    太上老君这才查到金刚琢,那猴头闻言,才道:“原来是这件宝贝!当时打着老孙的是他!如今在下界张狂,不知套了我等多少物件!”

    太上老君哪里想知道你这些陈年旧事,要知道的乃是自己的买路钱到手了没。一问之下,那孙猴子才前言后语托出,太上老君这才老神在在,得意解释道:“我那金刚琢,乃是我过函关化胡之器,自幼炼成之宝。凭你什么兵器、水火,俱莫能近他。若偷去我的芭蕉扇儿,连我也不能奈他何矣。”

    这话说是解释给那猴子听,实则是敲打那猴子,甚至为自己留来下了一个显眼的破绽。

    化胡为佛,此事观音也默然,乃是充分证明,如来为何会怕太上老君的根由。金刚镯呢,本是无解的存在,正是威吓他人的核武器。可芭蕉扇呢?这算得什么破东西。

    芭蕉扇者,乃是古用之蒲扇,乃是蒲葵整叶编造而成,金银童子下界,也偷过。那一次,芭蕉扇的表现并不抢眼,不过是灵光火一点,甚至那孙猴子本身也可处,只是毫毛不济。就这样样个扇子,是金刚镯克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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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际介绍: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谁人看。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断。
覆载群生无仁义,发明万物渡劫难。
欲知会元善恶事,须看西游造厄传。
人说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耳熟能详的故事中,那所思所想所看到的,却往往只有一个。愿以不同的笔墨,书写不同的颜色,细推敲,巧斟酌……西游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西游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西游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