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两相捉弄
还记得白虎岭白骨精么,说实话,这手段并不高明。但是却又有一样,女人拿枪,都知道很危险,可要是小孩子拿枪呢?
那唐和尚听得叫声“救人!”正是小孩子的做声,自然是大惊道:“徒弟呀,这半山中,是那里什么人叫?”没错,这里是半山,可这不同于其他,乃是孩子。
孙猴子也明白,这里是半山中啊,上前说道:“师父只管走路,莫缠什么人轿骡轿,明轿睡轿。这所在,就有轿,也没个人抬你。”那行者一丝儿人行,以往开的玩笑都很过分,可今日却得了一丝儿慧根来。
管他唐三藏问询,那猴头一味只叫走路。猪八戒和沙和尚也明白是半山腰,全然不理会。可无奈,那长老终究存有许多人性,叫道:“徒弟,这个叫声,不是鬼魅妖邪。若是鬼魅妖邪,但有出声,无有回声。你听他叫一声,又叫一声,想必是个有难之人,我们可去救他一救。”
尽管那猴头一再解释草木成精,魅惑元神什么的,可这孙行者一向没什么信誉,三藏法师依然半信半疑。
那猴子心中暗想:“这泼怪不知在哪里,只管叫啊叫的。等我老孙送他一个卯酉星法,教他两不见面。”于是叫沙和尚前来:“拢着马,慢慢走着,让老孙解解手。”
你看他让唐僧先行几步,却念个咒语,使个移山缩地之法,把金箍棒往后一指,他师徒过此峰头,往前走了,却把那怪物撇下,他再拽开步,赶上唐僧,一路奔山。
整个取经团内,只有这玄奘和尚是人,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也因此,物伤其类,唯有唐长老才有着慈悲心道:“徒弟呀,那有难的人,大没缘法,不曾得遇着我们。我们走过他了,你听他在山后叫哩。”
他两人争主导权,猪八戒本是力挺唐和尚的,那孙猴子用了法术,自家也是知道的。但是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说逢林莫入,更何况还在半山之中。再者他人祸患,与我无关,可唐和尚犯太多错的话,领导权就容易变动了。
于是干脆扯个谎劝道:“在便还在山前,只是如今风转了也。”
这自然是好的,颇合那孙行者的心意道:“管他什么转风不转风,且走路。”
可那红孩儿久等无人,心中思量道:“我等唐僧在此,望见他离不上三里,却怎么这半晌还不到?想是抄下路去了。”于是又纵红光,上空再看。
这红云挂空,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不觉再次被那孙猴子回观看到。叵耐那猴头又把个唐僧撮着脚推下马来道:“兄弟们,仔细,仔细!那妖精又来也!”慌得那八戒、沙僧各持兵刀,将唐僧再次围护在中间。
红孩儿自家就是学霸级的人物,看了这等应对手段,在半空中称羡不已道:“好和尚!我才见那白面和尚坐在马上,却怎么又被他三人藏了?这一去见面方知。先把那有眼力的弄倒了,方才捉得唐僧。不然啊,徒费心机难获物,枉劳情兴总成空。”
他这学霸却不似那孙猴子一般的伪学霸,也不懊恼也不生气,乃是更进一步,干脆按下云头,似前番变化,高吊在松树山头等候,却不上半里之地。
真学霸还在布置自家的手段哩,这厢取经团内部却吵了起来。原来这孙猴子也不道歉,也不说明,架着领导的派头,那唐三藏直言问道:“你说妖精又来,如何又请走路?”
孙猴子毕竟不是真领导,只得还寻旧话道:“这还是个过路的妖精,不敢惹我们。”
唐长老又气又怒,临机决断,临机决断,有情况再决断,你这什么情况都没有,不是全然为了夺权而做准备了么?乃骂道:“这个泼猴,十分弄我!正当有妖魔处,却说无事;似这般清平之所,却又恐吓我,不时的嚷道有甚妖精。虚多实少,不管轻重,将我着脚,捽下马来,如今却解说什么过路的妖精。假若跌伤了我,却也过意不去!这等,这等!”
这却也是实话,想在鹰愁涧,才说了降龙伏虎却降不得龙,观音禅院无事生非,黄风岭上闻得虎气还丢了师傅,四圣试禅心罔顾他人,五庄观中闯祸,乌鸡国弄权……桩桩件件,那一次不是开黄腔,结因果。
更何况这一次,那猴头也不知发了什么疯,自家不够四尺,也就八十公分,却生生把唐和尚从马上推下,安的什么心?你要说一声儿,那沙和尚两米八的大个子,直接把三藏法师从马上抱下来不好么!
他偏不,还记得乌鸡国打唐僧的一棍子么,若不是护法诸天、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驾伽蓝、当坊土地、本境山神护着,玄奘和尚就死了。可那是在打妖怪?非也……
当时那孙猴子就请暗中知会,请他师父上殿,可唐三藏是个白胖的和尚,凡间世俗,绝不可能跳上金銮宝殿,更不可能的是跳得上金銮宝殿玉阶高。也就是说,那青狮分明心理素质再次失守,如此大的破绽却没被那孙猴子打死。
慌得一众神仙辩解青狮会腾云,这哪里是辩解,分明是不好责备;那孙猴子哪里是要打青狮,分明就是对唐和尚不满,打一打发泄下。是以这家伙先找这一伙儿神仙保着,免得把自家师傅打死,却是厚黑得很。
这一次其实也一样,可那猴头却道:“师父莫怪,若是跌伤了你的手足,却还好医治;若是被妖精捞了去,却何处跟寻?”啥意思,就是问你要钱还是要命,可你这家伙又不是土匪,愣是没事儿找事儿,换不得方式么?
那老和尚自然大怒,哏哏的就要念《紧箍儿咒》,却是沙僧无奈苦劝。
沙和尚自然也是知道此事儿那孙猴子乃是理亏的,但问题是,那猴子猴王做得,好似当了皇帝一般,有对无错。也就是说,唐僧有人性,乃是劝得动的,而孙猴子那一丝儿人性,不太能劝得动。
那老和尚也憋屈,只得上马又行,可还未曾坐得稳呢,只听又叫:“师父救人啊!”那唐长老一抬头,就看到个小孩童,赤条条的,吊在那树上。于是兜住缰,便乘机大骂那猴头道:“这泼猴多大惫懒!全无有一些儿善良之意,心心只是要撒泼行凶哩!我那般说叫唤的是个人声,他就千言万语只嚷是妖怪!你看那树上吊的不是个人么?”
事情不仅仅论结果的对错,还得要论及出发点。可那孙猴子好似个现代人,看到的却只有结果,只有威胁,正如那世界警察一般。
其实,要论道理,唐和尚也知道在半山中,可有些事不能只看结果,赚不着钱就不做了,看他是个敌人那就要打死。那红孩儿变化的是个人,人之将死,你不救么?更何况那猴头说话全凭猜测,没有确实证据证明人家是妖怪,再者妖怪就该打死?那你孙猴子怎么还不死……
孙猴子想不到这些,那唐长老却将鞭梢指着问道:“你是那家孩儿?因有甚事,吊在此间?说与我,好救你。”三藏法师这手法,才正是在以人的见识来求取证据,怎可如那孙猴子一般,万事不求证据,只因疑人偷斧。
不过,玄奘和尚这以人的见识求证,能求得证据么?
211相互试探
那老师父是个肉眼凡胎的,哪里能相识。但是一般山里的妖精,没见识过城里的生活,懂得的生活常识自然很少,很容易露出破绽。可这红孩儿却不一般,见识非常,这么一点儿手段,怎能过得三百年来的法眼。
你看他说道:“师父呀,山西去有一条枯松涧,涧那边有一庄村,我是那里人家。我祖公公姓红,只因广积金银,家私巨万,混名唤做红百万。年老归世已久,家产遗与我父。近来人事奢侈,家私渐废,改名唤做红十万,专一结交四路豪杰,将金银借放,希图利息。”
哎呀,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把个身世编得甚是妥贴……
再顺着借贷成仇的关节一说:“多亏我母亲哀告,免教我刀下身亡,却将绳子吊我在树上,只教冻饿而死,那些贼将我母亲不知掠往那里去了。我在此已吊三日三夜,更没一个人来行走。不知那世里修积,今生得遇老师父,若肯舍大慈悲,救我一命回家,就典身卖命,也酬谢师恩,致使黄沙盖面,更不敢忘也。”
如此一来,却是没什么破绽可言,唐三藏闻言,直直的就认了是真,就要教八戒解放绳索,救他下来。那呆子也不觉得人家说的不错,便要上前动手。
可那孙猴子是个疑人偷斧的人,先不先已然把红孩儿当作是敌人了,这在旁,忍不住喝了一声道:“那泼物!有认得你的在这里哩!莫要只管架空捣鬼,说谎哄人!你既家私被劫,父被贼伤,母被人掳,救你去交与谁人?你将何物与我作谢?这谎脱节了耶!”
红孩儿闻言,心中一惊,看来就是这家伙有点儿眼力劲了,暗将他放在心上,却又战战兢兢,滴泪而言曰:“师父,虽然我父母空亡,家财尽绝,还有些田产未动,亲戚皆存。”
嗨,其实哪里是那猴头精明,实在是这家伙天生小心眼儿,小心过度。再者,实在对于他人没什么善心,只情打死敌人为上。可叹一路行来,尽皆敌手,哪里有多少好人。
这些细节,可以说是那孙猴子十年见在南赡部洲北部窜长城、游小县观察总结得到的。但那时节是个没本事的“无性”之人,有学得的心思;这时节却是个有本事的逆袭屌丝,文化上的不自信,造就的就是强行改动规则,拉低别人的智商。
正如后三朝元明清者,要的就是禁锢思想,那猴子既然先行把你打成了受批斗者,怎可能就此信任?于是就着亲戚发问,可这红孩儿着实厉害,谎扯得滴水不漏道:“我外公家在山南,姑娘住居岭北。涧头李四,是我姨夫;林内红三,是我族伯。还有堂叔堂兄都住在本庄左右。老师父若肯救我,到了庄上,见了诸亲,将老师父拯救之恩,一一对众言说,典卖些田产,重重酬谢也。”
还记得那白骨精么?沙罐儿瓷瓶儿山间走,北有客子,山间斋僧,那唐和尚愣是不敢近前一步。可这荒山小主,连猪八戒听说了,也扛住行者道:“哥哥,这等一个小孩子家,你只管盘诘
他怎的!……”
于是直接使戒刀挑断绳索,放红孩儿下来。红孩儿也看懂了谁才是主事人,在唐僧马下,泪汪汪只情磕头。那唐长老毕竟心慈,便叫:“孩儿,你上马来,我带你去。”
可人家的目的就是唐和尚,自家坐在马上,不成了众矢之的,眼前的目标了么?于是辩解道:“师父啊,我手脚都吊麻了,腰胯疼痛,一则是乡下人家,不惯骑马。”于是三番两次,红孩儿演技惊人,管情能和那银角争胜,竟也选了那孙猴子背人。
那猴头拢共才八十公分,背那银角都嫌膈应,背这红孩儿却合适得紧。那孩儿正暗自欢喜,顺顺当当的要那猴头驮他。可孙猴子把他扯在路旁边,试了一试,却只有三斤十来两重。乃笑道:“你这个泼怪物,今日该死了,怎么在老孙面前捣鬼!我认得你是个那话儿呵。”
犹记得银角大王在身,孙猴子也是唠唠叨叨试探,其实并非能确定人家是妖怪。可这杀心一起,哪里是那么容易收的?红孩儿不敢大意,乃回道:“师父,我是好人家儿女,不幸遭此大难,我怎么是个什么那话儿?”
可孙猴子好不容易才抓了这么一个看似的破绽,怎能不问:“你既是好人家儿女,怎么这等骨头轻?”一问才七岁,就笑道:“一岁长一斤,也该七斤,你怎么不满四斤重么?”
七岁该多少斤呢?最低也该十数斤!三斤十来两重,乃是因半斤八两,除去小衣饰品,其实也就是三斤九两六,按十进制,正排天罡数,三斤六两。三斤六两,生来也差不多,两个月的孩童就该这么重了。
问题是,红孩儿绝非普通孩童,乃是半鬼虚体。想那罗刹女,乃是万年鬼族人间遗脉,得了火气而怀胎,红孩儿岂非“火气”,火气能有多少重量,好道是有点儿牛魔王“妖”的实质,否则,就该是没有重量,漂移行走了。
可红孩儿却不能这么回答,乃回了个常人可能的方式道:“我小时失乳。”那猴子哪里知道生人该多重?只是以言语相试,探个破绽。眼见他回答得当,也没捉到什么破绽,才说道:“也罢,我驮着你,若要大小便,须和我说。”嗨,这破绽不懂也不问,可吊三天的破绽怎么也不问呢?
不,小子之言,谁会当真呢?事儿可以真,但是吊了三日,却都会以为是他夸大。若是一个小孩儿真赤条条的吊个三日夜,是不可能声音洪亮条理不慌的。
如此不闻不问,唐三藏才与八戒、沙僧前走,孙猴子背着个孩儿随后,一行径投西去。
可是这人分好坏,心有善恶,那孙猴子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五百年牢狱享福下来,依然不改。身上背着三斤六两,可可的心中埋怨唐僧,不知艰苦,“行此险峻山场,空身也难走,却教老孙驮人。这厮莫说他是妖怪,就是好人,他没了父母,不知将他驮与何人,倒不如掼杀他罢。”
这人要做坏事儿,那是找一万个理由也要做,那猴子明明没证据认定人家是妖,可好赖却早已把人给判了死刑。如此断案,古今未有,也难怪唐和尚难容他。要知道,防守反击是可行的,可若是行霸权主义,认定人家的犯罪事实为心里如此,当今社会,岂非看上一眼就犯了猥亵?
说来也是,但凡心生变动,那猴子就藏不住杀意,银角在他背上如此,这红孩儿在他背上亦是如此。银角和红孩儿这有感,和那孙猴子的概念完全一样,那就是你心里已经起了杀心,那不就是在杀人么?
是以,孙猴子也好,银角也好,红孩儿也好,都是疑人偷斧之辈,既然你有杀我的心,那我就是防守反击,完全是正当理由,可谓赤果果的霸权行径。
那就先下手为强吧,红孩儿使个神通,往四下里吸了四口气,吹在行者背上,便觉重有千斤。孙猴子是个担山的人,怎么怕你千斤之力,乃笑道:“我儿啊,你弄重身法压我老爷哩!”
红孩儿闻言,这可不对,人有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自家已然出手,就不能等着敌人动我。于是使个解尸法,出了元神,跳将起去,伫立在九霄空里,可那猴子的背上却越发重了。
212组团得消息
能不重么,那红孩儿不会移山,吸气乃是使得大气压强增加。可这一方式杀人还行,那猴子也是个成了精的,干脆抓过他来,往那路旁边赖石头上滑辣的一掼,将尸骸掼得象个肉饼一般,还恐他又无礼,索性将四肢扯下,丢在路两边,俱粉碎了。
这要是个人,妥妥的杀人碎尸案,那红孩儿在空中也是心头火起道:“这猴和尚,十分惫懒!就作我是个妖魔,要害你师父,却还不曾见怎么下手哩,你怎么就把我这等伤损!早是我有算计,出神走了,不然,是无故伤生也。若不趁此时拿了唐僧,再让一番,越教他停留长智。”
红孩儿的见识确实和孙猴子不一样,想那孙猴子乃是个动物,至今未有化形,只是成精。可他对于自己的身份却非常不满,和那些既当了叛徒,对原来的自己人下手更狠的人一般儿,对妖类可谓是就怕不死。
红孩儿却懂得,人有美丑,心有善恶,好人坏人,不过一心尔。是以,虽是互相算计,也还分谁先动手骂,谁先动手打。既然脸皮已然撕破,哪儿还有留手,那圣婴大王干脆一阵儿飞沙走石,大气环流,直接将唐僧独个儿带走。
那孙猴子才一阵儿赶上前来,这一看,老和尚不见了,直道:“兄弟们,我等自此就该散了!”原来,这前行的两人,只顾躲风,他师父伏在马上,却似灯草做的,一卷就去了。那孙猴子此言,其实是问罪的。
但是猪八戒可不惯实你这脾气,直接道:“正是,趁早散了,各寻头路,多少是好。那西天路无穷无尽,几时能到得!”要知道,皇帝不差饿兵,到如今,可又有少半年没吃饱过肚子了。再者要捉妖降妖的是你孙猴子,自家每个安排,怪别人怎的。
说来也是,猪八戒天蓬元帅出生,懂不得行军么;沙和尚卷帘大将下凡,懂不得保安规划么。可问题是,这两人都还偏偏得听孙猴子的,那猴头能有什么得当的安排,全然凭借一路打死,干净了事儿。
沙僧闻言,打了一个失惊,却浑身麻木道:“师兄,你都说的是那里话。我等因为前生有罪,感蒙观世音菩萨劝化,与我们摩顶受戒,改换法名,皈依佛果,情愿保护唐僧上西方拜佛求经,将功折罪。今日到此,一旦俱休,说出这等各寻头路的话来,可不违了菩萨的善果,坏了自己的德行,惹人耻笑,说我们有始无终也!”
论及西行取经的坚定,其实早在平顶山,那孙猴子已然能证明。是以孙猴子这话,其实就是在抱怨看护的两人没尽力。那猴子怎么可能离得取经团,离了一次还不是心里记挂。你道为何,还不是只有那唐三藏才是真心待他,巴望他好,悉心教导。
花果山,那猴头自持非是一类,恨不得看到妖怪就打死,能见得你满山的猴精?不过是一最后的退路而已,那曾真心待过,那群猴又能有几个真心待他。
天庭就更不用说了,孙猴子日逐四游,人家不过当你是酒肉之友,唯能称兄弟的三星,也仅仅是不管不顾,两头不讨而已。
也就是说,除了取经团,那孙猴子其实也没什么去处。至于猪八戒,不满的其实就是那孙猴子不懂装懂,胡乱安排。而沙悟净的规划,那是要进了灵山体系,才算完成第一步,又怎么可能说散就散呢?
孙猴子闻了他俩的言语,怪是怪不得了,至于后勤什么的,那猴头向来正确,就和猴吹似得一样正确。只能怪罪唐和尚道:“兄弟,你说的也是,奈何师父不听人说,我老孙火眼金睛,认得好歹,才然这风,是那树上吊的孩儿弄的。”
“我认得他是个妖精,你们不识,那师父也不识,认作是好人家儿女,教我驮着他走。是老孙算计要摆布他,他就弄个重身法压我。是我把他掼得粉碎,他想是又使解尸之法,弄阵旋风,把我师父摄去也。因此上怪他每每不听我说。故我意懒心灰,说各人散了。既是贤弟有此诚意,教老孙进退两难。八戒,你端的要怎的处?”
是了,红孩儿自然是半鬼虚体,容易解尸,自家也没错,大家都没错,那就老和尚的错。你说呢?猪八戒乃是年久日深的大官出生,哪里有听不懂你这半道儿官话的道理:“我才自失口乱说了几句,其实也不该散。哥哥,没及奈何,还信沙弟之言,去寻那妖怪救师父去。”
嗨,这是要不是自己的错,一下子就达成了共识。可可的那唐和尚是人,这三个徒弟才是妖,管什么人的死活,吃也吃了不少,要什么人性。如此回嗔作喜,三人竟不似往常,居然莫名的团结了起来。
于是三个人附葛扳藤,寻坡转涧,行经有五七十里,却也没个音信,只得问问当地地头蛇来。
却不料,出来的山神土地,却有六十人之多,各个披一片,挂一片,裩无裆,裤无口。问及此处妖精,方才知道,原来:“这山中有一条涧,叫做枯松涧。涧边有一座洞,叫做火云洞。那洞里有一个魔王,神通广大,常常的把我们山神土地拿了去,烧火顶门,黑夜与他提铃喝号。小妖儿又讨什么常例钱。”
还记得这西牛贺洲东段,妖类其实很少,人族也少踏足,至今唯遇两国尔。论及山中妖怪,却只有白骨精、黄袍怪、金角银角以及现在的红孩儿了。
白骨精乃是蛟魔王点化,可可的势单力孤。而黄袍怪非是要作妖,乃是奎木狼下凡,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小妖做底。
但是平顶山金角银角是需要人的,人家带着任务考察,能不尽力?可西牛贺洲东段的妖口稀少,作为“妖王”,实在不够用,可不得“勾结”当地势力,山神土地。红孩儿这里也是,不但妖口稀少,而且还多是“童妖”,那得是有多却劳动力,可不压榨你当地“土民”!
山神土地的一番儿言语,三个“徒弟”却没一人听懂的。说来也是,那孙猴子自来作妖,地势就好,天生的一方大势力,能懂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猪八戒乃是吃别人的,自己都养不活,养什么势力。沙悟净,带着自己的目的来的,要势力没用啊。
如此,这话也是白说了,只提供得一条,那就是这用人和平顶山颇为类似,是不是也是背后有人呢?还别说,背后确实有人,但却与孙猴子想的不一样,原来:“说起他来,或者大圣也知道。他是牛魔王的儿子,罗刹女养的。他曾在火焰山修行了三百年,炼成三昧真火,却也神通广大。牛魔王使他来镇守号山,乳名叫做红孩儿,号叫做圣婴大王。”
那孙猴子闻言满心欢喜,喝退了土地山神,却现了本象,跳下峰头,对八戒沙僧道:“兄弟们放心,再不须思念,师父决不伤生,妖精与老孙有亲。”
唉,那猴头的老毛病又犯了,得意忘形。
猪八戒其实不信,笑道:“哥哥,莫要说谎。你在东胜神洲,他这里是西牛贺洲,路程遥远,隔着万水千山,海洋也有两道,怎的与你有亲?”
这话也对,也不对。也对,不管是那孙猴子三星洞学艺,还是天蓬元帅打理水军之时,东胜神洲和南赡部洲隔着一重大海,南赡部洲和西牛贺洲之间,也隔着一重大海。也不对,五百年过去了,猪八戒都下界近三百年了,南赡部洲和西牛贺洲之间的大海呢?哪儿去了?
213再探虚实
这事儿原本是卷帘将最清楚的,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当初,猪八戒到了流沙河,也很怀疑那孙猴子怎定得个远近之数,幸好有石碑在。而这上下不知多远的大河,那天蓬元帅作为天庭水军前司令,竟然也是不知道的。
那猪八戒不细想,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孙猴子也未细想,得意忘形,治病救人嘛!可这时候也不忘了吹牛道:“刚才这伙人都是本境土地山神。我问他妖怪的原因,他道是牛魔王的儿子,罗刹女养的,名字唤做红孩儿,号圣婴大王。”
这是别人说的,拿过来真假都是事实,可别人总有不知道的。吹牛自然是吹一个自以为别人也不知道的,这样才显得自己厉害。
那家伙接着道:“想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遍游天下名山,寻访大地豪杰,那牛魔王曾与老孙结七弟兄。一般五六个魔王,止有老孙生得小巧,故此把牛魔王称为大哥。这妖精是牛魔王的儿子,我与他父亲相识。若论将起来,还是他老叔哩,他怎敢害我师父?我们趁早去来。”
这话首先就让人生疑,那孙猴子接触的妖类其实很少,毕竟自持身份,找的都是有能力的。猪八戒只为糊口,但是那沙和尚杀干了一条不知多远的大河,能不清楚妖怪的划分么?这要是有那么点儿忍让,还将就得实力差的人,要是遇上个心黑的,直接就把你给吞了。
是以,以妖的身份来讲,按身量划分大小,乃是玩笑之事,自古至今,都是没有过的。可那沙僧还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笑劝道:“哥啊,常言道,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哩。你与他相别五六百年,又不曾往还杯酒,又没有个节礼相邀,他那里与你认什么亲耶?”
孙猴子记得五行山下的五百年,可大闹天宫时,他还在天上住了百余日。是以,实际上那孙猴子已然记不得,可卷帘将却很清楚,按公元前六十七年那猴头二进天庭,公元八十五年乱蟠桃会,这亲戚,可不是至少有五百五十八年不曾走动了么。
可叹那猴头就是有一股川普一样的迷之自信,道:“你怎么这等量人!常言道,一叶浮萍归大海,为人何处不相逢!纵然他不认亲,好道也不伤我师父。不望他相留酒席,必定也还我个囫囵唐僧。”
却也没错,但凡真认识他的人,知道这家伙小心眼记仇,羞于得罪他,可不是不得不给他面子么。想当初黑社会大哥的面子不是更实在,可要是有个真大哥,谁又会给你面子,更不提不认得你的人,凭什么给你面子。
猪八戒乃是玩笑疑问之言,沙和尚却是实诚谦谦之言,可叹那孙猴子一朝得势,团结了取经团三兄弟,得意忘形,不听人劝。找到人住处,猪八戒自告奋勇跟着过去降妖,沙僧则不知在林深处见不见得着鹿。
火云洞中,红孩儿拿了唐和尚,四马躜蹄的捆着。这本事捉住了人最基本的捆法,防止他脱逃,可只该用在孙猴子、猪八戒、沙和尚身上,怎么可能用在唐僧身上。想在碗子山波月洞,那黄袍怪手下小妖就是四马躜蹄绑着沙僧,唐僧却往桩上缠了。
黄袍郎知道怎么绑人,红孩儿不清楚?非也,你看他选剥了衣服,四马攒蹄,捆在后院里,着小妖打干净水刷洗,要上笼蒸吃哩。剥衣服多快,四马躜蹄他慢啊,打水洗刷,捆着洗,解了洗,这不是瞎耽误功夫么。
不,他要的就是耽误功夫,这上笼蒸,笼屉呢,大锅呢,柴火呢,一样儿没备,不就是干等着么。这其实和那平顶山金角银角的处理方式是一个样儿的,作为唐僧肉的流言传播的始作俑者之一,那金角银角把人吊了,一不备柴,二不备火,连把孙猴子捉了也只顾吃酒,不明显是在玩儿捉放曹么?既如此,锅还重要?笼屉还重要么?
果然,还没开刷洗呢,门外报来,人家找来了。可那红孩儿微微冷笑,一点也不惊讶,更不慌张,只叫:“这是孙行者与猪八戒,他却也会寻哩。他拿他师父,自半山中到此,有百五十里,却怎么就寻上门来?”
但却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应对之术,教:“小的们,把管车的,推出车去!”那一班几个小妖,推出五辆小车儿来,开了前门。那小妖将车子按金、木、水、火、土安下,着五个看着,五个进去通报。
嗨,这西牛贺洲东段,乃是少妖少人之地,那青狮甚至连自家武器都没带上就出门儿了,金角银角着山神土地轮流当值,你自家也让阴神提铃喝号、烧火顶门。如此,这五行车辆大阵,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对付取经团的么。
这大阵,正是那红孩儿早早研究,用生生不息之耐久来顶替暴涨炽热之芭蕉扇的。
回过眼来,却见红孩儿腰间束一条锦绣战裙,赤着脚,轮枪拽步,走出门前。这画面其实甚有喜感,想那红孩儿不过一米二三,却手执四米二的长枪,偏偏那“半大小帅哥”的模样,却操着中年人成熟的语气,高叫道:“是甚么人,在我这里吆喝!”
这气势,这眼神,目中无人,分明一副看敌人插标卖首的模样。
论及狂傲,孙猴子自负得很,但那都是表面上,实质上这猴头的内心甚是卑微,毕竟出生不好,无所依靠。是以,但凡有人真心对待,那孙行者能不感动么?
可这红孩儿却不一样,家教其实很好,有才有智有貌,还有势力不错的父母,可谓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骨子里就存在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可唯一恼火的却是,自家身在了妖的阵营里边儿。但是出生能选择么?
那孙猴子千万般不喜别人骂他猴子,爬高就低攀天枝,还不是对自家的身份看不上眼,你道他为何官迷,就是攀附这些,想让别人看得起,让自己挂得住面子。
对于这种低层次的追求,红孩儿是看不起的,三百年,红孩儿走出了自己的路线;三百年,那时节的孙猴子却面临死亡,不得不被迫求长生。何谓长生,不就是活得比同类久远么,那猴头其实早已长生。
同样的,红孩儿半鬼虚体,追求的是长生么,非也,能打小磨练自己,控制欲望,自律自强的人,追求的是通天之道。只看那孙猴子三百岁在做什么,红孩儿三百岁做到了什么,一个是真学霸,一个伪学生,自然入不得眼。
那孙猴子自然不懂,红孩儿也不会说与他,只见那猴头近前笑道:“我贤侄莫弄虚头,你今早在山路旁,高吊在松树梢头,是那般一个瘦怯怯的黄病孩儿,哄了我师父。我倒好意驮着你,你就弄风儿把我师父摄将来。你如今又弄这个样子,我岂不认得你?趁早送出我师父,不要白了面皮,失了亲情,恐你令尊知道,怪我老孙以长欺幼,不象模样。”
可惜,这种倚老卖老的言论,在红孩儿这里是站不住脚的,别说是谁家穷亲戚,就这见也未曾见过,谁理会得。只见他闻言大怒,却咄的一声喝道:“那泼猴头!我与你有甚亲情?你在这里满口胡柴,绰甚声经儿!那个是你贤侄?”
214一斗红孩儿
那红孩儿是这孙猴子侄子么?以前也许是,可现在却不是了。
你看他道:“你是不知,我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我当初未闹天宫时,遍游海角天涯,四大部洲,无方不到。”其实,递名片的人,首先就希望的是人家认得自己。
“那时节,专慕豪杰,你令尊叫做牛魔王,称为平天大圣,与我老孙结为七弟兄,让他做了大哥;还有个蛟魔王,称为复海大圣,做了二哥;又有个大鹏魔王,称为混天大圣,做了三哥;又有个狮驮王,称为移山大圣,做了四哥;又有个猕猴王,称为通风大圣,做了五哥;又有个禺狨王,称为驱神大圣,做了六哥;惟有老孙身小,称为齐天大圣,排行第七。”
是啊,想当初,那孙猴子做小,却还以高姿态对六弟兄说:“小弟既称齐天大圣,你们亦可以大圣称之。”结果都称了大圣了,却把自己个儿洗白了,这事儿还好意思说?
再者,你看取经团队以什么比大小,乃是以入门儿之先后。换句话说,这样的排名,乃是对于孙猴子最有利者。若是以实力来排,孙猴子那点儿本事,可能服猪八戒?能服沙和尚?。想那猴头,无礼尚要争三分儿,怎么肯在排行上吃亏。说什么身量大小,不过是在往自家脸上贴金而已。
其实也是,七大圣论起武艺,实际上差不太多,一丝一毫上争胜,这才避免了吞并的结果。但也有一说,那就是这孙猴子自己有那么一股势力。
可现在呢,孙猴子其实际上是在求人,却偏偏以如此的高姿态摆放:“我老弟兄们那时节耍子时,还不曾生你哩!”
别说不认识你,就真是亲戚,你这话说出来也是不受欢迎的。红孩儿闻言,果也不信,举起火尖枪就刺。那猴头也是那会家不忙,使了一个身法,闪过枪头,轮起铁棒,立马翻脸骂道:“你这小畜生,不识高低!看棍!”
唉,说实话,你孙猴子是叫上门来的,乃是邀战。既如此,还攀什么亲嘛。攀亲也就攀亲了,既然攀亲,那就该放低姿态,可你这姿态够高,还不禁人打,一点就着。
这一上手,说实话,也就二十个回合。但是仔细一想,那红孩儿乃是法师,却和一个刺客流战士拼了二十个回合,这不是和象棋冠军打网球,和网球冠军下象棋么。在别人不擅长的领域斗了二十回合,那猴子未免也太差了点儿。
但是,孙猴子不知道红孩儿是法师,那猪八戒在旁边,也不知道。只是看得那红孩儿虽不败降,却只是遮拦隔架,全无攻杀之能。反而是那孙猴子,纵一时赢不得他,但棒法精强,来往只在那妖精头上,不离了左右。
没错,那猪八戒的功夫比孙猴子高不少,那猴头就是个初学功夫的练家子,凭借的就是一股子凶悍逞能。但问题是,那红孩儿也不是个熟手,进退之间,速度上是不及那猴子的。再者小孩子身躯,气力不继,也并非败在招式上。
猪八戒看得明白,暗想道:“不好啊,行者溜撒,一时间丢个破绽,哄那妖魔钻进来,一铁棒打倒,就没了我的功劳。”于是偏抖擞精神,举着九齿钯,在空里,望那小孩儿劈头就筑。红孩儿见了也心惊,群殴这架,没打过啊。于是急拖枪败下阵来,回洞便走。
这一去,却并非是一走了之,却是开始准备施法来。
其实也是,但凡施法,那就要念诀掐指的。用现在的话讲,那就是法术技能需要读条,可不得远上一点儿么。如此看来,那红孩儿四米多的长枪,未必就是为了比斗的,乃是为了施法距离的需要啊。
这边这取经团两兄弟哪里知道这一节,说来也是,不管老师教得多齐全,学子们哪儿有不偏科的。就比如那孙猴子,自一剿花果山,自觉手快,用分身术战胜了哪吒,苦练此不已,倒是能在打斗中突然使用出来。如此一来,七十二变不就成了辅助攻击的一种方式了么。
也就是说,孙猴子的法术能力,是以辅助物理攻击而存在的;反之,红孩儿的物理攻击,其实是以辅助法术攻击而存在的。这其实也变相的证明了那孙猴子的功夫是不够用的,既然不够,法术来凑嘛。
同理可证,那猪八戒的功夫本来也够用,不需要法术的辅助,那呆子唯一能情急之下使出的纵地金光,甚至只是拿来逃命用。
至于沙和尚,保镖可以死,被保护的对象才不能有事,武艺无疑是足够高的,甚至连跑路的云彩,都慢得许多。
正所谓满壶水不响,半瓶子晃荡,那猴头武艺不够,才喜欢自我夸耀和让人夸耀,喜好的就是乘胜追击,就怕失了时机,这可不招呼着猪八戒追了过去。
这一追,就追到了洞门前,往前一看,却正见着红孩儿一只手举着火尖枪,站在那中间一辆小车儿上,一只手捏着拳头,往自家鼻子上捶了两拳。
还记得那红孩儿的真三昧火本是什么火么?是三昧火,是虚火,是心火、肾火、膀胱火,正如人说肝火一般儿,乃是无形无限的。可这真三昧火,已然是火冒三丈,冒出了火焰,有形有质了。这般火,不恼火怎能得成。
可这给自己一拳,生出火气来的方式,两人依然没见过。那猪八戒就笑了道:“这厮放赖不羞!你好道捶破鼻子,淌出些血来,搽红了脸,往哪里告我们去耶?”
红孩儿也不答话,捶了自家鼻子两拳,憋了憋火气,念个咒语,口里喷出火来,鼻子里浓烟迸出,闸闸眼火焰齐生。再看那五辆车子上,火光涌燃,大火烧空。
猪八戒一看,就慌了道:“哥哥,不停当!这一钻在火里,莫想得活,把老猪弄做个烧熟的,加上香料,尽他受用哩!快走,快走!”说声走,他也顾不得那泼猴,跑过涧去了。
那呆子也曾这般儿怕过,也曾这般儿仓惶,那一次,还是在黄风岭上。可是这一次却和前面不一样,黄风岭上没跑了,枯松涧中却是豕突奔狼。何也,风来迅猛,但是持久力却不强,可火势既迅猛,燃烧还持续。
也就是说,不同的法术,造成的结果是不同的,那风再大,不容易刮死人,火大了,可就必然会伤身了。你看那孙猴子在黄风岭风中,依然不闪不避,乘着对面施法,赶上前来打;可在火中,却需要捏避火诀,再来找人,杀伤力可谓不同。
但这法师和战士打架,能让你轻易近身么?
三昧火本没有实质,能练到化虚为实,真乃是大机缘大毅力。但是量一三百多年的“小孩”,学得精了,还能博学么?红孩儿自己也知道,真三昧火猛烈,走的原本该是燃爆的路线,一顿爆发下来,谁能吃的消。
可人家的目的并非是杀人,是以把了专涨火气的太阳精叶给送还了回去,反而以五行车相聚,助长了火气的持久力。但是这也有坏处,那就是从口中喷出的真三昧火,点燃了周遭以后,虽比凡火盛,却比不得嘴上自来的火轰烈。
不过,这却达到了那红孩儿的预期来,既没烧死了人,还把那找不见人的孙猴子给逼退了去。
215众筹策谋,龙宫借雨
这一退,红孩儿收兵回营,也没真个把那唐和尚洗刷了,依然柴薪不齐,灶具不备。
可那孙猴子被一三百来年的后辈给独个儿逼退了,心上也是火冒,回头就找起发泄来:“你这呆子,全无人气!你就惧怕妖火,败走逃生,却把老孙丢下,早是我有些南北哩!”
嘿,要认亲的是你,主战的是你,败阵的还是你。要说帮手的没能帮上手,但人家好歹也算是帮腔了;就算这帮腔没占到便宜,站哪儿不也算是帮势了。你这下来既不问茶,也不道谢,反而打上一钯,今后谁还帮你?帮人有定然帮得到的么!
猪八戒也不懊恼,却把那猴子看了个通透,乃笑话道:“哥啊,你被那妖精说着了,果然不达时务。古人云:识得时务者,呼为俊杰。那妖精不与你亲,你强要认亲;既与你赌斗,放出那般无情的火来,又不走,还要与他恋战哩!”
其实猪八戒时故意拿这话骂拿孙猴子的,一则使出的是超级无敌话题转移大法,二则是提醒那猴子,确实不识时务。这话儿该怎么说呢,直说,那孙猴子也不是一次两次拿人痛脚,隐晦一点儿吧,就怕那猴头听不明白。
沙僧在一旁看着,其实完全明了,谁跟着那猴头谁倒霉,也不答他俩的话。一时冷场,那猴头虽然不大听得明白,好歹把心放平了问猪八戒道:“那怪物的手段比我何如?”这不是要掌声要鲜花要夸耀么?半壶水晃荡的典型案例。
猪八戒能怎么办,好说人家法师还能与你个战士肉搏三分?那猴头就是再没脸皮,也没把自己曾经捽了那太上老君一跤拿出来炫耀过,与个科研敬老院老人角力赢了,也不曾真好意思?只得回道:“不济。”
这一问一答,不就是在沙僧面前涨脸么。可就这一问一答,还让那孙猴子反得意了起来,再问道:“枪法比我何如?”
猪八戒一脸黑线,好歹答了一句,第二句还得上啊!再回道:“也不济。老猪见他撑持不住,却来助你一钯,不期他不识耍,就败下阵来,没天理,就放火了。”其实第一句也就够了,可要那孙猴子不开口吹牛,那自家就得开口。
这一说,原本乃是提醒那猴头,吹也吹够了,人家是放火的莫不是斗力的。可那孙猴子吹上了瘾,却反而说道:“正是你不该来。我再与他斗几合,我取巧儿捞他一棒,却不是好?”
嗨,既然人家是法师,斗力的手段也就是个玩玩而已,那四米的长枪,你以为你好近身?这马后炮,还要吹出自己的优势,自己的好,还要因此而骄傲,那沙和尚听着,却也是倚着松根,竟笑得呆了去。
沙僧哪曾多笑过,孙猴子一发财就看见了,才问道:“兄弟,你笑怎么?你好道有甚手段,擒得那妖魔,破得那火阵?这桩事,也是大家有益的事。常言道,众毛攒?。你若拿得妖魔,救了师父,也是你的一件大功绩。”
沙僧哪儿能不知道你孙猴子的性格,见不得你,还不能直说,心眼儿小嘴巴大。但是那猴头的一问,却也提醒了自己,到底有着万年苦修的经验,计上心头:“我也没甚手段,也不能降妖。我笑你两个都着了忙也。”
嗨,临了却记起来猪八戒去帮腔的结果,干脆就帮帮嘴得了,好歹只是个主意。沙僧道:“那妖精手段不如你,枪法不如你,只是多了些火势,故不能取胜。若依小弟说,以相生相克拿他,有甚难处?”
那孙猴子闻言,呵呵一笑,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此简单,怎么自己这么假聪明,却想不到呢?他道:“兄弟说得有理。果然我们着忙了,忘了这事。若以相生相克之理论之,须是以水克火,却往那里寻些水来,泼灭这妖火,可不救了师父?你两个只在此间,莫与他索战,待老孙去东洋大海求借龙兵,将些水来,泼息妖火,捉这泼怪。”
真那么简单么?非也,好些时候,有些东西其实只有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但只是,我们没往某个方向思考,没有想到此处而已,其实也就是灵感还没到。不过,这看似简单的一道题,就真的奏效么?
那孙猴子纵云,顷刻到东洋,却也无心看玩海景,使个逼水法,分开波浪。正行时,见一个巡海夜叉相撞,看见是孙猴子,急回到水晶宫里,报知那老龙王。
敖广即率龙子、龙孙、虾兵、蟹卒一齐出门迎接,请里面坐。坐定,礼毕告茶。老龙王很清楚,什么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可这一次,那孙行者却道:“不劳茶,有一事相烦。我因师父唐僧往西天拜佛取经,经过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个红孩儿妖精,号圣婴大王,把我师父拿了去。是老孙寻到洞边,与他交战,他却放出火来。我们禁不得他,想着水能克火,特来问你求些水去,与我下场大雨,泼灭了妖火,救唐僧一难。”
帮孙猴子有什么意思么?得不到好处不说,往往还惹得一身骚,老龙王早早就放弃了持有那孙猴子的“垃圾”股,又怎么会帮你。
话是没错,但是好说不好做。那龙王就说了:“大圣差了,若要求取雨水,不该来问我。”
哎呀,奇了怪了,孙行者就问了:“你是四海龙王,主司雨泽,不来问你,却去问谁?”
老龙王这才说出道道来:“我虽司雨,不敢擅专,须得玉帝旨意,吩咐在那地方,要几尺几寸,什么时辰起住,还要三官举笔,太乙移文,会令了雷公电母,风伯云童俗语云,龙无云而不行哩。”
这其实就很明白了,降雨是个技术活儿,要的是多工种配合。再者说,那龙王老不乐意了,干净来事儿,一身麻烦,却没得你个好,往往是官大一级压死你。
果然,那猴子一身滚刀肉,立马道:“我也不用着风云雷电,只是要些雨水灭火。”
噫,是那孙猴子听不懂人话么?非也,还记得那花果山么,就在去年冬日,孙猴子被罢免,无奈回到自家不喜欢的那个所谓的家,也是找了龙王要了雨水,把荒山洗青了,前栽榆柳,后种松楠,桃李枣梅,无所不备。既如此,怎么今日就不行了呢?
难道是因为身份问题么?当日被逐出的孙猴子,那身份就是个妖,不懂规矩,不受节制,是以老龙王惹他不起;而今日的孙猴子,乃是取经团大弟子,官方认可的齐天大圣,必须要讲规矩,受节制,是以惹得起?非也!
说道节制,名义上三界之内都属于天庭管辖,但是不管是花果山也好,枯松涧也罢,那都是实质上天庭没有去主动管辖的地方。何以?只有妖物,也没有人口,既然什么利益都没有,你还死管他做什么。
是啊,你看这边的山神土地之穷,少香没纸,血食全无,衣不充身,食不充口。也是,这地儿向东还有点儿人,就是那乌鸡国一城,向西却经久无人,山神土地全搬这儿来了。说到底这儿还有口吃的,再往西,吃的都没了。
就这样的地势,天庭管辖三界,哪里有空理会得你,有得是重要的位置,需要节制,充盈信仰。
如此再看,就花果山和枯松涧这样的地方,龙王能降私雨么?
216再战牛圣婴
还真别说,若是往常,这些地方也是要下些私雨的,总不能干死渴死吧。实际上这降雨之事,也不可能全然凭借天庭调度,县官还不如现管呢,越细化的管理就越是会管死。
是以,往往越是重要的地方,越是中央集权控制,这才会细;而越是偏远的地方,就越是放任,这才会降低成本。很显然,花果山和枯松涧这般没什么人的地方,就是天庭放养的地方,那龙王也才不得不私雨洗了花果山。
可这枯松涧明显比花果山更加偏远,别说是人,连妖都没有多少,那这老龙王还怕什么呢?
非也,再小的错事,那也要看时机的,除非上司不抓你痛脚,否则哪里不能穿小鞋呢。想去年,那四海龙王刚低头,不敢得罪上官,给花果山来了一场喜雨,转过头,春季的早朝刚过,夏季晌午,西海龙王就成了北海实习龙王了。
北海之地,向来险重,怪不能权柄非常,乃是敖家老二敖顺坐地,可现在西海敖闰得了个明升暗降,虽没什么大事,却不免让人觉得此事乃是敲打。这时节,正是非常,恨不能小心翼翼,别处什么乱子,你孙猴子算老几,怎么还让下私雨。
说起来,去岁冬日里降了雨,老龙王春日里就上朝就告罪,好道是花果山别无人烟,信仰不济,不在天庭即在的行政施政规划范围内,是以虽有言语责难,却到底没甚处罚。这一次还来,那敲打,你想让我这东海老大,也去实习实习么?
那东海龙王是个拿主意的,却不是个出主意的,没什么主意,干脆道:“大圣不用风云雷电,但我一人也不能助力,着舍弟们同助大圣一功如何?”没错,去年冬天,他也是这么干的。
那猴子自然知道四海的宽广,却就发问四海龙王为何,老龙王却道:“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闰、西海龙王敖顺。”却不知其意,可他却不经意间透漏了四海发生的一件儿大事,西海和北海,换了龙王。
问题是,龙王乃是小官儿,那孙猴子只在七百多年前,前八十四年之时见过四人,哪里还有甚映象。乃笑道:“我若再游过三海,不如上界去求玉帝旨意了。”那猴头问这四人的目的,就在于此了。
这一次,却是东海龙王得意了,轻看那猴子,说道:“不消大圣去,只我这里撞动铁鼓金钟,他自顷刻而至。”那孙猴子的筋斗云,时速不过两万七千里,合一万一千二百多公里,每秒三千一百多米,可西海东海,十多万里水路,竟是顷刻,何其大法力。
这样瞬移般的传送能力,乃是大法力仙术一类,说实话,完全可以吊打孙猴子。但是那猴头懂得什么,自家头上的三根毫毛,他都懂不得真假,只能是全然没明白东海龙王的卖弄之意。闻其言急道:“老龙王,快撞钟鼓。”
官大一级,尚需谋划,老龙王无奈,只得撞钟,须臾间,三海龙王拥至,问:“大哥,有何事命弟等?”
敖广道:“孙大圣在这里借雨助力降妖。”话还没说完,那敖顺就直接点头了。如此,老龙王把三兄弟即引进见毕,既点兵去来。
北海敖顺才接管西海多久,已然全权弄明白了西行取经的大势,那西海龙王根本就不是因为四兄弟降了私雨在花果山被敲打的,而是因为私弄权柄。而取经之事是大势,自然是通过了天庭报备,怎么能不支持呢。
闲话自然少说,一众人等,不多时早到号山枯松涧上。孙行者见惯了人家的巴结,今天这面子不大好用,乃请道:“敖氏昆玉,有烦远涉。此间乃妖魔之处,汝等且停于空中,不要出头露面。让老孙与他赌斗,若赢了他,不须列位捉拿;若输与他,也不用列位助阵。只是他但放火时,可听我呼唤,一齐喷雨。”
这话儿极漂亮,也是为自家争的面子,好似今天求你,也没欠你多少人情。四海龙王也没要你人情,哪个喜欢你,只是俱如号令。
那猴头转过头吩咐好猪八戒、沙和尚看好行李马匹,果然跳过涧,再来挑战。
说实话,那红孩儿确实不待见那孙猴子,确实瞧不起他,明明是个法师,却偏偏要和之拼下武力。这哪儿能得好啊,还是二十回合,力软难搪,见得不能取胜,红孩儿虚幌一枪,抽身捏着拳头,又将鼻子捶了两下,却就喷出火来。
孙猴子急呼龙王,霎瞬间大雨倾盆。
可是这雨乃是凡水,有实有质,那火可是虚火,无限无形。这般儿水,怎么可能灭得那样的火,冷冷的冰雨,又怎么可能狠狠的拍得熄身上的怒火。
这一泼,却似火上浇油,毫无用处,那孙猴子只好轮铁棒,寻敌来打。圣婴大王见他来到,却将一口烟,劈脸喷来。火者迅疾,但是却不若风快,持续不断,杀伤力却非常。
但是这猴子会避火诀,那火离了身体,燃的尽是外物,怎么烧的那猴头。想当初,八卦炉中,也不曾让他热死。不过,有缺点就有优点,这一口法力不济,却是烟气上来,顿时把个孙猴子熏得眼花雀乱,忍不住泪落如雨。
原来当年因大闹天宫,被老君放在八卦炉中,锻过一番,他幸在那巽位安身,不曾烧坏,只是风搅得烟来,把他熏个老害眼病,被唤做火眼金睛。是以这双眼儿怕烟,实乃是弱点攻击,既如此,红孩儿看得分明,干脆又喷一口,那猴头挡不得,只得纵云头走了。
圣婴大王得胜回府,那猴头却是一身烟火,炮燥难禁,径投于涧水内救火。怎知被冷水一逼,弄得火气攻心,三魂出舍,可怜气塞胸堂喉舌冷,魂飞魄散丧残生!
说实话,这一次的厉害,其实要超过那银角大王三山压顶,虽说两人都有留手,但是这银角拿捏得轻重,红孩儿却还不熟练。一则是五行车阵刚成,熟练度是不够的;二则是那孙猴子不似被压山下,难得挣展,火中非要强行突袭,持续被法术输出了好一会儿。
四海龙王在半空中看了,慌忙收了雨泽,高声大叫:“天蓬元帅,卷帘将军,休在林中藏隐,且寻你师兄出来!”
八戒与沙僧听得呼他圣号,这才急忙解了马、挑着担奔出林来,也不顾泥泞,顺涧边找寻,只见那上溜头,翻波滚浪,急流中淌下一个人来。沙僧见了,连衣跳下水中,抱上岸来,却看他蜷虫局四肢伸不得,浑身上下冷如冰。
那沙和尚就满眼垂泪道:“师兄,可惜了你,亿万年不老长生客,如今化作个中途短命人!”这话其实吹嘘得厉害,当然死者为大,也没个真可惜他。你道为何,只因这八戒和沙僧乃是又半年少食的,没有战斗力,如此,唐僧不是折了么。
唐僧若是真个被吃了,卷帘将舍生忘死,抵住了西牛贺洲,却不白费。那亿万年不老长生客,中途短命人,说的是那千多岁的猴精么,说得乃是万年苦修的卷帘将啊。
不过,看到此处,猪八戒却是笑了,赶忙道:“兄弟莫哭,这猴子佯推死,吓我们哩。你摸他摸,胸前还有一点热气没有?”
沙僧哪里没看过啊,只道:“浑身都冷了,就有一点儿热气,怎的就是回生?”
217神通广大,不过谋划
这却是层次上的不同了,天蓬元帅福源好,有人拉,有人教,升得快,位置高,从来人命贱如草,正如自己一般遭。可卷帘将乃是挂名都算不上,入得什么门,既没人教,也没多少学识,有的只是万年陪伴,感情沛然。
说来也是,卷帘将万年的保镖当下来,也真没见过神仙死了医得回来的。就有救了,孙猴子可还有战斗力,唐和尚可还有时间等待救援,这取经团西行到底还去不去得,自家的事儿,是不是还行得通。
确实,那孙猴子乃是猴子成精,尚未脱得本壳;猪八戒乃是天魂下凡,现在的本体就是头黑黑的野猪;可沙悟净呢?论及自家本体,还是个万年前的人。也就是说,其实那沙和尚的思想,和孙猴子、猪八戒有本质的区别,乃是有人味儿的。
沙和尚吃人么?也吃人,却那里曾如此伤春悲秋过,但是这累了困了伤了病了痛了,还不是一样受苦。物伤其类,岂能无视,岂能不悲。这一点,和那孙猴子、猪八戒有明显的区别,特别是那猴头,关心的往往就是死了没,没死继续走。
猪八戒也不真个关心孙猴子,但只是需要人去救那唐僧。乃道:“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条性命。你扯着脚,等我摆布他。”真个那沙僧扯着脚,八戒扶着头,把他拽个直,推上脚来,盘膝坐定。八戒将两手搓热,仵住他的七窍,使一个按摩禅法。
原来那猴子被冷水激了,气阻丹田,不能出声。却幸得八戒按摸揉擦,须臾间,气透三关,转明堂,冲开孔窍,醒转过来。这醒来的第一声,却是叫了一声:“师父啊!”
那猴子心心念念唯有师父,正如小孩子依恋母亲一般,谁让他性格过于糟糕,唯有唐和尚真心待他呢?
沙僧就说了:“哥啊,你生为师父,死也还在口里,且苏醒,我们在这里哩。”
那猴子这才睁开眼道:“兄弟们在这里?老孙吃了亏也!”说实话,这却少有,孙猴子自来喜欢逞英雄,从不曾认为自家吃得亏,也就从来不曾去吃亏,更不要说吃过什么亏。
猪八戒看了,觉得好笑,不吃亏不长记性,那五行山的亏,你还不曾吃过味儿来呢。却才说道:“你才子发昏的,若不是老猪救你啊,已此了帐了,还不谢我哩!”这其实是示好,也是要让那孙猴子承人情,以待将来。
可那孙猴子却才起身,仰面却说道:“敖氏弟兄何在?累你远劳,不曾成得功果,且请回去,改日再谢。”改日再谢?当时的都没声儿谢谢,还改日呢,果然是个不长记性的猴子。猪八戒被他遗忘,却也不气,和一只猴子计较得什么。
龙王帅水族,泱泱而回,不在话下。沙僧却搀着孙猴子,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那猴子待了一会儿时间,却定神顺气,止不住泪滴腮边。
是啊,上一次因敌手而落泪,还是在平顶山上,自以为得计,却不知人家智商爆棚,碾压了自己,在自以为善长的方面输给了敌手。这一次呢,却是以长辈之姿,高傲之态而去,反被弄了个脸皮丢失,颜面无存。
可沙僧的目的一向明确,要上西天,那唐僧就必须得是活得。虽然那红孩儿现如今也没再洗刷那老和尚,奈何三兄弟也不知情。沙悟净不敢感伤,只得紧巴巴的道:“哥哥,且休烦恼,我们早安计策,去那里请兵助力,搭救师父耶?”
孙猴子遭此一难,也不自大,急问“如之奈何”。沙僧却再出主意道:“当初菩萨吩咐,着我等保护唐僧,他曾许我们,叫天天应,叫地地应。那里请救去?”嗨,这才是真智慧,那猴头自负傲性,沙和尚笑出了龙王,这次却是只在嘴边溜达,就等他自己说出来。
果然,那猴子经过提醒一下子就想到了,可这张嘴,却着实不饶人道:“想老孙大闹天宫时,那些神兵,都禁不得我。这妖精神通不小,须是比老孙手段大些的,才降得他哩。”
嗨,这还真是吹牛的不二法门,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外乎踩低别人,拔高自己。再不然呢,那就是和名人什么的有关系,比如说马云是自己书迷,小龙和自己是兄弟什么的。
果不其然,那孙猴子说道:“天神不济,地煞不能,若要拿此妖魔,须是去请观音菩萨才好。奈何我皮肉酸麻,腰膝疼痛,驾不起筋斗云,怎生请得?”
说得好像观音跟你很熟似的,关键是那手段也只是比你大“些”,还知道自己姓什么么,知道脑后的三根毫毛么,如今还是毫毛,没有一分儿杨柳叶的成分在里面。
其实这里拢共就三人,既然沙僧出了主意,孙猴子出过了力气,可不就该落道猪八戒身上么?这事儿那呆子门儿清,立马道:“有甚话吩咐,等我去请。”
那猴头果然笑道:“也罢,你是去得。若见了菩萨,切休仰视,只可低头礼拜。等他问时,你却将地名、妖名说与他,再请救师父之事。他若肯来,定取擒了怪物。”
好歹天蓬元帅也是当初拦过如来的存在,却让那孙猴子定出这么个姿态,不是存心以怨报德么,人家都不需要你承情了,那心眼儿小得什么模样。
猪八戒闻言,也不答话,即便驾了云雾,向南而去。
说起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这请援兵的方式,正是无奈必行。火云洞内,红孩儿见过了火中雨下,哪里还不知道那猴头已然没法,却在洞里欢喜道:“小的们,孙行者吃了亏去了。这一阵虽不得他死,好道也发个大昏。咦,只怕他又请救兵来也,快开门,等我去看他请谁。”
只一眼,升空里观看,只见猪八戒往南去了。红孩儿脚趾头一动,南边再无他处,断然是请观音菩萨,急按下云,叫:“小的们,把我那皮袋寻出来。多时不用,只恐口绳不牢,与我换上一条,放在二门之下,等我去把八戒赚将回来,装于袋内,蒸得稀烂,犒劳你们。”
嗨,说起来也是,那孙猴子也就是耗子别枪,窝里横。就你这馊主意,还是沙僧想着法儿,话到嘴边没说出来的,也敢做人家领导,提起鸡毛喝号。水平不水平的,也就那样儿了,关键人家现在有状态,那八戒沙僧,能做何收拾。
虽是行云,却也有远近,飞机都还需要方向,哪里有走到此处一条线过去的。
可红孩儿来此处的时间比较久,晓得那条路上南海去近,那条去远。他从那近路上,一驾云头,赶过了猪八戒,竟端坐在壁岩之上,变作一个“假观世音”的模样,专等候着那呆子。
可巧那呆子正纵云行处,忽抬头望见了观音。原本这变身什么的,怕的就是细节,正如那孙猴子所变,就给猪八戒认了出来。但是好死不死,泼猴子却让那猪八戒见了观音之时,切休仰视,只可低头礼拜。如此一来,看都不曾看得真切,他那里识得真假?
这才真是见象作佛,哄得猪八戒停云下拜道:“菩萨,弟子猪悟能叩头。”
但其实这红孩儿也只是曾远远的见过观音,只看他来来去去,这变身就是幻术加精神控制,哪里会没有破绽。可低头的猪八戒偏生是瞧不见这假观音的,红孩儿见此发笑,却道:“你不保唐僧去取经,却见我有何事干?”
218计来策往
猪八戒也是命苦,本该认出破绽,现在却只得答道:“弟子因与师父行至中途,遇着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个红孩儿妖精,他把我师父摄了去。是弟子与师兄等,寻上他门,与他交战。他原来会放火,头一阵,不曾得赢;第二阵,请龙王助雨,也不能灭火。师兄被他烧坏了,不能行动,着弟子来请菩萨,万望垂慈,救我师父一难!”
红孩儿能说自己坏话么?那孙猴子都知道吹嘘自己,更何况一不成熟的孩子——虽然他老爹给他发放了成年许可。于是只听他道:“那火云洞洞主,不是个伤生的,一定是你们冲撞了他也。”
猪八戒一听,这红孩儿还和观音有一腿?这可不好玩,只得立马变了方向道:“我不曾冲撞他,是师兄悟空冲撞他的。他变作一个小孩子,吊在树上,试我师父。师父甚有善心,教我解下来,着师兄驮他一程。是师兄掼了他一掼,他就弄风儿,把师父摄去了。”
这却是事实,只不过谁对谁错可就有了说法。红孩儿一听,本来就是如此,虽然我先动手,也不过是试探。他自家的道理,和孙猴子的道理又有什么区别。那假观音也不动声色:“你起来,跟我进那洞里见洞主,与你说个人情,你陪一个礼,把你师父讨出来罢。”
猪八戒心中大喜,乃道:“菩萨呀,若肯还我师父,就磕他一个头也罢。”看来,这呆子也算吃得亏的,可却定要分得,是为唐师父吃的亏,而不是为那孙猴子吃亏。
如此简单一计,猪八戒被赚入洞中,装于袋内,有来无回。红孩儿得意异常,那孙猴子观音找不来,现在就只能请比观音还大的势力来,要么是西天灵山,最好是如来,要么就是天庭之中,最好是老君亲来。
红孩儿自鸣得意,坐在火云洞当中道:“猪八戒,你有甚么手段,就敢保唐僧取经,就敢请菩萨降我?你大睁着两个眼,还不认得我是圣婴大王哩!如今拿你,吊得三五日,蒸熟了赏赐小妖,权为案酒!”
嗨,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想这架都打了两场了,龙王还在空中赶来降雨一场,你手中的唐僧洗剥干净了么,柴火可曾拾齐,锅灶是否完备,笼屉可曾拿出。没有,啥都没有,吊个三五日,不是给时间让人救出去么。
猪八戒听了此言,当即明白了,这还能有什么危险,不过是过场而已。于是干脆就坐袋子里面骂道:“泼怪物!十分无礼!若论你百计千方,骗了我吃,管教你一个个遭肿头天瘟!”骂了又骂,嚷了又嚷,一点儿没有做俘虏的自觉。
说来也是,这次可不一样,这一次猪八戒是被赚哄回来的,力还不曾出呢。更糟糕的是,这该是那孙猴子的锅,却只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想他天蓬元帅,贪狼星宿,本就多贪多疑,却因为一个低头不看,被自己最善长的变身术给麻了,岂不憋屈。
自己就是个骗人的人,却还给骗子骗了,那猪八戒的恨恨不已暂且不提。唐和尚身边的丁甲神却一转眼,怎么个天蓬元帅也被拿进了洞来。于是只得一阵腥风,冲着那孙猴子刮面而过。你道为何,还不是那猴头的人情难做么,可这取经团又着实不能散,可可的难为了人。
幸好,这阵儿风来,那猴头还就真打了一个喷嚏道:“不好!不好!这阵风,凶多吉少。想是猪八戒走错路也。”这话其实文不对题,走错路算得什么不好。
沙僧也道:“他错了路,不会问人?”算得什么不好?
孙猴子却道:“想必撞见妖精了。”还故弄玄虚,也是,好吹牛的人,就喜欢这一套。
沙僧对于那孙猴子的智商是持怀疑态度的,只是难说。只得又道:“撞见妖精,他不会跑回?
那猴子实在解释不了,又硬生生不乐意承人家丁甲神人的人情,只得道:“不停当。你坐在这里看守,等我跑过涧去打听打听。”
沙僧毕竟是个心眼好的“人”,直说:“师兄腰疼,只恐又着他手,等小弟去罢。”
可那孙猴子却道:“你不济事,还让我去。”
沙和尚的脸立马就黑了,当然,蓝靛色的也看不出来,只是不再说话。想来也是,这不济事,不就是因为你孙猴子惫懒么?平常多数时候,路上是没有妖怪的,可你也不能因此而少了伙食,十分状态没有八分,又怎么可能济事呢!
那猴子见此,没甚办法,也只得独个儿咬着牙,忍着疼,捻着铁棒,走过涧,到那火云洞前,叫声“泼怪!”那把门的小妖,又急入里报:“孙行者又在门首叫哩!”
说实话,红孩儿也正在愁,拿是把那猪八戒拿了回来,可你不能等到群经团时间长了才发觉啊。唐和尚都拿来一天了,中午饭不吃他,下午饭也不吃他,那你捉进来为何。但是干净吃了吧,没什么好处不说,这也不符合红孩儿的心思。
也怪不得这拿了猪八戒也不捆上,却是高高吊起,等他叫骂,大门敞开,高声喧哗,怕不是专门儿给出一阵风,定要把这声音吹出去,让那猴头听见吧。幸好,孙猴子果然没等多久就来了,否则的话,这戏可就不好演了。
既然对方演员到齐,红孩儿也就传令叫拿,那伙小妖,真是枪刀簇拥,齐声呐喊,即开门,都道:“拿住!拿住!”孙猴子果然也疲倦,不敢相迎,将身钻在路旁,念个咒语叫即变做一个销金包袱。
小妖看见,报道:“大王,孙行者怕了,只见说一声拿字,慌得把包袱丢下,走了。”
红孩儿见此,笑极而道:“那包袱也无甚么值钱之物,左右是和尚的破褊衫,旧帽子,背进来拆洗做补衬。”一个小妖,果将包袱背进,不知是行者变的。
可红孩儿明明是知道,为何还让把包袱背进来呢?红孩儿又是为何知道的呢?
老话儿说得好,乌鸦站在煤堆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此事儿其实一路多有犯下,就是在某些环境中,自身安排得不合理。
第一个就是白骨精了,荒郊野外山高路远,女子单身外出,拿的却是瓷瓶瓦罐儿,不是找摔么。当然,白骨精属于三无妖怪,哪里看得到自己这些明显的不合理,不吃唐僧肉要死,搏一搏,万一吃上了呢!
第二个却是银角大王,老虎叼走徒弟、舍了师父,捕青壮而丢了老弱不提,心慌难能把经念也不说,可此地已被日值功曹说了有妖魔,你一凡人,还到处上下走动个什么劲儿呢?
第三个自然是这红孩儿,破绽最小,那就是小孩子在这冬日里是坚持不了三日夜的。好在,童言毕竟无忌,话还不能太周全。
当然,这些都只能是做怀疑,没有明确的证据,孙猴子的一套自然是我说了就算,唐和尚人堆里出生的,怎么可能让你无端指责,无证而判。
可这样的事儿,当时的孙猴子也觉得不妥,真到了自己身上,却尽忘了。
想想这取经团,哪里曾有什么钱财,红孩儿一眼望过,衣服也旧,鞋也破,精神不振,身形羸弱,饭都未曾吃饱,销金包袱,带着做什么?
既然被带走,那孙猴子当时就道:“好了!这个销金包袱,背着了!”红孩儿却不以为事,丢了他在门内。
嘿,怪了,这可是镶嵌金线的包袱啊,销金者,镶金也,这也丢了?
219智纵连横
当时圣婴大王发下命令,却就是“包袱也无甚么值钱之物,左右是和尚的破褊衫,旧帽子,背进来拆洗做补衬”,如此明显的前后矛盾,却为何丢这个明显的问题在门内呢?
不是红孩儿不知道镶金物的贵重,也不是小妖们不贪,实乃是那圣婴大王故作姿态而已。想那红孩儿的目的,其实是十分明确的,要的是杀人放火受招安。这镶金抱负既然反常的出现在此,那定然是探子间谍,正好拿来做反间,可不就该丢在门内不管么。
那猴子处理别个的时候,好道是看出破绽。可当局者迷,事若关己,也就没了主意,哪里知道是计。果然进得门来,自以为得意,还假中又假,虚里还虚,即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个包袱一样。他的真身,却又变作一个苍蝇儿,钉在门枢上。
这些事儿,红孩儿切切不知,可那包袱就丢在门内,离此不远,也没人管顾这“值钱”的东西。他却当着这包袱的面儿,就要再使一计,只听叫道:“六健将何在?”
那猴子正听得猪八戒哼哼唧唧,也是骂得累了,才趴到高吊猪八戒的皮袋身上,就听这牛圣婴道:“你们认得老大王家么?你与我星夜去请老大王来,说我这里捉唐僧蒸与他吃,寿延千纪。”
既然是作计,那就不能太假了,什么延生长寿,与天地同休,不是自己吃得到的,延寿千纪,可谓合适。他哪里知道,孙猴子自来也懂不得唐僧肉有什么功效,真如此,好歹一边养着一边放血,不是凭空多出几分来。
六健将听了命令,自然往西南去请。这要是真去了,可不得拖上好些时间?可那孙猴子却如平顶山那时节一般儿,跟了上去。先去十数里,变作个牛魔王,拔下几根毫毛,变作几个小妖,就在这山凹里,驾鹰牵犬,搭驽张弓,充作打围的样子,专等候那六健将。
说实话,小妖懂得什么,平时没钱没吃了,乃是向山神土地讨常例钱,就是没钱的话,也“得捉几个山獐野鹿,早晚间打点群精;若是没物相送,就要来拆庙宇,剥衣裳”。如此行径,怎会知道山间疾苦,哪里晓得这山林树涧中不是个打猎之地。
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见了牛魔王,自然请他到了火云洞,那红孩儿一笑,喜道:“你们却中用,这等来的快。”即令:“各路头目,摆队伍,开旗鼓,迎接老大王爷爷。”这根本就不问人家从哪儿来的,你红孩儿驾云也没这般快的吧。
反正演戏嘛,看谁戏精伤身。那孙猴子假变牛魔王,像模像样,却得意忘形第一件儿事就做错。你看他昂昂烈烈,挺着胸脯,把身子抖了一抖,却立马就将那架鹰犬的毫毛,都收回身上,拽开大步,径走入门里,坐在南面当中。
你这全然是不打自招啊,好道是红孩儿根本不问,干脆又拜又作。那猴子哪儿知道自己早早就已然漏了,还道:“我儿,请我来有何事?”
可这红孩儿演戏起来就要飞,躬身道:“孩儿不才,昨日获得一人,乃东土大唐和尚。常听得人讲,他是一个十世修行之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寿似蓬瀛不老仙。愚男不敢自食,特请父王同享唐僧之肉,寿延千纪。”
唉,说实话,这孩子是罗刹女养大的,可能请罗刹女?不能,罗刹女根本不吃人。可问题是,一个不吃人的母亲,怎能教会孩子吃人呢?
孙猴子不知道这一节儿,只得用个软方式,想着哄这孩儿放了唐僧。于是打了个失惊道:“我儿,是那个唐僧?”世间能有几个唐僧,明知故问。
可红孩儿现在扮演的是不知道孙猴子探门这一茬的红孩儿,只得道:“是往西天取经的人也。”
那猴头多巧,干脆吹出自己来:“我儿,可是孙行者师父么?莫惹他,莫惹他!别的还好惹,孙行者是那样人哩,我贤郎,你不曾会他?那猴子神通广大,变化多端。他曾大闹天宫,玉皇上帝差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也不曾捉得他。”
那红孩儿听到此处,肚子里感到好笑,就我这一洞的小妖,也未曾真捉得住个苍蝇,那这苍蝇是不是也算神通广大呢?
那猴子继续说道:“你怎么敢吃他师父!快早送出去还他,不要惹那猴子。他若打听着你吃了他师父,他也不来和你打,他只把那金箍棒往山腰里搠个窟窿,连山都掬了去。我儿,弄得你何处安身,教我倚靠何人养老!”
这话一听,破绽太多了,简直不符合任务性格嘛!于是红孩儿回道:“父王说那里话,长他人志气,灭孩儿的威风。”于是才那将那孙猴子找门认亲,败请龙王,再寻观音,八戒被捉的前后表了一番。这才指道:“那行者今早又来我的门首吆喝,我传令教拿他,慌得他把包袱都丢下走了。却才去请父王来看看唐僧活像,方可蒸与你吃,延寿长生不老也。”
那红孩儿到底还有点儿孩儿心性,一顺趟,干脆把包袱之事也说了出来,可这话却是破绽啊。
那猴头一想,也是,若这包袱有价值,怎么就丢在门后;可若是没价值,那拣破烂儿回来做什么呢?孙猴子脑中疑惑了一下,干净微笑着试探一下道:“我贤郎啊,你只知有三昧火赢得他,不知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哩!”
红孩儿一听:糟糕了,多说多错,却是把个值钱的包袱乱丢了。是了,若是拣它回来,就该好好放着,若不然,拣它回来做什么呢?咦,不对,若是迟疑,定然漏了破绽,该是瞧不起他。于是赶紧傲然道:“凭他怎么变化,我也认得,谅他决不敢进我门来。”
那孙猴子再添疑惑,你就这么聪明,我却不是败了形迹。于是再问道:“我儿,你虽然认得他,他却不变大的,如狼犺大象,恐进不得你门;他若变作小的,你却难认。”
红孩儿却反转言语,可可打趣儿似的道:“凭他变甚小的,我这里每一层门上,有四五个小妖把守,他怎生得入!”没错,这完全是孩子话,小妖有什么手段。
那猴子一听,却也不再疑惑,轻看了那红孩儿道:“你是不知,他会变苍蝇、蚊子、虼蚤,或是蜜蜂、蝴蝶并蟭蟟虫(蚊蚋、叶蝉)等项,又会变我模样,你却那里认得?”
红孩儿自然从人设下手,傲气道:“勿虑,他就是铁胆铜心,也不敢近我门来也。”
那孙猴子闻言,方才放下戒心。却立马想到,不对啊,咱可不是来吃唐僧肉的,得要想方设法儿拖延拖延时间才是。无奈,只想了个馊主意道:“既如此说,贤郎甚有手段,实是敌得他过,方来请我吃唐僧的肉,奈何我今日还不吃哩。”
于是却说出了:“我近来年老,你母亲常劝我作些善事。我想无甚作善,且持些斋戒。”这般话儿来。
既然孙猴子并未有怀疑到红孩儿的别有用心,那现在就只要逼走那孙猴子了。乃问道:“不知父王是长斋,是月斋?”
那猴头哪里知道这红孩儿的刁钻古怪,生怕他问出个破绽,却回道:“也不是长斋,也不是月斋,唤做雷斋,每月只该四日。”这也是奇了怪了,作为正面人物的孙猴子,往往是不问证据一概自我判定,反而作为妖精的红孩儿,却非得拿过证据来。
他就问了:“是那四日?”
220斗智斗心
那猴子只得编着谎话道:“三辛逢初六。今朝是辛酉日,一则当斋,二来酉不会客。且等明日,我去亲自刷洗蒸他,与儿等同享罢。”
红孩儿闻言心中就暗想道:“我父王平日吃人为生,今活够有一千余岁,怎么如今又吃起斋来了?想当初作恶多端,这三四日斋戒,那里就积得过来?此言有假,可疑,可疑!”
其实也是,红孩儿捉住唐僧之时,未曾想起要请自家老父亲;两败孙猴子得意之时,也未曾想起要请自家大人;捉了猪八戒,喝退猴子了,想起请牛魔王来了,哪儿就这么巧。
那孩儿心里敞亮,戏却还继续演了下去。也是,这事儿保不齐哪儿出现了破绽,那这就得不到一方势力的垂青了。于是抽身走出二门之下,叫来六健将来问:“你们老大王是那里请来的?”
小妖哪里懂得这些,只如实道来:“是半路请来的。”
那红孩儿演戏演全套,要骗孙猴子,还要骗猪八戒,更要骗自家洞内的人,甚至要把自己都给骗了,这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就如此,都还得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里能得百分之百啊。
既然得了小妖的口实,红孩儿自然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不好了!着了他假也!这不是老大王!”
小妖们哪里知道,却一齐跪下道:“大王,自家父亲,也认不得?”
红孩儿却解释道:“观其形容动静都象,只是言语不象,只怕着了他假,吃了人亏。你们都要仔细,会使刀的,刀要出鞘,会使枪的,枪要磨明,会使棍的使棍,会使绳的使绳。待我再去问他,看他言语如何。若果是老大王,莫说今日不吃,明日不吃,便迟个月何妨!假若言语不对,只听我哏的一声,就一齐下手。”
如此,自然是合理合情,表面上一看,绝不存在红孩儿还怀有其他目的。
洞中小妖各各领命讫,红孩儿却复转身到于里面,对着行者当面又拜,伏于地下道:“愚男一则请来奉献唐僧之肉,二来有句话儿上请。我前日闲行,驾祥光,直至九霄空内,忽逢着祖延道龄张先生。”
这却让那孙猴子吃了一惊,要知道,孙猴子的概念里,妖仙是不两立的。于是问道:“可是做天师的张道龄么?”
红孩儿却不一样,仙乃是人、鬼、妖的进化渠道。乃道:“正是,他见孩儿生得五官周正,三停平等,他问我是几年,那月那日那时出世,儿因年幼,记得不真。先生子平精熟,要与我推看五星,今请父王,正欲问此。倘或下次再得会他,好烦他推算。”
那孙猴子也曾问对,以之探听变化而来妖怪的底细。可那猴头问的东西,都是些什么,要么诱供,要么强逼,无所不用其极不说,效果还一点儿体现不出来。
白虎岭上,或是川普一般全懂,直言:“师父,你那里认得!老孙在水帘洞里做妖魔时,若想人肉吃,便是这等:或变金银,或变庄台,或变醉人,或变女色。有那等痴心的,爱上我,我就迷他到洞里,尽意随心,或蒸或煮受用;吃不了,还要晒干了防天阴哩!师父,我若来迟,你定入他套子,遭他毒手!”以此吹嘘自己正确。
或是强行压人一头,盖大帽子道:“师父,我知道你了,你见他那等容貌,必然动了凡心。若果有此意,叫八戒伐几棵树来,沙僧寻些草来,我做木匠,就在这里搭个窝铺,你与他圆房成事,我们大家散了,却不是件事业?何必又跋涉,取甚经去!”以此强行指责路线性错误。
平顶山上,或是语言透着诱导性错误:“你这个泼魔,怎么敢来惹我?你也问问老孙是几年的人儿!你这般鬼话儿,只好瞒唐僧,又好来瞒我?我认得你是这山中的怪物,想是要吃我师父哩。我师父又非是等闲之辈,是你吃的!你要吃他,也须是分多一半与老孙是。”以此强压口实。
或是见人三分疑“你既怕虎狼,怎么不念《北斗经》?”以此明证他人的不实。
就是这号山之上,也是一再逼问,拿不出半点儿证据,却也没半点儿办法,全然凭借疑人偷斧,干脆不经审判,直接实行毁灭打击,可谓霸道逻辑,美式思维。
可这里,那红孩儿一问,孙猴子闻言,却坐在上面暗暗苦笑道:“好妖怪呀!老孙自归佛果,保唐师父,一路上也捉了几个妖精,不似这厮克剥。他问我什么家长礼短,少米无柴的话说,我也好信口捏脓答他。他如今问我生年月日,我却怎么知道!”
这一问,才晓得那孙猴子到底多“聪明”,一则符合逻辑,二则符合语言环境,三则正是能问出个真假。那猴子也算乖巧,巍巍端坐中间,也无一些儿惧色,面上反喜盈盈的笑道:“贤郎请起,我因年老,连日有事不遂心怀,把你生时果偶然忘了。且等到明日回家,问你母亲便知。”
处变不惊,倒也尚算,可是言语却完全跟不上形式,红孩儿就只说了:“父王把我八个字时常不离口论说,说我有同天不老之寿,怎么今日一旦忘了!岂有此理!必是假的!”
是啊,那猴子踩这种语言陷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白虎岭上,真白骨成了伪证据;宝林寺里,老国王得了凡间活。
不过,谁让那孙猴子直白的言语就只知道拿人口角呢?
黄风岭上,遇上疾风,猪八戒曾道:“师兄,十分风大!我们且躲一躲儿干净。”
可那孙猴子却冷笑道:“兄弟不济!风大时就躲,倘或亲面撞见妖精,怎的是好?”这不是专抓小脚么?
刚进西牛贺洲,那猪八戒解那唐僧尴尬道:“哥啊,你只知道你走路轻省,那里管别人累坠?自过了流沙河,这一向爬山过岭,身挑着重担,老大难挨也!须是寻个人家,一则化些茶饭,二则养养精神,才是个道理。”
那猴头不知人家主要说的是后勤没有保障,却瞎喝道:“呆子,你这般言语,似有报怨之心。还象在高老庄,倚懒不求福的自在,恐不能也。既是秉正沙门,须是要吃辛受苦,才做得徒弟哩。”
正反都是你对,合着咱只有不说了呗。
可这一次,那红孩儿一言已定,只听哏的一声,群妖枪刀簇拥,望行者没头没脸的扎来。那猴头没办法,只能漏了陷儿,使金箍棒架住了,现出本象,对红孩儿道:“贤郎,你却没理。哪里儿子好打爷的?”
这也是实话,虽说是个假货,但是人家家教好啊,却满面羞惭,不敢回视。一则乃是先动手,倒逼得孙猴子显形,乃有弑父之嫌;二则非要杀那猴头,乃是要让他搬救兵,请势力的。
那猴子得了此间一会儿功夫,干净化了一道金光,走出了红孩儿的洞府。小妖赶忙道:“大王,孙行者走了。”
红孩儿眼角笑道:“罢,罢,罢!让他走了罢!我吃他这一场亏也!且关了门,莫与他打话,只来刷洗唐僧,蒸吃便罢。”这,却是打定主意等那孙猴子背后的援军和势力了。
可这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红孩儿心心念念的不是那观音的势力,可这孙猴子惫懒,号山这地儿,离得西方甚远,离得东方也不近,那猴头还受伤在身,竟是还走最近的势力,观音那地儿去了……
221南海观音
当时那孙猴子沾了点小便宜,便得意洋洋,呵呵大笑,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却回了沙僧的话,卷帘将真心鄙视,话里有话道:“哥啊,你便图这般小便宜,恐师父性命难保。”
是啊,那唐僧都被捉住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动手开吃呢。那猴头这才打起精神不在腰痛,准备请观音来。沙僧赶忙道:“你置下仇了,恐他害我师父。你须快去快来。”
南海,非是那孙猴子不急,乃是因伤,跑了半个时辰,到了普陀山洛伽崖。那二十四诸天从乌鸡国回来,巧了,也在此处迎着。孙猴子经报,以最快的速度说了来龙去脉,只望赶紧救人。那观音却反而不急,道:“既他是三昧火,神通广大,怎么去请龙王,不来请我?”
她哪里知道,孙猴子不请观音,那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一则观音是上司的上司,能让她知道自己不给力么?二则唐僧是指定的取经人,孙猴子却在争权,观音会支持?三则,观音的实力比孙猴子强,龙王不用欠人情,观音的人情可不好还。
可话还不能这么说,再者,红孩儿的背景是牛魔王。牛魔王怎么了?牛魔王是七大圣之首,当初反的是天庭,受招安的是猴子。若是牛魔王也受了招安,那这事儿就可乐了,他大哥的位置,总不能比他矮吧。
再说其他人,没关系的,未必请的动,有关系的,往往每一个都比自己有本事。当然,没本事的请来也没用啊。这么一算计,观音作为上司,为了取经事宜而受请,反而这人情还比其他人好赖些。
如此,那猴头乃说道:“本欲来的,只是弟子被烟熏了,不能驾云,却教猪八戒来请菩萨。”猪八戒却也没来,他才道:“未曾到得宝山,被那妖精假变做菩萨模样,把猪八戒又赚入洞中,现吊在一个皮袋里,也要蒸吃哩。”
却不想,那观音听了,心中大怒道:“那泼妖敢变我的模样!”恨了一声,将手中宝珠净瓶往海心里扑的一掼,唬得那行者毛骨竦然,即起身侍立下面。
心道:“这菩萨火性不退,好是怪老孙说的话不好,坏了他的德行,就把净瓶掼了。可惜,可惜!早知送了我老孙,却不是一件大人事?”
哎呀,难道这变换别人的身份,还遭别人的忌讳么?非也,若真个如此,那也就不该传下什么变身术了,可现实却是,但凡有点儿法力,都能变做他人,冒名顶替者甚多,哪里值得忌讳。可这观音,怎就如此呢?
第一个叫名声,这观音本是不注重别人的,当时在黑风山上,观音变做苍狼凌虚子,那孙猴子还打趣儿说过,“妙啊!妙啊!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
观音却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可这一次,红孩儿假扮的身份却是取经团领导,骗的乃是直属下属。
第二个就是敲打了,孙猴子做事,一向自由散漫,不服管不听劝,惹祸一堆不说,关键是没有解决的能力。既然如此,你就该多问问人,群策群力,请龙王做什么,丢人现眼,自家事丢到了人家门前。
也是,说起来这灵山归于天庭管辖,可毕竟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第三个呢,那就是这观音心痛,刚不久才损失了一滴先天之水,乾坤甘露,现在你孙猴子却还再来一次,岂不是克星?转念一想,得要警告警告龙王,干脆把瓶子投了下去。
却不料,不多时,只见那海当中,翻波跳浪,钻出个瓶来,原来是一个大乌龟驮着出来,点头哈腰,二十四拜,极敬躬身。
孙猴子小声儿自言自语,暗笑道:“原来是看瓶的,想是不见瓶,就问他要。”
那观音不是要敲打孙猴子么,就喝道:“悟空,你在下面说甚么?”孙猴子哪儿能站在枪口边犯错,直道没说什么。却让那观音教:“拿上瓶来。”
孙猴子屁颠儿屁颠儿跳了过去,即去拿瓶,结果却莫想拿得他动。好便似蜻蜓撼石柱,怎生摇得半分毫?那猴子冷汗浃背,赶忙上前跪下道:“菩萨,弟子拿不动。”
嗨,领导给你安排你办不到的事情,可不就是要除一除你身上的傲气么。观音这才说道:“你这猴头,只会说嘴,瓶儿你也拿不动,怎么去降妖缚怪?”
说实话,这个就是敲打了,可惜这猴头也不是第一次被敲打了,那唐和尚恨不得敲死他。你看那猴头哪里懂得这许多,还非得吹嘘道:“不瞒菩萨说,平日拿得动,今日拿不动。想是吃了妖精亏,筋力弱了。”
观音个唐和尚可不一样,这是个有实力的,换句话说,那就是我可不用靠着你。
于是毫不留情面,斜眼蔑视着那猴子说了起来:“常时是个空瓶,如今是净瓶抛下海去,这一时间,转过了三江五湖,八海四渎,溪源潭洞之间,共借了一海水在里面。你那里有架海的斤量?此所以拿不动也。”
一滴甘露水,到底有多珍贵呢?现在完全就可以做一个换算,那就是远超一海之水。
也难怪那镇元子心下欢喜,这样的宝贝,根本不是世间应有的,完全是先天留存,用一滴就少一滴,怎么不珍贵呢?
那孙猴子闻言,这才不敢再吹,合掌道:“是弟子不知。”
却又见那观音菩萨走上前,将右手轻轻的提起净瓶,托在左手掌上。那龟点点头,钻下水去了。孙猴子不敢和观音吹嘘,却看不起位卑之人,竟还道:“原来是个养家看瓶的夯货!”
观音闻言,也不问罪,乃坐定说了:“悟空,我这瓶中甘露水浆,比那龙王的私雨不同,能灭那妖精的三昧火。待要与你拿了去,你却拿不动;待要着善财龙女与你同去,你却又不是好心,专一只会骗人。你见我这龙女貌美,净瓶又是个宝物,你假若骗了去,却那有工夫又来寻你?你须是留些甚么东西作当。”
什么意思,观音贪财么?观音贪财,否则那龙女为什么叫善财龙女,不贪财,何来的财可以“善”财呢?可是,其实那孙猴子却不懂得这些,作为一方势力,这猴王的位置,其实方方面面都是那马、流二元帅,崩、芭二将军在打理,怎晓得要多少人,懂得要多少钱。
观音却知道,一方势力,那就得有钱有人。不一样的却是,小乘佛法修成再改修大乘佛法的观音,走的是精英政策,而非是多。
孙猴子哪里知道这些缘故,只是一个劲儿卖惨道:“可怜!菩萨这等多心,我弟子自秉沙门,一向不干那样事了。你教我留些当头,却将何物?我身上这件绵布直裰,还是你老人家赐的。这条虎皮裙子,能值几个铜钱?这根铁棒,早晚却要护身。但只是头上这个箍儿,是个金的,却又被你弄了个方法儿长在我头上,取不下来。你今要当头,情愿将此为当,你念个松箍儿咒,将此除去罢,不然,将何物为当?”
你以为那观音真是要你东西,这乃是最高级的炫富啊,却敲打来敲打去,敲打不醒这猴头来。
观音无奈,只得道:“你好自在啊!我也不要你的衣服、铁棒、金箍,只将你那脑后救命的毫毛拔一根与我作当罢。”嘿,这东西不就是观音送的,要来作甚?
222难教孙猴子,再教红孩儿
不然,正如观音敲打孙猴子一般,这榆木脑袋不开窍,观音不是真要那救命毫毛,而是在提点这孙猴子呢。自六百三十九年腊月,观音送了三片杨柳叶与这猴头,至今已足有四年。四年了,这杨柳叶儿化作的救命毫毛,依然是毫毛,孙悟空,你可见过?
这般仙术,乃是真正的做假成真,化学反应,物质起了转换。但是那猴子果然是不不上道的,心里反感,那就无论如何都上不了车,还直道:“这毫毛,也是你老人家与我的。但恐拔下一根,就拆破群了,又不能救我性命。”
观音恨铁不成钢,大骂道:“你这猴子!你便一毛也不拔,教我这善财也难舍。”
孙猴子没脸没皮,还嬉笑道:“菩萨,你却也多疑。正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千万救我师父一难罢!”
既如此,那菩萨也不再提点,干脆下了莲台,云步香飘上石崖道:“悟空过海。”
那猴子见了观音的手段,到底尊敬了几分儿,乃躬身道:“请菩萨先行。”
观音却偏不,乃回:“你先过去。”
这一次那孙猴子却磕头道:“弟子不敢在菩萨面前施展。若驾筋斗云啊,掀露身体,恐菩萨怪我不敬。”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是小瞧人家。
观音也不答话,着善财龙女去莲花池里,劈一瓣莲花,放在石岩下边水上,教:“你上那莲花瓣儿,我渡你过海。”
孙猴子见了道:“菩萨,这花瓣儿,又轻又薄,如何载得我起!这一-翻跌下水去,却不湿了虎皮裙?走了硝,天冷怎穿!”
观音立马变脸,喝道:“你且上去看!”
这一次,才算是让那孙猴子听了话,也不敢再推辞,舍命往上跳。果然先见轻小,到上面比海船还大三分,他才欢喜道:“菩萨,载得我了。”
观音因此道:“既载得,如何不过去?”
孙猴子哪里知道这观音的良苦用心,这就是要让你听话啊,你看那玉龙,不听话,不是变做了牲畜,到底还得听话么。可那猴头就这么个性子,给枣子未必听话,得要给棍子。你看他道:“又没了篙桨篷桅,怎生得过?”
观音实在难教,干脆:“不用。”只把他一口气吹开吸拢,又着实一口气,吹过南洋苦海,得登彼岸。
那猴子先行,不一时已是却脚-实地,却笑道:“这菩萨卖弄神通,把老孙这等呼来喝去,全不费力也!”全然不知此番儿事情,乃是要让你孙猴子听话,不听话的下属,要他做什么呢?
回过头来,观音带着白鹦哥和木叉先行出了自家小岛,却又吩咐木叉道:“你快上界去,见你父王,问他借王罡刀来一用。全副都要。”你道为何那一滴甘露,远大于一海之水,这不,还得要加上全副天罡刀来,甚至这些,都还不够。
那惠岸行者木叉,借来三十六把天罡刀,却被这观音化作千叶莲台,这番儿,才带了孙猴子,离海往号山一行。那猴头全然看不懂观音的节奏,却不知,人家已然专门儿计划了针对性的项目来对付红孩儿。
待到号山,观音既把基层全然叫了出来,那土地山神,只闻:“汝等俱莫惊张,我今来擒此魔王。你与我把这团围打扫干净,要三百里远近地方,不许一个生灵在地。将那窝中小兽,窟内雏虫,都送在巅峰之上安生。”
不一时,果然三百里上下打理个干干净净,却是水起如潮,漫过山头如海势,浪涌奔滔,冲开石壁似汪洋。这一下,半个号山,全然成了普陀一般,竟是要以这海水的数量,生生压过那三味真火的质量。
那孙猴子看得精彩,哪里懂得观音的教导。前者是教他为人,可他依旧是个畜生;现在不教他学习了,只叫听话,他却还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你看他竟暗中赞叹道:“果然是一个大慈大悲的菩萨!若老孙有此法力,将瓶儿望山一倒,管甚么禽兽蛇虫哩!”
那菩萨也只得放任,管不了他,却叫道:“悟空,伸手过来。”既拔杨柳枝,蘸甘露,把他手心里写一个迷字,教他:“捏着拳头,快去与那妖精索战,许败不许胜。败将来我这跟前,我自有法力收他。”
那孙猴子再次来战,却不料,红孩儿这一次却死活不出门了。你道为何,其实红孩儿时时监控着枯松涧地界,等的就是那孙猴子背后势力。
是以,第一次请了龙王,那孙猴子分明往东,红孩儿得胜回洞,却告诉了那孙猴子变做的牛魔王,请了四海龙王也未曾赢得自己。这一破绽,孙猴子未知,那红孩儿其实也未曾发觉。
待那猪八戒要请观音之时,红孩儿监控区域没见着救兵,才猜到这取经团定要搬救兵去。
可这一次,那孙猴子三战火云洞,却是左右无人,独木难支。若是没有救兵,那这红孩儿到底是吃唐僧肉呢,还是吃唐僧肉呢?若是背后势力不出面,这一场战斗其实毫无意义,是以,红孩儿绝不轻出,只待那孙猴子搬人。
却不料,那猴子也是执着,门都打坏了去,红孩儿不得不战,却斗经四五个回合,那猴子就捏着拳头,拖着棒,败将下来。红孩儿见了,这可达不到目的,赶忙立在山前,直接说道:“我要刷洗唐僧去哩!”
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可那孙猴子呢,却愣是不走,你不去搬救兵,杵这儿有什么用呢?
那猴头一味激将,红孩儿也是无奈,终不能真个把唐僧给蒸了吧,只得一路撵那猴子。孙猴子手中字“迷”,加上言语刺激,还真个把红孩儿给引到了观音的布置之内。
孙猴子既然有了救兵,干脆将身一幌,藏在那救兵的神光影里。
红孩儿见没了行者,走近前,睁圆眼,对着观音就是一句经典:“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么?”可那观音之时不答。红孩儿只得拈转长枪喝道:“咄!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么?”观音哑口无言,红孩儿干脆往她那儿劈心刺一枪来,却只见她化道金光,径走上九霄空内。
其实,红孩儿自然是认得观音的,虽说变身术是一门儿幻术加心理暗示的手段,但好歹也要装扮装扮。但问题是,观音并非是红孩儿最好的投靠对象,那猴子二搬救兵,却是同一方势力,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问题是,这一次可就未必由得自己了,这又如何是好呢?
没有,一番儿也无,这一次,红孩儿暗中可是被那孙猴子手心里的禁制给“迷”住了的。既如此,又能有多少理智,思考自己万不出门之前的把戏呢,只是全然若一个小孩儿一般,放开了自己当初天性的一面来。
说来也是,红孩儿一个三百多岁的老小孩,智商次次碾压那孙猴子,却在观音布置好的场所呵呵冷笑:“泼猴头,错认了我也!他不知把我圣婴当作个甚人。几番家战我不过,又去请个甚么脓包菩萨来,却被我一枪,搠得无形无影去了,又把个宝莲台儿丢了,且等我上去坐坐。”
这还不说,瞬间失智的他,也学菩萨,盘手盘脚的,竟坐在了假莲台当中……
223收降红孩儿
这红孩儿要是个长得不怎么样的,那这萌还卖不出去。可偏偏这圣婴大王,气质又好,修养又高,不似那孙猴子,但凡怀疑,就要打死;人家怀疑,那就要证实。如今虽然是暂时被控,失心了一点儿,却全然卖出一副熊猫级的萌态来。
要真如此,也还罢了,但是观音可不是来看小可爱的,而是来显手段的。那菩萨也不听孙猴子的一再戏谑言语,却将杨柳枝往下指定,叫一声:“退!”只见那莲台花彩俱无,祥光尽散,原来那妖王坐在刀尖之上。即命木叉:“使降妖杵,把刀柄儿打打去来。”
说实话,这红孩儿既然有罗刹女的基因,是否也有牛魔王的基因呢?虽然这只是个笑话,但是幸好红孩儿还是有着很不错的恢复力的,再加上蛟魔王的剔骨之术,尽管那木叉将降魔杵,如筑墙一般,筑了有千百余下,但是红孩儿却按着穿通两腿的刀尖,咬着牙,忍着痛,且丢了长枪,用手将刀乱拔来。
且不说二郎神没有三只眼,怕是真有了,她老爹怕是基因又出问题了。也不说那凤凰生出的没一只凤凰,也不知为何基因全都变异。就是龙生九子,九子也非龙,已然说明了基因在这方世界没什么作用。
如此一来,尽管那红孩儿也是伤重流血,也没有什么原形可露,看上去的情形,反倒像是屡败屡战的英雄,气虽短,节还犹长。这样的行为,配合输人不输阵的气概,竟有了几分牛魔王的影子,也让那观音菩萨起了怜悯之心。
确实,颜值既是正义,这样歪曲的思想,不但发生在当今社会,古已有之。既然有了不舍,那观音也就生出了收服之心。说来也是,那黑熊精的潜力非常,自然引得观音动心;这红孩儿的潜力更有甚之,岂不是块上好的璞玉,怎让人舍得。
那观音既然生出此心,自然见不得太惨,唤木叉道:“且莫伤他生命。”却又把杨柳枝垂下,念声“唵”字咒语,那天罡刀都变做倒须钩儿,狼牙一般,莫能褪得。
这却没法了,红孩儿的计划现在已然只得到了此处,却才慌了,不得不扳着刀尖,痛声苦告道:“菩萨,我弟子有眼无珠,不识你广大法力。千乞垂慈,饶我性命!再不敢恃恶,愿入法门戒行也。”
观音也知道,临刑告饶,大多是口服心不服。但闻得此言,却与二行者、白鹦哥低下金光,到了圣婴大王面前,问道:“你可受吾戒行么?”
形势比人强,此时节的红孩儿,就算还有什么资本,也都被捆住了手脚,只盼解脱。于是点头滴泪道:“若饶性命,愿受戒行。果饶性命,愿入法门。”
既然是和尚,那观音亦是当场剃度,道:“既如此,我与你摩顶受戒。”就袖中取出一把金剃头刀儿,近前去,把那怪分顶剃了几刀,剃作一个泰山压顶,与他留下三个顶搭,挽起三个窝角揪儿。
此方天地,三界一体,都是汉文化继承之地,这观音剃出的头发,乃是脑袋顶门儿上一个寿桃形式,留着点刘海,两边留着发堕,既是垂髫。垂髫扎起,既是总角,也就是那太上老君金角童儿和银角童儿的来历。
这孙猴子还了老君五件宝贝,并没有见到那老君复活两人的大法,却也在人间见过这等造型。且加上红孩儿略显高大,顶门上的头发也较多,正如女童在头顶正中留一小撮胎发,若编起来则称之为“羁”,与那总角之“角”相对。
于是那猴子就在旁嘲笑人家道:“这妖精大晦气!弄得不男不女,不知像个什么东西!”
猴子一如既往的嘴臭,可观音并不理会得他,乃对红孩儿说道:“你今既受我戒,我却也不慢你,称你做善财童子,如何?”
红孩儿也不理会得他,那猴头就是个配角而已,理他作甚。于是点头受持,只望饶命。观音这才用手一指,叫声:“退!”咣的一声,天罡刀都脱落尘埃,童子身躯却也恢复不损。
正此时,观音却立马叫道:“惠岸,你将刀送上天宫,还你父王,莫来接我,先到普陀岩会众诸天等候。”那木叉也是领命,送刀上界,后回海不题。
可这却捅了马蜂窝了,还记得那孙猴子因何不服如来么?就是因为如来乃是用计,对于直肠子的人来讲,并非所谓的“光明正大”,说白了就是不符合“我”的“规矩”。
孙猴子自己本性跳脱,这红孩儿却还有些孩子气,野性未定,见那腿疼处不疼,臀**不破,头挽了三个揪儿,关键是打他的主力还走了。于是他走去绰起长枪,却反悔道:“那里有甚真法力降我!原来是个掩样术法儿!不受甚戒,看枪!”
那孙猴子闻此,直恨恨,他却不知自家当初不也是这样子么,真是红果果的双标。于是就要轮铁棒打,不料观音却只叫:“莫打,我自有惩治。”又袖中取出一个金箍儿来道:“这宝贝原是我佛如来赐我往东土寻取经人的金紧禁三个箍儿。紧箍儿,先与你戴了;禁箍儿,收了守山大神;这个金箍儿,未曾舍得与人,今观此怪无礼,与他罢。”
看来,在观音的眼里,红孩儿是胜过孙猴子的,乃将箍儿迎风一幌,叫声:“变!”即变作五个箍儿,望童子身上抛了去,喝声:“着!”一个套在他头顶上,两个套在他左右手上,两个套在他左右脚上。
看来,在观音心中,红孩儿是远胜过那孙猴子的。
就这么瞬间功夫,观音已然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你看她说道:“悟空,走开些,等我念念《金箍儿咒》。”
孙猴子多慌啊,这份苦楚就不是人受得了的,急忙委委屈屈的道:“菩萨呀,请你来此降妖,如何却要咒我?”
那观音乃是故意的,因为这猴子分明是记打不记吃,可这一次,却不是打他,乃道:“这篇咒,不是《紧箍儿咒》咒你的,是《金箍儿咒》咒那童子的。”
孙猴子惊了一身冷汗,却才放心,紧随左右,听得他念咒。念了几遍,却才住口,这善财童子也就不疼了。却起身看处,颈项里与手足上都是金箍,勒得疼痛,便就除那箍儿时,莫想褪得动分毫,这宝贝已此是见肉生根,越抹越痛。
那猴子是个见笑别人,却见不得笑自己的,有这落井下石的机会,哪儿能放过。乃道:“我那乖乖,菩萨恐你养不大,与你戴个颈圈镯头哩。”他却不想,现在人家的身份可是你自家领导的童子,宰相门前三品官,懂得不……
善财童子闻得此言,也是个脾气不好的,又不是凭你的本事收得我来,干脆绰起枪来,乱刺孙猴子一通。那猴头哪里安得好心,急闪身,立在南海菩萨后面,叫:“念咒,念咒!”
观音也不听他讲,只将杨柳枝儿,蘸了一点甘露洒将去,叫声:“合!”
还记得这甘露有多珍贵么?只见红孩儿就丢了枪,一双手合掌当胸,再也不能开放,至今留了一个观音扭,即此意也。
善财童子开不得手,拿不得枪,方知是法力深微,没奈何,自家的算计只得功成一半,料不得那哪方势力才是自家的归属。于是才真心纳头下拜,不再反抗。
可这红孩儿吃了亏长了智,就知道了高低,那孙猴子却是吃了再多亏,心里还不服。两相比较,这善财童子的真心归降,竟让观音生出一股被捉弄的感觉。
224蛟魔安排不及,玉帝提前安排
自古至今,凡聪明人投降之际,皆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被看轻,定要显示显示自家的本领。
和那孙猴子明明看到人家和自己差不离,却还看轻他人不同,观音是一方势力的领头人,还是一个悉心女流,这一比较,那红孩儿实在是太像个规划好了投降路线的人了。
也是,若真是对那唐僧肉兴趣大,两日间,怎就不蒸上一蒸,好歹试一试口。
这么一点儿疑惑,在宰相肚子里,其实并非算得什么,可无奈那观音乃是女流,心中既然有了想法,总会留着点儿疙瘩。
于是念动真言,将那一海水,依然收去,更无半点存留。却对那孙猴子道:“悟空,这妖精已是降了,却只是野心不定,等我教他一步一拜,只拜到落伽山,方才收法。你如今快早去洞中,救你师父去来!”
果然不要得罪女人,连大慈大悲的观音都如此狠,也怪不得这红孩儿偏生不让她南海观音,这一方最近的势力做自己第一手投靠的选择。
且不说红孩儿终是得了好处,五十三参,归了正果。孙猴子却共沙和尚杀进洞门,剿尽小妖,救了唐僧师徒,吃饭走路。那三藏法师了解了经过,即忙跪下,朝南礼拜。孙猴子却终究是个让人看不上眼的狭小之辈,只道:“不消谢她,转是我们与她作福,收了一个童子。”
取经团这一顿饭虽也没吃得好,终究还是要西行赶路。可云中的蛟魔王紧赶慢赶,事儿已然完结了,这才到了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来。只见得此间一片狼藉,血也浸透,山中本就不多的妖怪,全然杀了个干净。蛟魔王四处搜寻,不敢放过一处,可惜的是,没有找到红孩儿。
转念一想,这却不是好事么,找不到,那就说明很可能还活着。可空口无凭,若是把这事儿和牛魔王说来,大抵也不会怪罪自己。可若是要通知自家嫂嫂,那不是得活刮了一身皮。
蛟魔王只得再三仔细,日久渐深,却是连个年都没法儿去他处过得。
天开四万七千零三十一年,六百四十四年,正月初九。正值早朝,玉皇大帝高坐灵霄殿,正为那文殊普贤,到东极妙严宫,在太乙救苦天尊处学得了御兽真言,从此安坐五台峨眉而高兴,却不料,今日那森罗殿中的秦广王再次捧书入朝。
书曰:“冥司阴曹,幽冥地府,自然轮回,本属应当。然,近年车迟国中,早来许多阴魂,乱了地府章程。经查,此乃车迟国灭佛兴道,假道欺佛之举,那受冤受难的和尚们,忍不得磨砺,自杀身亡之故。因他国中五雷道法,下神不敢擅专,特上书请批。”
那玉帝睁慧眼一看,原本借助了终南山三妖稳定了车迟国局势,可这近二十年的神迹,却让神权猛涨,渐渐掩盖了皇权。其实那三个妖怪也没争权,可这正如善恶之辩,日日为善,善犹不足,一时作恶,恶自有余。只要车迟国三妖在线,这“神仙”余威,终究来得比皇权更深。
玉帝想了想,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上次秦广王到来之时,还是因那孙猴子大闹地府所致。当然,当时这猴头属于恶鬼,该当监狱长之责;此次却是和尚自杀,全然属于审判机关的事情。不过,和尚之事,地藏王就不过问过问?
其实这却小看了那地藏菩萨了,既然人家能放弃了佛门的“高薪诚聘”,又岂是来此看顾和尚之辈,人家谋求的乃是机缘,乃是大道,不该管的,能管么?
地藏王不争权乃是好事儿,但是佛门又是修宫殿,又是送坐骑,难保那地藏一心为地狱中的众人。但是这疑人偷斧,既不是玉帝的性格,也不是天庭的执政方针。
是以,转过头来,要解决的实际问题,还是那车迟国自杀过多的和尚。
说起来那车迟国的和尚也忒多,十几年来增添、耗损,时时维持两千之数。好道是近年来有所减少,也算是有利于国家了。如此一想,那和尚,既不上税赋,也不服徭役,若是比例高了,实在是不利于国家通知。
可这多少数量合适呢?玉帝想起了乌鸡国这位打江山的国王来。他这一国,和尚出力者甚多,就连国名,实则应为青狮国。可惜的是,和尚对于治江山的作用是不大的,这就好似打江山的队伍,江山打下来以后,也不能留着拖累国家发展。
当时没有转业的说法,但是那乌鸡国王的处理方式也够极端的,只放五百度牒,全安排在了成为四十里处,全然不让和尚影响了国家的发展。
这方法好,既留了后路,也留有余地,既没有赶尽杀绝,也不至于拖累二三。玉帝想到此处,既命:“着六丁六甲,十八伽蓝,速往车迟国一行,务必保有五百僧人,以观后效。”也是,玉帝要的是中央集权,最好是平衡佛道。
嗯,对,平衡佛道,怪不得用六丁六甲夹杂着十八伽蓝。你想,着丁甲神乃是道教护法神将,十八伽蓝乃是佛教护法神将,此去岂不平衡。不过,这也不好办,如此平衡,却是着谁去传旨呢?传旨的要是不平衡,那这两帮子人马,岂非也不平衡?
其实这倒是那玉帝想得太多,说实话,这上边的人分派系,下边儿的人也分派系么?
党争之事,实际上在中华可谓年久日深,从部族联盟,到汉唐盛世,不管是外戚宦官,还是牛李党争,哪一样不是你反对的就是我认可的。这一点儿可以说米国玩的都是咱老祖宗剩下的糟粕。可这上面再怎么争竞,底下的人,径直站得队伍么?
别的不说,那五方揭谛,不就是佛门上贡给天庭玉帝使用的打工者么。
不过这却不是玉帝管得太细,乃是就现在的形式给出的最好的方式。这么一来,巡游西方的太白金星,就再一次的走进了玉帝的视野之内。这样的人,天庭外交官,道派人事,处理的却是西方诸事,刚好能和两方打交道。
就这么着,眼看取经团刚过了号山没多久,那暗中守护的保护神,却立即就少了三十人。好道是那孙猴子根本找不到六丁六甲,十八伽蓝的痛脚,要不然,这不是得要跳起来么。
太白金星带着三十个保护神一路西行,安排好车迟国能留下的五百僧人不提。这取经团虽过了号山,可那红孩儿的威能却好似正和冬日相冲,好歹打春,这一路却并不见些儿冰雪。
取经团一路走来,年夜饭也没得吃,幸好的是,愣有一个多月没见什么妖怪。其实也是,西天路难,大多数的时间却还是在路上,不管是妖怪还是城池,都只不过是取经路上为数不多的调剂。取经团的大多数时间,那还是得要消耗在崎岖看客的路上的。
而这一次上路,却更加艰难起来。想冬日里虽也未下雪,到底秋光天气也凉,更加凉透人心的是,原本号山就不富裕,红孩儿洞中更是少些斋饭。如此上山一场,空忙,下山一场,岂不是肚内更加饥荒。
确实,遇上妖怪的时候很艰难,但好歹长痛甚于短痛,漫漫西行路,取经团众人,怕也只有孙猴子是心里带着舒畅,旁人心里,可都是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