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所谓黑松林
无奈蛟魔王只得在那乌巢禅师的“佛音”下养伤,孙猴子却花果山下再次混天度日,兵解石一天天碎裂脱壳,取经团却团结一心步入了冬日。
这一日,蛟魔王伤病中醒来,已觉是能驾云而行,忙不迭的往东而去。桧树上的乌巢禅师依然不阻拦,却只是长叹,满面愁容,分明是对将来之事不太看好。
蛟魔王云慢,可这没什么速度的,还有取经团。原来,这孙猴子不团结人,但是却是取经团当中最重要的一环。你当为何那如来非得要钦点此人,正是因为这筋斗云者,施法未必可快,缩短的也就翻跟斗的前奏,但是这云程却远,随时可以保证后勤。
可现在,取经团虽是一心,猪八戒开道,沙悟净挑起了担子,但是这没有多少后勤补给的人马,一天能有多少力气走路呢?这样一比较,孙猴子虽是少了后勤,惫懒无比,但是总还是有后勤的。那猴头一走,虽是将士用命,却是没有了后勤。
这全靠路上运气来的后勤,伴着一路饿着的取经团,终于是来到了一带林丘。那三藏法师虽然也是肚子饿极,却也不好和一起饿着的徒弟们叫唤,却道:“徒弟呀,山路崎岖,甚是难走,却又松林丛簇,树木森罗,切须仔细,恐有妖邪妖兽。”
这话的话外音,其实是想要缓一缓劲儿,慢一慢程途,歇上一歇。可你看那呆子,反而抖擞精神,叫沙僧带着马,他使钉钯开路,领唐僧径入松林之内。不是人不理解,而是这森林中却是没什么可吃的,正是逢林莫入,该要赶忙过去,好找些食物充饥。
猪八戒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唐和尚不明白啊,正行处,那长老兜住了马,直接道:“八戒,我这一日其实饥了,那里寻些斋饭我吃?”
猪八戒不好反对,自己也还饿着呢,只得道:“师父请下马,在此等老猪去寻。”
沙僧歇了担,取出钵盂,递与八戒。八戒道:“我去也。”
唐长老哪里放心啊,这山林中,怎么来的食物。乃问:“那里去?”
猪八戒也知道,但是要歇息的是自家师傅,要吃饭的也是取经团领导,这能不管?只得说道:“莫管,我这一去,钻冰取火寻斋至,压雪求油化饭来。”
可你看他出了松林,往西行经十余里,更不曾撞着一个人家,真是有狼虎无人烟的去处。那呆子走得辛苦,心内沉吟道:“当年行者在日,老和尚要的就有,今日轮到我的身上,诚所谓当家才知柴米价,养子方晓父娘恩,公道没去化处。”
这才是人生不如意者,事十之八九。当时那孙猴子管后勤,却是只尽管了那唐长老,但好歹人法师肚量窄小,吃不得许多。恨只恨那猴头明明有余力,却偏偏不顾团结,只是顾得自家师傅,丢了兄弟。现在呢,却连看顾三藏法师,也补给不得。
那猪八戒时个食肠宽大,肉后体重的走路人,走着累,又走得瞌睡上来,思道:“我若就回去,对老和尚说没处化斋,他也不信我走了这许多路。须是再多幌个时辰,才好去回话。也罢,也罢,且往这草科里睡睡。”
这一睡,让那唐长老在那林间,直饿得耳热眼跳,身心不安,急回叫沙僧道:“悟能去化斋,怎么这早晚还不回?”
沙僧一路寡言少语,最是饿得,乃道:“师父,你还不晓得哩,他见这西方上人家斋僧的多,他肚子又大,他管你?只等他吃饱了才来哩。”
嗨,别看这沙和尚对孙猴子有意见,对这猪八戒也有意见。孙猴子不懂得团结,猪八戒该懂得吧,天蓬的出生就是军阵里边儿的人,哪里懂不得这些?但是万年苦修的卷帘将也弄不明白啊,你说你个天上下凡的,哪里来这么大食欲。
这却是犯了一个和孙猴子一样的错误,那就是以己度人。沙僧能忍,万剑穿心也能忍,但是猪八戒现在乃是凡身,忍得十天半月,忍得一月两月么?
那三藏法师就很是理解,使得超级无敌注意力转移大法,劝道:“正是呀,倘或他在那里贪着吃斋,我们那里会他?天色晚了,此间不是个住处,须要寻个下处方好哩。”
可是卷帘将和天蓬的任务目标不一样,猪八戒全然靠猜,沙和尚确实要打入内部的,许你这取经团上不得路?
于是沙僧道:“不打紧,师父,你且坐在这里,等我去寻他来。”那三藏法师也是无奈,只得应下了,赶紧找地儿吃饭休息打紧。
原本如此也就罢了,坏就坏在,那玄奘也是吃过苦的人,歇一歇脚,精神好转了起来,这一好转,就要解解闷儿,走一走,散一散步。
林间路,有那么好走么,寻不得方向下,却走错了。猪八戒一路往西,唐和尚辩不得方向却往南行。出得松林,忽抬头,见那壁厢金光闪烁,彩气腾腾,仔细看处,原来是一座宝塔,金顶放光。这是那西落的日色,映着那金顶放亮。
他就臆想,猜道:“我弟子却没缘法哩!自离东土,发愿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那放光的不是一座黄金宝塔?怎么就不曾走那条路?塔下必有寺院,院内必有僧家,且等我走走。这行李、白马,料此处无人行走,却也无事。那里若有方便处,待徒弟们来,一同借歇。”
这林子也能叫黑松林,却正如十字坡,凤凰山一般儿平常。既然是黑松林,那就就黑色松树林子的一概特色,辩不得路乃是其一,林深处见鹿也是差不离。
这不,三藏法师一路朝佛光前行,料不得这一去,就随塔到了一个好地方,可这好地方,却躺着个坏模样。那模样丑恶,让见过了沙僧悟能的唐和尚也尽吓了个倒退,遍体酥麻,两腿酸软,轻易就给一洞的小妖捉了去。
这一给抓住,那妖怪就起了心思。原来,此处正是碗子山波月洞,洞主正是天庭玉帝差来的传令兵,等的就是那猪八戒。于是这家伙心中便想道:“这等好和尚,必是上方人物,不当小可的,若不做个威风,他怎肯服降哩?”
这威风的一问,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呵呵大笑道:“我说是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要吃你哩,却来的甚好!甚好!不然,却不错放过了?你该是我口里的食,自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脱!”叫小妖:“把那和尚拿去绑了!”
这人是对了,却还不到位,取经人是对了,可这需要被传令的却不在。于是这持刀又问道:“和尚,你一行有几个?终不然一人敢上西天?”
那妖怪知道情报的重要性,而这唐三藏见他持刀,也生害怕,又老实说道:“大王,我有两个徒弟,叫做猪八戒、沙和尚,都出松林化斋去了。还有一担行李,一匹白马,都在松林里放着哩。”
这洞主闻得此言:“又造化了!两个徒弟,连你三个,连马四个,够吃一顿了!”但却吩咐小妖道:“不要出去,把前门关了。他两个化斋来,一定寻师父吃,寻不着,一定寻着我门上。常言道,上门的买卖好做,且等慢慢的捉他。”
这家伙不愧是朝中做官的,办事儿一套又一套的,用尽兵法。但是,为何如此?
166脱困碗子山
原来,这下界传令的妖怪,自号黄袍,却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奎木狼。奎宿者,西方白虎七宿第一宿,有天之府库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家伙自带了宝贝。
至于兵法,这家伙原本就是属于二十八星宿,星宿乃属于斗部,斗部皆为军区之人,自然是读兵法的。可这些都不是黄袍怪不主动捉人的原因,抓人,就意味着风险,就意味着尽全力。而这传令之事,需要的是隐蔽,剩下的两人一马,能一起抓么?
既如此,这黄袍怪知道自己要找的人么?
天蓬者,贪狼星,本就都是从属于斗部的,乃是旧识,更何况,军队对外,却还都就职于玉帝对内的职能。天蓬下界当猪,这奎星能不知道么?再说这攻入斗牛宫,事情可是很大条的。
天庭宫殿三十六,但是斗牛宫正对南天门,乃是坐北朝南第一宫,是进正殿的必经之地。想当初这天蓬投靠玉帝,可以说北斗群星就不会反对玉帝。但是南斗呢?天蓬攻上南斗宫门,不但是给了南斗一个巴掌,也代替天庭给了一记下马威。
这位置的重要性,就已经注定了这事儿瞒不下来,奎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猪八戒。可知道归知道,问题却在于,猪八戒不知道奎星下界。
如此一来,奎木狼就需要一个单独和猪八戒见面的机会,而主动抓捕,定然是两人一起抓,这能抓的住?唯有抓一个,放一个。可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也只能放到自己家中围捕才好办事。
这不,那沙悟净找到了已经说起了梦话的猪八戒,这才赶忙回转,却已然不见了自家师傅。这一找之下,正瞧见了那南塔金光。直抵碗子山波月洞,那猪八戒道:“兄弟莫怕,你且拴下马匹,守着行李,待我问他的信看。”那呆子才举着钯,上前高叫:“开门!开门!”
这一转,那黄袍果见来人,这才问起缘由,却笑答道:“是,是,是有一个唐僧在我家。我也不曾怠慢他,安排些人肉包儿与他吃哩。你们也进去吃一个儿,何如?”
猪八戒饿急眼了,就要进去,沙僧一把扯住道:“哥啊,他哄你哩,你几时又吃人肉哩?”
是啊,这请你吃饭,也要看是谁请啊,黄鼠狼请鸡,你应个什么。
其实非也。猪八戒虽然饿急了眼,但是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这黄袍怪虽然生相凶恶,但是那星官的身份做不得假。这奎木狼不是托魂下凡,也未尝变甚模样,拿的兵器乃是什么追魂取命刀,同为星官,天蓬能不认识。
可惜这沙僧不是星宿,乃是殿前卷帘将,平时抬着眼看人,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要知道他自己也带着任务,因何话少,你猪八戒也不知是敌是友啊。
这一拦,却把个奎星独处的算计给破坏了,这满山的小妖,正是群殴之地,那猪八戒也是灵光一现,立掣钉耙就要打,那沙和尚无奈之下,只得加入战团。你道这猪八戒群攻无敌?恰恰相反,这家伙乃是个单打独斗的将领,好得不是欺负弱小,怕的正是这围殴之术。
正如沙悟净不知猪八戒是敌是友,这猪八戒也不知道卷帘将下界何干,既如此,下界不好说上界话,干脆被抓进去算了。这两人小半年没进得多少食物,且不说士气、状态,哪怕是空着的肚子,也叫唤得紧。此消彼长,这黄袍怪也该是轻松拿下吧。
是以,若论赌手段,莫说两个和尚,就是二十个,也敌不过那妖精。却不料空中又有那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助着八戒沙僧。
黄袍怪哪儿知道这事儿啊,但是猪八戒一看,那沙僧虽尽力但是却无力,自己不想打纯属假打,这怎么还打上了三十回合。仔细一想,却是忘记了暗中还有神灵护佑,如此则万不能在此见面,这一见,不就漏泄了么?泄人底,不是得罪人么。
虽然猪八戒也不知道这星官下界何事,但是自己绝不能搅扰了人家的任务啊。暗生退意,却不料,那黄袍怪也是不打了。只听有人叫唤,阻止了这一场毫无意义的相斗。
原来,那唐僧运气好极,洞中遇一妇人,却是宝象国百花羞公主。这公主正是披香殿侍女下凡,而奎木狼却是紧跟着。但是不巧,这披香殿侍女乃是投胎下凡,奎木狼乃是肉身下凡,这怎么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呢。
但是强权既公理,不是谁都会讲人权,也不是谁都会先礼后兵,先按照人间规矩来的。这奎木狼,正是如此,所谓金虎两髀,跨坐两端,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那公主又怎么逆得人家。
如此十三年,却是生儿育女,杳无音讯,恰逢这唐和尚西行,怎能不生起思想情。更何况,这公主前身今身,本身就颇有心机,喜好操弄权柄,搏一搏晋身之路。如此王八看绿豆,不是刚好达成了利益交换么。
唐和尚得命,自然求之不得。而这三公主,本是披香殿侍女,勾搭奎木狼,那就是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现如今那宝象国王只得三个女儿,年老体衰,可以继承王位的,不就只有这三个女儿了么。这三公主不安于现装,正是有心想要争上一争。
是以,那公主心生巧记,以己抱恙,求得兵戈暂息。也巧了,那公主使用的理由,乃是金甲神人上门,幼时誓愿未还。
如此,结合那猪八戒战力的表现,正和沙悟净相反,竟猜了个一二分。原来,这饿得许久的人,那战斗力皆是越打越虚弱的,沙和尚自然如此,但那猪八戒却是先弱后强。不然,哪里战得三十回合,怕不十数回合,就该拿下。
沙和尚越战越弱,自然正常,可是这猪八戒越战越勇,岂不是不乐意在此相见。
既如此,黄袍郎也不多说,绰了钢刀高叫道:“那猪八戒,你过来。我不是怕你,不与你战,看着我浑家的分上,饶了你师父也。趁早去后门首,寻着他,往西方去罢。若再来犯我境界,断乎不饶!”
要知道,这唐和尚可是人黄袍怪那“蛇头上苍蝇,自来的衣食”,也曾大笑道:“我说是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要吃你哩,却来的甚好!甚好!不然,却不错放过了?你该是我口里的食,自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脱!”怎么现在反而就如此简单的放过了?
又怎知,人家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阻止取经团,也并非要吃那取经人。更何况这唐和尚与那一般和尚并没有多少区别,那黄袍怪“要吃人,那里不捞几个吃吃?”
这一来,三人在波月洞后再相聚,这才出了那松林,上了大路。
却看他两个徒弟哜哜嘈嘈,埋埋怨怨,三藏法师也只得解和。这一次却和那白虎岭上刚好相反,实际上乃是都记着那孙猴子云快的好处,解不得那后勤的苦。毕竟就算是猪八戒的纵地金光,也是消耗抵不得补充,诚然鸡肋;更何况地上盲目,远不如天空中远眺。
争之不得的,反是那宝象国内下不下得那公主的书信了。
这却怪了,那唐僧已然答应了人家,怎么还会拿出来讨论,这公主书信,又为什么不能给那国王呢?
167波月洞内幕
遇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一程一程,长亭短亭,不觉的就走了二百九十九里,到了那宝象国城外。可这公主的书信,到底投还是不投呢?
沙和尚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不多管闲事,毕竟加上猪八戒,两人这般状态也战不过黄袍怪。而这般武力换算到人间,数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是以为了卷帘将的任务,取经团必须得走下去,怎么能因为这事儿,冒这极大可能团灭的风险。
偏生这猪八戒的意思却不一样,乃是投书宝象国,别的不说,一顿好吃好喝总是有吧。这话儿你敢相信?典型的高风险低收益啊,不对,一切皆是风险,全无半点收益。
这宝象国地处西牛贺洲东段,往东险恶之地,向西行路艰难,南北无尽汪洋,城池不见大海,正可谓国小民寡经济差。这样的国家,那是因为这建城之地地形好,敌人少,十三年间,离城三百里之地,居然不知道有妖?
如此弱的国家,不但没能力抗衡黄袍怪,信件送到的必然结果就是请人捉妖。既是请人,左右又没有能人,你这打这儿路过的取经团不是刚好从此来么,正好一毫无伤,正好可以抗衡,正好能够捉妖啊!
如此一来,你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还得小心别人给小鞋,通关文牒上不给你盖章。
这事儿简单到沙悟净想得到,唐三藏也想得到。问题是,唐和尚过不了自己的一关的是信义,猪八戒又是哪里过不了关呢?
不然,这猪八戒冒着这么大风险,乃是要去见一见这星官,至于吃食,这却是没有办法确定之事。再者说,猪八戒沙悟净也并非通关文牒上之人,而且还是面貌凶恶之人,如何得觐见呢。
想南赡部洲,那大唐雄立东方,还可说这一洲土地,把通关文牒通用了。但是在这西牛贺洲之地,数百年没有往来,文牒定然是不可通用。这文牒要过关口,则定然需要国王宝印,带书信有恩,过宝地却需求人,两相不欠,又凭什么要人家饭吃?唐和尚谦谦君子,也不会挟恩求报。
果然,那唐和尚直接以通关文牒之事求见,干净绝口先不提那三公主的事情。这种方式倒也综合了猪八戒和沙悟净的意见,拿回了主动权,只要那国王加盖宝印,不管他求助不求助,这最后的决定权不就在我自己手里了么。
于是那国王闻知是唐朝大国,且又说是个方上圣僧,心中甚喜,即时准奏,叫:“宣他进来。”
怪了,这国王倒是个晓事儿的,可是这南赡部洲和西牛贺洲之间,流沙河拦断数百年,你宝象国又是怎么知道这大唐东土的?且看那宝象国国王,一见“南赡部洲大唐国奉天承运唐天子牒行”,既取本国玉宝,用了花押,递回给唐僧。
说实在的,大唐立国才二十几年,这国王乃是继承的王位,再加上十三年前已然能生育的三女儿,人家的年龄是远大于唐朝的年龄。哪怕这大唐是南赡部洲第一大国强国,可这流沙河截断路程数百年,你从哪里听说?
其实这关系到这里的视角,以人的视角来看,自然是不可能,不可说。但是这一方世界从来就不是只有人的,那得以仙的视角来看。
首先这一方世界都是汉人子弟,没有什么多民族多文化,盘古开天,三皇五帝,都是一脉相承。如此,这西牛贺洲的宝象国,既没有什么奇装异服,也不会有什么面貌迥异。人种一样,文化大体相同,如此就不会有多少难以理解的东西。
其次就是投生的手段,看那金蝉子十世投生,一味向西,这一劫六道轮回,难免夹带私货。大家都是从地府轮回的,打从灵魂里边,面对的一个法官,走的是公堂对案,前世今生之间,总是有些人能够看。
最后,那就是这孟婆还未出现,新生儿带着的模糊记忆和仙人们游走而传说出的信息一结合,也就有了大体的世界轮廓,习俗习惯。
是故,这宝象国虽是因普贤东渡,应化道场在峨眉山之时,路过留云而建立,但是该国黄门、国王、文武等,见了这唐僧的打扮,也并未举得奇怪。同样,唐和尚如刘姥姥逛大观园般进城,见了那各家各户,高阁层台,宫殿仪仗,却也并未觉得稀奇,毕竟大唐宫内见过一次。
既然大家都不见怪,三藏法师的正事也了,这才把那后话拿来一说:“贫僧一来倒换文牒,二来与陛下寄有家书。陛下第三位公主娘娘,被碗子山波月洞黄袍妖摄将去,贫僧偶尔相遇,故寄书来也。”
那国王不是个打江山的,乃是个坐江山的,闻言既悲道:“自十三年前,不见了公主,两班文武官,也不知贬退了多少;宫内宫外,大小婢子太监,也不知打死了多少;只说是走出皇宫,迷失路径,无处找寻;满城中百姓人家,也盘诘了无数,更无下落。怎知道是妖怪摄了去!今日乍听得这句话,故此伤情流泪。”
十三年前,又是十三年,这却是为何?那唐和尚出发之时,大唐天子李世民也是做了十三年皇帝,抛开这十三年,不正是玄奘十八岁寻亲报仇的时间段么。难道,这些都是巧合?非是如此。
此时岁冬,论及唐和尚西行取经出发之时,足足三年。这三年是做什么的呢?原来,玄奘乃是金蝉子第十世投生,但却并非是每一世都是天生的和尚。前九世,金蝉子也曾做过普通人,却都在十八岁时,开始对佛学产生兴趣,近则三年,远则十多二十年,金蝉子定然西行。
也就是说,在没有人引导的情况下,西行取经的时间,其实是不能确定的。而这奎木狼的下界时间,乃是精心安排的结果,刚好是这金蝉子能最早西行取经的时间。换句话说,这奎木狼老早就在这里等着取经团了。
既然诸事皆已是安排好的,那这三百里外找不见妖怪,实乃正常。既然是早已计划好的,那这唐和尚报信的结局已然明朗。
你看那国王哭之许久,便问两班文武:“那个敢兴兵领将,与寡人捉获妖魔,救我百花公主?”连问数声,更无一人敢答,真是木雕成的武将,泥塑就的文官。
奇了怪了,看来宝象国里的有些人,不是不知道三百里外有妖怪,而是不想知道三百里外妖怪的存在啊。国无外敌,主非雄主,如此,一切的精力不就只好放在内斗之上了么。也难怪这三公主把个魔王哄得外焦里嫩的,没点儿手段,国中文武都不理会得你。
不过,到底是一国中人,我干不了,馊主意总是可以出的。只见那多官齐俯伏奏道:“陛下且休烦恼,公主已失,至今一十三载无音。偶遇唐朝圣僧,寄书来此,未知的否。”
这是在怀疑那唐和尚么?不正是怀疑这国王的判断力么!想当时,那唐僧捧书在手,对那三公主询道:“女菩萨,多谢你活命之恩。贫僧这一去,过贵处,定送国王处。只恐日久年深,你父母不肯相认,奈何?切莫怪我贫僧打了诳语。”
可这三公主却道:“不妨,我父王无子,止生我三个姊妹,若见此书,必有相看之意。”
什么意思,这字儿定然是认得的。
168取经团见驾,宝象国疑云
这国王老糊涂了而?自家女儿也没三十吧,开什么国际玩笑,哪里可能认错。你看那国王当时接了书信,见有平安二字,立马一发手软,拆不开书,于是传旨宣翰林院大学士上殿读书。换句话说,这国王乃是已然确定了的,程序已经是走到了公开的地步了。
既然确定,你这一班文武,怎么还来抓国王的痛脚,定要让人家作真成假。
那国王少了权柄,没有威势,再看这一班文武道:“况臣等俱是凡人凡马,习学兵书武略,止可布阵安营,保国家无侵陵之患。那妖精乃云来雾去之辈,不得与他觌面相见,何以征救?”
这意思就是推诿扯皮嘛,不希望这三公主还朝。咿,看来这大公主二公主合着这国王,都没有什么手段啊,中央不够集权。如此看来,这三公主乃是国王最好的继任者,可是,这里又有哪一个臣子巴望着一个强势的君主呢。
要知道这宝象国可是风水宝地,独个儿处在西牛贺洲最东边儿,四下无患,安宁得紧。这样的环境,又哪里需要你英明的君主呢。
是以这帮子文臣武将顺水推舟道:“想东土取经者,乃上邦圣僧。这和尚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必有降妖之术。自古道,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可就请这长老降妖邪,救公主,庶为万全之策。”
果然,这一帮不喜欢是非的人,本着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的调调,巴望着别人。若是唐和尚真的能救人出来,不干脆就把三公主带回来了么,开什么国际玩笑。那百花羞的信中早已言明,乃是自己放的三藏法师,请遣上将。看来对于国内的形式,竟是了然于心。
臣工们推脱,也就是一说,表达着对于取经团带来是非的不满,但这国王也是窝囊,没甚办法,只得就着这主意急回头便请三藏道:“长老若有手段,放法力,捉了妖魔,救我孩儿回朝,也不须上西方拜佛,长发留头,朕与你结为兄弟,同坐龙床,共享富贵如何?”
这么高的回报率,却也动人心。但是这国王,真的需要付出这么高的代价么?老国王没有儿子,女儿可有三个呢,犯的着下这么大功夫?
还真犯的着,要知道出嫁从夫,老国王前两个女儿,怕是没办法保住自家的江山了。但是这三公主有魄力有手段,甚至对于老国王在国内的形式都有所判断,正是继承自家江山的不二人选。也怪不得这国王见字垂泪,“自十三年前,不见了公主,两班文武官,也不知贬退了多少;宫内宫外,大小婢子太监,也不知打死了多少”了
这样一看,玉帝放披香殿侍女下界的意义就迥然不同了,毕竟玉帝的职能,要的就是集权。
可唐和尚打定主意要自己拿到主动权的,怎么答应呢?自己的事情已经做完,那自然最好是赶着上路。但是这老国王没有其他的手段,干净只能求人,那长老瞒不过,奏道:“陛下,贫僧一人,实难到此。贫僧有两个徒弟,善能逢山开路,遇水迭桥,保贫僧到此。”
这一说,那国王就要见人,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既然要见人,那铁定来了苦差。那猪八戒装傻充愣,对沙僧道:“兄弟,你还不教下书哩,这才见了下书的好处。想是师父下了书,国王道:捎书人不可怠慢,一定整治筵宴待他。他的食肠不济,有你我之心,举出名来,故此着金牌来请。大家吃一顿,明日好行。”
说得好像自己见到的一样,这真要吃饭,需要请在大殿上去做什么,朝上焉能开饭?
沙和尚心里清楚得很,说道:“哥啊,知道是甚缘故,我们且去来。”说的是自己的疑惑,实质上就是不同意“开饭”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
两人一上朝,吓坏了那宝象国国王。但是这都到了大殿了,还有宴筵的可能么?等天黑啊。上朝的地方,坐定是商量大事儿的,唐和尚带来的大事儿,不就只有三公主这么一件儿么。那国王喘气良久,定性多时,便问:“猪长老、沙长老,是那一位善于降妖?”
现在的事实应该很清楚了,唐长老抵不过那国王的相请,只得供出两人,但是三藏法师的意思应该说非常明显,那就是护着离开,少管闲事儿。不然这猪长老、沙长老也就用不着上朝了,玄奘自己下命令就好嘛,这两人又不似孙猴子,听不得人言。
可这猪八戒这一次却背了那唐僧的意愿,吹嘘起自己来。变大能增加实力么?不能,那孙猴子变得万丈,也没增加什么优势出来,只得哄人而已。那国王就吃这一套,便满斟了一杯酒,送猪八戒捉妖去。大餐呢?饭都不吃,捉得什么妖?
更何况,沙僧将酒亦一饮而干,道:“师父!那黄袍怪拿住你时,我两个与他交战,只战个手平。今二哥独去,恐战不过他。”没道理沙和尚都明白的事儿,猪八戒全然不明白,完全不带点儿犹豫,急忙“送死”去了。这猪八戒不怕死么?
好色也好,好吃也好,怕死也好,都是别人给的定义,但是这一次真不是猪八戒冒死。恰恰相反,猪八戒急不可耐的去找奎木狼,其实是去找吃的了。人说皇帝不差饿兵,可这天蓬过去却没打算与之争斗,正如沙悟净所说,两个都打不过的,一人反而打得过么!
可坏就坏在,沙僧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虽说一路上沉默寡言,但是万年的生活积累,哪里看不出你这么点儿小手段。内部的争竞和找外人是不一样的,内部争竞有利于大家的提高,但是找外人,这队伍就散了。
和猪八戒认识奎木狼不同,二十八星宿虽然有天庭内职,但是主要任务还是作战,卷帘将认不得这许多人员。但是沙悟净却必须要走完取经路,留用于佛门,不能放任猪八戒搞小动作,沆瀣一气,让取经团停住脚步。
如此这沙僧只得也纵云跳将起去,跟去了。那国王慌了,没有其他的办法,连忙扯住唐僧道:“长老,你且陪寡人坐坐,也莫腾云去了。”生怕人家直接丢下不管,也不顾人家曾说过,自己靠的是这俩徒弟,没甚能耐。
论起云速来,其实那卷帘将赶不及天蓬,概因这卷帘乃是保镖性质,要的是武艺和护佑,不是速度。但是这猪八戒春风得意,跟孙猴子的马蹄疾不一样,却是慢悠悠上道。这一来就给那沙和尚赶了上来。
那猪八戒闻了沙僧帮忙的言语,心中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脸上却还大喜道:“说得是,来得好。我两个努力齐心,去捉那怪物,虽不怎的,也在此国扬扬姓名。”嗨,这一城之地,民不过二三,来得多少名头。
既然没有办法拒绝,那就只好接受了;既然接受了,那就没办法再叙旧了。他两个不多时,到了洞口,按落云头。猪八戒心一横,话不多说,急掣钯,往那波月洞的门上,尽力气一筑,把他那石门筑了斗来大小的个窟窿。
那黄袍怪,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小妖急报,却惊道:“这个还是猪八戒、沙和尚二人。我饶了他师父,怎么又敢复来打我的门!”对啊,一人来自然是叙旧,两人来,不是送死么?
小妖道:“想是忘了什么物件,来取的。”
奎木狼咄的一声道:“胡缠!忘了物件,就敢打上门来?必有缘故!”
169团灭
小妖的说法,自然是因为智商的捉急,跟那猪八戒要到人宝象国大殿里吃饭,有什么分别。奎木狼疑惑,自然与之不同,两人结伴而来,定然不是为了叙旧,那沙悟净,奎星可不认识。如此上门就打,不是送菜么?这事儿还得看上一看。
这一问询,猪八戒偏生老实道来:“你把宝象国三公主骗来洞内,倚强霸占为妻,住了一十三载,也该还他了。我奉国王旨意,特来擒你。你快快进去,自家把绳子绑缚出来,还免得老猪动手!”
这就太让人生气了,是恨那猪八戒沙悟净再次找茬么?是恨自家媳妇儿也!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十三年感情似海深,十三年来没甚动静,自家婆娘却把自己给卖了。
猪八戒这话也不是无故说来,而是卖好与那奎木狼,对号入座,这俩才是一伙子的。
话虽说开,架还得打,三人在那山坡前,战经八九个回合,八戒渐渐不济,钉钯难举,气力不加。你道如何这等战他不过?当时初相战斗,有那护法诸神,为唐僧在洞,暗助八戒、沙僧,故仅得个手平。此时诸神都在宝象国护定唐僧,所以二人更难抵敌。
可这打架本来就不是猪八戒的目的,本就难敌,何苦再来。是以那呆子趁乱说道:“沙僧,你且上前来与他斗着,让老猪出恭来。”这还真是笑话,你都小半年没吃过正经饭了,此时何来有出无进。
果然,那猪八戒一溜往那蒿草薜萝,荆棘葛藤里。不分好歹,一顿钻进,那管刮破头皮,搠伤嘴脸,一毂辘睡倒,再也不敢出来。且不问怎么还睡得着,就说这睡觉的地点,选得实在是选得蹊跷,离得那波月洞不远,若是那奎木狼来寻找,正好。
可这黄袍怪得了猪八戒的言语,正处于愤怒的状态,拿了沙僧,回洞就要整理整理内务,哪里有空管他。把沙僧四马攒蹄捆住,这才是真捆人,这一捆,定是不让他动弹。
回头却心中暗想道:“唐僧乃上邦人物,必知礼义,终不然我饶了他性命,又着他徒弟拿我不成?”谁说人笨,这不猜得十之八九。
但是这消息“这多是我浑家有什么书信到他那国里,走了风讯!等我去问他一问。”这才是陡起凶性,就要有杀公主的心。男人怕的,不就是背叛么,此情不怪那奎木狼,但这公主又能怪?
这一怪,好道那公主是个忒有心计的人,赶忙抓了根稻草,问着那沙和尚而来。沙僧早已被捆在那里,见妖精凶恶之甚,把公主掼倒在地,持刀要杀。此时心中却暗想道:“分明是他有书去,救了我师父,此是莫大之恩。我若一口说出,他就把公主杀了,此却不是恩将仇报?”
就这么一面儿,沙和尚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果然都是成仙成神的人,哪里会有那么差劲儿,晓不得一些筹谋计策,脑袋里却全是卤水豆腐。
有此等心思,沙和尚顺利的帮助那三公主渡过此劫,却也让奎木狼醒觉了过来。
那公主得了恩惠,回报给这沙僧松了松绳子;可这奎木狼松了松心思,却明白这夫妻是做到了头了。取经团既然已来,任务就必须得完成,现在不见了天蓬的人影,岂不是要找上一找了。可这失了人家踪迹,却又该到哪里去寻找呢?
这黄袍一面与公主安排酒席压惊,一面却换了身儿好衣裳,待要去那宝象国走上一走。
这可把那三公主吓坏了:“你去不得。”这一去定生不良,不但是害了唐僧,说不准还把国家害了……但是,这理由可不敢这么讲:“我父王不是马挣力战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遗留的社稷。自幼儿是太子登基,城门也不曾远出,没有见你这等凶汉。你这嘴脸相貌,生得这等丑陋,若见了他,恐怕吓了他,反为不美,却不如不去认的还好。”
这又有何难,那黄袍说着变了个玉郎君,那公主高兴坏了。看来,无论古今,看脸,还是一样啊。但是这却不是那公主的兴奋点,唐和尚,死则死矣,俏郎君一变,可就有说法了。
只闻那三公主道:“变得好!变得好!你这一进朝啊,我父王是亲不灭,一定着文武多官留你饮宴。倘吃酒中间,千千仔细,万万个小心,却莫要现出原嘴脸来,露出马脚,走了风讯,就不斯文了。”
不错,这一来,说明那黄袍郎有所顾忌,不会对自己的国家产生太大的不利。可事实上,奎木狼的目的就不是宝象国,也不是唐三藏,而是猪八戒。可天蓬其实在林子里等着他……
云光按落,“三驸马”进宫见了驾。一通颠倒黑白以后,唐和尚倒成了虎妖。若是猪八戒在朝,这画面绝不可能出现,天蓬不在,就给了奎木狼纵放私心打击报复的时间。十三年,若是早一点,感情未必那么深厚,迟一些,说不定后代就得以后延。
如此一来,唐和尚被现了“原形”,那殿上武将,领着将军校尉一拥上前,使各项兵器乱砍。好倒唐僧命不该死,有丁甲、揭谛、功曹、护教诸神,暗在半空中护佑。
奎木狼达到了自己的小目标,却还是没见猪八戒,一时受用,那宝象国王安排的筵宴。
若这家伙真个是来破环取经事宜,此时就可大开杀戒,若是记着三公主言语,就不该吃酒误事,现了自家的脸。可这星官偏偏是来找人的,死活见不到人,却硬拖着完不成自己的任务,只好再次死等着。
这一来,直等到一众安歇,黄袍怪喝多了现了本相,吃了人,闹得人心不安。想此时深夜,管事儿的都不在,唯有伺候那奎木狼的,出去又不敢吆喝,夜深了又不敢惊驾。于是都躲在那短墙檐下,战战兢兢,却传入玉龙耳中。
现时的取经团,自然也算得团灭了,剩下的猪八戒,那就是内部灭团的凶手。但是这需要取经团必然到达西天,却不仅仅是沙和尚,还有这玉龙马。
玉龙马乃是从体制中长大的,深知体制内的厉害,自己还没有死,乃是因为上面还没有需要让你死。可不让你死的原因呢,不是让你当一辈子龙马,而是要你到西方藏起来。
这还没到呢,团队怎么能就此散了呢?这不是要自己的命么。
没办法,这上单中单走了单,不见人影,打野已经被放了野生,也就只有自己这辅助才能救一救背上的唐和尚了。想一想这玉龙罪犯忤逆,现在却被逼着忤逆,这过错,也都是人家说了才算。
不一时,那玉龙变个宫娥,已然是用逼水法独得那黄袍郎的欢心。想来也是,你这水里的东西,最适合作战的环境,就是水下。现如今没有地利,怎能不设法用计,走一走其他的路子。
虽是如此,论及陆上的实力,这玉龙确实比不过人家,就是有些武艺,终究被八九合战败而归,跳水活命。可这,却是那奎木狼有意放生,四木禽星,哪里的水不能去得。
这一来,才真到了团灭的时候,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力挽狂澜。
可就在此时,夜半三更,那林子里的猪八戒却醒转过来。若说去找奎木狼,沙悟净却在人家家里面,也不可能杀了了事;但是回去,岂非无功而返。这才是老鼠拉龟无处下口……
170取经团重组
好道这猪八戒也是个聪明人,既然大半夜没见到人来这儿找,那奎星定然是不知上哪儿找自己去了。想人家两次放自己脱身,定然有事相告,否则八九回合的事情,就该一起拿住。既然把自己都放了,沙僧被捉在洞里,糟糕,这不是定然去了宝象国了么。
于是想好了说辞:“我要回救沙僧,诚然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罢,罢,罢!我且进城去见了师父,奏准当今,再选些骁勇人马,助着老猪明日来救沙僧罢。”这就摆明了沙僧无事,不过一众凡夫也没有什么作用啊,全然是推脱之词。
既然猜测了黄袍怪会进城找他,猪八戒半夜三更,倒也安静的回到了城内馆驿。馆驿内还能有什么,唯能剩下的,不过行李马匹。这呆子不知道自家师傅已然遭殃,见了马伤,失惊道:“晦气了!这亡人又不曾走路,怎么身上有汗,腿有青痕?想是歹人打劫师父,把马打坏了。”
这话已然得了七八成,唯有这打劫的玩笑,怎能劫得到他城内馆驿上来。还是那么一说,成仙做神的,哪里会有几个简单角色,唯有没有去想的,又怎么会有想不到的。
如此一来,那玉龙马口吐人言,抓住不放,说出个子午寅丑,就要把这团灭的取经团重新拉起来。猪八戒自然不肯,龙马就公然不放,只把孙猴子搬了出来,非要救一救场。
说实话,若不是这玉龙马一说,天蓬还慨然以为自家还没得个明白任务,已然完成了上面的安排。可这玉龙马说起孙猴子,却让猪八戒心下不安起来。
若说自己的作用是让这取经团难以西进,可这明明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因何却没有一丝儿动静呢?想当初自以为自己是“杀手”来着,却也没猜测得对,今朝之事,是不是也错了呢?
其实也是,天蓬听了玉龙马的消息,已然知道了奎木狼以三驸马的名义还朝,更是画唐僧为虎。如此大胜,要么不必装虚,弄个什么“驸马”的人身,要么就不该借酒,平白现了妖身。这么一看,奎木狼坐定是来找自己的,铁定是有话说。
有话说,那就说明这事儿不该是这么干的,不该这么干,那这团灭,就是错误的。既然这事儿做错了,那就要把他纠转回来,更遑论外面还有个孙猴子呢。
如此,猪八戒也不见那奎木狼,这唐和尚身边,可还有着三十九个守护神呢,也未知是什么来路。于是只得丢了双方之前的交情,一阵风却去了花果山,找那猴头救场去来。
人常说,都是千年的狐狸,唱什么聊斋,这错不仅仅是人犯,那孙猴子爱犯,这猪八戒也一样犯了。总觉得自己比较聪明,却把别个当笨蛋。当然,这主意其实是那玉龙马出的,人天蓬可不大愿意把孙猴子弄回来。
重要的事情说三次,这孙猴子,自然也不是笨蛋,打猪八戒来到花果山这一刻,立马就能猜出八九分。可叹玉龙马为了让猪八戒来请,愣是给出个思之想之的馊主意,更是让那孙猴子好好的出了一顿气……不是更好劝么?如此一看,这玉龙同样不简单啊,霎瞬间想了这么个主意。
果然,猪八戒一到,孙猴子就让些小猴一窝蜂把他推将上来,按倒在地,问个夷人。这呆子千般马屁万般拍,只说是自家师傅想念那泼猴,却平白被耍弄一番。但说这到底是玉龙出的主意,又怎么可能与猪八戒的思想配套。
这西海小龙,和孙猴子甚是相似,自觉出生高贵,志大才疏,当然懂得那猴子爱听什么话。是以,设计了这般说法,乃是以马屁相邀,以情义留人。
却不料今时不同往日,孙猴子遭了白骨精一难,灵魂得到了一些升华,从猢狲野兽之间,得了那么一点儿人性。就这么一点儿,让他没有被猪八戒的奉承动心,非得要论个对错,报复一下当时的口角。
可说到底,猪八戒做人做得更久,哪里懂不得许多,请将不如激将,既然难请,那就用自己的方式激一激吧。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你的敌人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呢?
其实只是方向的不同而已,那玉龙和孙猴子类似,自然知道“咱”这样的人,喜欢的就是飞鹰走狗,媚上欺下。可天蓬曾是天庭“官员”中的老油子,怎吃得你这一套,既然那孙猴子改了性子,忽然不吃软的了,那就干脆来了点儿硬的。
说起来,孙猴子也不是真的不想回取经团,正如一贯往常,花果山的满山生灵,毕竟和这泼猴的层次不一样。再加上这猴王完全不管事,全由两只通臂猿猴和两只赤尻马猴带领,正常猴子和这“猴王”之间,全然只剩下了崇拜。
一场不对等的关系,又怎么可能让孙猴子留意呢。你看那猪八戒眼见拉关系托人情,全然动不得人家的心,乃把事情的缘由讲了一番,那猴子赶忙道:“你这个呆子!我临别之时,曾叮咛又叮咛,说道:‘若有妖魔捉住师父,你就说老孙是他大徒弟。’怎么却不说我?”
猪八戒虽然没说此话,但是这会儿只能装糊涂,反来个添油加醋的刺激……
这一激,那猴子道:“贤弟,你起来。不是我去不成,既是妖精敢骂我,我就不能不降他,我和你去。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普天的神将看见我,一个个控背躬身,口口称呼大圣。这妖怪无礼,他敢背前面后骂我!我这去,把他拿住,碎尸万段,以报骂我之仇!报毕,我即回来。”
这话说得,完全就是骗那些猴子们的,去了还回来做什么,做山大王啊。你看那群猴也是明白,这才拦住道:“大圣爷爷,你往那里去?带挈我们耍子几年也好。”
孙猴子早就没了当猴子的心:“小的们,你说那里话!我保唐僧的这桩事,天上地下,都晓得孙悟空是唐僧的徒弟。他倒不是赶我回来,倒是教我来家看看,送我来家自在耍子。如今只因这件事,你们却都要仔细看守家业,依时插柳栽松,毋得废坠,待我还去保唐僧,取经回东土。功成之后,仍回来与你们共乐天真。”
这就不是要做人,这是要有神仙的编制,虽然是佛派的。
如此,猴群们也不劝,这猴王也真不留恋,急纵云便走,且抽了个空,海里洗了个澡,完全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儿要回来的意思。其实,说到底,石猴绝非是石头,孙猴子,也未必是真猴子啊。
孙猴子原本就不是个喜欢讲规矩的,此来碗子山,波月洞前刚好遇上人家孩儿,于是就着这孤儿寡母欺负起来,连哄骗带威胁,连亲情带道德,却直接把个三公主给反间了过来。
这公主没有主意么?不然,早在儿子们被当作人质之时,就曾厉声高叫道:“那汉子,我与你没甚相干,怎么把我儿子拿去?他老子利害,有些差错,决不与你干休!”三公主向来聪慧,唯一难以把控的,就是那奎木狼的实力。
是以,公主并非是自己乐意反了那黄袍郎,而是逼不得已。
171孙猴子邀战黄袍怪
孙猴子懂得什么叫逼不得已么,懂不得,沙和尚才懂得。
那猴头干净框人,以手中两个小子换取沙僧,那公主只得往里解了沙和尚。沙悟净得脱,却说道:“公主,你莫解我,恐你那怪来家,问你要人,带累你受气。”
这才是讲道理的人,沙和尚不想活么,不想被解脱么,可人家晓得厉害,不忘身边人的感受,知道什么才叫做逼不得已。可三公主却道:“长老啊,你是我的恩人,你替我折辩了家书,救了我一命,我也留心放你。不期洞门之外,你有个大师兄孙悟空来了,叫我放你哩。”
沙和尚这才放心,出门施礼道:“哥哥,你真是从天而降也!万乞救我一救!”这一说,不是救自己,乃是让救取经团。还是这沙悟净,仍然只是从洞内看到洞外,已然把个事情思考得明明白白。
把取经团比作一人的话,什么战斗力,决心毅力,程途远近,这些都是奢侈品,只有这后勤才是必需品。这东西猪八戒行么,沙和尚行么,唐三藏行么,都不行。唯有那孙猴子的筋斗云,才是保障后勤的不二之选。
同样,西行道路,取决于团队合作,但是猪八戒时铁了心要西去的么?不是,这个时候的天蓬元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西行取经去了,只晓得自己成了棋子,而且非常有棋子的觉悟。但是,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这颗棋子是要做什么的。
相反的却是那孙猴子,铁了心是要保唐僧取经的。花果山,说实话那猴子定然是不屑于为伍的;仙道虽成,却是他自家作孽,职务犯罪;游手好闲,地痞流氓,不符合泼猴头尊性高傲的个性。如此一来,唯有西方,才是这猴子的收留之地。
孙猴子其实就没明白沙僧的话语,想这人已经脱困,大可云来云去,还说什么“万乞救我一救”呢?可这却不耽误自己增加了一丝人性,笑道:“你这个沙尼!师父念《紧箍儿咒》,可肯替我方便一声?都弄嘴施展!要保师父,如何不走西方路,却在这里蹲什么?”
此话已过,虽是玩笑,但是很显然,这猴子还没完全学得玩笑的精髓。那沙和尚脸皮不好看,只得哀求道:“哥哥,不必说了,君子既往不咎。我等是个败军之将,不可语勇,救我救儿罢!”
这一次,孙猴子终于懂了,沙僧是要除了这黄袍郎。说实话,当初这沙和尚是不同意理会这闲事儿的,甚至连三公主家书,都不想给,还因此和猪八戒争了起来。可现在呢,眼见猪八戒和这黄袍不清不楚,干脆来个釜底抽薪。
孙猴子安排两人去宝象国激一激那奎木狼,好把他引道此处地方来决战。咿,这一次却不在那宝象国去打斗,还得把人妖怪引过来。被开革出去的孙猴子,居然知道避免无辜人员伤亡了。
这却是在为了自己重归取经团做准备,想那玄奘师傅,最不爽这猴头的一点,就是完全不顾世间的规矩,想如何就如何。就冲着这一点点的人性,这猴子从此可以脱猴身做一下人了。
可惜,刚到此处,孙行者既命他两个兄弟,把两个妖孩抱到宝象国掼死。看来这猴头也就是那一丝儿的人性,不问缘由,只问出生。猪八戒沙和尚没法,只得由人,毕竟想要留下孙猴子,难免让人差使。
好倒是这妖怪乃是半妖,所以云拖得动,唐僧就动不得云?都说背凡人重若丘山,好歹半人半妖,岂不是半座山。担山而已,也并非不可完成,这不过是只对那唐僧的限制罢了。
那公主见抱得她孩子去,道:“你这和尚,全无信义!你说放了你师弟,就与我孩儿;怎么你师弟放去,把我孩儿又留,返来我门首做甚?”看来也不是真心疼孩子,乃是珍惜自家的小命尔。
不过,那孙行者可没工夫管这些,饵料下好,这该做的,其实是打探消息。看来这家伙终于是开了点儿窍了,不亏十八伽蓝在黄风岭上的教导。可惜的是,这公主毕竟不是真心,哪里知道这奎木狼的手段。
但是形势比人强,三公主得了那孙行者的大话,自去躲避,唯有这猴头变做公主一般模样,回转洞中,专候那怪。这一次打怪的操作手法,比起前面来,可谓是天壤之别。
却说八戒、沙僧,把两个孩子拿到宝象国中,直接从天上掼下,把两个半妖掼做个肉饼相似,鲜血迸流,骨骸粉碎。此时的黄袍怪,醉酒未醒,却见那云端里是猪八戒、沙和尚二人吆喝。心中暗想:“猪八戒便也罢了,沙和尚是我绑在家里,他怎么得出来?”
奎木狼非是投胎下界,乃是全身全尾,却是被三公主迷了个糊涂。
“我的浑家,怎么肯放他?我的孩儿,怎么得到他手?这怕是猪八戒不得我出去与他交战,故将此计来羁我。我若认了这个泛头,就与他打啊。噫!我却还害酒哩!假若被他筑上一钯,却不灭了这个威风,识破了那个关窍。且等我回家看看,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再与他说话不迟。”
都这时候了,人家还念着夫妻感情,更重要的是,前日昨日,这黄袍怪还以一打二,两次都是简单拿下,多不过三十回合。可今日,只是饮酒醉过,竟是怕了猪八戒的钉耙,好歹你也是够人家二三十个一起上的人,怎么反而蔫了起来。
其实作为神仙,一夜酒醒,份属平常,可奎木狼是知道天蓬厉害的人,前两日还说是大家认了出来,今日却不知人家因何气势高昂。换句话说,在奎木狼眼里,前两日都是假打,而今日,人家已然开了杀戒,敢不小心!
这宫中国王虽然早上起来,知道了自家驸马也是妖怪,可也没甚办法。这黄袍怪以没人去拦,自个儿却直往波月洞而来。与猪八戒是难以单独见面了,却要看一看家里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两个手下败将,还怼起自己来了。
那三公主的手段不差,在没有激怒奎木狼的情况下,这黄袍是一万个欢喜。你看他回到自个儿家中,被孙行者骗了个好不心疼,却不料那猴子以自家心疼为由,他道:“不打紧,你请起来,我这里有件宝贝,只在你那疼上摸一摸儿,就不疼了。却要仔细,休使大指儿弹着,若使大指儿弹着啊,就看出我本相来了”
这一说,定然是奎木狼自身要紧之物,如此关键,定然是自家身上长的东西,这样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却看他从口中吐出一件宝贝,有鸡子大小,乃是一颗舍利子玲珑内丹。
没错,不是舍利子,不是玲珑,而是自家的内丹。这玩意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这宝象国三公主的魅力和手段未免太过牛气了。玲珑,乃是精致小巧,舍利子,更是形容这东西效果非凡,这样的内丹,不知打了多少坐工,炼了几年磨难,配了几转雌雄。
可是今朝却遇到了孙猴子,你看他拿将过来,那里有什么疼处,特故意摸了一摸,一指头弹将去。那黄袍怪慌了,劈手来抢。可这猴子好不溜撒,把那宝贝一口吸在肚里。
嗨,泼猴拿去有什么用?
172再战碗子山
内丹这东西,孙猴子认得,他自己也未曾练得。想这猴头,只得一至人的功法,用尽自己的潜力,拼个极限,吃了一堆蟠桃,不知怎么用,喂了一堆仙丹,还是不知怎么用。如此浪费,好道是太上老君可怜,给他到八卦炉里练了个金刚不坏。
现在这内丹虽好,孙猴子依然不懂得怎么使用。此却不是无用之功?非也!
内丹者,是以阴阳变化、天人合一思想为指导,以人体为鼎炉,精气神为药物,注重周天火候炼药,而在体内凝练所结之丹。也就是所谓的金丹大道,所以又叫金丹,还丹,大丹等。当时孙猴子放长大求药东华帝君,那什么九转太乙还丹,就是仿照此法练就。
可一般金丹,乃是提升修为的,比如猪八戒得传的九转大还丹。但是奎木狼这内丹却不一样,那孙行者叫他内丹舍利,什么意思?想那猴子,偷吃过太上老君金丹不少,生冷不忌,没有一个有如此诱人的。
老君金丹乃是药丸,可以说是粮**,着重的是基础。可这奎木狼,乃是时间打熬,酝酿甚久,可以说是美酒,着重的是手段。内丹是精气神的表现,舍利却是功德的既定。这颗内丹对于奎木狼,自然是一身精气神的浓缩,但是对于孙猴子,自然胜在“那疼上摸一摸,就不疼了”的手段。
精气神丢失一部分,那就是状态的丢失,奎木狼遭此一遭,十停战斗力,至少下了三停,又怎么会是无用功呢。奎木狼也知道精气神丢失,对自己的影响很大,赶忙攥着拳头就打,却被那孙行者一手隔住,把脸抹了一抹,现出本相。道声:“妖怪,不要无礼!你且认认看我是谁?”
奎木狼哪里认得,大惊道:“呀!浑家,你怎么拿出这一副嘴脸来耶?”着眼一看,被那猴头骂了一骂,乃省悟道:“我像有些认得你哩。”是啊,曾经打过交道,围剿花果山嘛。只不过,尽是去捞些外围,一个猴子没抓,更不曾与这泼猴交手。
那孙猴子自然是扯出自家的名号来,把前后一说。可这一说,奎木狼却不想与之交手了,是孙猴子厉害么?不是,乃是孙猴子的背景厉害,偷桃盗丹都不死,还不厉害。再者说,二十八星宿五百年前就不乐意与这样背景的人交手,现在又怎么会乐意呢?
于是听了孙猴子的言语,恨道:“你好不丈夫啊!既受了师父赶逐,却有什么嘴脸又来见人!”
那猴头原本就没个人性,懂得什么脸皮。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乃回道:“你这个泼怪,岂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子无隔宿之仇!你伤害我师父,我怎么不来救他?你害他便也罢,却又背前面后骂我,是怎的说?”
奎木狼一问,是猪八戒说的。这就难怪了,看来任务完不成了,猪八戒也见不得了。可这猴子,实际上是被框来的,于是说道:“你不要信他,那个猪八戒,尖着嘴,有些会学老婆舌头,你怎听他?”嗨,还说你们不是旧相识,人家这性格,你见了两面就都知道了?
可这孙猴子是心里边就想回归取经团的,至少只有唐三藏是打心里平等看他的。是以,虽有奎木狼千般劝说,却打定主意,非得都个你死我活。要知道,自唐和尚把孙猴子从五行山下捞出来,其实际上是一点儿功劳没立,只有些苦劳的。
而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可奎木狼先失了内丹,后又失了士气,却怎么动手呢,只得缓上一缓,把洞中老小号令此处,来个围殴。这有用么?奎木狼知道没用,那孙猴子是打游击战的,最不怕的就是群殴。
这一次却和五百年前更不一样,那黄袍怪手下尽是小妖,又哪里围得住孙猴子呢。不一时,这山前山后,就已经空了,只剩下了还没缓过多少气的奎木狼,却不得不战。可这憋着一口气呢,只好赶出门来骂道:“你这泼猴,其实惫懒!怎么上门子欺负人家!”
嗨,这话怎么如此不对味儿呢,倘若这是个女人说的,倒也罢了……不然,这话其实是在骂那孙猴子欺负人孤儿寡母,问题是,这猴子才带了一丝人性,哪里听得懂。
于是那孙行者急回头,用手招呼道:“你来!你来!打倒你,才是功绩!”
眼看拖不得过,奎木狼只好捉刀上阵,与那孙猴子抵敌。
说实话,那孙猴子五百年不曾练功,虽是补充了元气,但是至人嘛,上限在哪儿摆着。而奎木狼呢,也未曾练了五百年功,人家是有职位的,总要工作。
当然,这天上的神仙,大多是有进步的,否则这天庭也就没什么优势了。但是这二十八星宿,乃是军人,多是对外,功夫再怎么精进,也只能到达这一层次了,否则,也不会贪欢爱人了。而奎木狼这层次,却是很久都没有精进了,可以说,正处于孙猴子这个阶段所需追求的顶峰。
但是他丢了自己的内丹。于是五十回合精彩打斗,双方战了个平。但那孙猴子却心生不良,暗道:“这个泼怪,他那口刀,倒也抵得住老孙的这根棒。等老孙丢个破绽与他,看他可认得。”
看来,孙猴子也认为已经被拿了内丹的奎木狼,难以用光彩的手段战胜。但是恰好,这猴头心中没有什么光彩还是不光彩的念头,于是故意露出破绽,就要给人一棒子。
巧的是,那奎木狼一眼就看出来的,这瞎逼方式,老子有一万种方式对他。问题却就出在自信心上,要知道,现在的奎木狼,眼界虽在,实力可是下降了三成。就这么一将计就计,却原来达不到自己原本的速度和角度。
就这么着,那奎木狼反是被个孙猴子给了一棍子。幸好这星官虽是实力有所降低,到底能力全在,反应速度超快,立马使出正立无影,结合五行大遁的金遁之术,立时无影。
那孙猴子眼见打斗中的敌人,突然之间便不见了,乃大惊道:“我儿啊,不禁打,就打得不见了。果是打死,好道也有些脓血,如何没一毫踪影?想是走了。”以这猴子的水平,自然看不懂这般法术的层次,知也未知。
于是急纵身跳在云端里看处,四边更无动静。“老孙这双眼睛,不管那里,一抹都见,却怎么走得这等溜撒?我晓得了:那怪说有些儿认得我,想必不是凡间的怪,多是天上来的精。”这也是,凡间法术大多小道,孙猴子身上就有不少,自己都看不懂的,还能出自几个地方呢?
这一猜测,正巧给那孙猴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灵霄殿上查上一遭,旷工十三日的,正是那奎木狼。是了,这奎星自六百二十九年点卯后下界,至今足十三年。十三年不要工资,十三年不练功夫,十三年,早已找不到通往更加高层次的路线。
孙猴子找着了主,可算是打搅了玉帝的一番察探,要知道这元始弥罗宫集会,他可是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可孙猴子这一次上天庭来,却是让玉帝突然还想到,在这蓝天底下还有这一摊子取经事宜啊。
确实,弥罗宫讲道,乃是关系到大罗仙成与不成的最后一步——渡量劫,而取经,不过是大罗仙可能迈出的第一步,没有可比性。
173道平宝象国
当然,现在的取经团内,勉强有资格,也只有孙猴子一人,要渡量劫,那起码你得要活得到量劫到来的时候吧!而现在的取经团,只有那猴头,是与天同寿的。
这么说来,玉帝却不该从弥罗宫下来,但是事实上却刚好相反,打那孙猴子一进天庭,玉帝就往回走了。那猴头才到通明殿,遇上了张葛许丘四大天师之时,昊天早早的就坐在了灵霄殿内。如此一来,自然查勘起天上星斗来。这却为何?
弥罗宫机会虽然重要,但是也开了不少,这就好似专家演讲,越多越好,准备越充足,那你渡过量劫的几率越高。可取经之事,一元之内,只有这么一次,虽然不很重要,但是这是打基础。取经就好似小学基础知识,必须都要学;而弥罗宫讲道,却是大学分系,学不完的。
玉帝既然亲办,那自然是要把样子戏都得过完,迅速查勘了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东西南北中央五斗、河汉群辰、五岳四渎、普天神圣,唯有奎木狼不在。奎木狼就是玉帝派下去的,能不知道么,替人办事,能代人受过么?
这种事儿玉帝绝不会做,不然下一次谁还替你做事呢?奎木狼也懂,找个理由叩头奏道:“万岁,赦臣死罪。那宝象国王公主,非凡人也。他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因欲与臣私通。臣恐点污了天宫胜境,他思凡先下界去,托生于皇宫内院,是臣不负前期,变作妖魔,占了名山,摄他到洞府,与他配了一十三年夫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被孙大圣到此成功。”
其实也不想一想,披香殿侍女就这么能下得凡间么,这一下去就是三十几年,居然没人发现?这侍女还不是那玉帝给安排下去的,要知道这宝象国的基业,确实没什么人能继承,向后而去,哪里还有什么天子之威。
这披香殿侍女投胎转世,正好可以整合宝象国,让这一国基业,不至于溃散,玉帝的神职,不就是要从皇权方面护佑么。
玉帝闻言,收了奎星金牌,贬他去兜率宫与太上老君烧火,带俸差操,有功复职,无功重加其罪。孙猴子懂不得这些,只得走了,天师们知道这是明贬暗赏,笑那猴头无礼,玉帝却道:“只得他无事,落得天上清平是幸。”
是了,那孙猴子要知道这奎木狼明着是被处罚了,实际上得了诺大机缘,能不闹腾么?但是一则无知,二则时间很赶,需要挽回自家师傅心意,是以未得仔细思想,立马就回。
那猴头下得界来,时间却刚过不久,乃将那思凡下界收妖的言语正然陈诉与公主,才碰得八戒沙僧找来。既如此,沙僧道:“既把妖精打绝,无甚挂碍,将公主引入朝中去罢。不要睁眼,兄弟们使个缩地法来。”那公主只闻得耳内风响,霎时间径回城里。
这披香殿侍女将身投胎,岂非凡人,却能合三人之力,享受得缩地之法,唐和尚呢?还真是苦命之人,不敢动用一点儿非人的手段,去走这西天路。
宝象国中,一家人团聚,谢了取经团,那国王才得了点儿心思,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后继无忧心思多:“黄袍是个甚怪?”
孙猴子不懂政治,乃道:“陛下的驸马,是上界的奎星,令爱乃侍香的玉女,因思凡降落人间,不非小可,都因前世前缘,该有这些姻眷。那怪被老孙上天宫启奏玉帝,玉帝查得他四卯不到,下界十三日,就是十三年了。盖天上一日,下界一年。随差本部星宿,收他上界,贬在兜率宫立功去讫,老孙却救得令爱来也。”
这不是神助攻么,那老国王怎敢舍此三公主,岂将王位让其他。
如此,三人这才随国王看那唐三藏去,却是老师傅被妖术魇住,不能行走,心上明白,只是口眼难开。那孙猴子是个什么性子,很喜欢打落水狗,笑道:“师父啊,你是个好和尚,怎么弄出这般个恶模样来也?你怪我行凶作恶,赶我回去,你要一心向善,怎么一旦弄出个这等嘴脸?”
玄奘法师恨死了那猴头,却又不得不让他帮忙,真真是上下不得,左右为难,进退维谷,首鼠两端。幸好,这虎模样的三藏法师,看不出什么脸色来。但这台阶却还得猪八戒道:“哥啊,救他一救罢,不要只管揭挑他了。”也难怪这唐僧如此喜欢猪八戒,这是做人啊。
可那猴头却道:“你凡事撺唆,是他个得意的好徒弟,你不救他,又寻老孙怎的?原与你说来,待降了妖精,报了骂我之仇,就回去的。”他倒不知,人猪八戒就是先想走人的。
可这沙悟净却不能走,老子是有任务的,必须要、坚决要到西天。于是沙僧近前跪下道:“哥啊,古人云,不看僧面看佛面。兄长既是到此,万望救他一救。若是我们能救,也不敢许远的来奉请你也。”这也就难怪卷帘将能隐忍了,万年时光,万剑穿心,这份儿心智,谁能料?
沙僧这一跪,孙猴子升起了一丝人性,用手挽起道:“我岂有安心不救之理?快取水来。”
那八戒不喜欠人情,倒也实际,飞星去驿中,取了行李马匹,将紫金钵盂取出,盛水半盂,递与那孙行者。这猴头接水在手,念动真言,望那虎劈头一口喷上,退了妖术,方解了虎气。
唐长老现了原身,定性睁睛,早认得是孙猴子,可为了不给别人作难,免得自己没有台阶下,便一把搀住道:“悟空!你从那里来也?”那猴头莫名其妙,自然是打花果山来,你不是都见着了么。这一丝人性的副作用,自然是凡事三思,夺了一丁点儿想上一想的想法。
那沙僧侍立左右,把那请孙猴子降妖精,救公主,解虎气,并回朝上项事,备陈了一遍。三藏谢之不尽道:“贤徒,亏了你也,亏了你也!这一去,早诣西方,径回东土,奏唐王,你的功劳第一。”画大饼也就不说了,关键连缩地法,也没详问。
孙猴子自然对于这唐长老的明知故问心里不爽,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当初人家真心对你,你怎么做的,现在人家拿大话答你,拿漂亮话框你,你又觉得不对味儿,你想咋的?
还不是只得笑道:“莫说莫说!但不念那话儿,足感爱厚之情也。”
那宝象国王是个长期与国内官员打交道,皮笑肉不笑的人,见此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赶忙劝谢了他四众,整治素筵,大开东阁,直到四人西去。这一番儿,取经团虽然重新整合了起来,却和前面是两码事,人再有进取心,也都再没了自家乐意。
不说这取经团面上和谐,心里藏鬼,天上的奎木狼被罚去兜率宫烧炉子,却让那太上老君也不得不提前出了弥罗宫。说实话,不说天上,就是地面上,又有哪一个神仙的家里是好进出的,完全可以当成是安装了监控,满是禁制等强制性措施,怎么可能谁来了都不知道。
没有谁的家可以随便进,这太上老君家也一样。但是这奎木狼可和孙猴子不一样,人家是要敲门等待的,而这道祖,也要从这奎星手里,拿点儿东西,宜早不宜迟。
且不说那奎木狼在太上老君兜率宫观想了多少东西,道祖却从奎木狼手中得了取经团的画影图形,就说这花果山上,孙猴子一走,蛟魔王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但是……
174复仇之火
花果山顶上,狂风吹落叶,沙雪自斑斓,蛟魔王紧赶慢赶,山顶上的这颗兵解石,还是不见了,原因不明,下落不明,一阵无名火起……苍天不爱大地不亲,爷爷不疼爹娘不管。
抵不住的命运会输给时间,
抵不住的月影会输给明天,
抵不住的伤悲总是会怀念,
抵不住的情深总是会触碰心田。
落日映霞余晖掩颜,
秋波漪水泪目不眠,
何如人生恰只初见,
冷了谁心、顾影怜。
蛟魔王心中唏嘘嘴上呜咽,眼含泪光一片混乱,如此再三,本就内伤不治,又怎么承受得多少。好倒是冬日里一场大雪,水元充足,堪堪吊住了蛟魔王的性命,可如此,哀莫大于心死,早晚还不是要蒙十殿阎罗召唤。
开天后四万七千零三十年,六百四十三年,宝象国的中央逐渐集权,这可是普贤菩萨座下的六牙白象下大力气建立的一国。身为大行菩萨,自然以身作则,还没怎么修行大乘佛法,就已然开始了收集人口。
可现在,这一国之权力,收归了国王,自然是那三公主一力主张,费尽心思。可这么一来,宝象国虽然还叫宝象国,文化与祭祀什么的,全然变了。
这文殊普贤,甚至观音都是小乘佛法修习上位的,本就对于人多势大不怎么感冒,但是如来得了大势,那就不得不学一学人家念经。就这,做一做样子也就行了,怎么也不会和天庭争。
普贤的层次自然不及观音多也,可毕竟学了大乘佛法,只等精进。但是那普贤坐下的黄牙老象就不行了,修行的层次还不到位,却立转大乘佛法修行,普贤都还不到位,我老象需要的东西不是更多么,特别是断了祭祀,这事儿不是断我根基么?
对于人来讲,修行是理性的,是自主的,可是对于妖来讲,更进一步是本能,短了修行,不就是短了寿筵么?六牙白象作为普贤菩萨愿行的象征,出了这等变故,等闲制之不得。
妖怪,也就是化形时保留了更多原形的人形生物,对人做事那是非常情绪化的,如此“小事”,让这六牙白象的脑中不甚清明。这不,二月二十一,那普贤正在参大乘佛法,峨眉山金顶上闭关练就十方十面金身,这黄牙老象乘着其生日也不能出的机会,私逃下界。
突然,那蛟魔王却是脑中清明,冷静了下来。原来,这六牙白象是普贤愿行广大、功德圆满的象征,他下凡,引动的就是愿行,而蛟魔王踱步在这三尺之地数月,就是想要知道谁干的。也不知若是他早知道这兵解石并非是毁坏消失,愿望会否是找到那猕猴王呢?
那白象带来的愿行,让蛟魔王顿时清醒,变了只猴子,花果山上一打听,顿时黑化恶三分。五百年前就是你孙猴子惹祸,今日怎么还是你,这就可以说是旧恨未消,新仇又起。
但是恼火的地方却在于,蛟魔王一伤再伤,那功力是十停去了七停,哪怕是黑化再恶三分,这也没有了与那孙猴子一争的资格。作为一个有脑子的魔王,知己知彼,全然了解自己的优势劣势,一再思考后,直往西赶去。
蛟魔王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当初金角大王所说的平顶山了。既然靠自己俨然报不了仇,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只是自我安慰,更何况这孙猴子只要挨过取经之际,那硕大的靠山,也不是蛟魔王说破就能破的。
也就是说,这一段时间不宜动手的蛟魔王,唯一可供选择的方式,那就是假手于人了。而这金角大王,正是一个非常好的利用对象。
首先,这人对于取经团是不友好的,这从他对付唐三藏的手段就可以知道。其次,此人心智异常,算计无双,阴设阳谋,根本无从破解。最后,这人的背景似乎很是深厚,该不存在怕事的可能,也不存在后患。
阳春三月,蛟魔王没下扬州,却是恐行迟,颤颤巍巍终于是来到了平顶山。不过,这莲花洞却要怎么进去呢?没错,蛟魔王也算得上是那金角大王的“盟友”,但那是建立在大家的实力都差不多的情况下。
但是现在的蛟魔王,重伤摇摇,欲坠欲死,以妖的丛林习性,很可能是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那你还不如去死。是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去找人,那是不可能的,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此,那蛟魔王却在周遭转玩了起来,湾环深涧下,只听得唿喇喇戏水蟒翻身,这才传话进那莲花洞内:“旧友相逢,金角大王可否来深涧下一见!”
刚好,那莲花洞本是两位洞主,今日却逢那银角大王巡山去了。那金角大王闻此音岚,也不怕事儿,操起玉净瓶,背上芭蕉扇,手提七星剑,慨然赴约。
接天崖边,金角大王只一眼,就看到了蛟魔王,但是这姿态却少了三分自信,多了一丝苍白。双手横抱,白雾连天,山高云低,打着斜眼。金角大王不知其怎么回事儿,但是蛟魔王心里边清楚,自己伤重,随时准备跑路,脚下就是渊流,心中充满忐忑。
金角大王相及尚远,却见那蛟魔王伸手一扔,远处飞来一卷轴,只见他虚张着手一捞,停下了自己的云。远远打量,方才开口道:“蛟兄远来,怎么也不进鄙洞休息休息?”金角大王虽不走进,却也有一二猜测。
蛟魔王眼见人家有所猜测,却道:“多坐无益,终不能,帮我杀了那孙猴子吧?”这话,一般要达到自己目的的人绝不会这么说。但是,蛟魔王没有其他可以给对方带来利益的东西,也没有可以说服对方的手段。
虽说金角大王肯定对取经团有想法,但是这想法是什么,终究不好说。在这种别人强势自己弱鸡的情况下,又什么手段都不好使,蛟魔王也只有赌了,实话实说,以真心换人情。
可蛟魔王除了给出一份儿取经团画像外,还能有什么呢?并且,那金角大王展开一看,那上面除开唐三藏,也就只有孙猴子的样貌。疑惑中金角大王问道:“怎么只有两人,你不是和那孙猴子交上手了吧?这家伙杀是杀不得滴,弄不死也没什么意义……”
此话一出,蛟魔王动了心思,杀不得,不是杀不了:“杀不得?那要是一个不小心,失手杀了呢?”眼看这金角大王对那孙猴子也不感冒,蛟魔王也只能撺掇撺掇,没其他的路可走啊。
金角大王摸了摸额头,当然,头上并非有什么金角:“倒是可以设计设计,至于成与不成,我可没什么把握。”
那蛟魔王是极其高兴,当全世界都抛弃了你,突然有个人向你伸出了手,哪怕是地狱呢,自己也要去闯上一闯。不过,人家金角大王为什么会对那孙猴子不感冒,又是为什么杀不得,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在此地拦截取经团,放些假消息呢?
蛟魔王不会问,也不想知道,乃双手抱拳:“大恩不言谢,不管最后如何,恩情我记下了,若是有机会的话,定当以身报之。”说完跳河而遁走。
金角大王看着蛟魔王遁走,自言自语道:“不会被那孙猴子给打伤了吧,不应该啊!”看来,这金角大王是个知悉那猴头的,怎么回事儿?
175无名杀心
说起来,这金角大王银角大王,不就是太上老君炼丹炉前的童子么,一个守金炉,一个看银炉,此所谓金银也。但是这两货乃是童子,不是妖怪,也并没有真长什么角,怎么叫金角银角呢?
原来,这两个童子,乃是少男未冠之时,头发梳成两个发髻,如头顶两角,是以叫金角银角。确实,哪怕是下界为妖,论及相貌,人家可是欺天将赛二郎。
也就是说,这两货,下界来乃是妖精,处处是人样儿,除却一者喜金光好穿红色,一则喜穿银色好白光以外,大约就只有那银角更显帅,像是个练武的,金角却更显儒雅,像是个习文的。可这两人,为何要为难取经团呢?
说起来是太上老君拧不过观音的三五次求助,其实却又有双方的算计。对于佛门来说,道祖出手,那就是支持佛门的取经任务,既做了宣传,又让别的想要混点儿功德的人少些顾忌。对于太上老君来说,那就完全是了结一下孙猴子和金角银角之间的因果了。
可金角银角与这孙猴子之间有什么因果呢?就算是能杀孙猴子,这哥儿俩又能有什么手段呢?
其实看那金角银角的身份,就可以知道太上老君的炉子不仅仅只有八卦炉,而道祖也不仅仅只是炼丹而已。炼丹的炉子,那肯定是和炼器的炉子是不一样的,但是这看炉子的人,要怎么选择呢?
这炼丹炉炼器炉,就好比是装丹药的葫芦,不同的东西是不能放到一起的。但是这看炉子的人手却好比是装水的瓶子,一家一户有一个水缸,也就够了,管家司机什么的,一个单身汉,你要养那么多做什么呢?
但是自五百年前孙猴子大“闹”天宫后,太上老君家守炉的道人却被贬下界去了。而此后这看炉的责任,就交给了两个总角之童,也就是金角银角两人了。
也就是说,金角银角原本不是看炉的人选,是被提拔上去的,那么这两人又是因为什么而受到道祖喜爱,太上老君得以提拔他俩呢?
答案就是,这两人做了一回探子,曾去往那花果山上投效孙猴子,并撺掇那猴头立起了反旗,自号“齐天大圣”。没错,这金角银角正是当时那泼猴官逃弼马温之后,恰好来投的两个独角鬼王。
这两人能够在那孙猴子刚逃下界办酒欢会之时就来投靠,乃是算计好的。是以好巧不巧,那猴子一回家,就有人来投,而向后撺掇起“齐天大圣”的称号,反叛天庭,正是要试一试这猴头的水平如何。可这些,都不是金角银角与孙猴子结怨的缘由。
原来,那银角在花果山时,与那移山大圣颇为善言,狮驼王更是与银角有授艺之恩,可是却因孙猴子再叛,伤重不治。而在花果山之时,两人这独角鬼王,也并未真有过什么对不起那孙猴子之事,但是那猴头呢?
当时那四健将曾道:“今早帅众将与天王交战,把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尽被众神捉了,我等逃生,故此该哭。这见大圣得胜回来,未曾伤损,故此该笑。”
可孙猴子却道:“胜负乃兵家之常。古人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况捉了去的头目乃是虎、豹、狼虫、獾獐、狐骆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
这就平白负了手下,寒了人心,俩独角鬼王也平白被捯饬来倒腾去,再看这样儿的人也真是做了个“齐天大圣”的名头,倒低了自家的本事,忍不住就想要与那猴头见个高低。从缘法上说,也是这孙“大圣”卖了独角鬼王两兄弟,加上观音这一催请,正合适不过了。
再加上这两个童儿的职位,乃是因为“烧锅炉”的失职而来,正该为这吃饭的因果做上一场。
金角银角难免对上孙猴子,可那猴头是至人,出道既是巅峰,两小孩儿,能有什么作为呢?势均力敌才有看头,好道那太上老君也不吝啬,直接被盗出五件宝贝之多。那什么盛水装丹,炼魔扇火的也就罢了,裤腰带也能盗出来,岂不是比盗圣还盗圣。
金角大王的意思是能杀得了孙猴子,也正是因为这五件宝贝在手。可杀不得,却是自家主公对自己的安排。太上老君的吩咐,那自然是没有办法违抗的,谁让那猴头不仅仅是佛门的试验品,还是太上老君的试验品呢。
但正如蛟魔王所说,万一失手了呢?不管是战斗还是暗争,哪怕是留手,却难免会有措手不及之时,万一一个不小心杀了人,太上老君会拿自己童儿开刀么?
金角大王只可以不在意之间试上一试,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而这试一试的结果却不敢保证。可那孙猴子金刚不坏之身,一般物理打击,效果非常一般,身为童儿的金角大王的手段,有可能造成杀伤么?
不能,能绝杀那孙猴子的手段,不在于金角银角,而在于太上老君的宝贝。
可是,公然用太上老君的宝贝杀了孙猴子的话,岂非明显违背自家主公的意思?是以,那金角大王很是恼火,找不到什么好方式可以在不经意间给那猴头一下狠的。幸好的是,这家伙只答应了尽力应付,也没再纠结此事。
而打蛟魔王离开,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回洞,半月也无事。直到今日,这金角大王手上的画卷隐隐颤动。金角展开画卷,却看见这卷上多了两号人物,一人长嘴大耳,一人又黑又高。当然,水墨画也不可能把沙和尚那蓝靛色的脸画得出来。
这一补充,甚至把人白马都补了上去,各个姓名贴在脑门儿,深得写意写实的精髓。这却还没完,只见那猪八戒的大肚子上,慨然印着几句话来:此去西途未可差,尽可炼心惹尘埃,但逢荆棘磨难紧,向死杀生灭魔来。
那金角大王摇头念念,不一时,画儿还在,字迹全无……
取经团出离宝象国,猪八戒隐隐成了众矢之的,孙猴子依然可恨,但是在后勤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却成了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毕竟离不得他。而猪八戒在宝象国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那就是自己自以为的任务失败了,可能需要领取任务,也失败了。
平顶山上,那孙猴子自回到取经团,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正确”性,越发不可一世起来。这不,那三藏法师又见一山挡路,乃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孙猴子充分发挥顶嘴的优良传统道:“师父,出家人莫说在家话。你记得那乌巢和尚的《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但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莫生忧虑,但有老孙,就是塌下天来,可保无事。怕甚么虎狼!”
这话是以自己鄙视之乌巢“和尚”而借以教训那唐长老。三藏法师乃是以人的身份叹畏取经之事的艰难,可恨那猴头,确实是个天生学习大乘佛法的,不食人间烟火,顾左右而打机锋,讲大道理谁还不会,不似他这般理解得深沉。
176功曹报信
唐和尚答他一句,了无生趣,闭口不言。可这一段,那起了一丁点儿杀心的金角大王,却刚好被那在弥罗宫自个儿散会,早闲了下来的玉帝察觉了一二。玉帝的目的是为天庭神仙谋福利,也希望取经之事早点儿结束,竟让那日值功曹,报起了信来。
也是,平顶山的人口是道祖的,份属道派人士,丁甲肯定是不合适报信儿的,五方揭谛和十八伽蓝又有佛派背景,唯有名义上的共主,玉帝行政的直属下属,最为合适!
那日值功曹也不直接来报,要知道给孙猴子做的人情可是很难,面皮小了,自负高傲的猴王可不接受。是以化作个樵夫,停柯住斧出林外,趋步将身上石崖,对那唐长老厉声高叫道:“那西进的长老!暂停片时。我有一言奉告:此山有一伙毒魔狠怪,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
这一次,那孙猴子的观风之术却失效了。那日值功曹,乃是个小官儿,并非是能用出化身仙法的人。但是那猴头观风,只能观得与常时不同,或凶或吉,这功曹的法力达不到能引动天象的程度,又没有任何黑化白化的气息,倒让那猴头难以看出原本来。
专吃东来西去的人,那倒不至于,只是针对取经团罢了。想这伙毒魔狠怪,正是金角银角,总角之年,童子之身,正是好玩耍的时候,半个月不见巡一次逻,专吃东来西去的人,不过是一个形容词罢了。
但是唐三藏经历了宝象国之役后,方知道了人家妖怪动起真格来的可怕。再者,人家说了,这是一伙毒魔狠怪,自己也不似在黄风岭被捉,还可以念想念想悟空悟能。以取经团现存的后勤补给能力,唯有那孙猴子才是依靠。
可三藏法师实在不想和那猴头搭话,乃呼徒弟道:“你听那樵夫报道此山有毒魔狠怪,谁敢去细问他一问?”这有什么可问的,那猪悟能沙悟净,又有小半年没个饱饭吃了,前后有一年没进食多少,答话尚难,问什么问啊。
果然,也只有那孙猴子才能回道:“师父放心,等老孙去问他一个端的。”
那猴子上得山来,叫声“大哥”,却是应了自己得的一丝人性,想这家伙何曾主动如此客气过。
可这话:“不瞒大哥说,我们是东土差来西天取经的,那马上是我的师父,他有些胆小。适蒙见教,说有甚么毒魔狠怪,故此我来奉问一声:那魔是几年之魔,怪是几年之怪?还是个把势,还是个雏儿?烦大哥老实说说,我好着山神土地递解他起身。”
所谓见人说神话,那孙猴子压根儿就没有把普天下的妖魔鬼怪、英雄好汉放在眼里,这日值功曹哪怕是变身而来,也笑他疯癫。
却不料,那孙猴子经过白虎岭被逐的一番磨难以后,确实变了很多,竟知道方人了。你看他见人嘲笑,也不再恼,却拿话方道:“你这等长他那威风,胡言乱语的拦路报信,莫不是与他有亲?不亲必邻,不邻必友。”
日值功曹又好气又好笑,转却问道:“你这个疯泼和尚,忒没道理。我倒是好意,特来报与你们,教你们走路时,早晚间防备,你倒转赖在我身上。且莫说我不晓得妖魔出处,就晓得啊,你敢把他怎么的递解?解往何处?”
情报的重要性,那猴头在黄风岭已然知道过一次,但是很快就忘记了。现在这一番斗嘴,人日值功曹却不是来耍嘴的,乃最大限度给下信息,也不知那孙猴子听了几分儿。
却不料,那猴头竟是一分儿也没听进,笑道:“若是天魔,解与玉帝;若是土魔,解与土府。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北方的解与真武,南方的解与火德。是蛟精解与海主,是鬼祟解与阎王,各有地头方向。我老孙到处里人熟,发一张批文,把他连夜解着飞跑。”
功曹心里想说,真是见了鬼了,但是这任务还得要做,无奈只得继续透露着信息,止不住呵呵冷笑道:“你这个风泼和尚,想是在方上云游,学了些书符咒水的法术,只可驱邪缚鬼,还不曾撞见这等狠毒的怪哩。”
那猴头只是笑问,全无严肃,日值功曹只好自顾自说道:“此山径过有六百里远近,名唤平顶山。山中有一洞,名唤莲花洞。洞里有两个魔头,他画影图形,要捉和尚;抄名访姓,要吃唐僧。你若别处来的还好,但犯了一个唐字儿,莫想去得去得!”
这一言,却让那孙猴子上了心来,你道为何,正是因为这画影图形,抄名访姓的魔头。目的很明确,取经路线图上也没有此难,如此有组织有纪律,定是难以对付之人。
可那猴头调皮,脸上挂着笑容,心里长了些窟窿,非得耍一耍嘴皮子,开一开玩笑。那功曹难以招架,赶忙说道:“和尚不要调嘴。那妖怪随身有五件宝贝,神通极大极广。就是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若保得唐朝和尚去,也须要发发昏是。”
孙猴子上心却不上力,仍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这三四个昏儿易得发,发发儿就过去了。
好猴王,确实全然无惧,一心只是要保唐僧,离了樵夫,拽步而转,径至山坡马头前道:“师父,没甚大事。有便有个把妖精儿,只是这里人胆小,放他在心上。有我哩,怕他怎的?走路!走路!”
那功曹见此猴子仍不是很在意,拍拍屁股走人。可取经团一路向前,却不见了樵夫,这才猛然转醒,张目找寻。那孙猴子忽抬头往云端里一看,看见是日值功曹,他就纵云赶上,骂了几声毛鬼。
日值功曹心里面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果然这泼猴的人情难做。却还只得施礼道:“大圣,报信来迟,勿罪,勿罪。那怪果然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只看你腾那乖巧,运动神机,仔细保你师父;假若怠慢了些儿,西天路莫想去得。”
那孙猴子闻言,把功曹叱退,这才切切在心,按云头,径来山上。可见到唐和尚与八戒、沙僧,簇拥着前进,心里却生起了嫉妒之心。虽说自宝象国以来,自家的话语权得到了提升,但是说道交心交情,众人却只把他当作工具。
可人真心待他之时,人只当是鸡肋,现在争权夺利上位,还要什么自行车。
无奈只得暗想:“我若把功曹的言语实实告诵师父,师父他不济事,必就哭了;假若不与他实说,梦着头,带着他走,常言道乍入芦圩,不知深浅。倘或被妖魔捞去,却不又要老孙费心?且等我照顾八戒一照顾,先着他出头与那怪打一仗看。若是打得过他,就算他一功;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孙再去救他不迟,却好显我本事出名。”
这借台阶上位,五百年前七大圣之时,倒也借过,可是那时这孙猴子是输家,乃是老末。而今日,这猴头乃是赢家,是老大,唯一可以制得住的,就是唐和尚了。
如此,却自家计较,以心问心道:“只恐八戒躲懒便不肯出头,师父又有些护短,等老孙羁勒他羁勒。”好家伙,你看他弄个虚头,把眼柔了一柔,柔出些泪来,迎着师父,往前径走而来。
177孙猴叫人来巡山
说实话,若论耍心机,就十个孙猴子,也抵不过一个猪八戒。但是,人常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阳谋,都是笑话。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取经团当中,宝象国事件让猪八戒成了不得人心的“公敌”,小半年以来都没什么像样的伙食,营养不良让天蓬元帅构不成“威胁”。可就算如此,难道就放弃抵抗了么,岂不是让人更有欺负你的欲望?
是以,那猪八戒看见孙猴子的样子,立马就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连忙叫:“沙和尚,歇下担子,拿出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这话其实是说给唐和尚听的,以证自己不落人欺之心。
那沙僧根本不参和你这权力之争,直接道:“二哥,分怎的?”
可猪八戒却道:“分了罢!你往流沙河还做妖怪,老猪往高老庄上盼盼浑家。把白马卖了,买口棺木,与师父送老,大家散火,还往西天去哩?”
那唐长老在马上听见,道:“这个夯货!正走路,怎么又胡说了?”三藏法师是个精明人,知道自己一旦示弱,猪八戒就会学那孙猴子一般,管不住了。
猪八戒也聪明,连忙一推二五六道:“你儿子便胡说!你不看见孙行者那里哭将来了?他是个钻天入地、斧砍火烧、下油锅都不怕的好汉,如今戴了个愁帽,泪汪汪的哭来,必是那山险峻,妖怪凶狠。似我们这样软弱的人儿,怎么去得?”
唐僧见此,只得问询问询那猴头。果然,那猴头干净拿人道“师父啊,刚才那个报信的,是日值功曹。他说妖精凶狠,此处难行,果然的山高路峻,不能前进,改日再去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该改那一日呢?分明是争取更多的权力。
那唐长老闻言,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多给那猴头多些权限。于是扯住孙猴子虎皮裙子道:“徒弟呀,我们三停路已走了停半,因何说退悔之言?”说实话,这唐僧也甚是可怜,何曾不是人杰,偏生遇到神仙。
可孙猴子铁了心要打团战,道:“我没个不尽心的,但只恐魔多力弱,行势孤单。纵然是块铁,下炉能打得几根钉?”
那和尚没甚办法,后勤是人家在做,论战斗力,现在也是人家最高,虽说这家伙明显不会排兵布阵,但是话语权高啊。只得反过来劝猪八戒沙和尚道:“徒弟啊,你也说得是,果然一个人也难。兵书云,寡不可敌众。我这里还有八戒沙僧,都是徒弟,凭你调度使用,或为护将帮手,协力同心,扫清山径,领我过山,却不都还了正果?”
这就给了兵权了。但是那猴子这一场扭捏,只觉得怎么才逗出长老这几句话来,他却含了泪眼道:“师父啊,若要过得此山,须是猪八戒依得我两件事儿,才有三分去得;假若不依我言,替不得我手,半分儿也莫想过去。”
猪八戒赶忙说道:“师兄不去,就散火罢,不要攀我。”要说论起本事,三兄弟分明差不了多少,但是这皇帝还不差饿兵,你这兄不友,弟也就不恭了。
唐和尚想了想,这猴头也算是立了一功,把自己从虎身上解了出来,再者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劝道:“徒弟,且问你师兄,看他教你做甚么。”想当初,这唐长老首先要教训的就是孙猴子了,你想为何只有这家伙戴了紧箍,就是因为缺乏管教。
不好管教的,管教不好,好管教的,需要你管教么?猪八戒听到了老师傅的无奈,真个对那孙猴子说道:“哥哥,你教我做甚事?”
孙猴子拿起鸡毛当令箭,立马为难起人道:“第一件是看师父,第二件是去巡山。”
若说是唐和尚言语,猪八戒就没曾反驳过许多,但是孙猴子的水平却是不高,唐僧要观察许久,天蓬是久经战阵的,怎会不知。乃驳斥道:“看师父是坐,巡山去是走。终不然教我坐一会又走,走一会又坐,两处怎么顾盼得来?”
那猴子想了想,其实是想干脆把沙悟净也拿下。但是人家就是不搭话。于是只得答道:“不是教你两件齐干,只是领了一件便罢。”
这次猪八戒才笑道:“这等也好计较。但不知看师父是怎样,巡山是怎样,你先与我讲讲,等我依个相应些儿的去干罢。”其实这却差了计较,人家要为难你,必然有后手啊。当然,这悟能想的也是后手,反正干净不等你做作人。
那孙猴子闻言,真个把简单的事儿往难了安排,立马回道:“看师父啊:师父去出恭,你伺候;师父要走路,你扶持;师父要吃斋,你化斋。若他饿了些儿,你该打;黄了些儿脸皮,你该打;瘦了些儿形骸,你该打。”
猪八戒慌了道:“这个难!难!难!伺候扶持,通不打紧,就是不离身驮着,也还容易;假若教我去乡下化斋,他这西方路上,不识我是取经的和尚,只道是那山里走出来的一个半壮不壮的健猪,伙上许多人,叉钯扫帚,把老猪围倒,拿家去宰了,腌着过年,这个却不就遭瘟了?”
这话不仅仅是辩解,且是埋怨。想这取经团最大的难处,不就是后勤补给不济么,猪八戒的云要是够快的话,需要孙猴子做什么?但是正所谓所有辅助都有一颗输出的心,没有绝杀能力的孙猴子,出装就是按照输出装出的,从不考虑合适不合适。
既如此,猪八戒不久只能选择巡山了么?果然一问之下,巡山倒是很正常。那猪八戒受孙猴子的欺压无奈巡山,刚奔上大路,那猴头在旁就忍不住嘻嘻冷笑。长老骂道:“你这个泼猴!兄弟们全无爱怜之意,常怀嫉妒之心。你做出这样獐智,巧言令色,撮弄他去甚么巡山,却又在这里笑他!”
这么样的小心思,别说是猪八戒这做过“大官”的人,就是人间受苦的玄奘法师,一样一眼儿就看穿了。但是那孙猴子不仅仅是要捉弄人,还要指挥得动这一支“枪”。于是说道:“不是笑他,我这笑中有味。你看猪八戒这一去,决不巡山,也不敢见妖怪,不知往那里去躲闪半会,捏一个谎来,哄我们也。”
你道这唐僧为何明知道那孙猴子得理不饶人,话语权变大了就不会听自己的,偏偏还要为这猪八戒说话呢?一则是见不惯这窝里横的习惯,二则是也看出了那猪八戒的心思,只要你不能全程看着我,偷不偷懒,不是自己才知道么。
那孙猴子要顶自家师傅的位置,做那唐和尚的主,三藏法师自然是也乐得猪八戒这般偷奸耍滑。岂料那孙猴子却道:“我估出他是这等,不信,等我跟他去看看,听他一听,一则帮副他手段降妖,二来看他可有个诚心拜佛。”
这话,不是铁了心要越俎代庖,以力压人,发号施令么?
唐和尚看了看沙和尚,那沙僧很少发言,现在更是一言不发。想卷帘将眼里只有任务,那奎木狼难过之时,尚能跪求那孙猴子,这么点儿“指挥权”,谁指挥不是指挥?
问题是,自古就有个唐僧取经,有孙猴子取经的说法么?唐僧取经,凡人取经,若是不按凡人的方式来做,孙猴子因何又不按照神仙的方式,直接空运那唐和尚呢?
178手到擒来,银角拿八戒
取经团好不容易才度过一场危机,这才没半年,却又陷入猜忌。那沙僧是个摇摆的对象,唐和尚也不指望他,可这后勤不能解决的话,还得是那让人不省心的猴头才保有战斗力。唐和尚坐在路旁,心里边默默的思考了起来。
而猪八戒走了七八里,却把钉钯撇下,吊转头来,望着唐僧,指手画脚的骂道:“你罢软的老和尚,捉掐的弼马温,面弱的沙和尚!他都在那里自在,捉弄我老猪来跄路!大家取经,都要望成正果,偏是教我来巡甚么山!哈哈哈!晓得有妖怪,躲着些儿走。还不彀一半,却教我去寻他,这等晦气哩!我往那里睡觉去,睡一觉回去,含含糊糊的答应他,只说是巡了山,就了其帐也。”
所谓的离心离德,不过如此吧。却不知,那孙猴子就吊在自家身后,看那猪八戒要睡下,变作个啄木鸟,啄了他鼻子一下。那呆子嘴揣在怀里再睡,却又被啄了耳根。睡不得睡,只得起来找了块石头,演练起应付之词来。
这才喜坏了孙行者,笑倒个美猴王,道:“这夯货大睁着两个眼,连自家人也认不得!”却不知,非是自己的变身有多高明,而是人家舍不舍眼睛去仔细认一认。
而猪八戒的不察,却被听到了自家编纂的瞎话:石山石洞铁叶门,门上钉钉内三层,若问钉子多少根,只为哄那弼马温。这一厢,被孙猴子先行告状,背了师傅,给捉弄得好不羞愧,只得赶忙再去打探。
唐和尚也知道两人的心思,可是得留着猪八戒对抗孙猴子,只得打马虎眼儿道:“悟空说你编谎,我还不信。今果如此,其实该打。但如今过山少人使唤,悟空,你且饶他,待过了山再打罢。”
于是再次巡山的猪八戒,疑神疑鬼,遇魔疑魔,虽再没偷懒,可是这番打探,还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平白给人各个击破而已。
也是巧了,那平顶山莲花洞内金角正坐,知道上天降下文字,定然是取经团到了。于是吩咐银角巡山,两人本事童子,耍心重,巡山怎的?金角也明白,乃以利诱道:“你不晓得。我当年出天界,尝闻得人言:唐僧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他肉,延寿长生哩。”
于是连马五口,看了图像,将某人是某名字说了,那银角即出洞,点起三十名小怪,便来山上巡逻。这才是躲之不及偏偏遇上,巡逻的偏遇上巡逻的,却看谁更加倒霉。
其实真说起来,都曾是天上的神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更何况那银角大王的主公是太上道祖,哪里会缺什么长生。但是这小孩子好玩,再加上这猪八戒少半年没吃好,典型的营养不良,一看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不欺负欺负你都对不起自己下凡做一回妖怪,那银角大王的称号。
猪八戒自家知道自家事,本就不是个打群架的,这单挑一群人不是自己的优势项目,现在这种状态,那就是盘儿菜。只得一面谎报自己只是个走路的,一面许愿道“城隍,没我便也罢了,猪头三牲,清醮二十四分。”嗨,那城隍也敢接你的祭祀?实在是找错了人。
原本这银角大王就是小孩儿心性,玩耍的心思比较大,可不料手下小妖却立了功,就要细看。那猪八戒就藏也没真个藏住自家的长嘴,眼见就要被小妖强行用钩子勾出,只得先下手为强,直接上演起了武行。
银角大王一看猪八戒使得是钉钯,所谓奇形兵器,要么是武力不够兵器凑,要么就是层次够高有独门儿绝招。果然,银角使七星剑,丢开解数,与那猪头一往一来,在山中赌斗,有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却不料,那猪八戒毕竟不认识,危急之时,为自己性命发起狠来,舍死的相迎,却破了银角的剑招,只得来个围殴。天蓬是个使战阵功夫的,和那孙猴子的游击不一样,手里没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围殴式打法。
正如那银角遇上猪八戒发狠变招一般惊悚,那呆子心虚之下,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失手被人给擒了下来。
说实话,若是没有那孙猴子强逼,猪八戒真以斥候之姿探路,那银角还真不一定拿得到人。就连那猴头自家也猜测道:“此山若是有怪,他半步难行,一定虚张声势,跑将回来报我;想是无怪,路途平静,他一直去了。”
可惜被那孙猴子一顿捉弄,猪八戒一路疑神疑鬼,东张西望,情绪化之下,竟是怕了心狠却也不可能真杀了他的孙猴子,反而形同散步,落入了很可能真杀了他的妖精手里。
说实话,猪八戒自己都感到冤屈,论及武功,那孙猴子坐底,自己和沙和尚持平,但是由于这体制不似在天庭之时,平白矮了多少。
幸好,这银角虽是把猪八戒拿进了洞内,却也没真个杀他。金角直呼无用唤为鸡肋,却也让银角把他给活浸入水里,暂且无虞。
可是这时,那金角却急不可耐,茶水也没让银角喝上一口,道:“兄弟,你既拿了八戒,断乎就有唐僧。再去巡巡山来,切莫放过他去。”
这银角虽然隐约察觉到自家哥哥有点儿猴急,不似平常,却也应下,急点起五十名小妖,上山巡逻。却不知那金角背过兄弟,立马去看了看浸在水中的猪八戒,悄然凑近猪耳朵,揪起细语道:“此去西途未可差,尽可炼心惹尘埃,但逢荆棘磨难紧,向死杀生灭魔来。”
那猪八戒听了,沉默半晌,也不再言语。先不说自己乃是个败军之将,进了贼窝就别想囫囵着出去,就说人家这话明显是对自己说的,乃是暗语,正可以独个儿参悟参悟。
作为一个从高层次掉级下来的“公职人员”,天蓬丢了修为,丢了武力,但是那眼界和层次却丢不了。从自己该死而未死,原身被玉帝打坏,不得不投胎又投了猪胎来看,自己除了死,就只有老老实实做一颗棋子。
恰巧,银角大王行路不久,眼看祥云缥缈,瑞气盘旋,知是好人头上祥云照顶,恶人头上黑气冲天。那唐僧原是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这样云缥缈。
银角大王这观风之术,比那孙猴子高明太多,就着这眼神儿,这就看了过去,可那孙猴子日看千里的眼神,却失了效果。
只见那猴头眼看唐和尚心神不宁,寒噤连连,丢几个解数,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尽按那六韬三略,使尽了自己所学不多的套路。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孙猴子刚刚支使了猪八戒,正是心高气傲之时。那银角看了,却是这状态完胜那猪八戒,知不可力敌,只能智取。于是遣返小妖,变个道士,开始了自家的表演。
小妖尽返,却不敢上报,原来这银角也背了自家哥哥,让小妖们不许报于金角。
其实也是,金角银角相交多年,哪里不知道对方的习惯。金角那点儿急态,却是引得银角的注意,而这取经团,别的人都不认得,那孙猴子能不认得?自看到那孙猴子的一刻起,银角就已然决定,好好治一治那猴头。
179银角来袭
那金角哪里不知道银角的性格,这要杀孙猴子,少不得的不就是银角么?你道为何这拦截取经团之事是交与金角主持,正是因为金角情绪更加稳定,银角却更加冲动。金角很是明确,要的就是银角冲动,你想道祖都“杀不死”的人,你敢杀死?还不得激情犯罪,一时失手才行。
那银角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边其实也有猜测,毕竟有一个智商超高的哥哥。但是猜测归猜测,遇上好机会,也不容错过,怎么着也得要往上撞上一撞,哪怕是只为了狮驼王的授艺之恩。
那银角变化为道士,路边求救,却是和前番白骨精有得一比,都是少人之处,来得突兀。好就好在,这银角变的是道士,完全可以自圆其说,不指东西,乃是因山南禳星。
取经团一路往西,乃是演着北麓之路行走,唯有西边南边不大清楚。那白骨精不懂地理,小女儿独行,偏送食物到山北,这不是自打嘴巴么。
是以,这唐僧也和前番不一样,白虎岭上死活不吃妇人家食,却在此信以为真,任人背,任马驮。银角乃是冲孙猴子来的,自然找上那猴头,沙僧却心笑道:“这个没眼色的老道!我驮着不好,颠倒要他驮。他若看不见师父时,三尖石上,把筋都掼断了你的哩!”
沙和尚认得他?怀疑他?非也,就连这孙猴子也看不出半分儿真伪来。但是沙悟净这心里话说得却是真的,那猴头原本就不是个善人,管得你死活?
孙猴子认不得真假,但是这家伙是个疑人偷斧的贼子,预先就已然把人黑化了,别说是个妖精,哪怕真是个人,就不曾打死几个。正如沙和尚心想,那猴头能干什么好事儿,但要找着理由,管情打死了账。
果然,那猴子虽不认得,却笑问道:“你这个泼魔,怎么敢来惹我?你也问问老孙是几年的人儿!你这般鬼话儿,只好瞒唐僧,又好来瞒我?我认得你是这山中的怪物,想是要吃我师父哩。我师父又非是等闲之辈,是你吃的!你要吃他,也须是分多一半与老孙是。”
这能承认?不料那猴子又道:“你既怕虎狼,怎么不念《北斗经》?”
那孙猴子自然是疑人偷斧,胡乱试探,岂料三藏法师正然上马,闻得此言,骂道:“这个泼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驮他驮儿便罢了,且讲甚么北斗经南斗经!”怎么回事儿?
北斗经确实是道士所念,但是也非是时时刻刻要念,想那唐和尚原本连开饭尚需唱诵一段经文揭斋,现在不也惫懒了?那孙猴子有了一丝人性,却还少了人样儿,怎么能这样毫不掩饰的追问人家“是不是妖怪”。
岂知孙猴子完全不懂那唐和尚是怪罪其无礼,端以为那老师傅只是善心发作,只好把个道士好好个儿背着。可是正如沙和尚所想,孙猴子是个好人么?
却见才走上山上高低不平之处,孙猴子赶忙留心慢走,让唐僧前去。行不上三五里路,唐僧与沙僧下了山凹之中,刚走远望不见,那猴头就开始心中埋怨道:“师父偌大年纪,再不晓得事体。这等远路,就是空身子也还嫌手重,恨不得捽了,却又教我驮着这个妖怪!”
这话正如那白虎岭上,唐和尚心心念念要教他心善,那猴子却是念念心心非论个对错。可就算是这样,孙猴子就是正确的了么?你又不知道人家的底细,说什么妖怪!
可那泼猴哪里管得这些,却是没什么善心,还改不了自家作妖时的习性:“莫说他是妖怪,就是好人,这们年纪,也死得着了,掼杀他罢,驮他怎的?”
嗨,这孙猴子是杀妖么?是杀人么?其实只是以个人为中心,要的是遂了自己的心意尔。
好道是世间从不会少了这样的人,才有这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说法。银角大王也是一样,任何时候,都要把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孙猴子心思一变,立马就表现在了脸上,却不料,背上的人却是先下手为强,赶忙移起一座山来。
那孙猴子心眼儿原本就坏,却还自以为自己不错,堪堪的一个“川普”似的人物。然而这家伙的城府却不深,哪里懂得隐藏,那脾气,见火就着。
这一次刚想点火,却劈头压来一座须弥山,孙猴子听见风响,慌的把头偏一偏,压在左肩背上,笑道:“我的儿,你使甚么重身法来压老孙哩?这个倒也不怕,只是正担好挑,偏担儿难挨。”
这猴头学以大品天仙诀为体,七十二变为用,正好有担山之力。
可那银角看了,却道:“一座山压他不住!”又念咒语,把一座峨眉山遣在空中来压。那猴头又把头偏一偏,压在右肩背上。看他挑着两座大山,飞星来赶师父!
虽说孙猴子力大,有担山之力,可这力大的人多了去了,又非是挟山超海。但是这猴头是个七十二变专精的,小学课本儿也能拿奥数冠军,两座山委实超纲了。
是以那银角见了吓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道:“他却会担山!”这就让银角大王不好办了,两座山原本也没想能把那孙猴子砸死,可要是三座山,这猴头死自己手里,岂不是平白开罪自家主公么?
可这猴子却是厉害,两座山也压他不住。于是又整性情,把真言念动,将一座泰山遣在空中,劈头压往那孙猴子。那猴头担山已累,力软筋麻,遭逢他这泰山下顶之法,顿时只压得三尸神咋,七窍喷红。
要知道这孙猴子乃是金刚不坏之身,但凡受伤,那基本上都会是内伤。三山压顶,让那泼猴到了至人之极限,无奈承受不住,差点儿一命呜呼。倘若是银角心狠,这要是再来上一座山……
银角却心下明白,道祖都没下死手,这三山压顶,也算是还了那移山大圣狮驼王授艺移山之法的恩情了。于是疾驾长风,去赶唐三藏,却有沙僧拦路,打了起来,可来往相持只八九回,不期竟战败了沙和尚?
犹记得猪八戒可是奋力了二十回合,同样是食量巨大之人,同样是小半年营养不良,同样是软弱难搪,怎么这沙僧反及不上那呆子呢?其实,两人的最高战斗力原本差不多,下界后沙悟净的战斗力还比猪八戒高一些。但是……
取经团在一路上的后勤补给是非常不足的,孙猴子作为跑后勤的主力,自然优先满足自己,但是其他人呢?连作为师父的唐和尚也是面有菜色,常常半饱,猪八戒和沙和尚又怎么可能吃得到多少。
而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两人的性格来,猪八戒争,沙和尚不争。猪八戒争吃,一则是妖怪之身,情绪化严重,二则是凡身,忍不得饥饿。可这一个争一个不争,自然是争的人多少能多吃上一些,那沙僧倒是以身下界,能忍,却难免多得些饿,岂能不虚。
再加之猪八戒的心态是保命,是以拼命,沙僧的任务是保护唐僧,是以以护卫为主。在这样一种状态下,他俩还带着不一样的战斗眼光。天蓬乃是北极四圣之首,有着极高的战斗素养,这一点是卷帘将这种“仪仗”,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若此,论及武艺,就是沙悟净大于猪悟能大于孙悟空,因何给人的感觉,却是孙猴子远大于猪八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