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别逼我动手
世人哪个不知行军打仗知己知彼的得利处?
有了这地图,旁的姑且不说,效率提高不止几倍。
谢显摊开地图仔细看了,相当的详尽。诸葛复不仅实地测绘了大梁地图,甚至各州府的地图也分别测绘,更甚至以往各州留存的底子也都一并带了回来,方便对比更正。
在别人看来浪荡江湖的这些年,诸葛复是娇妻相伴,逍遥快活了,结果今日谢显这么一看,真没别人想的那么自在逍遥。
他没有在江湖是混迹过,可并不妨碍他设身处地觉察出测绘地图,跋山涉水,忍受枯燥的苦。
谢显一揖到地:
“我代大梁百姓谢诸葛大人的一片苦心。”
“大人功在社稷。”
诸葛术也激动万分,他爹还真是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半点儿没荒废了他的才学。
“阿爹!”
诸葛复连忙扶起谢显,顺便踢了亲儿子诸葛术一脚,你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太傅快快请起。”
谢显:“姻伯太过客套。”
“那就……贤侄。”诸葛复也不是拘泥礼数之人,把地图测绘交给谢显如同完成了一负重担:“这些也累也苦,可是也逍遥自在。有阿术在朝堂之上,光宗耀祖,不负才学,我亦在山水间不负光阴,便罢。”
“姻伯心怀天下。”
“阿爹,此回——就别走了。”诸葛术说罢看了谢显一眼,他不会忘了当初亲爹是为了什么离开的建康,柔然九公主先是苦苦追求他,转头又向亲爹下药逼他就范,亲爹是为了他的亲事才走的,他如今说这话多少有些没底气。
“是的,小侄正想请姻伯留在朝中任职。”谢显也笑道:“咱们大梁朝合该不拘一格,广纳贤材。姻伯胸怀大志,理应造福天下百姓才是。”
诸葛复含笑摇头:“老夫应下的事,便会做到,不能时间久了,便以此为借口拖沓,不了了之。”
一句话把诸葛术说的满脸通红。
“……阿爹没别的意思,此事本来就是阿爹做错了,就该付出代价。”诸葛复也不是故意挤兑亲儿子,拿他说事,纯粹就事论事,不成想正打到亲儿子软肋。
“你别多心。我发现这次回来,你有点儿……愣啊。”
怪不得都没升迁——就是这话在诸葛复心里转悠了两圈,到底没说出口。
刚呈上地图,当着谢显的面说这些,好像跟人家替自家儿子求官似的。
接下来不管谢显再怎么邀请诸葛复留下来,他都一律拒绝,人家说明白了,就是几年未见亲儿子,回来住上一阵子,一个月后人家带着媳妇孩子还是要继续走的。
谢显知道此非一日之功,便也不再开口,只留到晚上又与诸葛父子把酒言欢,直到月黑风高才回了谢府。
男人这边兴致盎然,尽兴而归,后宅那边就颇有几分尴尬了——
当然,觉得尴尬的好像只有谢婉自己,至少她觉得。
无论是小婆母九公主,还是亲嫂子萧宝信她是真看出来了,一个赛一个的心大,天南海北的聊,聊到最后聊的都不是江湖了,赤果果地说起了和诸葛复这几年过的日子。
柔然九公主简直不要太满意,活脱脱把自己活成了炫夫狂魔,三句话离不开诸葛复。
她家夫君怎么怎么博学,怎么怎么精干,还有怎么怎么有生活情趣,待她如何如何好,眼光怎么样独到,既能上山擒龙还能下海捉鳖,有学问又有生活情趣,还会照顾孩子……
满脸的幸福,满眼的光彩。
大有天下男人都是个鸟儿,她家夫君才是真男人,真汉子。甚至觉得当初自己眼瞎,没看出来这块璞玉。好在命中注定他俩有缘,不然错过这么好的男人……
命中注定?
好似是人为呀,你自己下的药你忘了?
谢婉别的不觉得,就是说诸葛术是眼瞎下的产物她心里不爽,她自己知道诸葛术有多好!
萧宝信:对!
她知道自家夫君有多好,挤兑谁呢,上山擒龙——龙呢?下海捉鳖——鳖呢?
说谁不会说?
她还说他夫君能上天揽月呢!
几个妇人酒菜没吃什么,就坐到一处炫夫了。
你夫君有这能耐,我夫君这里更能耐,到最后要不是萧宝信和柔然九公主都怀有身孕,都快掐到一块儿去了。
诸葛家服侍的下人懵了,没见过这么赤果果的夫人们聚会。
还都是亲戚,还都有功夫,真打起来怕是他们加起来也不是人家个儿。
就算是,俩是诸葛家夫人,另外一个有护妻狂魔的谢太傅,沾上死挨上亡,谁敢上前碰一下子,是嫌命太大吗?
都提高了警觉,真心怕俩孕妇打到一起去。
“……我夫君的事迹太多,说三天三夜都没个完,我今日乏了,就先说到这里。”柔然九公主笑若春风:“和你们在一块儿说说话就是开心,以前真和哪家妇人说起来,她们可没礼貌了,都拉长个脸,根本就不愿意和我说。”
“要不,我这边兴致才上来,那边两口子就打起来了,也没个说知心话的人。”
萧宝信闻言直翻白眼:“你不想想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是外邦人?还是因为我长的比她们漂亮太多?”
谢婉有心顶回去,还好理智在,再心累这位也是婆母。
摔。
“可能是因为,”萧宝信直言不讳:“别人婚姻并不幸福,而你又太——”
“幸福。”九公主接口道。
好吧,涵养。
“对。”萧宝信点头:“以后还是少说吧。”
她怕九公主走到哪里,别人家无宁日。
“那……你们?”九公主后知后觉:“你们可别打起来——毕竟谢显那身体,你再把他给打伤打残的。谢显嘛,什么都好就是——”
“就是哪里都好!”萧宝信也不悦了,你跟你家夫君好,没必要贬低别人吧?
再说谢显哪里不好了,又年轻又英俊又潇洒又漂亮!
待她还好。
比旁的什么诸葛复诸葛术诸葛某某某哪里不强百倍?
眼神凌厉,大有你可别逼我动手的意思。
第963章 幸不辱命
柔然九公主耸肩,她想自欺欺人自己也没办法不是?
又看向谢婉。
“夫人有孕在身,坐的久了也乏累,不如咱们出去走走,或者……歇歇?”
说的客气,其实真心想把她送后宅好好歇歇。用九公主的话说赶了几天的路了,她怎么就不累呢?回去歇歇嘴也是好的。
不然,她会自己要爆炸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你们不知道,我之前怀慎郎的时候,六七个月了跟着诸葛复上山下海的,可没少折腾,越折腾我越高兴。”
“复郎说了,在建康城先住上三两个月,就带着我继续逍遥去。还要带我回柔然家里看看呢。”
“呀,这不是时间又错开了,又与大娘子比不了武了?”
萧宝信:她天天练武,真不惧这个。
就是看九公主孕期不足三个月,胎象还未稳,不然现在她手就痒痒,很想和她比试比试。
“不然,约个时间吧。”她坦诚地道。
“可你怀孕又一个接一个,定下来我倒是能来赴约,怕你又不得闲。”九公主道。
萧宝信:扎心了。
好在没过多一会儿谢显就亲自过来接她了,俩人手拉着手就回了谢府。
九公主:“他俩感情真好。”
“复郎,哦?”娇娇俏俏地冲诸葛复就贴过去了。
只见诸葛复老脸一红,咳了一声:“孩子们都还在,你端庄些。”
“我就不会端庄,你才知道吗?”九公主勾起诸葛复的胳膊往里就拽:“都累了一天了,我也乏了,咱们去歇了吧。”
诸葛复当着儿子儿媳的面着实不自在,夹着尾巴就去了后院。
现在诸葛术夫妻俩住主院,诸葛复还是很适应得来这种落差,挑了个两厢距离较远的院子。
……
“听九公主的意思,夫人和阿爹的感情很融洽。”谢婉没有灵魂地道。
诸葛术:“……嗯,是啊。”
感情好不好的,好,总好过不好吧。可是九公主这么外放的性格,是真让年纪相差无几,但差着辈份的他们作儿女的不好办。
太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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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伯怎么会突然回京?”
回到府里,萧宝信忍不住问,纯粹好奇。
谢显这才说起诸葛复带回来这几年走遍大江南北所测绘的地图,说起来兴致高昂,扬扬洒洒小半个时辰,说的都是有利于大梁社稷。
诸葛复这等人才,肯定是要起复再用。
只不过之前永平帝心有顾忌,不愿接纳。
他谢显不一样,海纳百川,求贤若渴,又怎么能放过诸葛复这等人才。要他看,诸葛复比他亲儿子又高上不止一个层次,足堪大用。
萧宝信:她只好奇地问一句,真没想到能勾出这么多话来。
看那发光发亮的小眼神,以前可只属于她啊。
有点儿吃味。
“……我看你回府路上,似乎不是很高兴。”谢显后知后觉:“是不是与柔然九公主相处不来?”
萧宝信仔细想想:“倒也不是。就是她每句话都让我有怼回去的冲动。炫夫炫我一脸。”
她一把抱住谢显:“这世上,自然是我夫君顶顶好的。谁也比不上!”
谢显一听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女人间居然连这也能醋。
“……她是姻伯的夫人,觉得姻伯最好不是理所当然吗?”
也最好了,不然还觉得诸葛术最好,那可真是家无宁日呢。
至于他,都不用想,不是人家那盘菜。
“我哪里好,卿卿知道便好。”
这语气温柔的啊,把萧宝信的小心脏给撩的扑通扑通直跳。
不过也不承认他那话,他哪里好只怕除了个炫夫狂魔全大梁就没有不知道的。
当然,她也不需要九公主知道。
九公主彪悍的历史她现在还记忆犹新,虽说现在人家与诸葛复夫妻恩爱和美,但黑历史既在,还是叫人不得不防。今日宴席上,家家的夫人都抱着这种心态呢,顶好九公主与诸葛复一拍即合——
千万别出来祸害别人。
萧宝信听到这些心声,其实也挺无语的。
甭管当着外人把自家夫君骂成什么德性,到真章的时候还都挺护着,都拿自家夫君当最好的。唔……她何尝不是呢。
想明白了,萧宝信也笑了。
她忽然想到一件:“你是想留下姻伯在朝中效力,可是,你想没想过七娘他们父子两代住到一起,会不会不适?”
“七娘会不会不愿?”
“不愿又能如何?”谢显这点还拎得清:“姻伯始终是长辈,是她公爹。为他们的婚事避走建康六七年,已经足够了。难不成,还要人家终生不能回家与儿孙团聚,浪荡江湖一辈子吗?”
萧宝信点头,说是这么说,可她看谢婉今日面对九公主的时候还是挺尴尬的。
毕竟是前情敌,还是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婆婆。
换成谁,估计都挺难适应的。
谢显不以为意:“七娘会调整好状态的。”
自家妹子他还是清楚的,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作为‘应该的’她就会去适应的。
哪怕是为了诸葛术,哪怕只是为了一句‘应该的’。
她心里应该也有数,诸葛复能做到今日这程度,已经足够了,谢家不能要求更多。
就诸葛复,夫妻俩没再继续聊更多。
在诸葛复刚回建康城前几日,谢显并未再行登门,反而是建康城后知后觉得知诸葛复回京后,以前有旧没旧的都纷纷上门叙旧,接连十几日门庭若市,不得不说人家人缘在那里摆着呢。
就在诸葛复的热度渐渐降下去的时候,北吴那边传回来了消息,殷青死了。
死于刺杀。
朝中一片沸腾。
永平帝死之前暗中曾下过死令,要下令悬赏殷青。
终于永平帝死后,殷青也死了,这是个祸害,没有他甚至当年徐州城一战都不至于打到那般水深火热。
这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
不出半个月,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拎着被包裹层层裹了几层的殷青的人头悄无声息地回了谢府。
去了十几个,就回来了两个,不能说这代价不大。
“小人,幸不辱命!”
第964章 死无对证
两名死士的头紧紧磕在地上。
这三个月,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回到建康城,早已乔装改扮做最寻常的打扮,无人得知他们经历了什么。
事实上,不管他们经历了什么,能活着回来就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而与他们同去的伙伴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大多折在北吴。
谢显连忙扶起二人:“辛苦两位,可用过了茶点?不妨先洗漱一番,用了午膳再与我详谈。于二位的前程,我另有安排。当然,前提是你们还未有打算。”
这话能听不出来吗?
明显是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啊?
现在别说是在建康城里,整个儿大梁跟着谢显混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二人对视一眼,又是一个头磕地上。
他们有什么打算也得靠边,有什么能强过郎主的安排?
还给他们先吃饭——
简直不要太体贴。
不说不觉得,谢显这话一张嘴二人立马就饿了,肚子咕噜嘟噜就叫开了,这时再客套什么也是瞎客套了,从善如流随了谢显的安排。
这二人自幼便是谢家的部曲,后经挑选作为死士留在了主人身边。
没经过什么正规的教育,从小到大做的便是习武,护卫的工作。
谢显此番给他们安排的同样是与习武有关的,直接安排到了徐州萧司空那里做事,任了个杂号的游击将军。虽说只是正八品的职位,可是脱离奴籍,又得了八千两白银,还能当官,简直出乎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了。
二人欣喜若狂。
他们再有什么安排也不及谢郎主的安排好。
这是青云直上的一个梯子,至于之后能闯到什么样,那就看他们自己的能耐了。真有本事,何愁不功成名就啊。
都不用谢显跟他们确认是否误了他们之前的安排,俩人一脑袋磕地上忙不迭的谢恩。
从谢显这里见完了,又被领到了谢母跟前。
谢母又赏下三千两白银,紧接着谢显都没等过宿就让齐管家带着两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两整个家子去官府脱去奴籍。
等一干人捧着户籍本本出来官府后,都懵了。
一是没想到居然这么爽快摆脱了奴籍,二却是……一家子住哪里,现在也不是谢家下人了也不好再回谢家住,真拿着现银去买房子又太急。
好在谢显早有吩咐,齐管家又把人给领回了谢家让他们先住着。
谢显还要在吏部运作,估计几天内就会消息何时动身去徐州。至于他们是想举家北上,还是把家人留在建康,就全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徐州那地方是军事要地,他们自然是知晓的,前年北吴还挥军南下杀了个几进几出,失了几座城池。谁也难保北吴什么时候又打过来,他们想的好,自己过去是拿命拼前程去了,却没必要拉着全家一道。
打仗苦的是百姓,他们在军中甚至可以退守其他城池,可万一拖着全家过去,真想撤的时候就未必能全家撤回来了。
两人商量了一番,便打定主意将家人留在建康。
不管怎样,先落个安生,反正他们有谢家的赏银,哪怕他们拼不出什么前程,就只那些银子也够家人一世无忧了。
两人一起杀人,都杀出感慨来了,就他们知道两人是怎么相互扶持才能回道建康,有今日的风光。
索性两家找了个适龄的小郎和小娘子定下了亲事——只不过最适龄的,也就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还算接近,要不然大的大,小的小,真不好做亲家。
转天托齐管家介绍了牙子,两人便又开始满城里找宅子,这是后话不提。
虽说永平帝之前言明要刺杀殷青,赏金五千两白银都是私下里的事,可君无戏言,人死了,账不能不认。
谢显倒是不缺那笔钱,可是这二人做出这等功勋,甚至十几人的命丧在北吴,他不能当这事儿没发生过,除了没回来的那些个死士往他们各自家里发下了抚恤银子,就是活着的这俩人,安排职位必须安排在明面儿上。
很简单的事儿,不成想居然就给吏部尚书徐二郎给卡住了。
人家振振有词,死无对证。
谢显把如今宫中总管大太监多福叫来对证,徐二郎又道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不可能给他们正名。
且,如今国库空虚。
虽说新帝上位,谢显宰了江夏王,将其家产充公国库,可是谢显收割韭菜是能手,往外撒银子更是能手,就只是借百姓银子复兴生产那就用了不少,更不用提朝廷方方面面的用度,他们在职的官员还一再削减俸禄。
他不是户部的,发不发银子他管不着,可是官职不能因为这个而给他们。
至少在他这里说不过去。
多福在宫中任大总管,萧太后明知他是谢显的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可以说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了,难得体会了下瑟瑟发抖的感觉。
再次。
“银子,我谢家不缺,朝中国库不丰,我心里有数自不会要朝廷出此银子。先皇于我谢显有知遇知恩,所谓金口御言,我亦不想先皇任何因后面的人做出的事而背上失信的名声。”
“至于官职,现如今天下方平,正是用人之际,此二人能入北吴刺杀一品大员,足可见他们的能力。”
“正因为他们做的这些事见不得光,才不便公诸于众,作为他们步入仕途的踏脚石,所以,才任他们小小的八品官。否则照我看来,他们是有才之人,足堪重任,又岂是小小的八品官能拿得出手的?”
徐尚书刚满三十岁,喜留长须,平日里收拾的漂亮又利落,比女子热衷秀发更甚。
他手拈胡须:“既然太傅也说他们见不得光,咱们岂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咱们郎舅二人许久未聚到一处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雅舍,我请?”
摆明了不想再谈。
多福:我想走。
不想再看他们郎舅打机锋,怕口吐芬芳,自己受到太大刺激,他知道这些个文人骂起人来不带脏字,真撕破脸,打起嘴仗来他听不懂倒显得自己没有文化。
第965章 打的轻
多福都能看得出来的事,谢显会看不出吗?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徐二郎。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徐尚书了。”
微微点头示意,人家迈着四方步走了。
多福也不多留,冲徐尚书拱手施礼,跟着谢显后脚跟就走了。
“这要如何是好?”他忍不住问。至少据他所知,这大梁朝还没有谢显想干没干成的事儿。先皇在的时候就是说一不二,现在的皇帝是谢显一手扶上去的,谢显说是辅政,其实跟摄政也没什么区别了。什么圣旨不圣旨的,还不是到小皇帝那里盖个章儿而已?
他只想不到的是,唯一一个和谢显没关系的褚彦人家没起刺,倒是这位和谢显沾亲带故的徐则起了大刺了。
居然做了拦路虎,在谢显一意重用之下生生给拦了,还当着他的面。
这算是狠狠扇了谢显的脸了。
不过多福倒是没看出谢显面上有任何不悦。
谢显笑笑,“我自有安排,此番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倒没跟他藏着掖着。
多福有心再追问,可是看着谢显的脸,到嘴边的话就给咽下去了,这位就是容貌太过俊美,总让人容易溜号,手段其实比哪个都狠。
他还是夹着尾巴,别事事儿往上凑了。
眼巴巴送谢显上了那辆奢华无比的折牛小牛车走了,要论这架式,二十多个护卫前前后后护着,精气神一看都非同寻常,没遇上事儿浑身都带着杀气,论气势,论人数,论阵仗都能和怕死的先皇媲美了,包裹的那叫一个严实,不是他爱吹彩虹屁,但凡一只蚊子都甭想飞进去。
甭说人数了,就是坐车头赶车的那位靳将军,那可不是一般人,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脾气上来自己人都杀的主儿……
居然给谢显做了牛车夫。
这是何等的自甘堕落啊。
虽说坐车上赶车总比在地上走强,只不晓得靳将军是不是也作如此想。
“……公公,咱上车吧?”跟在身后边服侍多福的小太监细声细气地劝道,他是跟着一路出宫来的,可适才却没跟着进去,不够格。自是不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多福那恭谨的样儿,在皇宫里他都不曾见过,不禁对谢显的官威有了更深的理解,连躬着的腰都更弯了些。
多福哪理他怎么想的,一见谢显那串糖葫芦串似的队伍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下再好奇再这空等也是没必要了,叹了口气抬脚也让小太监扶着上车了。
好奇谢显会怎么解决这事儿,或者说怎么解决徐则此人。
跟心里有猫挠似的。
不过好在这事儿没困扰多福几天,第二天杀殷青的俩人任命就已经下来了,正八品的游击将军,多福亲手把玉玺印给盖上去的,新鲜热辣的。
不服不行,徐尚书挡路,人家谢显直接绕开他,找到了吏部司的潘珀潘侍郎。
当初永平帝身边的黄门侍郎,还是谢显举荐的呢。
要说亲,肯定徐则和谢家更亲,可是这事儿却偏偏隔着他在潘珀那里办成了,也是够打徐则的脸。
多福瞅着任免圣旨不禁摇摇头,何苦来哉?
世家风骨?
不论前一百年还是现在,有哪个世家还敢和谢家相提并论?
有也不是徐家啊,以前不过也就是二流世家,倒是现如今世家被几代皇帝给整的七零八落之后,徐家显出来了,和谢家较劲,较的什么劲啊。
……想知道后续。
猫又在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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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萧宝信也知晓此事了。
都没等谢显有功夫有闲心与她说,谢家大娘子就回府来了,虽说不是寻衅滋事吧,但直接找上她,话里话外也是挺无奈,既气谢显也气徐二郎。
到走,谢大娘子也没说出个章程,像是纯粹来跟她吐槽来了。
“你好好养着,不用管这些,我就是……闲的,和你聊聊,你若有心就和阿郎说说,那毕竟是他姐夫,好歹给他留些面子。”
“不想说便罢。”
谢大娘子脸色不好看,再瞧萧宝信挺着个大肚子往外送她,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还是你好啊,能生会养,夫君疼,祖母也爱。”
话尽于此,再不多说一句。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矛盾,谢大娘子没给徐二郎生下嫡子虽说心有愧疚,一向惯着她,可是对谢家她也是一向回护。提拔谢家人,又是立下大功的,这何该是高高举起高高落下,可徐二却非要起高调给撅了。
不是谢大娘子替谢显吹嘘,他想干的事儿还没有干不成的呢。
结果怎么样,让人家赤果果地打脸了。
徐二郎气的在朝堂上当场与谢显闹翻,话里话外骂他手伸太长,回到家又与她发作一番,怪谢显不给他留脸面,是没拿她当回事。
他拿她当回事,就至于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拿捏她亲弟?
那是把殷青,这卖国贼,引北吴挥军南下杀大梁数万百姓军兵的罪魁祸首给杀了,功劳不可谓不大了。重重守卫,层层护卫之下把人杀了啊,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小官,就值得这么上纲上线?
除了出自谢家这点是原罪,她看不出有任何不予重用的理由。
不想因为这事儿上与徐则闹的不可开交,做做样子还是要的,至于最后怎么样,她就不管了,也管不了,都不听她的。
爱谁谁吧!
谢大娘子甩手走了,三房直接不用去了,他娘被亲爹捧手心上,别说听她唠叨这些,跟她们这些回门的姑娘多说一会儿话都盯着呢,生怕累着他媳妇他儿子。
糟心。
越想越糟心。
看萧宝信那红光满面,一家子小心翼翼对待的劲头更糟心,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时候?
——嫁人亲吧,她也曾是建康城首屈一指的才女,家里最受宠爱的小宝宝。
……
萧宝信目送谢大娘子走了,不是不理解大姑奶奶错杂的心情,可她真没把握应下她什么。虽说谢显从来都是拿她为重,可他行事一向有分寸,走一步之前恨不得已经想了一万步,不是她该干涉的。
徐则,她眯起眼睛,还说是亲戚,当初求着谢显想要起复的时候怎么不说了,现在倒摆起谱,拿起乔。
她看打脸还是打的轻。
~~~
情人节快乐!!!!!!
第966章 齐头并进
萧宝信是听过了就当耳旁风吹过,痕迹都不带留的。
倒是谢母那边听到风声,把她叫过去问了问,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想谢显锋芒太露,把该得罪不该得罪的都给得罪光了。
老太太看得开,经历的也多,虽说对人性对亲情也都没什么过多的希望了,可说句老生长谈的话,亲戚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再怎么样都比旁人强。
从蔡袁氏开始,再到现如今的徐二郎,谢显都快成亲戚杀手了,是真敢下狠手。
“……不看大娘子,也要为谢家想想,他现在正是呼风唤雨的时候,人没有一路往上的,到了高点总要往下走。现在把人都给得罪光了,以后情等着让人落井下石,那滋味不好受。”
“他不考虑自己,不考虑谢氏族人,总要替孩子们想想。”
“阿琰才多大?阿郎能承受得住,万一他走下坡了,别人算计起来他,可不是单算他一个。”
萧宝信频频点头,可话说出来和她那动作却不是一个意思。
“我也听大姑奶奶说了,祖母教训的是……可那徐尚书也是挺不给咱们谢家脸面的。不说谢家脸面,谢家派出那些死士那可都是先皇交待下来让办的,先皇的意思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真活下来又能把事儿办成了,那都是准备重用的。”
“现在国家正难的时候,正是用人的时候,不拘什么出身,有能力的就该用啊。”
“赏银又不用国库里出,咱们自家就消化了,徐尚书又凭什么给咱否了?”
“就因为那些人是谢家出来的?怕贪上用人唯亲的名头,还是……怕咱谢家势头太猛压了他们徐家的风头?”
“说句不好听的,当初他想起复,还让大姑奶奶回府里说项又是怎么回事,倒不怕被人说了。”
谢母翻了个白眼:“我说一句你有一百句跟着。”
萧宝信笑笑:“我这不是一时气不过吗……大姐夫也太打脸了。”
谢母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你看现在还有几个世家了?败的败,落品的落品,反倒是谢家如日中天,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行了,阿郎有主意,你这里脾气比他还大,我是管不了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谢家我也看不了多久了,等我两腿一蹬,还不是什么都由着你们胡来,不管了不管了。”
“可别呀,”萧宝信一听老太太这是脾气上来了,连忙哄道:“祖母可得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看着我们。”
“您看着阿郎还能收敛些,不然我看他都要上天了。”
谢母啐了一口,瞪她一眼:“说什么,可不许胡说,让人听了不知说的得有多难听。”
“你呀,越发的口无遮拦。”
萧宝信干笑,“是,以后我可不敢了,有祖母看着,我再不敢造次。”
谢母哼了一声,她且得长长久久的活着,不然一家子在这时候丁忧守孝,还不让人落井下石给砸死啊。
愁啊,真是死都死不起了。
“我陪祖母练练?”萧宝信提议。
谢母:人家孙媳妇陪着喝茶聊天嗑瓜子,她家孙媳妇陪着练拳。
谁能比得上她这福气?
“来吧!”
老太太兴致昂然,她不担心萧宝信承受不住,都八个来月的身子了,这位自己在容安堂每天还练上半个时辰呢,家里有一个算一个比谁身板子都硬实。
话题至此打住,老太太凭什么能活这么久,除了本身身体素质不错,再来就是心宽哪。
该说的,说完了就拉倒,爱听不听。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过传到三房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谢三爷听说了之后气的不行:
“我就知道老大回来没好事儿,在婆家受了气吧,又想回娘家找回场子,看吧,这回要把侄媳妇招上,阿郎可有得闹,不会再手下留情。”
王夫人:“你侄子现在也是够霸道的。”
“他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谢三爷气呼呼:“这回欺负到自己家人头上了,你说这可多打脸哪,让谁不知道吏部尚书成了个摆设啊,这么大的事儿,官员任免都能把他给绕过去,可真长脸。”
“谁长脸?”王夫人没听懂。
“都长脸!一个嚣张跋扈,六亲不认,一个蔫巴巴地坏,六亲不认!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王夫人眼巴巴看着他,说好的给她熬的鱼粥呢,他气归气,都给她喝干了是怎么回事?
“你不服?你不服,你说他们去啊。”
谢三爷冷笑:“我不说,我挨的撅还少啊?我咋这么没记性呢,不是我说,你这人太损了,憋着坏我呢?我挨顿狗屁呲,你脸上有光?”
他,他是谁啊?
他说谁能听啊?
王夫人笑了,“哟,让人撅回来多少次了,总算长记性,学乖了。”
谢三爷翻了个白眼,就坏吧,看他吃瘪可给她乐坏了,一脸老褶子都出来了。
“……那徐二郎也不是个东西,谢家好了于他有什么不好?屁大点儿事也至于卡在他这里?拿捏谁呢?”
“从这就看出来老大在他们徐家的地位来了,你看看阿郎,萧家有什么事不是一马当先没半个不字?比谢家自己的事儿还上心呢。徐二郎,合该让阿郎打打他那脸。不是我看不起他,就他是阿郎的对手?”
说完叹了口气,看看王夫人,一脸的欲言又止。
王夫人:“看我做什么,憋什么坏呢?”
“我能憋什么坏?还不是为了你闺女?”谢三爷:“你找个时间,去和侄媳妇说说,不能轻易放过徐二郎,好好收拾收拾他,不用给我留脸——压不住他,他还要反了天呢,不定怎么欺负老大。”
“你看老大那脸,都没好颜色了,比你看着也强不了几分。”
说罢忍不住还邀功:“看我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年轻了不只十岁。你可得好好的,给我生个聪明伶俐的大儿子,以后我可就指着他了。”
巴巴地抬起了下巴,展望起了美好的未来:
“我给他请最好的师傅教导他,有谢家的血脉,肯定也错不了。咱不说压谢显一头,怎么也得齐头并进不是?”
第967章 别出心裁
王夫人:你要是不说最后那一句,我还真就信了。
有谢家血脉的岂止她肚子里的儿子?
难道他老子谢老三自己不是?
怎么样呢?
说多了都是泪啊。
“你可别忘了,咱们还有个阿昭。那孩子现在就是咱三房的嫡子,你别总不当回事,也是你亲生的儿子呢。”
谢三爷愣了一下,他以前只当王氏是做给外人看的,也是因为没亲儿子给闹的。
可是现在她都怀了自己的亲儿子了,还心心念念没忘了那庶子,也是怪难得的,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了。
其实王夫人这几年跟谢三爷打到鸡飞狗跳,看狗都比看他顺眼的时候更多,都是谢昭陪在她左右,孩子聪慧又孝顺,虽说非她亲生,可待她却和亲娘是一般的,既孝且顺,因为和谢老三憋气,背地里没少在她跟前劝解安慰她。
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知道长大要孝敬她,给她长脸,心都给他捂暖了。
自己孩子还没生下来,她也知道肯定免不了偏心,可谢昭从小在她跟前养大,是个可人疼的,她也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偏心太过,伤了孩子的心。
远的不说,长房里以萧宝信一己之力光大儿子就生了俩儿子,俩闺女,肚子里现在又是个儿子,简直是生儿子专业户。长大了一个好汉三个帮,都是助力来的。
他们三房人丁本就不旺,只要她努力一碗水端平,何愁他们兄弟二人不能相互帮衬着呢。
说句有私心的话,谢昭生出来那么聪慧都出乎她意料之外了,万一肚子里生出来这位跟二女儿似的随了他亲爹,脑子不够用可怎么办?不都指着谢昭吗?
为了肚子的儿子,她也是操碎了心。
眼瞅着谢三爷的眼神变化,王夫人都忍不住翻白眼,什么心思都在脸上呢,能当这么大的官还不是托生在好家里了?
年轻的时候有他兄长,老了有他侄子。
人家会投胎这点却是强悍,一般人比不了,也是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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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王夫人就借着谢三爷的嘱咐走了一趟容安堂。
把话传到是一回事,她能出来遛达遛达才是真的,自从老蚌怀珠之后她就被谢老三的紧迫盯人给盯住了,哪里都不能去,在自己个儿屋里走路都得数着数走,一天不让走多了。
她受不了和他吵起来,人家还振振有词,说她比不了萧宝信年轻孔武有力,岁数大了,本来胎像就不稳,不能由着性子来,真伤着了后悔不后悔?
“后悔不后悔?”
这基本成为谢老三固定的台词了。
信不信不重要,膈应啊。
而且跟长了尾巴似的,她走哪儿人家跟到哪儿,连去易安堂他都跟着,多吃点凉糕都盯着。她估摸着太夫人是瞧着亲儿子这副尊容辣眼睛,连她日常请安都免了。
唯一能出去望风的机会都给堵死了。
这回谢老三没跟来,毕竟是侄媳妇,他不好往前凑。再说这些个私密话,也不该他在场。
王夫人一路走来神清气爽,萧宝信见着她的时候就跟只见往日瘦的跟竹竿子似的三婶娘,如今跟吹成球似的,白白胖胖,胖胖白白的。
脸一被肉撑开,倒显得慈眉善目的。
“哟,你怎么在自家院子里还不忘打扮?”王夫人瞧着萧宝信穿着打扮可是挺精心,衣裳板板正正的,端庄大气的很,连头上都插着金布摇。
再看那挺起来的大肚子,嗯,比她大上一个月,要么说人家保持的好,肚子却比自己小上好几圈。
羡慕嫉妒恨呀。
没办法,不年轻了,本来也没人长的俊。
萧宝信笑笑迎上前,王夫人刚想拦着,看人家这步履轻盈的,比平常人都利落,就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还没等坐下便听萧宝信道:
“昨日宣城长公主送了帖子过来,说今日要来,要不我在院子里也是能轻省便轻省。毕竟是长公主,不能太过随意。”
王夫人一噎,得,放风也放不了多久了。
“宣长公主也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吧?”王夫人坐下貌似随意地道。
萧宝信:“比我小十来天的样子。”
挺这么大个肚子还到处走,一来是年轻身体壮,二来也是少不了要事。
宣城长公主自打先皇帝死了就没再露过面,一直在萧府里待着,也不曾来过一趟谢府。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即将临盆却登门,少不得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大事。
“既如此,我也就不多留了,长话短说。”
王夫人继续道:“昨日你大姐姐回府到你这里,她爹知道了,便要我非要过来嘱咐你——主要是阿郎,让他好好磋磨磋磨徐二郎,别手软,得让他长个教训,不然不拿你大姐姐当回事。”
“一朝做了尚书,就不知道姓甚名谁了,在你大姐姐跟前还摆起谱来,当她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大娘子身边的陪嫁嬷嬷可是她亲自给挑的,卖身契虽在谢大娘子手上,可那嬷嬷一家子沾亲带故的可不少都还在谢家。
“咱家可不兴投鼠忌器,非要打他知道疼了,才知道忌惮我们家,知道你大姐姐不是任他欺负的。”
萧宝信闻言都惊了,她还当王夫人今日里来是替女儿女婿讨说法论公道的。
谁成想居然是怕谢显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轻饶了那徐二郎。
“……好吧,话我一定带到。”真不愧是谢三爷,下的棋永远让人想不到下一步,真真的别具一格,别出心裁,狠得下手。
“行了,我就不多坐了,你也好生养着吧。”王夫人临走叹了口气,连口茶水的时间都没有,这哪里叫放风,真就是传个话。
萧宝信疑心这是亲娘下不去狠心,替自家闺女担忧发愁。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进退维谷,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
“三婶放心,大姑奶奶自有成算,不会吃了亏的。”昨日里来可不就是阳奉阴违,根本没惯着徐二郎吗?
谁知王夫人听了只是哼了一声:
“不是我说,这俩闺女没一个随我的,你大姐姐只比二娘强也强的有限。要么说你嫁的好,阿郎有脑子,你有身手,随了谁都错不了。”
不似她,干不过谢老三强大的血统。
她现在就担心肚子的智商也随了亲爹,一辈子她也别想好了。
第968章 求亲
王夫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半点儿不似她先前到来时的轻快,倒好像是在容安堂里受了屈似的。
萧宝信吧唧吧唧嘴,闹不明白王夫人这趟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是真想搓磨徐二郎,还是嘴上硬气心里软。
好在烦心的事儿她一向不多想,既然三房里有话了,她可不管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她是如实当真的听,半字不露把话传到就得。
不费那多余的心思。
她一向不是以心思细腻主打的,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可不好擅自揣摩别人的心思,结果再给办拧劲儿了,费力不讨好。
宣城长公主没过多久就到了,距离王夫人走都没过半盏茶的功夫。
八个多月的身孕了,肚子比她还小上两圈,可脸色却并不见好,敷着厚厚的一层粉也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这不是宣城长公主的头胎了,可这一胎孕吐却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吃什么吐什么,闻什么吐什么。
不敢再托大练什么功夫了,静养还怕养不回来呢。
“大娘子。”宣城长公主满面倦色,身累,心也累。肚子里这丫头可不比萧宝邦时候那么放羊吃草,生孩子跟玩儿似的,太折腾人了,孕吐才见好些,月份越加大了之后晚上又睡不好,一夜至少也得请个三四次,睡整觉都是奢望了。
这要不是为了亲弟弟,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起个大早,穿衣打扮,坐上这么远的车到乌衣巷的,折腾的她头疼。
“你这……还好?”
羡慕嫉妒恨,看人家这容光满面的,再瞧瞧自己个儿,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挺好的。你看着气色可不好,怎么,最近没睡好?”萧宝信实诚儿的。
宣城长公主扎心了。
“怀这孩子可折腾死我了,吃不好睡不香……阿娘说以后指不定就随了大娘子你,闹闹腾腾,风风火火,不带消停的。”
萧宝信笑呵呵,这话她信。
谢夫人虽说不在建康城,早早过去照顾亲爹,可是萧宝信和宣城长公主怀孕这么大的事谁也没瞒着,早就往徐州送了信儿。
谢夫人一封一封的信没少往建康城送,往往都是一对一双的往谢、萧两家送,扬扬洒洒每次都得七八篇打底。
说随她的话不是一次在信里看着过了。
萧宝信心道,随我怎么样,那不挺好吗?
要容有容要貌有貌,运气也好啊,嫁个男人要才(财)有才(财),要貌有貌,对她如珠似宝的。随她,那是福气来的啊。
“阿娘怀我的时候,我好似也挺闹腾。”
言下之意,颇有些认可的意思,自豪的味道,和骄傲。
宣城长公主:你骄傲什么……
你夫君还不够你骄傲?
有得着我肚子里的臭丫头给你添光增彩吗?
不过虽然这么想,嘴上到底没说出口。
她也不再是十三四岁口无遮拦的小娘子了,十七八了,已经为人母了。
庇护她的父皇,皇兄都死了,她再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长公主了。
她清楚,现在能庇护她的不是皇室,那里再没她的至亲血脉。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是谢显扶上去的傀儡,总共见都没见过几面,皇帝的亲娘是谁,她到现在都弄不清楚。
知道姓甚为谁就是了,可依然在人群中对不上号。
傀儡皇帝还有个嫡母萧太后,坐在后宫跟个后廷的大管家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还要受褚九娘那妾生女的气。
现在护着她的是萧家。
萧家与谢家紧密相连。
可以说,现在无论是萧家还是谢家,哪个都比她这大长公主更有权势。
若不然,豫章王也不至于打那样的主意。
“宣城,你此番前来定然是有要事,不妨直言。”萧宝信见宣城长公主失神,似乎欲言又止,又不知兀自想着什么,叫了她几声也不应,心思很重。
宣城长公主叹了口气,临门一脚了,虽然心头羞耻还是要开口。
那是亲弟弟。
……想不到,有一天是以这般的姿态在萧大娘子跟前。
“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萧宝信举到一半的茶盏忽然停在半空。“你我何需谈到‘求’字?有话你只管讲。”
宣城长公主心下黯然,不论她身处何等位置,萧宝信等她一如既往,从不曾改变。只是她却是变了,不可避免,也不能不变。
“这事儿还真得用这个字。”她笑:“因为,我是来替我阿弟求亲的。”
豫章王?
那小胖子?
当然,小是形容年纪,那体态可是不小了。
“求亲?”萧宝信愣了:“求的是哪个?”
宣城长公主看向她的眼睛,“三房的九娘子。”
那是王夫人的三女儿。
以前让王夫人许给娘家侄子了,不过后来琅琊王氏倒了,那小郎被流放广州后,王夫人便有意给她再寻门亲事,风风火火的好几年了也没听说定下来,这得是挺花眼成什么样啊。
萧宝信后知后觉:“九娘好像……今年已经十一了。”
比豫章王还大三岁呢。
八岁的小孩子定亲,会不会太早了?
宣城长公主默然。
这可是小弟的意思,亲自上门和她提的,因为这她一宿没睡着觉。
她何尝不知小弟如此是为了自保,想借联姻求得谢家的庇护?
她不愿意掺和到权力斗争,也懒得掺和,所以现在她连后宫都不去。可阿弟不一样,他是皇子,是辅政大臣。
一个八岁的皇子,当今皇上的皇叔。
地位崇高,可与之匹配的权力并没有。
他被迫卷在风口浪尖上。
她是萧家的媳妇不假,萧家也好,萧宝树也好定然是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可是豫章王呢,她并不敢保证他们会拿命护他。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皇子。
不是没想过谢显的亲闺女,可几乎只是一息的功夫就让豫章王给否了,没那么大脸。
先皇亲自跟谢显提想要定下儿女亲事都被撅了,凭什么人家能答应他?
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三房头里。
毕竟是谢家嫡出,谢三虽然不成气候,没甚脑子,可是也算得高官厚禄,地位超然,又有谢显这侄子保驾护航,只是不是脑子发抽背后与谢显耍阴招或者惹到萧宝信,那妥妥的在谢显羽翼之下护着的。
第969章 抱金砖
大三岁算什么,女大三还抱金砖呢。
真要是这门亲事成了,那妥妥闪瞎狗眼的保命大块金砖。
老宋家血脉里自相残杀那都成传统了,写进骨子里去了,可这些世家不一样,尤其谢家,他都看着呢,虽然都各有心思,可真没听闻谢家坑自家人的。
没遇上事儿呢,遇上谁来比哪家都和睦。
豫章王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顾不得脸面求上自家阿姐的门儿。
主要也是想了又想,还是命重要一点。
相比起谢家,皇室更在风雨飘摇中,这亲怎么结都不带吃亏的。
谢家不倒,他跟着屁股后面吃香喝辣,保他大王不死。谢家若倒了——指不定他这豫亲王倒的更快。他走一步想十步,坐在龙椅上的龙崽子虽说年纪还小,可也难保长大成人之后不像他爹他爷爷他祖祖辈辈一样,把自家人先割一茬子韭菜。
其实豫章王也不是没想过萧家,可是萧家那丫头静娘毕竟从宣城长公主那里论和他还差着辈儿呢,他也不能吃相太难看不是?
他都过不了自己那关。
……
经过了为时不短的沉默,萧宝信轻声道:
“话我一定带到,可允不允的,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玄晖虽然身为家主,可那毕竟是三房的儿女亲事,人家父母健在,断没有他插手的道理。”
宣城长公主苦笑。
“我大梁皇室子孙,居然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话中讽刺意味浓郁。
这算是把话给挑开了。
“我知道为难大娘子,可是你也知道十七郎他……太难了。先皇活着时便不敢出头,生怕惹了忌讳,先皇一死……他又被江夏王给架到了火上,口口声声拥他为帝。”
“他是个多思的,想的总比常人多。”
“如今虽为辅政王,可是谁都知道一个八岁的小郎能辅什么政,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没什么实权,也决定不了什么。”
“我是可怜他小小年纪。”
宣城长公主瞪着猫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萧宝信:“我虽为长公主,可是皇兄一死,谁拿我这长公主当回事?”
“十七虽然和宝树玩儿的好,可是宝树是个不理政务的,我怕他有心相护都护不住。”
“女子生产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若我万一出了事——”
“宣城!”萧宝信皱眉,“胡说什么呢。有话说话,别晦气啊。”
宣城长公主笑着摇头:“不是说晦气话,也不是跟你卖可怜,我是真愁。万一我出事,谁来护着他啊?不是信不过宝树,过些年,他再续弦一位夫人,生几个可人疼的娃娃,只怕把我都给抛到脑后,更何况我阿弟了。”
萧宝信:“你生产在即,可不许整日里胡想乱想的。豫章王身份贵重,又有哪个敢冲他下手?再者,说句不中听的,真冲他下手也得图什么啊?”
“你也说了,他要权没有,就是有个虚名,人家费那事干嘛?”
俩人真算得上是坦诚以待了。
说的话都挺直白。
宣城长公主也被噎了:“以后呢?万一他长大了,皇上也长大了?你也看着我们家是什么样儿了,有比生在我们家更危险的吗?”
别人不杀,自己人杀。
萧宝信:“……”这是真话。
可是,“你真觉得谢家会为了十七大王而和皇上对着干?”
扎心了啊!亲姑奶奶。
“我觉着吧,”宣城长公主居然认真思考了半天:“小皇上即便想像十七郎动手,也会顾忌着谢家,不会下死手……吧。”
萧宝信失笑:“你想的还挺周全。”
“这大多都是十七郎与我说的。”宣城长公主转头就把亲弟弟给卖了。
“你说,他才九岁不到就已经想这么深这么远了,可想而知他得是怕成什么样啊?一个没爹没娘的小郎……”说着说着就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是我这当阿姐的失职,只想着过自己的小日子。他还得为自己的性命谋划。”
萧宝信极少见宣城长公主哭,除了永平帝死时哭丧,是真吓着她,手慌脚乱的赶紧起身冲到她身前给宣城长公主抹眼泪。
‘想不到我宣城也有今天。’
‘真是太可悲可怜了。’
步步都在小十七算计里呢,连萧宝信怎么推都想到了,还让她哭。
当然,她哭也是真的,不全然是演戏。
说的都是真心话,是她当阿姐的失职,要不然何至于让自家小弟这么难?
她若有能力有手段,能护着亲兄弟,还用得着小十七步步为营?
萧宝信呲牙,叹了口气。
“快别哭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别伤着了孩子。你且放心,我肯定会尽我的全力。”她道:“只怕我这脸面也就那么大,在三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好让玄晖出面。至于成不成的,我不敢保证,毕竟……”
“三房的若坚决反对,他也没辄,总不好仗着朝中的身份在家中耍威风。”
宣城长公主抹抹眼泪:“只要姐夫能说上句话,比我们亲自上门求亲都更有准儿。”
心下庆幸,没等她把请谢显出面的话说出来,萧宝信就先提出来了。
可是没办法,她不能不算计,为了十七郎。
她又想起皇兄七窍流血的场面,一干皇亲大臣跟唱拉场戏似的,一出一出,没谁顾忌到曾经作为皇帝的兄长的尊严。
皇帝死了,就是先皇了。
恨不得身子还没凉透,茶已经透着冰碴了。
谢显与江夏王针锋相对。
江夏王是她叔公不假,要扶十七郎上位也不假,可他们谁都知道也只有谢显将江夏王给压下去,他们才有一条活路。否则依江夏王弑君的手段,哪怕是作为傀儡之用的十七郎也得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所幸谢显胜了。
可是,也是皇室败了。
宋梁不可避免的大权旁落。
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并不知道,也无法预见。
“我……谢谢大娘子。”心中五味杂陈。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萧宝信紧紧握住宣城长公主的手,为了亲兄弟谋划,又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又有何可置喙的。
第970章 神逻辑
宣城长公主也没多留,说完了话就走了,面儿上没说其实挺臊的慌的。
晚上谢显回来的时候,萧宝信就将宣城长公主今日的来意说给他听。
“……你觉得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并没什么。”谢显笑,坐到她旁边摸着她圆溜溜的大肚子:“今日孩子还乖吗?没折腾你吧?”
这孩子真是和前面几个不能比,乖的不像话,从不折腾。
萧宝信能吃能睡,也就偶尔踢上两脚,告诉爹娘他还健在。
“很乖。”萧宝信一把抓住他的手,心里还记挂着宣城长公主的事儿:“你觉得三叔和三婶会不会同意?”
“你会不会同意啊?”
谢显笑呵呵,“那又不是我闺女,我怎知道三叔会不会同意?”
“三叔和三婶为了九娘的亲事,都挑花眼了,说句真心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婿。”
至于他。
他是觉得豫章王是让永平帝给吓着了,也跟他兄长似的有被害妄想症了。
一个无权无实的王爷,谁会对付他啊?
小屁孩一个。
不过,才九岁,能有这样的心思倒也是难得了。想来之前在皇宫里,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不知道谁给他吹的耳旁风,小小年纪患得患失。
可他也不想想,他倒是担心祸及此身,想找人庇护起来。
他姐嫁到了萧家,而他再和谢家结亲,小皇帝一世懦弱无能倒好,真要是个英明神武,一代枭雄帝王,有这么个配置的皇叔在,那还不常驻黑榜头名,一根刺扎心里?
“卿卿,”谢显知道萧宝信与宣城长公主的交情,那是两家没结亲前就交好的密友,两人又都是直肠直肚的,意气相投的很,倒叫他不好取舍。
“这门亲事,我做不得主,给他们中间做个保山倒是行,但三叔三婶允与不允却全在他们。”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掺和家里各房的亲事。”谢显又补上一句,怕自家媳妇太过热心,满脑袋义气再迁怒上他。
萧宝信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之前也没一口应下宣城长公主。
况且,豫章王能计较算计得失,就得允许人家被提亲的三房也算计比较,不可能凡事都可着你性子来不是吗?
谢显摸摸她的脸,笑道:
“别想着旁的了,你现在有孕在身,还是多顾着自己。少思少虑。”拉着她就往榻上躺。
萧宝信惊诧,“这才什么时候?”
“我累了,陪我歇会儿。”谢显闭起眼睛,叹了口气。
他一天天累的不是身体,是脑子。
防着别人坑自己,还要想好怎么坑别人,当他容易的吗?
萧宝信:这都什么神逻辑?
“你什么时候去和三叔三婶说?”她忍不住问,怕人家贵人事忙给忘到脑后。
毕竟,还在他的坑人大业未成。
“明日吧,我下了朝之后去说。”
“其实……”萧宝信咬了咬唇:“在你看来,这亲结得?”
谢显:“无所谓。”
左右不了大局。
萧宝信放下心来,她自然是向着自家夫君的,不想因为她而为难,勉强劝下这亲事。
宣城长公主为亲兄弟谋算,可她也得替自家夫君着想,各有计算是真的。
“不过。”谢显顿了顿,还没等接下来的话说出口,萧宝信已经等不及了——
“不过什么?”瞪着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谢显挑眉:“不过这亲事如果不成,我估摸着说亲的重任宣城长公主会往你这里推。”反正是铁了心和谢家挂上勾,打着萧家和谢家的招牌,大张旗鼓的选妃了。
萧宝信目瞪口呆,做媒?
她不擅长啊。
四个丫环至今还有一个砸手里,其他三个俩是内部就进消化,另外一个是人家自己缠上来的。
倒是替靳斤做过媒,可就一句话的事儿,不了了之到了现在。
有心让她做媒的,是真不怕把事儿给耽误了,识人不清啊。
看着萧宝信一脸纠结,谢显愉悦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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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姑娘为何十一岁了还没定下亲事?
那可不就得谢显说的,挑花眼了吗?
也是真没合适的。
一般的世家大族定亲都早,早看好早下手,都亲戚连着亲戚,自小各家里走动,什么样都心里有数,买定离手。
因为琅琊王氏倒了,谢九娘的亲事算是退了,要再寻,跟着王家一块儿毁的亲不是一桩两桩,谁让王氏当年势大人多,亲事定的也不少。
他们一倒算是黄了一批,但有的年龄不合适,有的才学不合适,有的容貌不行,反正诸如此类各种原因下来,大多入不了王夫人的眼。
又因五氏倒了,王夫人就寻思着要寻门好亲事,起码不能是坐拥世家之名,却被挤到天边儿去的没实权的。
数来数去,看来看去没相当的,亲事却这么耽误下来了。
好在谢家如日中天,倒是不愁嫁,闺女也才刚过十一,并不晚。
只不过豫章王,王夫人是看不上的,太胖了,且不说爹娘死的早没依仗,姐姐不是嫁到了萧家吗,他们也算拐着弯的亲戚。
太胖,怕以后不好生育。
才几岁啊就那么胖,再过几年怕是直奔淮阳王那体格子长的。
亲事,是谢三爷应的。
“……你当他是个憨的?现在和萧家那小子玩儿的可好了,焦不离孟,秤不离砣的。姐夫小舅子关系好着呢,日常跟着萧小郎上蹿下跳惹事生非,早瘦了。”
“真瘦了?”王夫人不放心。
“我骗你那个做什么?”和一般瘦小的不能比,可也瘦了半扇猪肉那么多份量。
“再者说了,结亲你管他胖不胖瘦不瘦呢?有脑子,有身份,这不挺好?”谢三爷抚须,“给我儿子添个助力。”
说到根儿上了。
这几个闺女指不上了,就指着儿子给光他这根枝耀他这枝儿脉了。
“十七大王没爹没娘,亲姐姐又是阿郎的媳妇,咱三儿过去了还能受欺负不成?还不过去立马就主事儿了?”谢三爷算盘打的哐哐响。
“真和谢家结了亲,谁还当动十七大王?”
“九娘就是妥妥的王妃啊!”
他是王妃他爹,皇室王爷他亲岳父!
第971章 后知后觉
萧宝信把话传给宣城长公主的时候,俩人都是挺唏嘘,谁也没想到真能成的事儿,还真就成了。
宣城长公主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又酸又高兴。
酸的是,现在沦落到他们求着人庇护;高兴的是,求着的人应下来。
亲事就这么定下了,轰动了整个儿建康城。
这亲算是谢显促成的,不管他怎么想,无论豫章王还是谢三爷反正都这么认定了,谢显也只得全权应下一干事,亲自主导了整件事,请人合了八字,交换庚帖定下了亲事。
豫章王年纪虽小,可谢九娘的年纪却摆在那儿,两家商议过后,决定将婚期定在五年后,到那时谢九娘十六岁,豫章王十三岁。成了亲之后,隔一年再圆房。
谢家能应下就不错了,豫章王哪有反驳的,无一不应。
为表对此婚事的看重,不只宣城长公主挺着大肚子亲自出席,连萧宝树也给小舅子壮脸,阖家出席。
亲事就这么定了。
同年四月宣城长公主和萧宝信先后生下小郎,五月中,王夫人也给谢三爷添了个嫡子。
萧宝信才给三儿子办完满月,靳斤就又求到她跟前了,又是跟王蔷求亲。
“我也二十四了,耽误不得了。”
萧宝信:这是怎么着,看她牵线的另一桩亲事成了,这位心又活了?
“十二娘她并不想,你不如……再寻一家?”
别可一棵树上吊死啊。
靳斤那黝黑的脸上难得现出紫茄子的颜色,紫不紫黑不黑的:“求夫人再去问一声,也好。”
萧宝信后知后觉,可能这事儿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缓机?
毕竟后面跟着掺和的是王蔷那便宜儿子褚安,心眼子比筛子还多,很得谢显的看重。能让他看重,至少说明是个腹黑,脑子够用,手段够多,花样够繁复。
果不其然,王蔷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你为我的事,费心了。”
“你,咋忽然改主意了?”萧宝信快人快语,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失偏颇:“我没别的意思,其实我觉得你迈出这一步也是挺好的,靳将军是个实诚的,功夫又好,人也朴实。”
说句不客气的,能让褚安玩儿死的死心眼子。
有褚安护着,她相信靳斤功夫高都没用,真想玩儿死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怕他欺负了王蔷。
再者,还有她,还有谢婉、褚令姿护着呢。
谢家、萧家和褚家,真不是吹,现在在建康城单拎出来哪个也都不是好欺负的,没几个敢照量。
“你是个好姑娘,合该有个幸福的婚姻,有个这样踏实的人护着你。”
萧宝信笑盈盈地道:“以后他若敢欺负你,你就和我说,看我不把他打的找不着北!”
“你又说他会护着我,这话说出来不打脸?”王蔷失笑,难得面露羞赧。
多少年了萧宝信都没看见过她脸上有这样的表情了。
想是对靳斤并非无奈之下的选择,或者是对生活的妥协,而是真的意动了。
萧宝信长叹一口气:“你成了亲之后就知道了,夫君再好,对你再好,也有惹人生气发火的时候。我脾气是不好,可七娘子脾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褚六娘子总是好脾性吧,不也是让郗家四郎给气的三天打两天好的?”
“世上哪有不斗气的夫妻。”
“……总有想掐死他的时候。”
王蔷好笑:“表兄也是?”
萧宝信一噎:“当然也有——当然也就是闹着玩儿的想,他待我多好啊,我哪舍得?”
得,又秀上恩爱了。
“我听闻那诸葛术可是个气人的,脚又臭,可气的七娘不轻,因此还把诸葛术给挠了,也是不小心,挠下巴上了,愣是让同僚给笑足了小半个月。”
王蔷笑的直捂肚子,这她倒是第一回听说。
因她守寡,平日里交好的这些密友极少在她面前说起夫妻间的斗逗,聊的尽是家长里短,后宅闲闻。也就褚令姿口无遮拦什么都说,可是最近她也怀上了,就少出门了。
说着笑着,这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最后和谢显一合计,索性请谢母保这媒作了主,也算长辈的认可。
合完了八字,便将亲事定在了年尾。
也是凑巧,褚令姿生产和王蔷出嫁赶到了同一天,当天算是吓的人仰马翻,好大一场虚惊之后褚令姿终于如愿再添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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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新年过去就到了阳春三月。
经历了内斗,北吴挥军南下扰的生灵涂炭,几场仗打下来,倒是令任上官员许久都未进京任职,有的甚至在位子上一坐就是四五年的光景,为免任其作大,在新年初始康定帝便下令各州官员错开时间进京叙职。甚至大部分任职久的,直接就接到了调令,未进建康接任的就已经过去了。
萧宝山便在回京之列。
不过接替他在江州的,却是他亲弟弟萧宝树。
这一年萧宝树二十岁,带着宣城长公主及膝下两个儿子,几十辆牛车的家当,拖家带口就奔了江州。一个月后,萧宝山回到建康晋为侍中。
萧宝山也是拖家带口回来的,除了先前蔡氏生的静娘、安都,这几年蔡氏又给萧家添了一子,萧司空给取了名字唤萧平北。
萧宝信首次听闻这名字的时候嘴角好悬没抽到耳根子再回不来。
一个安都,一个定邦,这回又来个平北……
亲爹征战一生了还不消停,还想让这些孙子们也都保家卫国,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可是传闻中那个曾经压的蔡氏抬不起头来的江氏倒是没那个人影,好像不存在一般。
萧司空不在建康,萧宝山回府后还未等到朝中就职,就先到了谢府里拜见谢母。
没法说拜见妹夫,丢不起那脸。
可论起来,谢家家世摆在那儿,谢显官职摆在那儿,虽然萧宝信是自家妹子,可这妹子……还真和他不怎么亲,见他不揍他就不错了,想让她主动过去见他,那他是脸得多大?
权衡之下,萧宝山便先动起来了。
第972章 据为己有
谢显曾经与她说过,那江氏或许就是个棋子。
把萧宝树给钓过去替萧宝山仗腰眼,压压江州各世族的势力的一块利器。
当时萧宝树风头刚猛,和宣城长公主成亲成了驸马,又得永平帝看重,能把建康城搅个天翻地覆却全身而退的人,说是金刚护体也不为过了。
反观萧宝山虽有萧司空撑腰,奈何性子不温不火,既没奇谋又没雷厉风行的态度,指不定在江州大坑小坑没少下。
想着借萧宝树的莽劲儿治一治江州世族,可谁成想宣城长公主也跟去了。
就是不知道这雌雄双煞的劲头,是不是过了火,还是萧宝山做戏做全套,大有恼羞成怒之势。
……
谢显不是胜酒力的,极少场合能令他动杯饮酒,萧宝山远从江州归来,他倒是给足了面子,郎舅一壶酒喝了一整个下午,倒也自在。
男人们在厅堂里饮酒,萧宝信和蔡明珠待在里间屋。
谢琰别看比薛安都小两岁,可人家是前生帝王重生,这些年又是谢显手把手交出来的,才过了七岁生辰没多久,端的是文武双合,气度非凡,没过三两招就把薛安都给折服了,居然唯他马首是瞻。
静娘再过两个月便十三岁了,有蔡明珠这出身世家大族的娘亲教导,还是很有大家风度。
小时候尚有七分像她亲娘,越大越往萧宝山那脸上靠,算不得十分的美人,靠着气质往上凑也只有五六分,好在温柔娴静,性子极好。
有静娘带着双胞胎玩儿,萧平北又才两岁,玩累了就睡到了次间屋里有奶娘看着,倒是令萧宝信和蔡明珠腾出手来,乐得逍遥自在在屋里品茗闲聊。
“……我瞧着阿兄阿嫂感情甚笃。”
蔡明珠再无以前的张扬,她已经年过三十,保养的再好眼角也出现了淡淡的细纹。平时倒还好,笑起来就更明显了。
周身的沉稳气度,看着倒是温润柔和了许多。
“年纪大了,都折腾不起了。”她笑。“只这话有人说你的,让你拿出来说嘴总好似没什么道理。要说感情好,谁能好过你和妹夫?”
“妹夫对你,那可是大梁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情深。”
萧宝信摸摸鬓角,忍不住嘴角的笑就勾起来了。
说的是不假。
“阿嫂看着温柔大度,可嘴皮子却不饶人。”
“不是不饶人,是羡慕。”蔡明珠叹道:“你不知道,这朝里朝外有多少人羡慕你呢。看看,你成亲这才几年,差不多把许多人一辈子的孩子都给生完了。”
萧宝信:我当你是在夸我,结果净捅人家心窝子啊。
“你当我愿意的?”她苦啊?
“这话说的。”蔡明珠白了她一眼。
自从竟陵回建康蔡明珠好悬丢了一条命,萧家出全力尽心尽力给保下来,蔡明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当真全心全意以待,姑嫂俩反倒是有一说一不玩儿虚的了,这时也是很不客气地给了个白眼。
“你到了外面可别说,容易抬人妒。”
说完她忍不住也笑了,忍不住叹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阿嫂可不是,阿嫂是正正好,俩儿一女,儿女双全。”
“——你是两个儿女双全。”蔡明珠笑,“还带拐弯的。”
新出生的那个就是拐弯呗?
萧宝信长吁短叹,别人都道她天生丽质,生完就瘦回原形,也就她自己知道一胎比一胎维持的艰难。当她一天练两个时辰的功夫是个武痴吗?还不是不想变胖?就这样腰身都回不到做姑娘的时候了,足足长了一圈。
“你呀,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蔡明珠拍拍她的手。
不过是真替小姑子高兴,谁能想到谢显啊,那个病秧子,恨不得有今天没明天的,居然生生熬到儿女满堂,越活越精神,位高权重,身强体壮了。
要不是忌讳他的身体,怕坑了自家闺女,依他这长相出身,还不前扑后继的呀?
甭管他怎么个打算,有心算无心,真落哪个想瞎了心的手上,也没小姑子的今天了。
这就是前世的姻缘啊,旁人还真比不过。
萧宝信‘听’着,没作言语。
蔡明珠接着又道:“此次回建康还要多谢妹夫出力,不是我与你兄长妄自菲薄,建康城人材济济,真若论真材实学,只怕侍中之职未必轮得到他。”
“这可不是。”萧宝信摇头,“我听玄晖说,阿兄在江州这些年政绩委实不错。”
“阿兄这些年在江州历练,又怎可与以往可比?”
蔡明珠抿唇一笑:“千里马也需有伯乐赏识不是?”
萧宝信挑眉,不置可否,俩人要是说客套话能说半年。
谦虚过了就是虚伪了。
两姑嫂又说起萧宝树,拖家带口去了江州,倒也算是故地重回了。
调令下来之时江州官职引起不小的震动,不过谢显这些年威名赫赫,又实权在握,真没人敢置喙。
可是一任四五年,再下来的又是同宗同父的兄弟,这是要把江州收入萧家囊中据为己有啊?
萧宝山也担心有人给兄弟使绊子,愣是在江州多留了半个多月,手把手交待给萧宝树江州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另外萧司空给带到江州的谢家部属,萧宝山也大部分都给萧宝树留下了,这些都是跟他在江州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知根知底,有他们襄助萧宝树,他这做兄长的也能安心。
“兄长在江州……必然是没少被人下绊子。”
蔡明珠叹道:“那是。”
顿了顿,又看向萧宝信:“我与你兄长说,扯虎皮拉大旗定然是瞒不过妹夫。”
姑嫂俩对视一眼,蔡明珠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果然说出口就对了,看神情就知道萧宝信对她打的这哑巴禅心知肚明,一点儿没意外。
小姑子这人她还是了解的,风风火火的,飞扬跋扈不假,可也不计较,和她直来直往是最稳妥。
别看萧宝信一萧宝树见面就打,可一不见面也想,最是认亲的俩人。
算计了萧宝树,只怕最生气的还要是他亲姐萧宝信,这位护犊子的紧。别看她一打就往死里打,半点儿不留情,哪个欺负了萧宝树她可不干,能第一个往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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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更。
第973章 骂人不揭短
萧宝山是他们兄长不假,可顶天儿了往上数,和睦了没几年,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经不得这么计较算计。
“其实也不是不和你们通气儿,那个所谓的江氏就是周氏族人买通了送到你兄长身边的,类似这样的,女人也好仆从也罢,不甚枚举,我们是真不敢赌,如果真把实际情况送出去,怕事儿都露成了筛子。”
“而且,有些事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未免就着了痕迹。”
蔡明珠颇为羞赧:“这不,我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也是萧宝山有黑历史,全家都信以为真。”说着不禁感慨连连。
“害你们担心了,我却是真心过意不去,可那时我们是真艰难……”
这就不得不说萧氏兄妹了,是真讲义气。
也是和萧宝山兄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是真替她出气。
虽说算计了萧宝山,可蔡明珠知情啊,让小叔子这么维护,又是羞愧又是高兴,全家上下都是她这边的,这婆家上哪儿找去?
当然,感动归感动,愣是没和萧宝树露出半句。
也是萧宝树真给力,配合无间,拳打南山脚踢黄河,但凡起刺的揍了个遍,收拾了个一锅汇,回到建康城毫发无损,倒将周氏也好,那些氏族都在永平帝跟前挂了一笔,几年间纷纷落马。
这其中自然是少不得谢显的运作。
如今看来,似乎隔空与萧宝山打了个配合,郎舅三人合作无间。
只不过当时萧宝树和长公主的确是手挺重,惹了不少人,别人得罪人是按个儿,他是按片论斤,
萧宝山私下提心吊胆,也怕宣城长公主把火给扇太大,他们搂不住。
可长公主就是长公主,真得永平帝的宠,把天差点儿捅个窟窿愣是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算计自家兄弟的事儿能不提,谁都不想提。
可是架不住谢显这些年力争上游,始终在权力最中心,偏他又是个心细如尘,睚眦必报的,萧宝山两口子心里犯膈肌,拿不住谢显到底是看破没看破。
打算的就是看着办,走一步算一步,能瞒当然就瞒了,谁愿意掀自己的老底儿啊,万一谢显人家没关注他们江州呢,他算计自己家兄弟那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还自己把案给破了?
蔡明珠默默地擦汗,这是她赌对了。
看着萧宝信今天这眼神就不对,幸亏是之前她在建康里姑嫂俩处的挺近,对她还算了解。
萧宝信:“当时可把阿娘给气坏了,宝树临走还让阿娘嘱咐,见着了先揍一顿再说。”
蔡明珠闻言唏嘘:“阿娘,待我真好。”说多了都是假的,但她这条命是多亏了谢夫人母女,实打实的,她感激一辈子。
昨日里进京,今天一早还未出门就接了蔡氏的帖子,有要登门拜见的,有邀请他们过去坐客的,热情扬溢的,害她一度以为之前蔡氏一族待她的漠视与不屑都是自己的臆想了。
这世上,始终不乏锦上添花,可雪中送炭却最为难得。
“上个月收到阿娘给我写信还问起这些年萧宝山待我如何,”蔡明珠想起,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压低了声音道:“阿娘还说真要是他仍是狗改不了吃屎,又起旁的心思,就让我使劲闹,大不了闹大了把他给贬官,他就不蹦达了。”
萧宝信默,亲娘是真狠。蛇打七寸,知道兄长最在乎的是什么。
“这些年家里往江州写信,阿爹从来也是训诫萧宝山,让他惜福,好好过日子。说句实心话,能嫁进你们萧家,我是积了八辈子的福,阿爹正义,阿娘护短。”
“你刚嫁进我们萧家可不是这么说的,哇,那颐指气使的劲儿,当时我阿娘鼻子没气歪了,阿嫂可没少给我们气受。”萧宝信取笑。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不让人家有错就改啊?”
蔡明珠白了萧宝信一眼:“说别的我信,你受气——这辈子我都没见过,你看不过眼的哪个没挨过你揍?”
姑嫂俩说起当年,既是唏嘘又忍不住笑喷。
回首往事,当年也的确是挺招笑。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心换人心,她们处的也越来越好,摩擦是少不了的,但感情也是真的。
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蔡明珠感触尤其深,这两年江州内部处理的差不多,她在后宅妇人们中间亦是如鱼得水,如今操心的就是静娘和安都的亲事了。
在江州是不少世家大族的,可萧宝山能得罪的都得罪的,能收拾的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静娘的亲事也生生给耽误下来。
所以,回建康首件事便是给静娘寻摸个好亲事,十三了,耽误不起了。
今年便是他们不调回建康,蔡明珠也打算给徐州和建康写信,让两边给寻个好人家嫁了呢。
“……你侄女的亲事,你可得上心,这些年我不在建康,现在什么状况,各家的情况我也不了解,静娘的亲事我就交给你了,不求世家大族,就要家风清正和睦,小郎性情好的。”
蔡明珠说罢又补了句:
“你可得抓紧,最好年前定下来。”
萧宝信嘴角抽抽的都快回去不去了,这一年的也不知道怎么的了,都找她保媒。
不知道她脾气爆吗?
是真不怕她惹事生非,把上好的人家给得罪了呀。
“好!”咬牙应了,亲侄女的婚事没得推。
直等到天黑下来萧宝山两口子才走,萧宝信悻悻地才把蔡明珠的意思转述给谢显:
“是我上年纪了,看着慈眉善目,越长越像月老了吗?”怎么都找她牵线啊?
谢显笑,身上沾了酒气,不过他饮的少,眉目清明黑亮。
“那是因为你姻缘好,夫君待你如珠似宝,珍之重之,而婆家亦是和睦,拿你为重,旁人见你如此都想沾沾福气。”
“取个好兆头。”
萧宝信挑眉,别当他听不出来这是变想夸他自己。
不过说的是真的就是。
“我给你指个路,”谢显从后环抱住萧宝信,闻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不如你取个由头办个宴会,小娘子也好,小郎也好,请各家夫人都带上,然后再将阿嫂请为上宾,一一介绍给她认得,从家族到个人,方方面面介绍到位,让阿嫂自行斟酌选择。”
第974章 再也回不去了
谢显给出主意,明显是杀鸡用牛刀,可人家主动递手上了断断没有不用的道理,萧宝信就听了谢显的,指哪儿打哪儿。
本来再过一个月便是谢母的生辰,萧宝信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大办一场,给谢母庆贺。
结果谢母狠狠的就给拒了,说什么都不办。
萧宝信只当她是不想影响谢显的官声,谁知道追问之下,老太太说真心话了,这么大岁数还敲锣打鼓张锣,怕惊扰了小鬼儿,看她上岁数了再把魂儿给勾走。
老太太且想活着呢。
跟着一道劝的王夫人都无语了。
可人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再劝好像把人往火坑里推,让人家膈应啊,小辈儿们也就都不劝了。不过就不过吧,自家人聚到一处一起吃餐饭也是好的。
这不,谢母生辰这茬就那么绕过去了。
谢家现如今的地位,别说还找个由头,就是人家心血来潮了,想热闹热闹都不知多少人家前仆后继呢,不费吹灰之力就邀了十几家子的人。
里面重点观察的其实也就三四个小郎,不过也不好单独请这几家,又不是皇帝选妃摊面儿上任君挑选。你挑人家,人家也得挑你,相互选择。
面子上当然不好做的太过明显,让人家看着太拿大了。
宴请之前萧宝信就把这几个小郎的情况与蔡明珠给说了。
萧宝信举荐人那是不拘家世的,世家寒门出身的都有,只看家风清正,只不过蔡明珠选出来的却真真出乎了萧宝信的意料之外,世家那俩小郎人家是根本不在考量范围之内,直接就选中了临川太守蒋贺家的二郎。
当年临川王造反被镇压,永平帝狠杀了一批,再换过去的太守就是这位蒋贺。
出身庶族寒门,不过为人却精明强干,是个有手段的,果不其然,过去临川这几年政绩不错。他的家眷没有跟过去,一直留在建康,家中二子二女,都是嫡出。
其实长子去年已然成亲,长女也定了人家。
蒋家夫人许氏这一年来忙着的便是张罗二儿子的亲事,幼女才不过六岁,倒是不急。
萧宝信递请柬过去,许夫人是想都没想到居然是看上了他儿子,要和萧家结亲。
直到宴席途中,蔡明珠主动搭讪,问起蒋二郎,许夫人这要是还不明白那这些年的饭算是白吃了。
现在的萧家是个什么态势,大梁人哪个不知哪个不假,而且萧家的名声比谢显还要好上许多。毕竟萧司空在,那是横扫千军战神级的人物,大梁哪次打仗落了人家?救百姓于水深火热啊。
再者,都知道萧家父子那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不会耍心眼的,父子三人就有俩上战场杀过敌。
百姓对于萧司空这样忠心爱国的,一向是赞颂的。
萧宝山从刺史升到侍中,一路官运亨通。
本来起始的刺史就比蒋贺要高,更不要说现在朝中任侍中了,那是蒋家高攀。
可蒋家家风再清正,也不至于清高到谢显两家都不放在眼里。
至少,许夫人当时听到是受宠若惊的,试探了几句,发现蔡夫人果然是这意思,两位夫人居然一拍即命,没过半个月许夫人便请媒人上门提亲。
交换了庚帖,又过了半个月两家夫人都把亲事正式给定下来了。
之神速,萧宝信都不禁诧舌。
可要说到蔡明珠如此的定夺的前因后果,萧宝信却又哭笑不得。
蔡明珠和萧宝山之所以舍世家而取寒门,纯粹是摸不透谢显的脉,是真怕他不知何时就冲哪个世家下手,生怕连累了闺女的亲事都不顺遂。
夫妻俩一合计,还真不如就找个有出息有前程的寒门得了。
萧宝信:……我居然无言以对。
当然这话蔡明珠再实在也不可能当面和萧宝信交待,这不是坦诚,这是蠢,往人心里扎啊。
萧宝信‘听’来的,所以说是再真实不过了,半点儿假都不带掺的。
萧宝信:要不是看在亲侄女的份儿,婚礼我都不想参加了喔。
摔!
……不过,婚事定在三年后,再有气儿估计都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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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以前萧宝信威名在外,一众娘子还只是敬而远之,不敢招惹。
可是时移世易,经过这几年谢显身份地位的变化,连带着萧宝信的身价也日易高涨,并非出于本意的成为了建康城贵妇的中心人物,避不开躲不及的,只能捧着哄着。
不过萧宝信并不是个愿意出风头的——
当然,她长那脸就不允许她低调,默默无闻。
随着各地刺史陆续进京述职,直到当年八月末建康城才消停。
只不过一直没等到荆州刺史杨劭的回京,荆州上了奏折,边境并不稳定,北吴军队时不时就进攻边界小城。
杨劭亲自上折子奏请延后回京。
“……杨景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潘朔听闻,立刻找上谢显,扯上他就直奔雅舍。
别人能忘了杨劭与谢显之间的那点儿小龌龊小心思,他潘朔能不知道吗?
如今各刺史纷纷回京,就杨劭一个显得那么特立独行,给人感觉就不妙啊。
谢显笑:“荆州不太平。”
算是给遮盖过去了。
只不过,潘朔听的不信,谢显这个说的信不信,就不得而知了。
潘朔是真怕了,不想杨劭起刺。得打成什么样儿连建康城都不回,打仗就只靠他这一个刺史?
“我觉得应该也是。杨景云武将出身,别是杀出血性来了,不把北吴压下去,他是不甘心。”潘朔看看谢显:“要不,我私下里写信,劝劝他?”
“朝中大臣与外臣私下里过从甚密,不大好吧?”谢显点到为止。
这种事儿就不是劝的事儿。
潘朔一口把酒给干了,真心不想看到杨劭脑子犯浑。
曾经,他们仨也有过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现在不只杨劭遥不可及,两人避讳着少有书信往来,就是谢显如今位高权重,杀伐决断,他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大咧咧的不走心了。
再也回不过了……
“再也回不去了,呜呜呜!”潘朔喝多了之后,拉着谢显的袖子就开始抹眼泪鼻涕,擦的他满脸鼻涕,可把谢显给恶心坏了。
第975章 心态崩了
“回去什么?你还想回去什么?!有什么可回去的?!”徐夫人又是踢又是推搡的,被潘朔紧紧抱住大腿,怎么也抽不出来。
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真是泥人都气出土性来。
杨劭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潘家那位太皇太后死他也就哭成这样呗,敢情杨劭还和太皇太后一个等级了?
看谢显铁青着一张脸,跟身后有狗撵似的就跑了,徐夫人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把人家谢仆射给吓成什么样儿了,那脚下生风的劲儿是给人逼成什么样儿了,连风度都顾不上了。
“杨景云这是不想着好啊,糊涂啊——”
没等潘朔嚎完,徐夫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往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闭上你的嘴,别胡嚼!没事儿都让你嚎出事儿来了。”
“人家怎么就不想着好去了,你就先给宣扬开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夫人又不敢让丫环小厮伺侯,生怕这货嘴里再喊出什么不应当的,毕竟朝廷的事还是少嚼,别在府里传出什么不应当的。
“你咋还往银脸上吐泥?”潘朔口齿不清地道。
徐夫人:“我还吐泥,你当我是泥鳅呢?”
“赶紧把你的嘴闭上吧,跟你说不出理来。”什么人嫁这人能温柔得起来啊?圣人都得变泼妇。
徐夫人挣脱不开潘朔的俩大胳膊肘,只能就这么让他抱着大腿,直到他力竭。
人家力竭也是个勇士,愣是爬到榻上躺上去了。
“白瞎了杨景云,是个人才,咋就那么想不开——”
徐夫人有气无力地道:“你可别嘚嘚了行吗?现在什么局势了,你还往自己往坑里跳,你管杨劭是不是人才呢,他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好了,也没见他惦记着你的好啊?”
“他能咋好?他再好还能好得过我?”潘朔嗤笑,“我用他惦记?我,我是谁,我有太皇太后罩着,太皇太后死了,我还有谢显罩着——”
“你知道你是谁罩着就行,别管那么多了。”徐夫人劝。
“这些年,我也就看谢仆射人家不嫌弃你,一直和你不错,你可别为了那个什么杨劭把人给得罪了。你总说人家不想好,怎么就不想好了?”
“他还能反了啊?”
“他又不是皇亲国戚,他又没家底,没势力,谁要是当几年刺史都能反,那大梁还了得了?”徐夫人想的和潘朔可不一样:“除非他投敌叛国——”
“亲娘哟,你越说越渗人了。”潘朔眼睛都红了,酒醒了大半。
“我咋没想到他能通敌叛国啊?”抓头,想往榻上撞,一把让徐夫人给拦住了:
“你能不能别瞎编排人家了?人家怎么就通敌叛国了?你这是污蔑啊——你是跟人家有仇啊?怎么了就说人家通乱叛国了?”
“你是不是想把人往死里整啊?!”徐夫人在潘朔耳边压低了声音,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人家告你污蔑朝廷命官,一告一个准哟!
什么仇什么怨?
潘朔作了这一阵,多少有些醒酒了,再让徐夫人‘通敌叛国’的大帽子往上一扣,想不醒酒都难。
他是好心,可别好心办了坏事。
愁啊,唉声叹气,不过好在不折腾了,转头自己个儿抱着脑袋苦恼上了。
没一盏茶的功夫,震天响的呼噜声已经此起彼伏了。
嗯,很好,徐夫人长舒一口气,好在这是个没心没肺的,不论天大的事儿转头就能睡着,要不然她是真要考虑考虑一棒子先把他揍晕过去再说了。
……至于杨劭,关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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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出乎潘朔意料之外,谢显根本没把杨劭推迟回京当回事,反而当着朝堂众人的面大加赞扬了杨劭这种公而忘私的精神,没过几天从建康就发到荆州一旨圣旨,杨劭继续留任荆州。
多少人都看不破谢显这一手操作了,连杨劭都糊涂了。
荆州是不是危急存亡到一定要他留在这里打仗的地步,没人比他更清楚啊。
这一招他自己都使的心惊肉跳。
他也是一意孤行,把身边的谋士们的劝谏全都抛在一边,包括从他在建康时任长史,现在荣升为参军的徐则的劝阻。
他不是想造反,也不是一心坐大——
现在这形势他若是还看不清,以为是前世可以任他为所欲为,成就大业的话,那他脑子也是坏掉了。
如果说前世是一种触不可及的野望,自从萧敬爱与他说过之后,仿佛星星之火把他就给燎原了,在那之后为官多年,步步高升之后多少有了些心得。
皇帝死了一茬又一茬,谢显的位置却是水涨船高,越坐越稳,更不要说岳家萧司空给力,文武双全一把罩。
他就是有那邪心,也没那邪胆。
他不得不承认萧司空,那就是横在大梁之前的一座山,前世他凭什么能风卷残云改朝篡代啊,那还不是萧司空死的早?
现在人家活的好好的,谢显又是亲女婿……
有谢显反的,也没他反的啊。
他纯粹就是做贼心虚,最近这些天睡觉天天梦见萧敬爱。
这辈子他算是让萧敬爱给坑了。
如果不知道前世那些事,顶多也就是让萧宝信给拒了——可这本来不就在意料之中吗?人家亲爹是个什么等级,他是个什么档次,不过是搏一搏,也是因她当时名声不好,他有侥幸心理。
人家拒了也就拒了,顶多一时难以释怀。
可是有了萧敬爱这茬子,让他知道他不仅真正拥有过萧宝信,甚至将整个将江山都揽入怀中——
都是他曾经拥有的,让他如何放得下?
所以才有之后的每一步,心态崩了。
和谢显撕破脸,甚至亲自写了封信跟人家决裂。
算是亲自斩断了后路。
他担心的也是万一回去建康述职,正好落谢显手里,那还不任人家搓圆捏扁,要他命都是分分钟的事。
……结果,谢显这回招让杨劭摸不着头脑了。
也不知这是想让他麻痹大意,还是把他架火上烤,把人哄高高的再狠狠给你摔下来?
第976章 一茬一茬
参军徐则还是那句话:谢显不是个容不得人的,但也不能一而再的试探。
杨劭心里有话,只不过没明说,你怕是没见着大梁那些被谢显整的家败人亡的世家。其中还有谢显的亲姨母家,亲表弟呢。
不知道他们听见这话会作如何回应——
如果他们那里还能听到,还能够给出回应的话。
只是话虽这么说,杨劭接下来也没再起刺,说是边境磨蹭,别管大仗小仗那还是得打的,至少面子上的东西还要做足了。
然后就是等着谢显接下来的动作了。
……
杨劭想不到这一等就又是三年。
又到了进京述职的时候。
可是调任状没等来,却把康定帝的死讯给等来了。
杨劭:又死?
到底是大梁克皇帝,还是皇帝克大梁啊,这一茬接一茬皇帝死的,他心慌意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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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康定帝的死,不只杨劭惊,所有知道真相的人更惊。
主要是这位皇帝死的太有创意,是吃元宵噎死的。
本来太监是劝着不让多吃的,结果越劝这位小皇帝气性越大,偏要吃,结果活活把自己给噎死了。太监们吓的人仰巴翻,等到御医到的时候,皇帝早没气儿了。
好在康定帝到底年纪小,名义上是皇帝,干的不过是坐在龙椅上点头的事儿,建康城里的人除了诧异又死了个皇帝外,倒没闹出什么乱子。
只是苦了半个月前才打发去封地的三皇子随阳王与潘太妃。
褚太妃上蹿下跳,这些年就想着外出封地逍遥自在去。当不成皇帝,也不能在皇帝眼巴前膈应着,好歹去了封地,他们娘俩就自由了。天老大她老二地老三,既没萧太后膈应着,也不用让褚家压着。
在建康,面对的萧太后和谢显,褚太妃再傻也知道得仗着褚家,要不然真没人拿他们娘俩当回事。
只等到去了封地,萧太后也好褚家也好天高皇帝远就谁的手也伸不了这么长,管着她了。
其实萧太后是巴不得把这褚太妃给赶紧打发了,本来就深宫寂寞,能解闷的事儿不多,膈应人的事儿不少。这其中要说膈应人的祖师奶奶那就是褚九娘,上蹿下跳不消停。要真是出手了,双方杀个你死我活倒也罢了,这货就是拿嘴膈应人,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就不动真章的。
萧太后能怎么着?
打嘴仗掉不起那份儿,忍——她也是真不想忍,看着褚九娘就眼疼。
不过谢显不发话,后宫蹦跶出天际去也谁都做不了主儿,后来还是群臣反应几个王子也都到了年纪,该去封地了,只怕在后宫天长日久的长于妇人之手,都给带的小家子气,没了血性。
谢显这才点了头,把两个皇子封了王,挥挥手打发出了建康。
褚太妃是欢欢喜喜上路了,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在建康城里日思夜想的事儿她一离开不到半个月就发生了。
只可惜等她收到消息黄花菜都凉了,新皇帝三皇子已经登基。
年号建兴,史称建兴帝。
潘太妃是不愿意的,她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借着褚太妃蹿下跳出来的晦气风远去封地,然后和亲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吃等死,完成平淡而甜美和谐并且寿终正寝的一生。
谁知道啊?!
谁知道哪片云彩上有雨,勾动天雷活劈他们娘俩脑袋瓜上了!
当她愿意儿子当皇帝吗?
肯定不愿意啊,这是什么好差事吗?
但凡当皇帝的,一个死的比一个快,比赛呢?
可是,真心推不掉,只有受人摆布的份,风哪边强往哪边倒。人家说皇子到年纪了,可以去封地了,他们就去呗。
走到半路让人截回来当皇帝——
她能拒绝吗?
她拒绝也没人能听她的啊。
从来没有一个皇帝亲娘是抱着一颗送人头的心情看着亲儿子登基的。
可建兴帝登基那天,潘太贤哭的是比死了儿子的陆太妃还要惨上几分。不是陆太妃不伤心,早过了最伤心的时候了。
萧太后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在后宫待久了就看明白了,都是可怜人,每个人都有为难之处——
褚九娘除外,那货才该吃汤宵噎死!
白瞎了个心软善良的康定帝,待她跟亲娘一般还是很尊重的,有礼貌又孝顺的好孩子,就是有些贪吃。萧太后怀疑以前在陆太妃跟前没吃过什么好的,当上皇帝之后别的自由没有,至少吃上是五花八门,珍馐佳肴应有尽有了。
要不是她吩咐人看着,都快吃成豫章王那样了。她也吃不准了,怎么老宋家每代都有几个大胖子。
结果好么,就死吃上了。
然后,就轮上了潘太妃。
这潘氏萧太后其实也算放心,虽说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但潘家本身也没什么根基,这位自进宫来就像是隐形人一般,恨不得缩个地缝里让人看不见,不争不抢。永平帝在的时候就这样,死了,她还是一样。
萧太后对她放心。只是这几年也让谢显把心性给磨出来了,管她上蹿下跳的,萧家就没有一个迁到建康的,封官加爵,可就是死守益宁两州。
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后,在朝堂上没有人依仗,在建康没有娘家撑腰,能靠的也就只有谢家,只有谢显了。
堂堂大梁天下,已经没有宋家人说话的地步了。
萧太后有些想家了,她怀疑未嫁之前在益州的日子。那时候她是何等的众星捧月,何等的骄傲?
自从进到建康,嫁给了永平帝,一直到现在,众星捧月的人早已经不是她。
换成了曾经‘恶名昭著’的萧宝信。
管她是什么太后,天家,现在建康城后宅的中心便是萧宝信,哪怕是宫廷盛宴,太后亲临,众人瞩目的焦点也永远都是萧宝信。
萧太后看多了已经麻木,倒不是嫉妒。
纯粹是忍不住唏嘘,曾经的飞扬跋扈,曾经的不可一世都成了真性情,成风骨了?
说这些话的人脸不红,她听着的人都红了。
她是外来的,当初萧宝信的见评是怎样她还是有所耳闻的。怎么着,有谢显当眼珠子似的捧着哄着,萧宝信就真成了眼珠子了?
搞笑啊。
萧太后对镜自揽都笑出眼泪来了,直到太监进屋里传话:益州刺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