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多大仇多大怨(第四更)
萧敬爱算是被拿住了七寸,浑身的计谋无处可施。你和人家示好,人家不搭你这茬不说,还挑你的刺,这就难办了。
而萧宝信最阴的是拿女子的名节说事,动不动就她打听外男
外面说她名节,她就全盘拿过来借用,使到自己身上,活该被人说被人骂,不过就是长的漂亮,嘴不好脾气也不好!
‘那是外男吗?那注定是我男人,谁也别想抢走!’
萧敬爱对杨劭是势在必得,不过在萧宝信这里套不出话来,还憋了一肚子气,没多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好在下了场雨,天稍微凉爽了些。
萧敬爱长舒一口气,好悬没憋屈死她。
“县主您就是心太善了,您为了大娘子连婚事都给搭上去了,您看大娘子对您又是个什么态度。”碧玉不忿地小声告状,仍是可惜何家的那门亲。好歹是世家贵族,以前娘子多看重啊。
“奴婢为县主不值。”
“不管怎么样是自家姐妹,总不好闹的太僵。”萧敬爱心不在焉。
萧宝信这边是指不上了,她都不知道哪里就将人给得罪了,看着又不像重生说不像,她又拿不准。
至少在她这里,萧宝信这人是全无用处,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受拖累。
既不能为己所用,不如就毁了个干净。
只是这如何个毁法,倒要仔细斟酌。萧宝信历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几次从危机中脱身而出,这可不是只有暴脾气能做得到的,也是个有脑子的。
“现在府里府外、宫里宫外都知道我们姐妹情深,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碧玉应声。
“……奴婢刚才听甜杏说,大娘子好像对亲事不满意,大夫人走时那个脸抽抽的跟风干了的土豆相似,估摸着大娘子是没看上。”
总算有一样和前世没对上,萧敬爱心底有了算计。
萧宝信这辈子没看上杨劭,算是喜事一件,不然这俩人干柴烈火烧一块,她是有心无力想挡想挡不住。
只是杨劭这人不是轻言放弃的,却有些难办。
好在现在得了县主的封号,在府里出入倒是自由许多。
虽然大梁王朝算是个短命的王朝,但这封号还是挺有用处,无论现在还是亡国之后。杨劭在对待前朝皇室上可比宋家自己要宽容的多。宋家那些个皇室大多都死在自家人的手上。
萧敬爱意气风发,重生之后一直在萧宝信这儿失利,憋憋屈屈这么久,总算现在显出好处来了。
前世她可不曾获得封号,到大梁亡国,她也不过就是个何家的小寡妇。
萧府也没几年好风光了,他爹那御史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萧云在外战死之后,他爹孤木难撑,玉衡帝一死,太子一登基就大杀老臣,屠戳宗室。他爹是没被杀,但也没落着好,因之前得罪了太多人,墙倒众人推,被去职免官。
娘家不得势,她在何家也就更艰辛。
现在好了,不管将来怎样,她有个县主的名头总也算有些根基。
萧敬爱将先前对萧宝信的失策归究于当时初初重生还未适应,加之身体不舒服,应变不急。
现在她算是腾出手来,到她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且看她用自身的智慧与前世的经验玩转整个大梁,走向人生巅峰吧!
碧玉默默地打了个激灵,怎么就突然精神焕发眼冒绿光,那小脖子再挺就撅后背去撅折了。她是真担心二娘子在大娘子那里受刺激太大,痰迷心窍,给折腾疯了。
……
“娘子,您看这样行吗?”木槿一手好妆发,照着萧宝信的吩咐那么一弄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晃瞎她的狗眼。
她家娘子不像是出席二娘子的宴请,倒像是去砸场子招恨的。
萧宝信平日薄施脂粉,淡扫蛾眉便已经是清丽绝俗。今日精心梳洗一番,只一抹艳色胭脂就令清丽的姿容多了几分冶艳,眼妆一上,额间贴了火红的梅花花钿,眼波流转,艳光四射,便使周遭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娘子,您这妆扮美极。”采薇感叹,让她每天就这么看,不吃饭她都能饱。
大娘子看二娘子不顺眼,在身边伺侯的都知道,可是这么盛装出席,是真没给人留面。这要是去了,风头可不都给抢来了?
就这身打扮,去宫里出席宴会都显得太过招摇,多大仇多大怨啊。
可想而知,大娘子心里是得有多烦这位二娘子。不管是为什么,二娘子是惹错人了,现在她明白了,她家大娘子跟人动手是客气的,动了心眼子才真叫人难以招架。
萧宝信揽镜自照,颇为自得。
“我看着也怪美的,木槿的手就是巧,你说离开你我可怎么膈应别人啊。”
木槿默,其实大娘子光这张嘴也够噎人的,真不用再加辅助,有点儿欺负人了。
“二娘子那边听说请了宣城公主,公主竟然还真应了。”采薇实时往这边递情报。“还有两个县主,谢家那边的七娘子也请了。”
说到谢婉,采薇弄不明白了:
“娘子,你说你要是真看上谢显了,怎么着也得哄好了这位七娘子啊。上次去谢家明明都约好了你给人家发贴子,到现在也没发,反倒让二娘子领了先。”
萧宝信似笑非笑,眼神就那么一飘,采薇好悬迷晕过去,直捂着眼喊:
“娘子别看我,我眼晕。”
逗的萧宝信笑开了。
“最近闹的外面风言风语,我自己虽不甚在意,却也不好带累了人家。只想过阵子风波平息了再行邀请,这和谢显可没关系。”
她没看上他的时候,就先与谢婉约好了的。
对了,谢显还劝她两家要多往来
这人心思深沉,当时只道他是为了她家妹子,可是细想想若是看上了她,也未可知啊。
“几时了?”萧宝信忽然问。
“巳时三刻,那边该开始了。”采薇兴致勃勃地,这几次看娘子大杀四方看上瘾了,现在她家娘子还没怎么样,她先坐不住了。
萧宝信本就不是奔着交好去的,去就是抢风头砸场子,给萧敬爱找不自在的。眼看着点到了,她也就不忸怩了,带着采薇和有梅就出了院子。
一个搞情报的民间高手,一个力大无穷女汉子,两大金刚护法。
没走多远,就瞧见府中仆妇往来奔走,面现焦急神色,抓过来一问才知竟是蔡氏要生了。
第76章 怨怼(第五更)
萧宝信当即便去了前院。
按说她是个未出嫁的娘子,完全可以不去。
可是她本就不愿意去掺和萧敬爱的事,有事儿没事儿还得配得演段姐妹情深。若不是萧敬爱在外打着姐妹情深的旗号,她不出席落人口舌,她是不愿往一块儿凑的。
她便是出席,她不痛快,也没想让萧敬爱痛快。
现下有了现成的理由,她才懒得费心劳力的跟那帮花花肠子小娘子和一个活了两辈子花花肠子的老娘子演戏。
令采薇送去了备好的礼物给二房送去,她自行去了萧宝山的院子。
萧宝山看到萧宝信的时候吃了一惊,这么盛装打扮,光芒四射……是为了看她媳妇生产?会不会用力过猛?是想让他家孩子羞愧的再从原路钻回娘胎吗?
“宝信这是有事?你便忙去吧,不必你守在这里,污秽得很。”
萧宝信:“不是什么重要事,我还是在此等阿嫂生产。”
萧宝山:他不知道他们兄妹,亦或她们姑嫂间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过,居然劳动萧宝信的大驾在此镇宅。
萧宝山不理解,匆匆赶来的谢夫人也不理解,看到萧宝信在,要不是旁边坐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萧宝山,她差点儿回头出院子看看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你怎么也在这?你一个小娘子,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这不是担心阿嫂吗?”
谢夫人、萧宝山:老子信了你的邪!
他们怎么不知道双方竟然相处的这般和谐?
蔡氏当初萧宝山闹的满城风雨,萧蔡两家翻脸,萧宝山丢官去职之后,两人也都彻底消停了。
蔡氏虽然心有怨气,可也知道蔡家根本就不是给自己撑腰,萧宝山在听了谢显的建议之后,对蔡氏伏低做小,好生哄了一阵子。
蔡氏和萧宝山这边夫妻和顺,蔡家果然不好再疯咬,慢慢也就都不作了。
萧宝山做戏做全套,演久了自己也都入戏了,和蔡氏竟也找回了当初夫妻的亲密无间。官场失了意,在情场倒又得意上了。
蔡氏得了这次教训,也知道对萧宝山不能全靠打压,平日也温柔顺意起来,夫妻俩你好我好大家好,感情前所未有的好。
不过萧宝山夫妻俩感情甚笃,谢夫人这边却很是有几分不满。
萧宝信无论是和世家公子打架,还是退婚退的几乎卷进了毒杀案中被袁家搞的几乎身败名烈,哪一桩一件也都是轰动性效应,满城皆知,偏这夫妻俩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一丁半点儿的表示都没有。
就好像萧宝信不是这家人,或者萧宝山夫妻不是这家人,萧家人死活和他们没关系,萧家人的名声也和他们没关系。
好歹蔡家跳起来作妖的时候,她可是积极主动的去挡在前面,出谋划策的。
她知道两边没那么深厚的感情,可是问上一句半句总可以的吧,就废你点儿口水,可是面上的事儿都不愿意做,这是瞧不起谁呢?
谢夫人满肚子怨怼,瞅他们夫妻眼眶子都发青。
可是生孩子是大事,九死一生,谢夫人身为当家主母不好不闻不问,只得守在西院,可是越看萧宝山心里这气就越不打一处来。
院子里丫环婆子进进出出,凭地将人的心情给弄紧张了。
萧宝山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虽然紧张却不至于失了方寸,外人看上去很有几分镇定自若。
采薇过不多时便从二房回来,跟着她一道的还有明显刻意打扮了一番,水灵灵粉嫩嫩的萧妙容。显然是从萧敬爱宴上半途过来的。
谢夫人见萧妙容也过来,不禁直抚额头:
“三娘子怎么也过来了?你说你们一个两个的丫头尽往这边凑可怎么好。”
搞的萧宝山也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和自家姐妹们关系这么好,连媳妇生产妹妹们都亲自坐陪了。
萧妙容年龄最小,与在座的一一见过礼,才坐到了萧宝信身边:“我这不是担心阿嫂吗?”
正说着便听里面蔡氏惨叫连连,吓的小脸都煞白。
他们都坐在正厅等着,隔着产房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大夏日里门窗都开着,是以听得无比清楚。
萧妙容才十三岁,平日里再是沉稳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可到都到了,这时再走就不好走了。
“这生孩子可不是说生就能说下来的,你们坐在这里干等,指不定到什么时候,不如就先去二娘子那里坐坐,都是一府的姐妹,她今日宴请好友,咱们一家子人若是不给壮壮脸面,倒显得你们失了礼数。”
谢夫人道:“等你们阿嫂这里有消息了,我立马派人告诉你们,你阿兄这里也不至于便怪你们,本来也没有未出阁的娘子陪产这一说。”
里外里都让她说了,萧宝山表示,他本来也没想到这俩妹子会来凑这热闹。
“是啊,你们去玩儿吧,你们阿嫂这里有阿兄和夫人呢。”
萧宝信有心不去,可看萧妙容那小脸已经没了血色,蔡氏叫的越凶,她那脸色就越白,只怕再待下去蔡氏没生,萧妙容倒先吓晕过去了。
“那我与妙容便去二娘那里,阿嫂有好消息了就知会我们一声。”
萧宝信拉着萧妙容起身离开,还没等出院门,就听产房里直叫:“生了、生了,是个公子!”
谢夫人:这脸打的好快,刚还说生孩子没这么快,结果人家蔡氏就是这么快,个把时辰就生了,倒是个有福的。
一院子人呼啦就围到了产房外面,萧宝山咧着嘴傻乐,谢夫人忙着问产妇如何。
萧妙容已经看小侄子的心都没有了,吓的还没回过神来,拉着萧宝信就往外走,萧宝信就听萧妙容心里跟炸开了锅一般:
‘生孩子太吓人了,我可不生。’
‘不生不行的话,就给夫婿纳多多的小妾通房,随她们便生,爱生多少生多少。’
‘呜呜呜,为何不能让男人生孩子?’
诸如此类,怕是来看蔡氏一回倒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把整个后半生的三观都给扭曲了。对萧妙容的夫婿来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第77章 弄虚作假(第六更)
萧妙容是个直性子,自从上次与萧妙容闹的不甚愉快,之后越多地发觉了萧妙容行事作风格格不入,她们就再没能一块坐下聊聊天,隐隐地姐妹之情就掰了。
萧敬爱获封兴平县主,整个萧府最高兴的当然除了她本人,就是萧二爷。
平时在后宅基本是个隐形爹一般,如今却满满都是他的存在。
从头到脚给兴平县主换了几身穿出去交际的衣裳,几套府里的常服,首饰又派铺子往府里送了各种款式的供其选择,这些银子还都是萧二爷自掏腰包补贴的。
谢夫人作为当家主母当然少不得送了贺仪,可是和萧二爷又是没法比,大手笔。
萧妙容一切维持不变,衣裳没她的,上个月才做完换季的衣裳,首饰没她的,上个月和府里的姐妹一起也都打了新的……
这样下来,要她怎么高兴?
不攀比,那还是人吗?
她再视金钱如粪土,也知道那是好粪,她爹都给了嫡长女,却连她个小手指尖都没有想起。
肖夫人对旁人漠不关心,但对自己家闺女还是很上心的,她的这些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当娘的?
不过肖夫人看得开,不求萧敬爱好了拉把自家府里的姐妹,别带累她家妙容就行了。毕竟长房那位嫡长女,她们二房也管不了,至少萧敬爱这嫡姐千万别传出名节的问题也就尽够了。
都是一个府里的,若是由着萧妙容的性子胡来,连面都不出席,倒叫人说道她们母女不懂规矩,像是以往苛责了萧敬爱一般。
所以,哪怕萧妙容一百个不愿意,肖夫人还是强押着她去了萧妙容的院子。
“你去不是给她长脸,是给自己做脸!”肖夫人不屑后宅那些阴私手段,算计人心,可不代表她不懂。
“你们一府的姐妹,她大好的日子你都不出席,说出去人家只会说咱们母女心胸狭窄,以往苛责了她。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算是坐那儿跟个木桩子似的杵那儿,也给我杵个把时辰再出来。”
这是弄虚作假,萧妙容有心反驳,无胆出声,只自己吞肚子里。
最后迫于无奈去了,脸上也不大好看。
可萧敬爱却真能做得出来,人家全当没看着,嘘寒问暖,八面玲珑,喝水怕呛着,吃点心怕噎着,说句话都怕把舌头给她咬着,就是自家亲娘也没这么上心的,萧妙容眼瞅着隔夜的饭都要给膈应出来了。
她和萧敬爱十几年淡如水的姐妹情,一朝变亲母女也不如。
萧妙容就没见过这么做作的,见萧宝信打发采薇过来送了贺仪,借口阿嫂生孩子不来,她也再坐不下去,颠儿颠儿跟采薇后面就逃出升天。
“……我就不知道二娘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以前也没这么能作妖。”萧妙容心生不满:“假的我都要吐啦。阿姐,你和二娘那么好吗?她居然为了你退了何家的亲事,莫不是有什么图谋吧?”
“你可要小心,我觉得二娘变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以前她就是有点儿矫情,现在却让人看了可怕。”
搁谁生活里有这么个戏精,都放不下心。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演什么剧情,万一哪天演起了周四娘呢?
一府里的人够她毒吗?
想想都直打寒颤。
“你是长大了,看出点儿门道。”萧宝信笑道:“以后远着她点儿就是了。人心若是坏了,怎么医也是医不回来的。”
阿姐的意思是二娘以前便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她们都没看出来?
萧妙容点头表示认可,突然想到那一茬:
“前阵子阿姐你是和我说过她向你打听那个杨典军现在变杨将军的那位,我听我娘说,杨将军上门求娶的可是阿姐你啊二娘是不是看上她,所以才和咱们掰了?然后又把何家的亲给退了?”
妹子,你真相了啊。
萧宝信挑眉,有觉悟。
“真是这么回事?”萧妙容从蔡氏生产的惊吓中终于完全回过神,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硬是让她挤出了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脸。
她没少画萧宝信这张脸,盯着看的时间比揽镜自照的时间都多,动下眼神挑下眉毛是什么意思都瞒不过她。
萧宝信分明是认可她说到点子上了。
眼瞅着萧敬爱的院子近在眼前,萧宝信给了萧妙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以后有时间,待我慢慢说与你听”
“那行,阿姐。”萧妙容应下,有萧宝信在她就有了底气,再膈应萧敬爱,扭身瞅瞅阿姐的盛世美颜,什么也都云淡风轻都不是事儿。
萧妙容上不得台面,半途闪人萧敬爱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她已经封了兴平县主,既然萧妙容母女不好相交,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天大地大,数十年间风云变化,英雄豪杰一茬一茬的出,一茬一茬地被拍在沙滩上。
若以成败论英雄,她以后要结交的人还有很多,不缺萧妙容这一份。
至少席面上请的都是将来小有成就,不是本身家世好,就是将来嫁的好的,皆为值得相交的。皇室女多,连平日不怎么受人重视的武将之女都请了来,唯独世家女只请了谢婉。不过谢婉并没有来,显然人家真心结交的仍是萧宝信,并没有将她这从天而降的县主放在眼里,所以才连面都不露。
萧妙容将心底小小的不愉快压下,在席间如鱼得水。
都是她经过精心挑选的客人,都是将来有成就,且性情敦厚的,就宣城公主是当今皇上爱女,母亲是最受玉衡帝宠爱的刘贵妃,性子刁蛮了些,却是性情中人。
何家是二夫人刘氏当家,宣城公主的嫡母便是二夫人嫡亲的妹子,当时萧敬爱不过就是借着何家大夫人的话把亲给退了,却不成想这一操作偏偏入了宣城公主的眼。不然断没有隔天宫里就传出来封赏。
固然,这位宣城公主将来没甚用处,也没几年好活,太子登基就杀了好些个皇室子孙,里面就有这位。可是若非无心插柳,得了宣城公主的青睐,这兴平县主的名头也落不到她头上。
萧敬爱领宣城公主的情,在席间对宣城公主尤为亲近。
而无论是世家贵女,还是庶族出身的武将文臣之女不管心里如何成算,对待皇室还是很恭敬的。席上萧敬爱长袖善舞,务求照顾到每个人,宾主皆欢。
直到萧宝信的出现。
第78章 自作多情(第七更)
在座的没见过萧宝信现场发飙,也听过传闻,再一见人家这装束就都有些蒙了。知道的这是她们小娘子相聚庆祝,不知道的还哪宫中大选,这位要脱颖而出呢。
未免太过隆重了。
再一瞧萧敬爱,人家正主清雅秀丽,走端庄闺秀风,之前明明是再合适不过的装扮,萧宝信风风火火这么一出现,竟仿佛怒放的玫瑰,瞬间夺走所有人的注目,美的过份耀眼。对比之下,萧敬爱就寡淡了许多。
如果说这是萧宝信获封县主的贺宴,她们也信。
众娘子都不是起刺的,一想人家姐妹情深,婚是怎么退的,还不是替自家阿姐出头退的?
哪家娘子不是把婚事看的比天大?那是她们第二次投胎啊,可以说丝毫不比第一次投生人世的效果差。可这萧二娘子居然为了阿姐连亲事都能抛到脑后,这得是怎样的姐妹情深、义薄云天?
她们便是再看不过,却也不想妄做小人,毕竟人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啊。
浑然不觉萧敬爱眼睛已经抽的快看不清眼前那张嚣张的脸。
其实真没必要过来!
萧宝信借口蔡氏生孩子没过来,萧敬爱面上遗憾,暗自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萧妙容高兴不高兴的,有萧家二爷她亲爹的余威在,作不出大风浪。萧宝信就不一样了,那是个在谢家都敢动手打手,逼迫别人喝酒好悬没毒死人的主儿,不分场合无差别攻击。
就萧宝信那尿性,几次三番当着下人的面就给她难堪,半点不顾及彼此的脸面
其实主要是她的脸面。
就看她这盛装出席,意气风发的样子,来者就不善。
萧敬爱头疼,可也不得不把姐妹情深给演下去,她自己设定的卖点,跪着也要演完。
“方才妙容直嚷着要去看阿嫂,原来竟是将阿姐给拉了来,这小丫头鬼精灵的。”萧敬爱款款起身,上前就拉住了萧宝信的手。
“阿姐不是去前院看阿嫂吗?她可是生了?”想也知道没那么快,可她就是想给萧宝信个软钉子。说了不来,怎地还带生到一半人跑了的?
她面上笑盈盈的,心里已经开始骂起了萧妙容‘死丫头’。
和萧宝信两个倒霉催的。
‘装模作样去前院显摆手足爱,当了皇后之后也不见得多加照拂兄长,现如今倒摆出兄友弟恭的样子给人看。’
‘可快看几眼吧,过了冬儿就再没得看了。’
萧敬爱忽觉手上一痛,萧宝信竟狠狠掐了她一把。怎么着,不当面怼她,开始暗地里下黑手了?
“阿姐,你掐我作甚?”
萧宝信意识到失态,顿时展颜一笑,“你这双娇嫩的小手可真是保养太过,我不过是觉得你这手有些凉,摸了摸,可能是我粗通拳脚,也没个轻重,竟然就给你捏疼了。”
“平日里你与阿嫂最好不过,偏今日你在府里设宴过不去,我这不是怕你担心,着急赶过来告诉你一声,阿嫂生了位公子,你可不必担心了。”
萧宝信一向给人的感觉就是跋扈,能动手绝不嗦,也是因为这样粗鄙的个性,始终让人觉得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冲动之人,殊不知这人一动心眼,一般人下意识就相信。
因为就觉得这么手欠个人,定然就不是有脑子的。
萧敬爱听了直咬牙,萧宝信是坑她不倦啊。
就是说她见利忘义,自己封了县主就不管不顾兄嫂了,连生侄儿都不闻不问半个人也不派过去了呗?
天知道,她和那蔡氏有什么交好的?
那蔡氏自嫁到萧府,眼睛就长到脑瓜顶,谁都不在她眼里。她们一个大房一个二房平日里见面的时候都少有,她俩能交好就出鬼了。
萧宝信上嘴唇一搭下嘴唇扯这没必要的谎也就膈应膈应她了。
萧敬爱心道,蔡氏这回生产月子没坐好伤了身子,都没过了这个冬天,只怕她有心交好亦是无用。
“阿姐嘴巴最甜,明明阿嫂最疼你了,到你这里就成了我。”萧敬爱表示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不过阿姐这样说,我高兴,定要给侄儿选个好礼物才是。”
萧宝信闻听萧敬爱的心声,哪里还有心思和她抬杠,给个下马威也就是了,满脑子都是过不去这个冬天的蔡氏。
萧宝信偃旗息鼓了,萧敬爱也就不穷追猛打,双方呈休战状态。
可就在萧敬爱才舒一口气的时候,那边宣城公主赫然上线,大喇喇地凑到萧宝信旁边坐下,眼冒绿色地盯着她直瞅。
宣城公主初春才过了十岁的生辰,脸似银盘,面如满月,一双又大双亮的猫眼,看着又喜庆又娇俏。
“我早就听闻萧大娘子是建康城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哪里是一等一,分明是一等一一的绝顶美人儿。我早想结交,可是母妃管我管的紧,极少有机会出宫。”
她笑眯眯的,得意极了:
“我就知道萧二娘子的好日子,你俩姐妹情深,定然会出席,果然让我来着了。”
萧敬爱一口老血,忍了好几忍才没喷宣城公主那张大脸上。
好吧,不用她自作多情领人家情,人家就不是冲她来的。
细思极恐,这兴平县主的名头莫不也是宣城公主顾念着结交萧宝信,递过来的敲门砖?
她是想踩着萧宝信上位,可是……杨劭鬼迷了心窍,宣城公主也来凑热闹,一个两个看脸,他们就不看人的内在吗?
粗鄙如萧宝信,到底哪里就入了他们的眼?
“噗!”萧妙容倒是没忍住,一口茶水好悬没喷出来,怕丢人往下一咽又把自己给呛到了。
萧敬爱:……
都给她去死!
“多谢公主错爱,宝信不敢当呢。”萧宝信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萧敬爱,这人内功还是不到位啊,脸上变颜变色的,就这样还学人家筹谋算计人心……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
“你长的好看,你说什么都对。”宣城公主就差把脸贴到萧宝信脸上了,完美地继承了她亲爹那颗爱美之心。
众娘子绝倒,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她们还小,已经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打击来的快且猛,还未阁就经由萧宝信见识了社会阴暗面。
有脸靠脸,没脸靠爹,再没爹可拼,那就滚你。
第79章 引为知己(第八更)
在座宣城公主地位最高,她率先举手投降,众娘子哪里还有余地再置喙萧宝信半分?
萧宝信本来盛装出席就是为了膈应萧敬爱,根本就不成想无意之举取悦了颜控的宣城公主,根本不用萧宝信出招,光宣城公主三句离不开萧宝信,无形中就把萧敬爱膈应的不行。
知道的今日是给兴平县主萧敬爱庆祝,不知道的还当是萧宝信的主场。
萧宝信未来之时,席间吟诗作对,下棋弹琴,待萧宝信一来,宣城公主就先不淡定了,一听萧宝信会功夫,便将娱乐改成了投壶。
众娘子虽多有武将之家出身,可还真没几个娘子习武,而这对于每日练武的萧宝信来说未免就太过儿戏,毫无难度地一马当先。
“萧大娘子厉害!”宣城公主小巴掌拍的啪啪作响,双眼都呈了心形。
有娘子看不过眼了,“公主与萧大娘子投契,自是看大娘子什么都是好的。”
宣城公主自小在宫里娇养大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眼睛笑成一弯新月:
“我姨就是个爱美的,她常说,一切美的都值得歌颂!”
宣城公主口中的姨便是生母刘贵妃,哪怕地位再尊贵,于皇家也不过是妾室,所以子女与普通官宦人家一般,除了正宫皇后,生母一律只能称姨。
众娘子纷纷憋了口气,宣城公主是个棒槌,怪不得刘贵妃捂的紧,等闲不让她出宫。
一切美的事物值得歌颂,可是萧宝信能一样吗?那是活生生的人,真让她歌颂出事,入了皇帝的眼倒给召入后宫,到时看成了她另一个姨,她亲姨的情敌,她还歌不歌颂。
“哪里,咱们都是十几岁花骨朵一般最好的年龄,都是美人。”萧宝信难得谦虚。
可众娘子眼睛翻白,就差在眼眶里转个个儿了。
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明明在萧宝信的映衬下都变得清汤寡水的,连宣城公主都捧着萧宝信,她再说这种风凉话,就有点儿欠抽了。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萧宝信还像以往那样横冲直撞,她们只怕更要呕死。
……
“我就仰慕萧大娘子呢,敢做敢为。把建康城那些世家公子都给揍了个遍,”宣城公主眉飞色舞:“要我说早该有人给他们些教训!我是一国的公主,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就能看出他们有多自以为是了。”
“大娘子好教他们认识认识,咱们巾帼也有女英雄,徒手揍他们也不在话下。”
萧宝信默,赶情她这是打出名头来了,宣城公主也不知听到了哪一版的传闻,就将她引为知己……
由此可知,宣城公主内心里也有些小暴、力。
因为她做了宣城公主想做而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所以才有了今日特殊的待遇。总感觉这理由好生玄幻,萧宝信被说妖女,被说粗鄙都习以为常,偶然一个志同道和的倒叫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起来。
“过两天何家九娘出阁,大娘子要去添妆吗?咱们一道儿啊。”宣城公主兴致勃勃约起来。
萧宝信:“二娘子才与何家退亲,我去不大合适。”
“也对那我姨下个月生辰,我让我姨宣你进宫,咱们一道儿玩儿可好?”顿了顿又道:“可惜我生辰早过了,不然就更便宜了。”
萧宝信是不想掺和进宫,是非太多,可是宣城公主热情洋溢,她若一口回绝,只怕太过不识抬举,上赶着和人家结仇了。
再者,宫里也不是想进就进,贵妃位份再高也不是随心所欲的。
“公主相邀,宝信自然欣然前往,只是怕给贵妃添麻烦。”随手就将球抛回了宣城公主手里。
能说动贵妃,贵妃能说动皇后把她叫进宫再说吧。
别的都是扯。
大梁后宫的规矩,可不是你当宠想叫谁进宫就叫的,依玉衡帝宠妃多如牛毛算,个儿个儿都拿自己当回事,那宫里还不乱了套?
后宫掌事的是王皇后,再得宠也得守规矩。
王皇后就是规矩。
“你就等好吧。”宣城公主冲萧宝信挤眉弄眼,走她姨的路子是不行,她姨守规矩着呢,可她不守啊,父皇宠她,这点儿小事不在话下。
两人旁若无人,挤兑的萧敬爱连笑脸都快挤不出来了,明明是她办的宴会,她却都快变成透明人了。
自从有了宣城公主,萧宝信都不必主动出击,只静静地看着萧敬爱脸色变幻,倒比平日显得沉稳。
宣城公主看了只觉得萧宝信胸有丘壑,沉稳可靠,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文能静心投壶,武能拳打纨绔,是个动静皆宜,可文可武又可靠的娘子,也是她将来想要成为的样子。
萧宝信浑然不知在宣城公主幼小的心灵所种下的那颗种子。
散了席宣城公主依依不舍地拉着萧宝信再三回首,膀大腰圆,身强体壮,是她辈之楷模啊。
萧宝信不知自己在宣城公主心中的评价,否则便是刘贵妃亲自上门相请,她都不带应邀的。神特么的膀大腰圆,分明是玲珑有致!前凸后翘!
最后只剩下萧敬爱三姐妹,面面相觑。
萧敬爱:心好累,她的人生就逃不出萧宝信的怪圈了。
萧妙容则看完了整出好戏,酒足饭饱。
“二娘,你封了兴平县主值得庆贺,可是真该多谢阿姐。要不是借着阿姐说事儿,你这亲都不好退,更不要说宫里另眼相看,给你封了县主。而且还因为阿姐,结交了宣城公主,说起来阿姐还真是你的贵人啊。”
狗屁的贵人!
萧敬爱都要憋屈死了,好歹她多活一辈子,两世加起来比她们娘的年纪还要大,偏偏重生就被萧宝信个丫头片子死死压制。
没外人看着,她连姐妹情深的戏都懒得演了,脸色阴沉,指袖而去。
“我倦了,就不招待二位,自便吧。”
萧妙容笑的肠子都要折了,脸上飞起一抹酒红,指着萧敬爱的背影就是一顿狂笑:
“你就不装啦?装不下去啦?咱们姐妹情深,出府你可别忘了,让人看见该知道你是装的了。”
萧宝信抚额,招呼有梅过来:“三娘子喝多了,你将三娘子背回她的院子。”
萧妙容身边的大丫环臊的脸都红了,就她们三娘子实诚,当着这许多娘子也不知收敛,也能喝多了,冲萧宝信直作揖:“多谢大娘子。”
“自家妹子,哪用得着谢,回去给三娘煮点梨子水解酒。”
萧宝信摆手,说罢出了萧敬爱的院子,直奔谢夫人所在的主院过去了。
第80章 乞巧节(第九更)
萧宝信风风火火到了主院才发现谢夫人还未回来,径自又转去了主院。
到了主院见到谢夫人忙前忙后的照顾,才知道生孩子人仰马翻,之后更是还有诸多事宜安排,从来都不是想像的那样简单。
谢夫人口口声声不待见蔡氏,可该做的都做到了。
大到蔡氏月子的陪护,入口餐食,奶娘等的轮值,小到论功行赏,医女产婆的安排都需一一安排。
“你怎地又来了?”谢夫人疑惑,闺女不是黏黏乎乎的性格,和蔡氏平日还真没这么深的交情,莫不是找她有事?
挥退了禀事的婆子,呷了口茶才问:“你可是有事?”
这一问可把萧宝信给问住了。
她是在萧敬爱那里受刺激太大,一心只想着把蔡氏的命给保住。
她不像萧敬爱,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去死,却什么都不做。
蔡氏平日是清高些,矫情些,眼睛长在头顶,可是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让她明知道却故作不知她做不到。
可是如何与谢夫人说,这一路还都没想好。
“我就是想,阿嫂此次生产年纪不比头胎,月子可得坐好了。”萧宝信边琢磨边道:“那产婆子暂且就留着吧,她经历的事情多,月子里的事肯定懂的也多,让她和医女再好好照顾一个月,怎么着也把阿嫂给照顾妥帖了。”
谢夫人忍俊不禁:
“你个小娘子想的倒多,这事儿还要你告诉吗?我当家这些年,这点儿事再搞不明白可算完了。不过,你有这心娘高兴,你心善。别管什么人,心善总会有福报。”
萧宝信差点儿就问出口,娘你最近是不是佛经看得有点儿多,张口闭口福报的。
她行事向来不管有没有福报,无愧于心罢了。
只是她娘也都安排的相当周密,怎么就月子没做好,把命都给搭上去了呢?
心下狐疑,蔡氏在月子中萧宝信三五不时就留心关照,倒将蔡氏的心给捂热乎了。
要说蔡家做事忒绝,谢夫人派去送信蔡氏生产,蔡家连个人都没派过来,像是完全没这门亲一样。蔡氏俨然从世家大族的娘家一下子沦落成毫无倚仗的浮萍,好在谢夫人以前该怎样还怎样,没特意亲切,也没丝毫苛待。
萧宝山也是个被罢官免职,没甚底气,夫妻俩半斤八两,不敢再作妖。
却见萧宝信几番关怀,三两天便过来探看,另外还请了建康城知名的妇科圣手给蔡氏瞧病,还真查出隐疾。
萧宝信虽然不知这是否是致蔡氏死的主因,但好歹有了些许进展,只蔡氏这边仍不敢怠慢,又陆续送了许多进补之物。
这一番举动搞的蔡氏几宿没睡好觉,最后憋不住和萧宝山在被窝里直检讨,以往的确是托大,到现在这般境地,才显出小姑子的好,竟比以往更亲近。
“你也别和继母、继妹有太多隔阂,毕竟母亲是先没的,与继母她们不相干。都是好人。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关键时刻还是得自家人。”还劝上了萧宝山。
萧宝山听了默然无语,最后只是一声长叹。
萧宝信自然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夜话,宣城公主发出邀请后便没了下文,想是宫中规矩不许这般,她也权当没这回事。
倒是谢婉率先下了贴子,邀她去谢府作客。
“娘子,可要去?”采薇好奇地问,先前娘子为免谢七娘子声名受累,一直按捺没发请贴,却不知谢七娘子相邀,娘子又是做何打算。
时值七月,天气正是建康最热之际,好在萧府挖井在下面藏了许多冰,足够夏日里使用。
萧宝信手捧着山河志打发时间,鼻尖发际连滴汗都没流,清清凉凉的好不自在。
“自是要去的。”
她顾及自身带累了谢七娘是情有可原,人家不计较先下了贴子给她,她若不闻不问,明显是不想结交。
便是为谢显,也不能不去。
更何况谢婉性情品貌,无一不入萧宝信的眼,在她眼里,真正的世家贵女便该是谢婉那样,端庄持重,又有风骨,敢于说不。而不是暗戳戳的嚼舌根,玩些低级的抱团排挤,显得气量狭窄,小家子气的紧。
“咦,正巧那日是七夕哟。”采薇指着贴子,惊奇地道。
这是不是有某种寓意?
萧宝信终于抬了下眼皮,还有三日,准备时间倒也尽够。
大梁朝有过七夕的传统,而且有越来越兴盛的趋势,这一日女郎会访闺中密友,祭拜织女,乞巧祈福。
谢婉约在这一日,显然是拿她当闺中密友了,萧宝信兴致忽然就起来了,亲自准备起当日的祭礼。
直到去到谢府,看见谢婉早已备好的那些物事,萧宝信才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举,小屋见大巫了,针线、瓜果、就连在瓜果上织网的喜蛛都备了好几盒子。
“萧大娘子莫要见笑,七娘每年七夕乞巧节都如临大敌,装备充分些也是经验使然。”
“十五娘分明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心灵手巧的体会不到我们手笨人的苦处,绣个野鸭子能绣两个月,吉祥如意纹都给绣成格子条,人力不能及也只能祈福于天,保佑我们像你一般手巧些。”
与谢婉出来一道迎客的,个子高一些爽朗十五娘是王家旁支,太子舍人王道真之女王蔷。
模样俊秀,细眉长目的是豫州刺史褚怀仁的嫡四女,排行第六,句唤褚令姿。
看她们言笑晏晏便知常在一道玩耍的,这就是谢显说的‘孤傲,难得交一闺中密友’?
的确难交一个,人家一交都成双配对的。
这要是说他对她没点儿旁的心思,是不是显得她太驽钝,不解风情?
“萧大娘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翩然。”王墙年纪稍大,行事也稳重些。
褚令姿一张小圆脸,圆圆的眼睛,小小的嘴,看着便开朗活泼,冲着萧宝信挤眉弄眼。
世家贵女自来少与寒门庶族往来,便是在皇室宴会上见过也不过点头之交,若非谢婉相邀,和她们这样风格迥异的三个女郎,是无论如何玩不到一处的。
第81章 妖气(第十更)
萧宝信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子,对方释出善意,她也回以善意。若是一上来就冷嘲热风,含沙射影,她也就放飞自我,不客气了。
“萧大娘子别理她们,最会取笑于我。”
谢婉施施然上前,为三人引荐。
褚令姿与谢婉是姨表亲,两人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感情自不必说,自小一个榻上睡,衣裳都换着穿,亲密无间。前些日子一场风寒病倒,以致于谢老夫人的生辰宴也未来得及祝寿。
王蔷的娘则是谢家旁支的嫡长女,守母孝才过了孝期。论年纪比萧宝信还长上半岁,过了年底就满十六。
夫婿定的是褚家嫡长房的四郎,与褚六娘是隔房的姑嫂。
“萧大娘子,你们都知道啦。”
谢婉这介绍词倒显得萧宝信声名显赫如雷贯耳,王蔷和褚令姿相视一笑。
“萧大娘子爽直,实是我辈之楷模。”褚令姿拱掌而笑,她性子跳脱,说什么都让人觉得可爱有趣。
谢婉见三人相处融洽,才向王、褚两位娘子道:
“萧大娘子这贴子贵重,我盼星星盼月亮也盼不来,只好失礼先行下贴了。”
谢婉半是埋怨半是调侃,神情疏朗,与那日谢老夫人生辰宴横刀立马的模样浑然两人。
萧宝信连忙告饶:“……早便想请你,可你也知道前阵子我和我们萧家都在风头浪尖,活在别人的嘴里。这不是怕带累了你么。”
“我若是怕你带累,就不让你给我下贴子了。”谢婉神情坦荡,骨子里有股子清高坚硬之气。
“你不怕,可我却不能不考虑。”
褚令姿又是一个拍掌,“对,萧大娘子说的在理。你不怕,但我要考虑……这才是交友之道。”
“这世道于女子过于苛刻,一个又一个条条框框把人圈在里面,但凡出格一点儿,好像就犯了惊天大罪,谁都有权力有资格指指点点。”
王蔷即将出嫁,想的又不一样:
“名声这东西就是给人看,给人说的,萧大娘子性子爽直,便吃了亏。”
“也还好,”萧宝信笑眯眯的,“当面说我的,都被我给打回去了。至于背后说的,我就管不了那么宽。但好歹我是没听着,眼不见心不烦。”
褚令姿听了哈哈大笑。
四个娘子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热火朝天,因乞巧节多在傍晚,一整个儿白天便是她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几个娘子都是有主意的,一个点子接一个点子玩的不亦乐乎。
萧宝信难得遇到不挑刺、随性自我的同龄娘子,转眼就到了傍晚。
天色渐晚,丫环们将桌案摆到了院中,开始将准备好的针线瓜果摆了上去,另有一书案摆到了十五娘身前。
萧宝信犹自狐疑,便见王蔷抽起书案上的小弯刀手起刀落,不过片刻的功夫,犹自散发着果香的瓜已经转眼刻成了个长耳朵的兔子。
“咦?”
萧宝信还没来得及惊讶,王蔷的桌案上相继就摆上了小狐狸、小刺猬,还有雕工更显功力的凤凰。
“你知道为何她二人这般取笑于我了。”谢婉一看萧宝信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个同好手残党,顿时惺惺相惜起来。
“十五娘巧夺天工,女红、绘画无一不精;至于六娘就是纯粹无理取笑我,也就比我会绣个花草鱼虫。”
“快别耍嘴皮子,乞巧节就是你的节,快快向老天爷祈祷,赏你个巧手吧。不然以后你嫁了人,连个鸳鸯都绣不出来,你家夫婿该有多后悔,别人家里衣、帕子啥贴身衣物都是夫人做的,你家夫君抬眼就是四不像的鸭子,嘴比脚还长。”褚六娘摇头晃脑。
谢婉臊的满脸通红,扑上去就撕她的嘴:
“你多大个丫头张嘴夫婿闭嘴夫君,也不嫌害臊。回头我和姨母说,赶紧给你定下婆家,丫头思春的厉害。”
褚六娘一边叫一边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娘正给我相着呢。”
说的落落大方,谢婉一时间不知是该笑她,还是闹她,伸手指着褚令姿半天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你们俩疯丫头。”王蔷摇头,一边吩咐丫环将刻好的瓜果放到供案上,一边将手洗干净。
冲着萧宝信笑道:“以后见多了,你就见怪不怪了,这俩人到一处没个不掐的。见不到就想,见到就跟斗鸡一般,掐个乌眼青。”
“她们姐妹感情好。”萧宝信有感而发。
谢婉似笑非笑地挑眼:“不及令妹兴平县主与你感情好。”
“是啦,听闻兴平县主为了你和何家主母当场杠起来,亲事都被退了,真的假的?”褚令姿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看萧宝信又看看谢婉。
“你怎地没将她也请来?”
萧宝信无奈:“你们可饶了我吧,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看不出点儿妖气儿。”
她就不信谢婉没看出来,否则也不会收了萧敬爱的贴子也当没收过一样了。
“果然。”褚令姿撇嘴,以前远远见过,当时她就看不顺眼萧敬爱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动不动眨巴眼睛好像谁都想为难她。
前些天传出她不堪自家姐妹受辱,当面顶撞未来婆母以致当场被退婚,褚六娘还暗自警省,只道自己以貌取人,怪错了她。
结果,还真是打脸,啪啪的左右开弓啊。
王蔷没过去凑热闹,反而走到供案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棵树上长出的果子还有好有坏呢,更不要说都不是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姐妹了。
“娘子,时辰到了。”丫环上前提醒。
谢婉几人这才上前穿针引线。
那针却不是寻常的针,针上有七孔极细的针眼,天色越暗,看起来越是艰难,就更不要说要将五彩线徒手穿过去。
萧宝信一身的功夫,不说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对自己心明眼亮还是很有几分把握,可就是这项活动,她入乡随俗多少年了还是从未成功过。
劳什子的乞巧节,在竞陵拜拜月,拜拜织女四下里拜就算完了。轻轻巧巧的一个节,偏换了个地方就弄出这么许多花样,倒显得她笨手笨脚。
摔!
萧宝信顺手扔桌案上第三根捏断的七孔针。
第82章 尾随
有生之年遇到谢婉之外另一个笨手笨脚的,褚令姿几乎笑断了肚肠。尤其看着桌案上齐刷刷摆着一排折断的七孔针,好悬就把供案给掀了。
“你可稳重些吧,你比小七还大半个月,有点儿闺秀的样子!”王蔷笑道,说是喝斥褚六娘,她自己也忍俊不禁。
这萧大娘子倒率直,没半点儿羞赧,你递我手里我就往里穿,捏断了,再来,我还穿。
“……娘子,没针了。”丫环上前道。
“噗!”
谢婉把针线一扔也不穿了,拍桌案上就笑,发髻都笑歪了。“我也不穿了,手笨就笨了。不行,可乐死我了。”
褚令姿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见谢婉不顾形象拍案而笑,她也扑上前去,两人顿时笑成一团。
萧宝信:娱人娱己,真不是她的本意来着……
她只是不信她人美声靓,手就真的这么蠢笨。
然而现实给了她残酷的答案,她萧宝信就是个手残。
“你别气馁,下次我多备些针线。”谢婉笑够了,终于想起过来安慰萧宝信,这边话音才落,举盏饮茶的褚令姿一口又笑喷出来:“谢小七,你就是故意的!”
几个娘子笑笑闹闹祭了织女,又聊了会儿天,萧宝信这才起身告辞。
十五娘和六娘都是谢家亲戚,三个娘子都是几个府轮着住,不分你我,与萧宝信投契便敞开了玩笑,根本就没意识到夜宿的问题。
褚令姿拉着萧宝信就不撒手了。
“你派丫环走一趟,告诉家里一声明日再回去好了,咱们一道秉烛夜话好不好?”
谢婉也跟着挽留,直道:“是我疏忽了,可都这样晚了,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我叫府里的管事跑一趟,向令慈赔罪。”
萧宝信笑:“你们可别大惊小惊,偌大个建康城治安还是可靠的。再者我身上有功夫,车夫丫环也都身手不弱,你们就不必担心我了。真有哪个不开眼的,你们还是担心担心他吧。”
三位娘子见萧宝信去意已决,便不再强行挽留。
“咱们一见如故,以往竟是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可惜我十月便要出阁,以后再想与姐妹们走动却非易事,这阵子好歹宽容我些,咱们时常出来聚聚。”王蔷看着稳重其实也是个重情的,拉着萧宝信的手不愿松开。
萧宝信没有从王蔷心里听到什么,只是感觉到若隐若现的忧虑,大概是说起婚事充满了不确定感吧。
“行,你们不嫌弃萧府简陋,我后日便下贴子请你们去玩儿。”
“那倒好,只是别再让我们仨盼星星盼月亮,大娘子又把我们给抛到脑后啦。”褚令姿打趣道。
四个娘子依依不舍地分别,光是道别就道了小半个时辰,后来还是谢婉将萧宝信送出府外,另外派了护院相送。
待萧府的车子缓缓启动,天色已然晚了,一弯新月挂在夜空之上。
夜晚有些风,还算凉爽。
萧宝信闭目养神,便听车外采薇低声唤了声娘子。
她睁开眼,将车窗的薄纱挑开,采薇娇俏的脸已经贴了过来,声音低的几乎是从嗓子眼儿挤出来:
“娘子,谢显的车跟在咱们后面。”
谢显当然是坐在车里,采薇见不着,但她见过跟在谢显身边的清风明月啊。那俩门神往车前一杵,哪还有个认不出的。
谢显?
萧宝信眼晴一下就亮了,还说对她无意?
哪家纨绔吃饱了撑的尾随貌美小娘子她信,说谢显,她可不信。倒不是对谢显人品多有信心,就他那身板就注定他为非作歹不得。
“娘子?”采薇还等回音呢。
萧宝信笑笑,将薄纱放下。
“不用管他,由他。”
这是个什么答案?采薇彻底让她家娘子给弄糊涂了,口口声声看上谢显,人都送到跟前了居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她有理由怀疑她家娘子纯粹拿谢显出来说嘴,就是想把那位杨将军给比下去。
采薇无法做到明知后面跟着牛车还当不知道,三五不时就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回头看看,生怕这二位默契地谁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然后又默契地二话没有就那么散了。
她虽然觉得这谢显不是她家娘子的良配,可是建康城第一世家公子,皇帝宠臣,丰神俊秀的少年郎,无论哪个她都没办法忽视。光听这些名头就想跪,更不要说真人就近在咫尺。
“小心……算了……”有梅有心提醒采薇小心走路,话刚出口,采薇一脚踩路边洼地脚踝骨好悬没崴折。
“把脚崴了?”萧宝信耳聪目明,听到采薇疼的直抽冷气的声音:“上来吧,一天天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娘子。”
托采薇那肿的跟猪蹄子的脚,有梅也一道上了车,谁知有梅屁股才坐稳,萧宝信突然迈着大长腿下了车。
此时眼瞅着就到了青溪桥,过了青溪桥再走一条街就到了青溪巷萧家。
青溪桥上偶有一二行人,桥下零星的船支驶过,隐约有琴乐声飘上岸,在桥畔有一座亭,供人歇息。只是此时夜幕降临,亭中已然没有人。
萧宝信把周遭一切都忽略了,径自朝谢家的车大步迈过去。
明月顿时眼睛瞪溜圆,就这脚底生风,气势汹汹的,他一看就发怵。
说是发现他们尾随,过来将他们郎主拽出来一顿胖揍他都信啊。这位可是打遍建康城世家的主儿啊。
“郎主,”明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冲车里颤巍巍地回道:“萧大娘子……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谢显心不在焉正想着朝中事务,忽然让明月打断,蓦地一皱眉,主仆之间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是见他尾随,生气了?
“谢常侍,方便出来与你说句话吗?”
思索间,便听萧宝信清朗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在靡靡之音的琴声中仿若一股清泉,沁人心脾。
“自然。”
谢显话音未落,清风便已经挑起了车帘,待下了车子便见萧宝信俏生生地站在旁边,亭亭玉立,嘴角含笑。
这哪里是气势汹汹?
他心里摇头,明月误他。
第83章 我看上你了
“大娘子勿怪,谢某方才下朝回府,见大娘子夜晚归家,心下担心,所以便跟随在后,护送大娘子一程,而已。”
谢显的声音温润,在夜晚听起来尤其温柔悦耳。
萧宝信笑眯眯地看着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眼光神准,笑的也越发的甜。这谢显便是一块美玉,岂是其他顽石可比?无论心性还是风度,都要强过太多。
谢显让她笑的有些发毛。
“我们,可以去那边谈一谈吗,我有事想请教谢常侍。”萧宝信一扬下颌,指着青溪桥头的凉亭。
谢显虽觉突兀,但萧宝信主动相邀不好拒绝,便随她缓缓踱步上前,始终与她保持一步左右的距离。
她在前,他在后,和在宫里那一次一样。
站定,谢显淡淡一笑,夜风吹起他的衣袂:“大娘子有何指教?”
萧宝信眼波流转,笑笑地盯着谢显。眼内仿佛承载了天地星光的璀璨,耀眼的令谢显几乎不敢直视。
“我愿与君相知,”她朱唇轻吟:“君可愿娶?”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却盖过了周遭流水的声音,靡靡的琴音,夜晚忽来的风声。
此时此景,桥头小亭,身后是湍湍流水,桥边的灯笼远远斜过来的光打在亭中,映在萧宝信半边的脸上,一切俨然在这一刻定格。
这是太美的一幅画,美的不敢令人相信。
萧宝信定定地望着谢显,于他眼中的震惊一览无余,只是再无动静。
她并不想作弊,仗着技能偷窥他的心事。
但她太想知道。
她并不确定谢显对她是何心意,尤其当下他的这个反应让人摸不清头脑。说对她无意,又不像;说有意,总不会吓傻了吧?
得罪了……萧宝信上前轻轻抓住他的手腕,结果……什么也没听到。
这是没见过这么生猛,直接与她告白的女子吗?
‘这梦太过真实了。’
萧宝信蓦然听到谢显轻轻地喟叹,定然是在做梦。
因为今晚是七夕乞巧节吗?
‘建康城中的乞巧节,在竟陵却是七夕,男女告白的日子啊。’
“谢某……不愿。”他眼内已然一片清明,脸上也恢复如常,带着倦容,疲态尽显。
萧宝信陡地瞪大了眼睛,他心里可不是这么说的。然后就见谢显若无其事地抽回了手,慢条斯理地掩在宽大的衣袖中。
好像她问的是他晚饭吃了没一般,回答的也这么随意。
“太晚了,被人瞧见于萧大娘子名声有损,还是回去吧。”说罢,谢显转身便要走人。
萧宝信哪里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上前一把就将谢显给拽回来,谢显根本就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操作,脚步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地上。
“萧大娘子这是要做什么?”谢显面色狼狈。
‘这要是摔地上,这这辈子是不是不用出现在她眼前了。’
‘果然是我喜欢的女子,连追求人都这么与众不同。’
‘问题是……我会不会挨揍啊……清风呢,明月呢……’
……
萧宝信果断找到最重要的那句话,明明就是喜欢她,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脸是几个意思?
他看着可不像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我就想问问,我哪儿配不上你,你不愿意啊。”
“男女授受不亲。”谢显没功夫答理她那个问题,努力想要抽回手臂,结果只是徒劳,拉拉扯扯的倒像是被人非、礼的小娘子。
“快快放手。”
他知道萧大娘子会功夫,也是个爱动手的,可是轮到他身上,再想不到是这么个被完全碾压的场景。
“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他无奈,哪里知道她追求起人来这般生猛?
谢显终于放弃抵抗,抬起眼眸望向萧宝信:
“萧大娘子没有哪里配不上谢某,是谢某……不愿而已。”
就这一句话,一般家的小娘子大多就跑了,当初的南郡公主也和萧大娘子一样没跑,可是眼圈红了,也不过是撂了句狠话她堂堂公主不愁嫁,你等着!
就让他等着。
哪里有萧宝信这气魄,横刀立马往这里一站,知道的她是逮着人在告白,不知道的以为捉贼拿脏呢。
“要说配不上,也是谢某配不上大娘子。”他认真地道。
“你骂人呢?”萧宝信一翻白眼,这话说出去十个有九个和她一样的反应。
这位仁兄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不可一世,任谁听了都以为他在说反话。
“谢常侍家世显赫,丰神俊秀,要说配不上,那是我高攀了。”
“谢某绝非此意。”谢显虽然拒绝,但整个人还是温和的,和劝个一心抢糖吃的孩子一般。“谢某所谓的光环,不过就是家族生来给予,并非个人才能。而我个人而言,身体羸弱多病,实不堪为婿。”
萧宝信笑,这也就是谢显好性子,要是谁这么拦着她没完没了纠缠,她早一脚给人踹河里去了。
“那这样正好了,我名声不佳,脾气又臭,正好与你相配。”
“……”
她确定这是在告白,不是想把人吓跑吗?
好与不好,配与不配皆由她说了,谢显哭笑不得,是不是他对‘告白’这词的理解有误,俩人怎么脑回路就是搭不上呢。
“萧大娘子玩笑了。”
“我没在开玩笑的。”萧宝信目光灼灼,“我家世的确不如谢常侍,可常侍也不是看重家世之人。常侍看我,也算得花容月貌了,还会功夫,粗通文墨,希望谢常侍能够认真考虑。”
“我不在乎你身体不好,我就看上你了。”
恍若晴天霹雳啊,“你你,萧大娘子玩笑了。”谢显满面通红,说完便将胳膊从萧宝信的手中抽出,狼狈地朝亭外拔腿便走,脚步凌乱,一边走一边叫:“清风、明月!”
清风、明月:……
他们离的远,听不清萧宝信和谢显两人聊了什么,可是没耳朵听有眼睛看啊。
拉拉扯扯,面红耳赤,暧昧的一逼。
谁也想不到竟然神转折,他们家郎主狼狈逃窜,像是生怕萧家大娘子扑上来一样,那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他们跟在郎主身边这么些年,就没看他这么失态过!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啊?
第84章 神魂颠倒
清风明月心里波澜起伏,各种猜测频生,可脚下却没慢,冲上前护着谢显就上了车,谢显哪里还顾得上相送,让车夫调转牛头便走。
奈何这老牛踱步,慢的谢显抓心挠肝,坐立难安。
“清风,你暗中跟着萧大娘子的牛车,待她平安回府,再回来复命。”
清风:这个暗中有点儿困难。
从青溪桥跟过去到青溪巷一马平川,沿途完全不似城中七弯八拐。两边全是树,可他又不会功夫上蹿下跳躲树上,等着让人揪出来么?
再者,萧大娘子身边两个护院在车外跟着,车上两个丫环也都有功夫在身,整体战斗力比他们谢府都高,也就他家郎主这颗荡漾的春心一遇到萧大娘子就智商为零,不然哪里还用他们在后面尾随,真发生什么事指不定谁护着谁呢。
可是清风跟在谢显身边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就不会说不行,脸上半点儿不露声色,领命而去。
清风性格严谨行事稳重,一路尾随萧府牛车又怕被发现,只得远远跟着,怕被发现就只能贴树皮上,一路上招了不知多少蚊虫。
直到眼睁睁看着萧宝信安全地进了萧府,他才长舒一口气,转身走了。
“……娘子,后面跟着的人走了。”护院回道。
他家娘子招蜂引蝶,每次回府都有人跟踪。
这个明显和上一次那个不是一路人,那位身上有功夫,要不是他耳聪目明功夫高绝等闲人轻易发觉不了,可这位……想装没发觉真的很难。
萧宝信唇角轻挑:“不必理会。”
还说不愿意。
说不愿意你倒是做不愿意的事儿啊,干出来的事儿可看起来愿意得很呐。
萧宝信高兴地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听到的小曲儿,悠然自得地回了府。
清风自以为办事干净利落无人察觉,急忙回去复命。
回府时谢显已洗漱完毕,倚窗望着夜空,整个人竟显得无比寂寥。
“郎主。”清风轻手轻脚上前,没等回话,谢显已然轻轻摆手,令他下去。
“小人告退。”清风复又出了屋子,明月在院子里啪啪往身上拍打着蚊子,见他从屋里出来连忙上,抓住清风就往远处拉。
“郎主是个什么意思啊?”他低声问:“我看萧大娘子好像看上咱郎主了,怎么郎主不该高兴吗?我看怎么像是郎主向人告白被拒呢。你没看郎主刚才回来那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喝水喝到鼻孔里,神魂颠倒的……”
清风:这厮是真没记性,才因为这张嘴讲究萧大娘子被罚了三个月的俸银,挨了十板子,现在居然又兴致勃勃地讲究起郎主来,是真不缺钱,真不怕揍啊。
“郎主的事,你还是别胡猜”
“清风,郎主是咱们家主,那得传承啊,开枝散叶啊,这都是正事,我关心关心那怎么了?”明月一脸我是为郎主好:“你说,郎主明明有意萧大娘子,怎么就跑了?”
他也想能不能是郎主借机向人告白被拒,羞愤了。
可当时远远看着,明明是萧大娘子动手动脚,他们郎主明显娇羞的一方啊,结果咋回来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清风白了他一眼,回耳房歇息:“回去歇了吧,明早还要服侍郎主。”
“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是兄弟才告诉你,”清风拉着他往回走:“有的人能动心思,有的人不能。而咱们郎主……”
“怎的?”
“明显是不想。”
明月听完更糊涂了,不想……还是不行啊……
现在不只外面在传,老夫人和夫人那里也都受到了影响,在那儿瞎着急又不敢问,生怕万一是真的伤害了他们郎主脆弱的小心灵。
上个月往郎主房里送了两个水灵娇俏的丫环,没等说上两句话就让他们给原路送回去了。
然后,老夫人和夫人就焦虑上了,直接就导致了他也焦虑。
毕竟他是老夫人派到郎主身边的,老夫人拿他当自己人,天天盯着催问,他也是没招没招的。
好不容易冒出个郎主自己个儿钟意的萧大娘子,结果郎主明显还是跑了还是很狼狈的跑了,这就让他摸不透拿不准了。
到了老夫人那里问,他又该怎么回啊,行不行的,他一个小厮哪里知道?
明月辗转反侧了一夜。
大梁朝廷规定每五日沐休一日,隔天正是谢显沐休,明月起来稍晚了些,他到的时候已过了卯时。
谢显跟前不留丫环伺候,还未出仕时是清风明月二人贴身服侍,后来谢显出仕为官,便带着他二人进出,反而是早晚贴身服侍的事情交给了流云和飞霜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厮。
明月还未进屋,走到帘子前,就听谢显微愠的声音:“把亵衣裤烧了。”
紧接着飞霜捧着衣裳就出来了,和明月碰个对脸,笑嘻嘻地就溜了。
等挑帘子进屋,流云已经服侍谢显换好了衣裳。
他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他家郎主明显比他更辗转反侧,那眼眶底下都青了,眼睛红血丝都出来了。再一联想郎主刚才让人去将亵衣裤烧了,那声音明显透着股子恼羞成怒啊……
明月了然,他也是十六七的小郎了,谁还不了解呢。
老夫人和夫人看来是不用忧心了,郎主的身体该是没问题。
至于心理,他就不知道了。
明月进来不一刻,清风便来回事。谢显虽为家主,但谢氏一族仍有族长,经族里人决定还是要重修祠堂。
“祭酒已经口头应下了,但最终还是要看家主再定拨银。”
周祭酒被自家女儿带累丢了官,朝中商议了小半个月,最后还是玉衡帝亲自拍板定下了谢家三爷。
国子祭酒,虽然不是大司马、都督之类的位高权重的官职,却是世族极愿担任的清官,有清望所归之称。
谢三爷得了这好事,乐的几乎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认为这中间少不得谢显从中周旋,心中十分领情,待谢显态度不知好了多少,对外也称其为家主,再不是三房那个炸了毛,天天叫嚣他家郎主是谢家孽障的搅事精了
“先拨一千两过去,不够了再过来支就是。”谢显向来于钱财不甚在意。
又回了几件家里的事,说起潘朔递了拜贴今日要来拜访,谢显皱了皱眉。
“昨日郎主回来的晚,没有向郎主回话”
谢显挥手打断,“何时?”
这就是难办的了,接贴子的人疏忽了。“上面没写准确时辰。”
谢显失笑,这倒是潘朔的风格。
说了会儿话,他感觉明显精力不济,头一跳一跳地疼,起身重又靠回榻上歇息。眼睛闭了又睁,吩咐明月将桌案上的银光纸收起来。
明月过去一看,书案上铺上一张光润洁白的银光纸,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愿。”
笔力遒美健秀,飘若游云,正是他家郎主的字迹。
第85章 提亲
潘朔一向不靠谱,在谢显这里还多少靠谱了些。
上次去人家王兴家里坐客,被人赶了出来,固然是王兴为人自视极高,有门第之见,主要也是他不着调,连个拜贴也没递就直接上门了。
王兴是琅琊王氏族人,哪里见得过潘朔这样的?
他可不觉得率直,分明是不讲礼仪,没把人放在眼里。
潘朔爹死的早,也没个人教他这些,纯粹是从错误中积累经验,在膈应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吃一堑长一智,这回终于学会到人家家里先投拜贴,可是……没写什么时辰。
谢显也不与潘朔假客气,该歇歇他的,以致于潘朔到时,他衣冠不整地歪在榻上翻看地理志。
见他来了,方才起身叫茶。
潘朔不以为意,谢显这样是拿他不当外人,他心大着呢。
坐下就闷了一盏茶,片刻又是一盏,直看得谢显连连摇头。“有话直说,潘兄怎么也拘泥了?”
潘朔叹了口气,“我这不是也为难吗,反正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行不行的你自己拿主意。”
谢显失笑,这是哪位请来的说客,居然这么就倒戈相向了?
“安吉公主。”潘朔看起来比谢显还烦,一张脸五官抽到一块儿。“这女人嚣张跋扈,可是对太后可是乖觉的很,嘴跟抹了蜜似的,很讨太后的欢心。她知道咱俩好,就找我跟你提亲我当然不干了,她是个寡妇,夫君死了一年就心急火燎的嫁,别说是公主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要啊。”
于是,他怎么又到谢府来做说客呢?
谢显一边悠然品茗,一边听潘朔细细道来。这人有个别人都没有的优点,根本不用人搭下茬,自己就能起承转合,把整件事儿给你说圆满了。
“谁知这货聪明,在我这里行不通,就找到太后那里,堵着我好几回了,我实在没办法就应下来了,跟你转句话,你想不想把她给接手?”
“不想。”
潘朔问的爽快,谢显答的随意。
“那就好。”潘朔浑然不以为意,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谢显要是答应了他才要吓掉眼珠子。
太后姑母对他好,他是没办法拒绝了才跑这一趟,可谢显是他朋友,他怎么也不能看着他掉坑里。
“这女人我看是疯了,她嫁到徐家就不老实,听说和小叔子好像不太干净。她也不想想,你这样的人,家世好长相好,怎么能看上她……比你还大三岁吧?老牛吃嫩草!”
家世好长相好,他昨晚就听过了,可是全然两种迥然不同的观感。
谢显心不在焉地又想起青溪桥边灯光映照下那张肆意飞扬的笑脸,跟宣示主权一般的,霸道又可爱。扯着袖子不让他走,非要掰扯出一二三来,终其一生他都忘不了这一幕了。
“说实话,你也二十了,是该成亲了。你说你要是已经成亲了,就没这么多事儿吧。不过,这也说不定,指不定那女人发起疯来还让你休妻再娶,那就是个女中色、鬼,咬着你就不撒口了。”
潘朔一个人絮叨叨了许久,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谢显耳边。
“其实,你是不是……我妻舅认识个民间的医生,他那里有药……嗯嗯……”他直冲谢显挤眉弄眼,意思是不说你也明白。“你要不要试试?”
谢显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冷冷地瞥了潘朔一眼。
好在他还没傻透,还会看脸色。
“我这不也是急玄晖之所急,想玄晖之所想吗?”潘朔讪笑。
他知道一个男子被人质疑那方面肯定是很伤,可是他这也全是为了谢显好,就他这高门大户接触的一个个至少表面一模正人君子样儿,谢显怕是接触不到这方面的人。
他俩是好友,是知己,他知道啊,他有来路啊。
“挺好用的哦,你考虑考虑,我用着觉得不错,来路可靠,不怕会传出去。”潘朔小声说,怕谢显不好意思,连他自己都搭里头去了。
谢显表示他领了潘朔的好意。
虽然领起来的确让人不怎么舒坦。
“潘兄可知,这个月我告假几次?”谢显突然问。
潘朔一愣,他已经被撸了官,现在还在家里呆着发霉,他哪里知道?
“唔,这才月初啊,顶多也就一次吧。”
谢显摇头,“我上月末犯了气疾,此病畏暑惧热,犯起病来便十分扰人。是以一直在府休养,直到前日才上朝。”
“你说,就是我这样的身体,与哪个成亲,能护她一世周全?”
“先祖考三十五岁病故,先父亦未过了三十五岁”
潘朔听傻了,“玄晖,你不能总这么想啊,也许你就能长命百岁呢!”
“我今年二十,也不知还有几年可活了,何必因为一时兴起,耽误了别人。”谢显说着,淡淡一笑,眼中的恋慕已然一闪而过。
“……这,我说不过你,可令祖、令尊哪个也都成家立室了,也没自个儿过啊要不然哪有你,哪有令尊呐。”潘朔从谢显的打击中回过神:
“再说,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像你这样东想西想,岂不是更累?人生又有何趣味?”
潘朔憋了半天,脸憋通红:
“要不你真考虑考虑安吉公主?就她那脾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哪怕你哪天……那啥,她估计也能活的好好的。”
谢显手里那盏茶好悬没失手泼他脸上,这货还能更愣吗?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此事休提,显不愿误人。”
紧跟着补充一句:“至于安吉公主,烦请潘兄回太后,谢显不愿。”
连句解释都没有,就是这样硬气。
什么病弱不病弱,他就是强健的跟头斗牛似的也不愿意娶她!
潘朔看出来谢显不悦来了,可相处日久,他的脸皮也越磨越厚,不一会儿就当没事儿人一样,点心吃了小半盘,茶喝了四五盏。
“要不,你也别在府里闷着,好容易沐休,又憋了一肚子气,咱还是出去逛逛不若咱们找杨景云去吧,他找了我大伯娘去萧府提亲,好像萧家大娘子不大乐意,这几天他正憋闷着。”
第86章 事发
憋的这一肚子气,他以为是从哪里来的?
谢显好性子,懒得与潘朔个愣头青计较。但说到去约杨劭,他又莫名的心虚。
“你不去回禀太后吗?”
这是委婉的撵人了,可潘朔显然不懂得委婉为何物,有听没有懂。
“太后不急,我也不急,急的是安吉公主。她虽然会哄人,可到底不是太后身边长大的,和淮阳王没个比,若是淮阳王看上了你,估计火烧屁股地让我去办,押都给我押来。”
“……”这么一个愣头青二货让他说什么?
谢显咬咬牙,这话他也真敢说,不把他给撵出去都对不起自己。“不敢耽误潘大人正事,我这里就不招待了”
“哎哟,你瞧我这张嘴。”还没等谢显把话说完,一见那脸色潘朔也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把人给惹着了,啪啪就给自己俩嘴巴,各种伏低做小,要谢显看连玉衡帝身边的魏得胜都做不到这一点,服软服的未免太软……
说他是谄媚佞臣,大伙儿是瞎了眼看不到潘朔这番做派,这才妥妥的是啊。
谢显无奈,终还是拧不过潘朔,便换了身常服与潘朔出了府。
杨劭为人洒脱,不拘小节,与他相交便没那么多顾忌,根本不用先投什么拜贴,什么时候想去便去,遇上便遇上,遇不上那就扭头回家。
潘朔与杨劭往来更多,简直轻车熟路了。
在去长干里的路上,途经闹市区,潘朔闻到酒味儿就不想再走,拉着谢显就下了车,只吩咐贴身小厮去将杨劭请来。
“咱们先去吃着喝着,你不知道,雅舍里收了贡酒杏花村,那酒香着呢,打开盖子飘香十里。而且,又进了七八个唱小曲的女郎,嗓子都妙着呢。”
潘朔比雅舍的掌柜的还要热情介绍,恨不得拉着谢显直奔主题。
他让谢显早上那番话给感动坏了。
谢显在外的名声都让人给说坏了,可是人家一句解释都没有,你爱咋说咋说,当你放屁。可今天唯独对他说了一通掏心窝子的话,他听得出来那都是真心实意那么想的。
因为啥,因为拿他当知己啊!
他们已经跨过朋友,直接是知己了。要不然那些话凭什么和他说,怎么就和他说了?
潘朔心里汹涌澎湃,突然间充满了历史荣誉感。
他劝服不了谢显没关系,总叫他先尝尝,见见世面。都是毛头小子过来的,等尝过知道好了自然就想了。
雅舍这地方玩儿的就是个雅,也不是没有那些,不过人家玩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不过是跟你聊聊天喝喝茶,饮饮酒,真看对眼了……再说。
成不成的还得两厢情愿,玩儿的就是个情、趣。
想是符合谢显这身份地位和见识,真要直眉愣眼带他开荤,指不定拔腿就跑比受惊的兔子溜的还快。
潘朔越想越觉得靠谱,骄傲地挺起了胸脯,他这知己做到这份上自己都要感动哭了!
二人没等杨劭到便点了满满一桌子菜,潘朔又叫了唱曲儿的小娘子,人还未到,便听隔壁忽然间哄堂大笑,几乎把房顶给掀开。
紧接着便听那边舌头都喝硬了:
“可不,我与周十七带着小娘子泛舟,正巧嗨,就瞧见了!两人拉拉扯扯,暧暧昧昧,萧大娘子那个开放哟,就差扑人怀里去了。”
众人起哄。
“看不出,谢显倒是个风、流的,乞巧节夜会,玩儿的浪啊!”
“怪不得瞧不上袁朝玉,赶情攀上高枝儿了!”
“萧大娘子和谢显能凑到一起,可真是没处说理去了谢显那病秧子,能不能守得住萧大娘子啊,感觉要绿啊。”
潘朔后知后觉,感觉他好像做了件蠢事。
“要不,我让富贵回来,别叫景云了……”转头看向谢显,俊脸阴沉似水,眼神渗着冰碴。
谢显没理他这茬:“清风,去隔壁认认人,看是哪家公子在此喧哗,妄议朝臣。”
清风领命而去,没过一会儿就听隔壁屋子安静下来,紧接着愤怒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这瘟神!”
“娘的晦气!”
郗九酒都气醒了,因为谢显,他丢官去职在家里好生生猫了阵子,才出来就撞破谢萧二人的女干情,才和三五好友讲究讲究,就撞上谢显,怎么着这位是熊上他了,跟他这嘴耗上了呗?
话虽这样说,可到底还是闭上了嘴,拉着一群狐朋狗友呼呼啦啦从雅舍走了。
“这地方以后不能来,谢显这货是拿这里当据点儿了!”有人抱怨,两次在这里都被谢显给搅了,他们可能八字和雅舍犯冲。
话还没说完,楼上忽然泼下一盆凉水,众人躲闪不及就淋了个透心凉。
“哪个没长眼睛的,没见下面有人吗?!”郗九从头淋到脚,整个儿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众人抬头叫骂。
只见二楼雅舍露出个脑袋,唇红齿白一个英俊小少年,一笑眼睛就弯成新月状,看起来十分讨喜:“不好意思啊,我让下人把水倒了,谁知道他顺着窗子就泼下去了,见谅哈。”
木瓜表示这锅背的舒坦。
他家小郎怕失了准头都没敢让他动手,亲自往上泼的水,果然打击面又广准确率也高,与他这笨手笨脚的不可同日而语。
敢说他们娘子坏话,那是落他们小郎手里了,这都是轻的,若是落大娘子手里能把他们揍的娘都认不出!
“少他娘说废话,赶紧下来磕头道歉”
有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噎回去了:“他就是萧大娘子的弟弟,萧家那个混世魔王!”
建康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点儿辨识度还真容易泯灭众人。
可萧宝树这人他熟啊,一道儿打过架。
嗯,他记得这张欠揍的脸,还有,他抬头再一瞅,紧跟着旁边露出那张脸他也认得,当初也是他俩一道和他们打的。
结果,是他们世家这边免职的免职,挨揍的挨揍。
另一边,萧宝树屁事儿没有,他姐还得个‘虎父无犬女’的名头;而另外一个人入了皇帝的眼,居然封了个三品的武官儿。
上哪儿说理去?
论家世,论人品,论啥他们都敢比,就是论这皇上的心思,他们就没个敢搏一搏的。
以前,也是他们祖辈传上来的,压根掐半拉眼珠子没瞧上寒门出身的皇室,眼睛那是顶在脑瓜顶上的。
可是自打被打的被打,免官的免官,真打他们身上了,知道肉疼了,知道怕了。
世家里不是没有真才实学的,有真才实学的人家都出仕为官了,任的大多都是显职,人家都有正事忙,谁有闲功夫跟这帮子纨绔子混?
真拔尖的整日间这么厮混,各家家主也不干。
说到底这些不过就是攀附在家族之上的儿郎,出息了那是你的造化,不出息那也在各家主的心里。
第87章 膈应
他们背后刚议论完萧家大娘子,正巧萧宝树吩咐下人泼水?这必然不能呢,摆明是冲他们浇的!
众公子心里那个不忿啊,看看紧接着萧宝树又冒出杨劭那张脸,顿时就歇菜了。
和萧宝树一道,论骂战他们人多取胜,论打架也一样,可是加上个杨劭那可是皇帝跟前连揍三个将军的主儿,他们里头没那能人和人家一搏。
“呸,瞎了眼的狗东西!”
“萧小郎可得好好教训教训那下人,狗眼看人低,长个眼睛就是个摆设,这么多人看不见,就往下泼水,要是我家下人就掏出来当泡踩!”
“不长眼的,也不看看我们是谁,也敢狗仗人势!”
不能当着怼,指桑骂槐也多少能让他们消消气。可萧宝树不干了,水是他泼的,骂谁狗呢?你们全家都是狗。
“咋的,泼的就是你们这些狗东西!吃人饭不说人话不干人事,背地里说三道四,嚼人舌根烂舌头!头顶长疮脚底流脓,跟小爷玩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论骂人小爷就没输过!”
“小爷看你们可怜送你们一卦,省得你们印堂发黑,乌云罩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上一个让小爷看到印堂发黑的袁九娘,都没过宿儿就让人家给毒了,你们可长点儿心吧,管管自己的舌头,顶好在家猫着,别出来乱逛,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要给萧宝树机会,别武力封住他的嘴,他还真就没输过人。
当他拜了十几二十来个师父是假的吗?
每个从手指缝里拉拉出些就够他受用无穷的!博学就是这么来的!
众世家公子让他劈头盖脸这一顿骂,个个不忿,纷纷跳起来骂,就这么一个楼下,一个楼下骂了有半盏茶功夫,许多旁边商铺的主客都跑出来看热闹,愣是看了半晌没打起来,还骂着,而且人多还听不出个数儿,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直到二楼与萧宝树隔着一间屋子的窗口站出来一个人,锦衣玉面,丰神俊秀,赫然正是谢显本尊。
世家公子一伙人顿时就有些收了口。
“赶紧走吧,这瘟神莫不是在这儿记人头呢。”
“这货心眼窄,爱记仇,但凡得罪他一句半句他都不放过。你没看九兄,十七郎都被打击报复了?”说完,居然就有人掩面奔逃了的。
众人:……
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众世家公子借着酒劲扔下两句粗话也都走了。
顿时整条街都安静了。
萧宝树:“赶紧滚,再在背后嚼我们萧家的舌根小爷我见一次骂一次,骂的你们娘都不认识你们!”然后看着杨劭,好尴尬,杨兄这边掏心掏肺地跟他表示想娶他阿姐,隔壁就传出风言风语,谢显和他阿姐好上了。
他是相信阿姐的为人的,但阿姐是明显无意杨劭,他知道。
谢显嘛……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要过去打声招呼不?”
杨劭摸摸他的头,率先走出房间,找上谢显。
潘朔和萧宝树两人明显比两位当事人还尴尬,面面相觑,招呼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了。反观谢显和杨劭,这二位却跟没事儿人一般。
“潘兄派了小厮去请杨兄。”谢显笑。
杨劭指了指萧宝树:“我和宝树约了酒,这小子缠着我学功夫学不到一个月就嫌苦嫌累,说什么也不学了,幸亏当时我没收他当徒弟,不然砸手里了。”
萧宝树:他们谈的话题是他阿姐,自然不好在这样的气氛下说出来。可杨劭话题也转的太硬,他们约了酒,和他学功夫有一文钱关系?扯不到一起去啊。
“呵呵呵。”潘朔和萧宝树尴尬地对笑,他今天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要把谢显(杨劭)给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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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告白后的萧宝信没有辗转反侧,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她不藏着不掖着,坦坦荡荡,没有什么困在心里难以成眠的。
只是起来隔天就开始忙开了,口头打过招呼之后,萧宝信又写了三封请贴给谢、王、褚三位姑娘送去,然后就开始准备上了,吃食上尤为上心,那三位姑娘都是嘴刁的,有些东西这个吃了那个不吃,想要同时招待好三人还真是需要眼价。
萧宝信平日里也没个交好的,以往的闺中密友大多是萧敬爱自小的手帕交,在以往她也就是个坐陪的,玩不到一处,最近她这风头正劲,名声不大好听,就少有往来了。
所以难得与萧婉和王蔷、褚令姿谈得来,她就更上心了。
可是不料一切准备妥当,忽然宫里一道口谕,就把她给宣进宫去了。
萧宝信当时就懵圈了,宫里现在行事都这么任性了吗?一次两次的都不提前通知,知不知道别人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人家也有安排啊?
上次是差点儿出了人命案,有情可原,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她又圈入了什么人命案吧?
老天爷瞧她眼眶子发青都不带这么个操作的,一个月还没过呢。
上次是魏得胜来的,人家往那一站,脸就是活招牌,代表着皇帝,这位瘦瘦小小,齿白唇红的小太监又是哪位?
“……咱家是永禾宫的李察,奉刘贵妃之命,请萧大娘子和二娘子进宫,与贵妃一同庆贺生辰呢。”小太监笑眯眯地:
“宣城公主与大娘子一见如故,天天念叨着要和大娘子见面。咱家出宫前公主还特意吩咐照顾好大娘子呢。”
“有劳公公。”萧大娘子一个眼神,棠梨便将荷包里裹着碎银子塞了过去。
“可不敢,可不敢。”一边叫着一边迅速地就把荷包给塞袖子里了。
棠梨:……
如此,叫那么两嗓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宫里派人来请,谢家那边又泡汤了,萧大娘子几乎可以想见再见面时谢婉该是怎样埋怨,她们聚一次就这么难,可谓波折重重。
于是吩咐采薇去给谢家送信,眼瞅着快到约好的时辰,指不定她们有急性子都在路上了;另一边又交待给有梅,去请萧敬爱。
她现在是与萧敬爱捆、绑到一起了,但凡听过她们的,就没有不知道她们‘姐妹情深’的。
想想真是……让人膈应。
第88章 扯后腿
萧宝信膈应,萧敬爱也不爱往一块儿凑。
她是借着萧宝信把亲退了,也确实得着了好处,落个兴平县主的名头,可是萧宝信太让人下不来台,不顾不管,半点儿脸面都不给人留。
自己的名声坏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无所顾忌了。
可是萧敬爱再不愿意,宫里来人叫了,她也不能不去。况且,大梁亡国还有好几年呢,和皇室亲近总没有坏处。人都是久了自然就处出感情了,以往她虽是皇亲,却连皇上皇后的面也没见过,如今多亲近些总是好的。
萧敬爱知道自己能去宫里,必然是宣城公主想请萧宝信,她不过是借光顺便,不欲抢了宣城公主的风头,在宫里招摇,所以简单梳洗打扮一番便赶到萧宝信的院子。
一看萧宝信美则美矣,却浑然不似前些日她宴请各府娘子那日那般招摇,衣装都是素淡的,唯有双丫髻上插着一只玉镶红宝石簪子还算鲜艳些。
萧敬爱暗暗嗤笑,人家这嚣张跋扈也是挑人的,遇上皇室不也是乖觉的很吗,都知道避讳了。
有外人在,两人没打机锋,也没姐姐妹妹的假亲热,都膈应着呢,坐上牛车就直奔了宫里。在车里一人一边,谁也不招谁。
萧敬爱是不敢招,生怕萧宝信翻脸无情,怼她一顿又不能闹起来,让外人看笑话;萧宝信是不想,浪费口水,又打不得又骂不得的。
一路无话进了宫,直到进了永禾宫见过了刘贵妃,宣城公主那边一脸喜色已经掩不住了。
“萧大娘子,咱们又见面啦。可惜宫里规矩多,不然我下贴子请你就更好了。”她眉开眼笑,一张圆圆的小脸看着越发讨人喜欢:
“我这也在宫里学功夫呢,一会儿你教我两招?”
刘贵妃千娇百媚的一个人,是玉衡帝当年未登基时便纳进王府的侧妃,算起来年纪怎么也有三十三十四了,可是看外表根本就看不出。端的是肤若凝脂,杏目桃腮,一双媚眼如丝,看着懒洋洋的扑面一股妩媚风情。
玉衡帝的后宫宠妃多如牛毛,而这刘贵妃便是宠冠后宫之人,哪个再得宠也没越过她去的。
端看后宫哪个得宠,其实看哪个生的孩子多就是了。这刘贵妃自从跟了玉衡帝就开始生,生有四男一女,宣城公主便是她第三个女儿,在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四岁,另一个才一岁。
自古红颜多薄命
萧敬爱无比希望这话应在萧宝信身上,那样她前世也不至于多少年被压制。
无奈萧宝信不是,人家活的劲劲儿的,身子强健的跟头牛似的。但这位刘贵妃却是妥妥地应了这话,薄命的很,满打满算也就一年还不到。
要说活着的时候也还好,就是每朝都有的这么一个宠妃而已。可是刘贵妃一死倒显出玉衡帝深情来了,哭的那叫一个不能自已,整个朝廷都眼巴巴瞅着呢,人家也不顾,越级给贵妃办了极风光的葬仪,规格已和皇后相差无己。
而自此皇帝长久不朝,再不复先前英明,嗜酒饮乐,直到突发疾病暴毙不过两年时间。
大梁一朝也就是从玉衡帝驾崩开始一路崩坏,太子嗜杀,一登基上来便大杀四方,多杀大臣。淮阳王则为求自保,弑君自立,登基后又是一顿大杀四方,又将大梁皇室屠戮一遍。
皇室自相残杀,又逢大旱之年,百姓无以为生,一时间各地战乱频发。
萧敬爱经历过那一段历史,回头一看祸乱之始,竟是从这位刘贵妃之死开始。
大梁国固然没几年的风光,可现在仍是大梁天下,后宫仍是刘贵妃天下,所谓的王皇后占着贤名而已。搭上刘贵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好端端的你学什么功夫?宫里难道这么些人,还护不住你?”说起话来软糯糯的,听着人耳朵都发软了。
说是教训,怎么听怎么像撒娇。
萧宝信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媚的女人,她听人说话都觉得双腿直颤。
“要说平日里也就自家人关起门来吃个喜,热闹热闹,简单的很。今年宣城偏嚷着要请你们姐妹,倒劳烦你们跑这一趟。”
“娘娘言重,能给娘娘贺寿宝信深感荣幸,承蒙公主错爱,倒是臣女惶恐扰了娘娘的清静。”萧宝信起身盈盈一拜:
“因为来的匆忙,臣女未来得及亲手准备给娘娘的贺仪,望娘娘见谅。”
随着萧宝信的话,李察捧着紫檀木的盒子上前,在刘贵妃面前打开。
“家母信佛,前些日子请城中的云巧手大师用翡翠雕了座观音像,听闻娘娘笃信佛教,家母便想着借花献佛,献与娘娘,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青春永驻。”
刘贵妃诧舌,挥挥手收下了这尊玉观音。
这算是用心了。
她惊讶的倒不是这尊玉观音的价值,在宫里什么没有?只要她要,只要皇帝有。
可是说出这番话的是外传粗鄙庸俗的萧大娘子,就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之前宣城死求活磨要将萧宝信接宫里给她庆生,她愣是没同意,这对她一个疼爱女儿的娘亲来说已经难得下了狠心了。
萧宝信粗鄙姑且不论,比她品格更受人关注的是那张脸,她不出宫都听闻号称建康第一美人萧宝信了,可想而知人家那是公认的貌美。
宣城脑子是进了浆糊,有事儿没事儿把个小美人往宫里领,这是给她贺寿呢,还是让她心塞?
宫里宫外但凡是个人就没有不知道玉衡帝风、流,万一撞到一处,看萧宝信对了眼儿,不是纯粹自己给自己找堵吗?
谁知宣城一计不成心生二计,把情求到了玉衡帝跟前,玉衡帝哪里将这些小事儿放眼里,二话不说就给应了。
刘贵妃几乎气背过气去,就没见过自家闺女这么扯后腿的,可皇帝发了话,她再不愿也只能听了皇帝的,不然断没有今日生辰今日才接人进宫的,不过是不敢明着和皇帝叫板,暗地里也使使小脾气。
结果,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看萧宝信的穿着打扮就是个心里有数的,不招摇不抢风头,规矩的很。再说出这么一番话,刘贵妃满意的直点头。
只要没有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她刘贵妃心胸还是很宽广的,跑马都嫌太空旷。
第89章 挤兑
“有劳你们母女费心了,是宣城行事不够周全,没早与我说要请你进宫,不然断不至于这般匆忙,倒显得宫里没规矩了。”刘贵妃毫不犹豫的把锅扔给自家闺女。
她堂堂贵妃总不能没规矩,不周全。她不能,就只能是宣城了。
宣城在皇帝面前没少给贵妃背锅,都背习惯了,连吭都没吭一声,权当她是了。
只是刘贵妃是满意了,萧敬爱却不满意。
萧宝信这是摆明了挤兑她啊,她不像萧宝信家有亲娘,舍得给她拿东西。自己亲娘死的早,继母眼里除了亲闺女就只有画,她根本就排不上号。
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自力更生了,可是她没有萧宝信的大手笔,在萧宝信之后她拿出什么都只是个陪衬。
她手里哪里有什么贵重的物事?
封县主时宫里赏出的那些东西倒是好的,可那些都是登记造册了的,宫里都在记录。从宫里拿来,再送宫里去,就没有这样操作的。
“敬爱恭祝娘娘”
萧敬爱硬着头发起身,才要福身下拜,便听殿外太监尖锐的声音道:“新安王到。”
声音还未落,便见新安王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怀里抱着油纸包:“姨,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话到一半才注意到殿内有人,声音便戛然而止。
新安王比宣城公主更肖似刘贵妃,面如美玉,眼似狸猫,头顶梳一髻,以玉簪贯之。十二三岁的年纪,样貌精致的跟精雕细刻出来的一般。
“什么好吃的?”宣城公主一听有吃的顿时就不淡定了,起身就往上扑,新安王闪转腾挪,急道:
“今日姨的寿辰,这是城中最有名的古记髓饼,是我给姨的贺仪,你别抢!”
宣城公主一听讪讪地坐回原位,“你既有心,怎地就不多买些进来?不让往宫里带吃食,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带了进来,还不多买点儿!”
新安王冷哼:
“你也知道不好带进来,是我揣怀里藏着掖着好容易带进来,烫的我胸脯现在还疼呢。”
刘贵妃一听受不了了,“唉哟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孝顺呢。快来给姨看看,可烫坏了没有?你也是实在,让下面的人带着就是。”
“也就我,那些侍卫不敢搜身,换了旁人哪里能藏了东西进来?”
宣城公主没吃到好东西一张小嘴都快撅上天了:“姨的寿辰你就送这个?还有没有别的,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刘贵妃轻斥:“宣城,别没大没小。什么寿辰,就是过个心意。这髓饼是你阿兄揣怀里亲自给我带进来的,就这份心意,就值比万金。”
“反正我过生辰的时候,阿兄还是别送心意,还是直接给我万金吧。”
新安王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指着宣城公主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也叫咱大梁的公主,比谁都认钱,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新安王就是这么一说,宣城公主却当了真:“萧大娘子不是这样的人……兴平县主也应该不是……吧?”
不如不带她,萧敬爱一口气堵胸口好悬没死过去。
有这么挤兑人的吗?
不想带她就不带,当她愿意进宫来拍这些将死之人的马屁吗?
新安王进宫,她刚进身半拜不拜的就够尴尬的了,满屋子就没人想起她来。终于她默默地退下了,宣城公主又背后捅了一刀。
她还真就是这样的人,要不是殿里就这几个人,一查就能查出是她,她非得传的满天下皆知,让宣城公主这名声也臭大街!
“公主说笑了,”萧敬爱泛起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公主率真直爽,玩笑的话哪会有人当真呢。”
宣城公主天之娇女,从来在宫里只有人捧着她,她根本就不需要琢磨算计讨好别人,所以性子还真是率真直爽。
可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说出来的话就越伤人,因为她真就是这样想的啊!
“是啊,我就知道。”宣城公主笑的明媚,“你为了萧大娘子都能把亲给退了,我就看你是个好的,你们姐妹情深,都错不了。”
萧敬爱:……
不想和她说话。她如果是个男的,自己还能理解是因为萧宝信那张脸,一个小女郎……屎糊了心吧。等再大些,在萧宝信旁边衬的跟个小宫女似的,看她还美不美浪不浪。
不过……估计再大不了几岁了,没过两三年就让登基的太子连带着新安王一道都给弄死了。
趁着注意力到自己这头了,萧敬爱生怕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儿了,再找时间掏出贺仪都显得寒酸,好在有新安王衬着,她这好歹也算是走心意挂的了。
“敬爱惶恐,和阿姐一样,没甚时间给娘娘准备贺仪,便将平日里绣的一副百鸟朝凤献于娘娘。敬爱手拙,难得一佳作便精心收着。只是若在心灵手巧的娘子面前,倒上不得台面,还望娘娘勿怪,谨代表敬爱的心意。”
刘贵妃抬眼望过去李察手里摊开的那副绣品,满目惊叹,全然不似萧敬爱的自谦,那凤凰绣的活灵活现,整幅绣品图案精美,巧夺天工。
“你这要是手拙,便再没有手巧的了。”刘贵妃笑眯了眼,要说宫里更好的绣品不是没有,什么心意不心意的她也不在乎,可难得这寓意好。
宫里绣品再好,她也用不得凤凰,那是王皇后专属的,皇帝再宠她也不至于僭越。
新安王钟灵毓秀,自己个儿的亲娘能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心思吗,不禁就看了萧敬爱两眼。
“这就是父皇新封的兴平县主?宣城在皇上面前可没少说你的好话。”
这是给她卖好呢。
“敬爱心里着实感激公主。”萧敬爱投桃报李:“若非皇上、娘娘和公主的错爱,也没有敬爱的今日。”
“咦!”宣城公主定定地盯着萧宝信,忽然道:“萧大娘子,目前你是不是还没婚约呢阿兄,最近阿爹不是给你在挑王妃吗?你看,不如你和萧大娘子凑一块儿得了。”
说完,她自己先乐了。“这样我就能时常和萧大娘子腻一起了,她进宫也方便。”
真真是想到哪儿说哪儿。
萧敬爱这回半点儿没有被打断话题的不悦,这提议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左右新安王没几年好活,到时候萧宝信身为新安王妃,还不一道陪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