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可惜
萧敬爱听到杨劭升迁的消息之后,已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在前世,至少杨劭是在明年初春才会得了彭城令的差,带着萧宝信狼狈离开建康城。这其中是否有萧云或者江夏王的运作不得而知,可是终杨劭一生也未曾做过劳什子的直阁将军啊!
现在发生的一切,竟然与她所熟知的前世全然不同。
萧敬爱顿时慌了,那她这重生的意义在哪里?优势也都没了!
她急切地想要探知外面的消息,可是不知道萧宝信与肖夫人说了什么,以至于肖夫人这些天防她跟防贼一样,借着她在病中的理由让她好生养病,连府都不让她出了。
杨劭的消息还是碧玉与她看守二门的娘通了气儿,打听了小半个月才打听出来。
信息这样滞后,只怕萧宝信和杨劭暗通款曲,连孩子生了她都可能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萧敬爱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于是特意做好前世讨好杨劭时学会的枣子糕给肖夫人送过去,温言软语,就想把这禁给解了。
只是肖夫人全然不吃这一套,只要有可能妨碍她闺女亲事的半点可能,她都不会放任。
萧敬爱只得挑了个萧二爷在家的时候找上去,只道身子大好,早半个月前与国子祭酒家的周四娘约好相聚。
肖夫人没留半点儿余地直接回绝。
可是萧二爷却并非无情之人,平日里不在跟前也想不起来,可一见到了到底是自己的闺女,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这心里就受不住了。
当下脸子就撂下来。
这些年萧氏兄弟官运亨通,萧雨已经做到了御史中丞,肖氏本就小门小户出身,再清冷也是没底气,当场就把萧宝信给抬出来了。
萧敬爱一听果然是萧宝信搞的鬼,银牙都要咬断了,当场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恨不得以死证清白。
萧二爷一看火爆脾气就上来了,萧宝信是大房如珠如宝的,可他这个没了娘的闺女也不是路边的杂草,再不济身上流着他的血,这么被人欺负他可不干。
可他是叔父,又不好直接找上大房和侄女说道,一口恶气全出肖夫人身上了。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更何况娘子的名声,还教她以后如何自处?到了夫家还不被踩到脚底下了?
“到底不是你自己闺女!要是你闺女,你能听风就是雨,谁一吧唧嘴说句不好听的,你就当真的给关家里?”
“是,妙容是我闺女,不是你闺女!”
两人从萧敬爱的名声吵到谁闺女的问题,最后不欢而散。
萧敬爱重生以来是打定主意交好肖夫人母女,于她名声也好,对她以后也是有助益的。本来没打算得罪肖氏母女,至少不想这么早就把人都给得罪了。
可是没有办法,不走这一步她就相当于被困府中,即便她有浑身解数也无计可施。
肖夫人与萧二爷大吵一架之后就病倒了,一直到谢老夫人寿诞都病着,只得将萧妙容托付给谢夫人,同长房一道过去。
萧敬爱得了萧二爷的话,也就厚着脸皮与萧妙容一道去了长房。
萧妙容知道是萧敬爱耍的心眼,令双亲不睦,对萧敬爱就没了好脸,平日里面子上的那些姐妹情一阵风就全吹散了。
萧敬爱主动示好,萧妙容全当她是空气,连搭理她都不带的,时间久了萧敬爱觉得怪没脸的,也就随她去。只等时日久了,萧妙容这股气过去了,再行安抚。
两人别别扭扭地上了谢夫人的马车,萧宝信冲着萧妙容一笑,招呼她坐到自己旁边,连个眼神都没给萧敬爱,半点儿修复缓和的意思都没有,面上的事儿都懒得做。
“来,快坐伯母这里。”
谢夫人不知内里,只道是女郎间的小摩擦,不想给萧敬爱太难看,便笑意盈盈地招呼她。
左右都扯破了脸皮,如果不是谢夫人还在当场,萧敬爱几乎隐忍不住要与萧宝信摊牌。
她定是重生的吧,才会一出手就是这样阴损的招数!
萧宝信和萧妙容都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并没有当场与她打起嘴仗,只当没萧敬爱这个人,两人小声讲大声笑,没过多久就到了秦淮河外乌衣巷。
谢家已经三四年没在府中设过宴了。
上一次还是谢侍中活着的时候,世家贵族,朝中重臣,前来饮宴的人几乎令秦淮河上的交通都给堵住了,端的是门庭若市,总要闹上几日。
可是现在与之前竟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坐在牛车上一路畅通无阻,几乎没有遇到同道人。
乌衣巷谢家自衣冠南渡便是顶级世家,府邸雕梁画栋,极尽华美。
谢老夫人见客是在正厅,萧宝信到时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姑娘小媳妇都有,一见她们进来,厅里的声音立刻就减弱了五成。
谢老夫人是六十整寿,头发花白,身体却硬朗,尤其一双已然下垂成三角形的眼睛精光四射,鹰一样锐利。
她本来是没心思做寿,不过架不住子孙贤孝,自谢侍中过世已经三年多,想借此机会也热闹热闹,给谢老夫人解解闷,谢老夫人无奈之下也只得应承下来。
谢老夫人明显很是喜爱萧宝信,抓着萧宝信的手就将手上翠绿的翡翠手串给戴上了,一个劲儿的夸她是个美人,美的让人赏心悦目。
“拿回去戴着玩儿,不喜欢就收匣子里。”
萧宝信连忙道谢,谢老夫人嘴上虽然是各种夸奖成堆成捆地往她脸上砸,可是她却确确实实地听到了谢老夫人心里那句:
“怪可惜了的。”
‘可惜’什么她不知道。
紧接着萧敬爱和萧妙容上前祝寿,萧宝信便退到了一边。
萧敬爱仗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小嘴跟抹了蜜一般把谢老夫人逗的花枝乱颤,又拿出两个腕香串给了她和萧妙容一人一串,自是比不了萧宝信那一个,却也不差了。
又与谢夫人聊了一会儿,恐怕几个女郎无聊,便让她们出去后院子里自玩儿,男子们都隔在了前堂,断不会冲撞了。
萧宝信与萧妙容并肩出了正厅,后面走上了三四个女郎,故意压着嗓子说话,大小声却正巧能让人听到:
“生就是个狐媚子,仗着张脸四处卖乖讨好。形容粗鄙,也配得起我阿兄?”
第46章 快快住手
萧宝信停下脚步,转身就到了袁九娘面前。
“我生就这张脸好看,怎么着?总好过你还没有倚仗,一张丢到人群里都找不到的大众脸。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七年前萧宝信初进建康城,从不玩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那一套,就是这样一言不和直接开怼,嚣张跋扈的名声就是那时传出去的。
不过是后来谢夫人拘着她,全天侯十二个时辰无间断的监控,从上学的女夫子,在照管起居的孙嬷嬷,包括棠梨等四个大丫头都被要求实时汇报她的一举一动。每日听谢夫人三令五申要做个合格的贵女,萧宝信不胜其烦之下便全了她娘那颗名门贵女的心。
这些年她收敛了许多,看起来她们是都忘了,以为她是个什么善茬,任人捏圆搓扁。
“萧宝信,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袁九娘满脸臊的通红。
她娘殷夫人年轻时好歹算是美人,可她却半点儿也没遗传到殷夫人的美貌,竟像极了她相貌平平的爹。
五官没有哪里丑,可是组合到一起也看不出美,就是这么一般。
因为是真的,所以她更生气。
自从萧宝信到建康城来,她就讨厌萧宝信,阿兄与萧宝信订亲,她就更讨厌了。
只不过以前有她娘压着,现在萧宝信丢了人,她有错在先,给她们袁家丢了人,怎么就不能让人说两句了?
萧宝信看袁九娘的眼神恍若智障,她好歹是一战成名,平日里勤练武功,这人得多不开眼想和她动手?
“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萧宝信笑的明媚嚣张。“事发第二日,令堂与令兄便亲上我家赔礼道歉,极力要求萧家履行婚约——”
“胡说!不可能!”袁九娘大怒,萧宝信这话于她来说无异于侮辱她们袁家。
什么极力要求,意思难道他们袁家还要求着萧家这泼妇才能成亲?!
骂谁呢?
“你们萧家不过寒门庶族,也不过是靠打仗才升到今天的地位,形容粗鄙不堪,我袁家堂堂世家贵族,岂容你玷污!”
萧宝信冷笑:
“你们袁家高贵,何必与我家结亲,这亲是你们求来的!”
“行了,在这里争吵也不怕人来人往的听了笑话,失了身份。”始宁县主皱眉,小脸高傲的扬起。
她是康乐公主的独女,是袁九娘一群人里拔尖的。
“萧大娘子,九娘比你小,你就不能让着些?”顿了顿,她才有些不情愿地道:“好歹以后是一家人,她是你小姑,你何苦这般咄咄逼人?”
始宁县主倾慕袁琛之才,这事儿旁人是不知道,可重生一回的萧敬爱再清楚不过。
始宁心高气傲,心仪袁琛又不讲,只放在自己心里,后来嫁到了国子祭酒周家,夫婿是周四郎,两人还曾因为始宁郡主与袁琛两人以信传情大闹一场,建康城人尽皆知。
所以,她在此时与其说替袁九娘出头,不如说是爱屋及乌。
袁九娘便是那愣头青乌。
萧敬爱心下不甘,如果她娘给力,没去与那废帝套近乎而遭了玉衡帝的忌讳,她现在妥妥就是一枚县主了。她何至于被皇家无视,在府里府外被嘲笑,连个倚仗都没有?
“不敢,我可真不敢要这样的小姑。”
萧宝信不吃始宁县主这一套。
说起来一肚子火,自从袁琛去过了萧府当即对外宣称再不与人作诗,自己寓情于景只后也只给萧府大娘子一人写诗。一时间建康城对袁琛的评价再次从痴情,到了情圣的地步。
于她,只是加深了嚣张跋扈的评价,外加醋劲十足,市井之中竟有人调侃地称她为醋娘子。
事情发生在她与人当街打架,袁琛亲上萧府之后,说这不是她亲自提的要求,她自己都有些不信,遑论他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分明是拿她做垫脚石顺了脚,一步步踩着她塑造自己的光辉形象,居然也能腆着脸在她跟前伏低做小,脸皮堪比城墙。
“萧大娘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彼此各退一步也就罢了。袁小郎才华横溢,少年俊才,不论家世、人品配你都绰绰有余了。以你如今的名声,能嫁出去便是万幸,袁家不嫌弃你,你也就别摆高姿态,小心乐极生悲。”始宁县主这话已经说的相当不客气。
萧宝信失笑,这就是舆论的力量,所以袁琛才又当那啥又立那啥,就想图个好名。
好在她今天就要做个了结,不然长此以往让袁家骑在脖子上拉屎,呕也呕死她。
声势先造一波。
“抱歉,我什么酒都不吃。你们觉得袁琛少年俊才——可能是吧,我接触他不多,于他并不了解,可也不是个傻的,他在外拿我扎伐子,显得有多深情有多谦卑,无奈的是他的情人们不给力,示威都示到我家里去了,三天两头的给我写信,好像我是棒打鸳鸯的大棒一样。”
“长干里槐花巷的那位,在信里可没少说他们那些恩爱情深——”
“萧宝信!”袁九娘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萧宝信,如何忍得自己形象光辉正直,为世人所称道的阿兄被当众侮辱,这比打她骂她还要令她难堪。
她说到做到,还真朝萧宝信扑上去想撕了她的嘴,可是想象是丰满的,现在却很骨感,她这边张牙舞爪的扑上前,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男子急切的声音:
“快快住手!”
袁九娘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晃,已经被扔到了地上,屁股好悬没被摔成两半。
不只被萧宝信拽着胳膊给抡地上了,还被外男给围观了全程,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萧宝——”袁九娘怒瞪斜前方的萧宝信,还没等她话说完,就见眼前一道鹅黄色身影杵到萧宝信身前,萧敬爱因为个子小,只到萧宝信的下颌,袁九娘看着的是两颗脑袋串葫芦串似的。
“袁九娘,你别欺人太甚。我阿姐人品贵重,绝不是你口中形容粗鄙,声名狼藉。与袁家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你们今天公子嫌弃我阿姐,明天娘子当众又给我阿姐难堪,这是什么结好?你们袁家若是不满意这门亲事,便上门退亲好了,何必这样几次三番羞辱于人,这就是你口中世家大族的行为吗?”
众女默。
谁说萧宝信形容粗鄙了么——
虽然这词形容的还挺贴切,可当场的确没人这么说过。
妹子,你是不是把自己心里话给骂粗来了?
绵里藏针,口蜜腹剑,这都是后宅惯用的伎俩,家大业大的,谁不了解谁啊?
第47章 欺人太甚
萧宝信望向声音来源处,果然就见来的一行四人杨劭赫然在列,方才出声阻止的也是他。
走在最前面的是谢家家主谢显,杨劭在他右侧,一个风神俊朗,举止高雅;一个英武不凡,风度潇洒,瞬间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
杨劭旁边是萧宝树,这货自己坐了辆牛车原本跟在后面,在路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就掉了队,谢夫人着急怕耽误了时辰,便叫护院沿途去找,自己则带着三个娘子先行来到了谢府。
萧宝树如同着了杨劭的魔一般,黏乎的紧,非又要拜杨劭为师学功夫,是以这些天与杨劭同进同出,比以往拜师更多了十二分的热情。
谢显左手边是愣头青潘朔,则被完完全全的忽略不计。
要说他长的也算眉清目秀,可是相貌全然被他遮不住掩不掉的二气给冲淡了七八分。再强的颜,折了七八分,也就勉强够看,更何况在谢显和杨劭二人的映衬下。
“我的乖乖,这就打起来了?”
谢显正待开口,就被潘朔给搅了。
他一脸兴奋莫名,直搓手:“萧大娘子威武霸气,一个打十个!”娘子还说后宅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这都上手了,烟都呛他嗓子眼儿了!可见,娘子还是头发长见识短,没看过萧大娘子这一款的。
萧宝树噌噌几步上前,和萧敬爱并肩而立,挡在萧宝信前面:“你们仗着人多,居然欺负我阿姐,活的不耐烦了吗?”
萧宝信嘴角抽搐,萧宝树言下之意到底是保护她,还是保护那些贵女不被她揍?
“阿姐,你可别脏了自己的手,这人——”他指着被搀扶起来屁股直疼的袁九娘,“嘴角有痣,易生事非,印堂发黑,乌云罩顶,她这些天就不太平,你不打她,也会有别人打她。”
某乌云罩顶的袁九娘羞臊的满脸通红,她被萧宝信打,还要被萧宝树侮辱:
“你们萧家欺人太甚!”你才欠打,你们全家都欠打!
“是谢府招待不周,怎么都围在游廊?”谢显上前目不斜视,身后自有下人上前回话。
谢显:“负责引路的丫环呢?”
引路的丫环在旁边一听立马吓跪了,几家贵女打架,她人微言轻也不可能上去拦着不是?
不过谢家规矩森严,丫环不敢推卸责任。
好在谢显也没有追究:“既在这里,还不引娘子们去后院?这里人来人往,冲撞了倒是不好。”
袁九娘选在这里发难,根本就不是想找个背人的地方干嘴仗,不过就是含沙射影想埋汰萧宝信两句,过过嘴瘾,也在一众贵女面前显显脸面,怕被笑话他们袁家规矩,还未过门就闯出这般大的祸。
谁能想到萧宝信不只牙尖嘴俐,还直接上手了!
一下子就把场面给又闹大了!
袁九娘委屈,可是也不好拉着个外男告状求安慰。
她要回去找她娘,告诉她娘把这门亲退了!这样的媳妇他们袁家可要不起,一家子书香门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萧宝信若是过门撒起泼,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是对手,还不打遍他们满门?
袁九娘转身回了正厅,众贵女也不便在此逗留,便都随着引领的丫环去了后院。
萧敬爱此时明显长出一口气,冲着杨劭的方向含羞带怯的一福身:“多谢郎君方才义气出声。”
萧宝信斜着眼睛瞧萧敬爱这一出,为了杨劭她也算是费尽心思了。方才还跟个鹌鹑似的有多远躲多远,恨不得那帮贵女全都眼瞎看不到她才好,生怕自己带累了她惹了众怒。
结果一见杨劭现身,什么脸啊,什么自保啊都扔一边儿了,就想在杨劭面前露个脸,先勾搭上再说。
如果一直不伸头,躲在人群后面,怎么能显出她来呢?
能和媳妇堂妹勾当成女干的男人,萧宝信是不会要的。
可是她不要,不代表就要称了萧敬爱的心,如了萧敬爱的愿。
八字还没一撇就琢磨着以后当上一国之母要怎么处置她,这种卑鄙小人,就得逮着机会捶土里,让她脚踏实地,重新做人!
“二姐说哪里话,杨兄不是外人,用不着跟他客气!”
没等萧宝信开口,萧宝树先把杨劭给划圈儿里了。
“宝树,不得无礼。”萧宝信皱眉,不知道萧宝树这份自来熟是随了谁。“上次多亏杨将军相助,你才逃过一劫,别人有恩于己,要记在心里,不要没大没小。”
“萧大娘子言重,我与令弟意气相投,没这么些个虚礼。”
杨劭先前还侧身避开了萧敬爱的还礼,此时却对着萧宝信姐弟谈笑风声,“是吧,宝树?”
“对!杨兄不收我当徒弟,我们就拜了把子,”萧宝树眉飞色舞:“所以用不着客气,都是自家人,他是我阿兄。”
萧宝信被自家人三人字给膈应坏了。不过她并不打算干涉萧宝树的交友,况且就萧宝树这浑不吝别人越干涉可能他还越起劲,自以为找到真理了。
只道:“无论亲疏远近,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萧宝树:“阿姐,你都把人给揍了,还跟我讲人跟人的礼节……你觉得这合适吗?”
潘朔顿时抚掌大笑:“萧大娘子就别矜持了,宝树是个小郎,就该浑和些,脸皮厚些,养成个像世家那些小白脸子,到底看着守礼懂节的,干出的都是狗屁倒灶的事。我看小郎这样挺好。”
在潘朔眼里,萧家和他家一样都是寒门庶族出身,天然就是同一国的。
萧宝信接连让俩愣头青给抢白,也是没脾气了。
潘朔那二货也不知道怎么就和谢显搅一块儿去了,每次她都是见这俩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可是要说好,这潘朔十句有八句都在怼世家公子……他就真不考虑身边那位公子中的公子的感受?
谢显却不知是心大,还是心计深的可怕,居然跟说的不是他一样,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那么,我就不打搅了。”萧宝信微一福身,拉起安静如鸡的萧妙容便走了,至于明面上替她出头的萧敬爱,却是连个眼神都没扔过去,全当她不存在一般。
萧敬爱隐在宽大衣衫里双手绞着帕子几乎都要断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萧宝信在旁边,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哪怕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杨劭依然眼里只有萧宝信!
第48章 不妙
怎么也与杨劭纠缠了十几年,萧敬爱不会看不出他志在必得的眼神。
全神贯注,眼里只有他想要的。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状况到底发生了,他们的初遇荒腔走板了那么多,可杨劭依然对萧宝信一见钟情了。
萧敬爱快步上前,叫道:“阿姐,你等等我。”
隐约听到身后潘朔二气冲天的声音:
“不愧皇上夸萧大娘子‘虎父无犬女’,和那些个唧唧歪歪、扭扭捏捏的小娘绝对不一样!将门虎女啊!”
这到底是夸,还是骂?
萧宝树不乐意了:“潘兄,以后你就上赶着和我阿姐说话,让人看见了好说不好听,再坏了我姐的名声。”
要是在以往,他是不敢和潘朔这么说话的。
好歹人家是黄门侍郎,天子近臣,而且岁数比他大了不老少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潘朔的官被皇帝给撸了,他新近拜把子的义兄是从三品的直阁将军,也是天子近臣啊。从他义兄那边论,他也不惧了。
萧宝树不仗着他爹,毕竟差着辈份,杨劭就不一样了,那是他义兄,平辈!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我这是夸你阿姐呢。”潘朔怒,再说他阿姐哪里还有什么名声?他不跟她说话,她名声就能好了?
“那也不行!”萧宝树寸步不让。
杨劭这时哈哈一笑,“潘兄,宝树说的有道理。这些小娘子的嘴……可不饶人,咱们是男子还在乎旁人的言论,爱惜名声,更何况小娘子们了。”
潘朔哼了一声:“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这些人……我那是纯欣赏,懂不?”
说着,眼睛斜到谢显身上,想要在他身上寻找认同感。
谁知谢显笑道:“身正的确不怕影子斜,可是架不住一个两个三个都说那影子是斜的,众口铄金,说的人多了,总会有人信,或者愿意信。”
“再者,令正若是听了传闻,有所误解那就更加不好了。”
别的都是扯,一听谢显提到他媳妇,潘朔这才消停了。
杨劭和萧宝树对视一笑,到底是谢显,蛇打七寸,知道潘朔怕什么。
说完了闲话,四人便踱步去了正厅拜见谢老夫人。屋里气氛热络,人比不得往年多,能过来一聚的都是有关系、有情份的。几个妇人围在谢老夫人身旁,气氛让她们炒的热络,反倒是谢显的母亲袁氏被挤到一边,只是淡淡含笑,见谢显进来脸上才露出了微笑。
方才气冲冲进来告状的袁九娘安安静静坐在蔡夫人旁边,鼻尖都红了,愣是把苹果脸挤出了笑。
潘朔以往不曾登过谢府的门,可愣是凭借他二气冲天、自来熟的特质把谢老夫人给哄的见牙不见眼,乐的几乎差了气。潘朔一见谢老夫人完全没有其他世家狗眼看人低的意思,越发卖力,整个屋子全听他一个人在那儿耍,众妇人心里虽也鄙视,却也不禁就被他给逗乐。
杨劭却安静了许多,给谢老夫人送上贺仪便坐到了下首,全然是晚辈的礼节。
他与谢显按说不熟,连话都没说过,可是架不住潘朔是个自来熟,虽然被皇帝罢了官,可是仍三天两头往宫里跑。
三两次就和杨劭搭上了话,杨劭自小在市井长大,后来又在江夏王身边见过了不少大世面,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
潘朔大咧咧,人却不坏,两人一拍即合,喝了顿酒就拿彼此当知己了。
这次到谢府来拜寿也是潘朔撺掇的,杨劭在江夏王身边就没少听关于谢家这位公子的传闻,有幸相交,他自然不会落下。
他没潘朔那嘴那么会说,在太后宫里练就的一张小甜嘴,本来安静如鸡坐着,却不想潘朔大张旗鼓说起他,把他对战三位将军的事大肆宣扬,精彩纷呈,听得杨劭都怀疑起自己打了个假仗。
萧宝树一人单挑世家公子一事,世家们损失惨重,挨打的挨打,罢官的罢官,此事唯有一人受惠,这就是杨劭,各世家如何不震动?
杨劭这是帮萧家姐弟打架的人啊,皇帝唯独升了他的官,这意味很明显是偏向萧家——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可是封了个打世家公子的寒门庶族,皇帝打世家的脸啪啪的连响儿都不藏着掖着了。
各世家对杨劭观感并不好。
托潘朔的福,杨劭瞬间成为屋里的焦点,尤其袁九娘那边目光灼灼,把杨灼都要看出个窟窿来了。
杨劭正面红耳热听着潘朔的吹捧,忽然外面有人通传圣旨到,这才结束了煎熬。
“……兢兢业业,宣德明恩,朕甚嘉之。特封散骑常侍,钦此。”
宣旨的是玉衡帝身边的魏得胜,足以可见皇帝对谢显的看重。
圣旨一出,整个屋里的人都惊了,她们刚才还寻思皇帝升了这杨劭的官就够打世家的脸了,谁知更打脸的还在后面——
散骑常侍是个什么官?
正三品,黄门侍郎的升级版啊!
赶情世家们自以为的胜利其实就是人家皇帝拿来给人加官进爵的梯子吗?
这脸啊……在地上跪着恭听圣旨的世家夫人们都替自家夫君臊的慌,都让皇帝快给玩儿没了!
当初皇帝逼迫皇帝就落罢了谢显的官,世家们取得了胜利,乐的他们连日摆宴庆祝,结果还没过上半个月,宴席还没摆完,人家产房传喜讯——就升了!
……世家夫人们心里五味杂陈。
谢显倒是宠辱不惊地接了旨,可把谢老夫人给激动坏了。
正三品是个什么概念,他家儿子一辈子就死在了正三品的侍中上,他家孙子才二十岁就已经走到他爹一辈子的高度了!
当下亲自感谢魏得胜,封了好大的红包递了过去,魏得胜笑纳,说了几句恭祝老太太寿诞的话就走了。前几天宫里给谢家老太太贺寿的赏赐就下来了,跟他不是一路。
“恭喜啊,谢兄,我就知道皇上不会罢了你的官,你这么有才,迟早还会用你,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潘朔脸色涨红,激动的好像自己升了官一样。
“俗话说升官、发财,娶媳妇,人生三大乐事,前两样你都齐全,就剩这最后一项人生大事了!”
谢夫人抚掌笑道:“正是啊,玄晖都二十岁了,可不正应当娶亲成家了。”
谢显直觉不妙,紧接着就赶紧一屋子的世家夫人们视线齐刷刷冲他看过来,眼神里闪着光。他的后背立马竖起一层白毛汗。
第49章 冲我拳头说话
谢显官拜正三品散骑常侍的消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传遍了后院,娘子们三三两两相聚,无不咤舌这位二十岁的散骑常侍。
散骑常侍是世家贵族们也梦寐以求,清官中比较显赫的官职了,又有实职,又长脸。
有些贵女的父辈一辈子也没到过这个高度。
一时间后院里俨然‘谢显’这个名字的频率直线飙升。不过,有叫好的自然就有唱衰的——
“……再高的官有什么用,他身子不行,连皇上都知道,可着劲儿的往下赏补品,还是三天两头就有病。”
“我娘说,谢显这人最是谄媚小人,没有半点儿世家风骨,依附皇上,做尽坏事,是个女干侫之人呢。”
“你没看今年来的宾客这么少?年前王家老夫人做寿,那才是宾客迎门,我们坐车上堵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去,哪像谢家……”
“谢家怎么出来这么样的人?”
“你们再胡说,就请离开谢府,我们谢家不欢迎你们这样乱嚼舌根的人!”花圃后面走出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蜂腰削背,头梳垂鬟分肖髻,一双美目几乎喷出火来。
萧宝信认得,这小娘是谢显嫡亲的妹妹,名唤谢婉。
以前谢侍中仍在时,谢家主母时常带着子女饮宴,她曾在大长公主府里见过。她的容貌和小时候基本差不多,还是粉雕玉琢般,与谢显竟是五六分相似。
“七娘,做什么大呼小叫,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三房的谢珊十四岁,已经订过了亲,正是那几个说坏话人中的南阳范氏,家主任湘州刺史,只带了小妾在任,一大家子都还住在建康。
谢婉冷笑:“客人知理懂礼,我扫榻以待,可像这样上门说三道四,出言无状之人,我谢家不欢迎!”
“七娘!”谢珊斥道:“你小小年纪,不可出言不逊。”转而冲着范娘子那边微一福礼:“七娘还小,几位娘子不要见怪,不如改去凉亭饮茶。”
范娘子排行第四,正是谢姗嫁过去大房的嫡女,是她正经的小姑。以往谢家风头正劲,几个人都是转着谢姗转,后来谢侍中一死,谢显出仕多有为难世家大族,两家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关系,谢姗也不敢在范娘子面前摆谱,偶尔还要捧着她些。
“是啊,我们七娘一向娇纵惯了,你们别放心上。”二房两个娘子附和谢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萧宝信叹。
各世家里面盘根错节,关窍太多。
谢家这样的世家贵族也免不了各房相争,更何况嫡长房郎主已经没了,剩下谢显他们孤儿寡母,作为叔父的不服,下面这些儿子女儿也都不傻,看懂眼色自然也就不会再俯就长房。
若是谢侍中仍在,其他房哪里敢对长房嫡女这般大呼小叫,连个庶叔房里的姐妹都敢大呼小叫当着外人给她难看?
谢婉:“二姐,我知你许了南阳范氏,可也不能连谢家的那点儿脸面也都扔了。现在他们就在谢家嚼舌根,你便是嫁过去也不会受到重视!”
谢姗恼羞成怒:“七娘,这就是你对姐姐的态度?”
“七娘,快跟二姐道歉,你怎地这般无状。二姐也是担心你在客人面前失仪,好心提醒你,你怎地这般不知好歹?”二房的谢婵埋怨。
萧宝信听不下去了:
“你们欺负人的,能不能长点儿脑子,说个能说服别人的借口?你当旁人都是傻子,听不出是好心提醒,还是借机打压?”
“别的不说,在自家府邸被诋毁,这口气都能咽下去,几位——二娘子,还有,”
顿了顿,实在想不起来谁是谁,直接略过:“心胸委实宽广,可惜失了风骨,没了品格,教人贻笑大方。”
“萧宝信,这是这谢府的家事,论不到你指手划脚。”
萧宝信成功将战火引过来,谢姗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的样子。
她俩是有旧仇的,当年萧宝信一副地方口音到了建康城,笑的最欢的就是谢珊,萧宝信于是一脚就把谢珊给踹湖里去了。
谢家三房一蹦三尺高,和萧家不死不休的架式,最后还是谢侍中给压了下去。
那时谢侍中在谢家说一不二,哪怕谢老三再心疼女儿,这气也不得不压下去,只是苦了谢珊不只病了小半个月躺家里,更丢不起那张脸,隔了小半年才出府走动。在那之后,谢姗与萧宝信就做下了仇,泾渭分明,彼此当对方透明人。
今天透明人说了话,怎不叫谢姗气急败坏?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萧宝信笑,与谢姗遥遥相对:“你做的事不地道,和外人一道欺负自家姐妹,怎地还不行别人看不下去眼说一声?”
“你没了风骨,也不许妹妹为自家说话,这是何道理?”
“七娘,你别听萧宝信挑拨离间,她一个寒门庶族出身,没有教养,我谢府的家事岂容她说三道四。”跟在谢姗旁边三房的谢四娘子谢娟也掺和进来。
她们依赖三房依附惯了,唯谢姗马首是瞻。
谢婉好笑:“我谢府不容萧大娘子说三道四,倒是容许范家指手划脚,这是谁定的规矩?”
“别人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到,但萧宝信说的,我们这么多双耳朵却实实在在都听到了!”谢姗恨恨地瞪着萧宝信:
“还有,萧宝信,希望你们萧家别仗着主母姓谢就使劲儿往我们陈郡谢氏上贴,顾些脸面。不是一路人,就别勉强凑一块儿了,水准不一样。”
“是啊,寒门庶族出身,上不得台面的,充什么名门之后。”范四娘子忍不住出声。
这些话萧宝信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她走到捧着酒盏安静如鸡躲在一旁吃果酒看笑话的萧敬爱身边:“二娘,借你酒盏一用。”
说是借,上手是直接就拿过来了,萧敬爱反驳的余地都没有。然后就见萧宝信将剩余不多的果酒倒在了地上,随手将酒盏往上一抛,紧接着在它落下的瞬间出拳,只听空气中啪啪几声,白瓷酒盏碎落一地。
萧宝信嘴角勾起一抹笑,艳若桃李:
“懒得与你们再打嘴仗,怪无趣的。再有乱嚼舌根的,冲我拳头说话!”
感谢没人123、mcj221、青衣不改打赏的100点币~
第50章 教训
萧宝信这一手露的,场面上一度针落可闻。萧妙容张大了嘴,不由自主‘哇呜’一声惊叹,再朝萧宝信看过去,满目惊叹激赏。
“你吓唬谁呢?!”范四娘子满面潮红,她的心几乎被吓跳出来了好么?!
谢家二房两姐妹则纷纷后退。
这都什么操作?
历来小娘子之间难免摩擦,都是口舌之争,输赢胜败都于谈笑间,这是本事!哪里就冒出个萧宝信来不走寻常路,武人出身从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寒门庶族干的事,想要高官厚禄只能靠军功,偏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仗着有膀子力气,在娘子堆里耀武扬威,能要点儿脸吗?!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谢姗恼羞成怒,被二房两姐妹躲她身后给气的。这就是姐妹,怕萧宝信打上来,所以躲她身后,让她上去躲那拳头?
“萧宝信,你还能有点儿长进吗?只会使用暴力解决问题。”
谢婉:“对,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所以你们仗着自己长了张嘴,在人背后嚼人舌根,在人前也含沙射影骂人。”
她道:“只许你们讲究别人,不许旁人反击是吗?相比之下,难道不是你们这些自诩世家贵族,”
“七娘,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萧宝信说话?!”谢蝉指责,和谢娟默契地拉起谢姗就往旁边走:
“走,咱们不与她们说话!”
范四娘子一看谢姗走了,她也就不恋战了,挽着身边的姐妹也换了地方,一时间池塘就走的七七八作,开的正盛的荷花也都不看了。
谢婉施施然走过来向萧宝信微微福身:
“多谢萧大娘子仗义直言。”
“哪里的话,谁家没有几个糟心的姐妹。”萧宝信不以为意地笑,细看谢七娘子就更像谢显了,眼睛鼻子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亲兄妹。
萧敬爱:……为什么觉得躺着中枪?
谢婉微微挑眉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在孝中许久未与众家娘子往来,不过年把光景,就好像全然变了样子。”
萧宝信叹,时移世易,如果谢侍中还在,兴许谢婉看到的还会是以往那番和乐融融的景象,姊妹情深。
“人大了,心思就多了,想的太杂,人也就杂了。”
谢婉想了想,抚掌而笑:“萧大娘子果然是个妙人,有些人可不就是太杂了。”
萧敬爱心累,为什么总觉得句句说的都是她?
这两个屁大点儿的小丫头含沙射影说了一大通,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像是说双簧似的?
前世谢家倒是凭着谢显着实风光了一阵子,杨劭也不知何时搭上了这人,他在外打仗,朝中流言蜚语甚多,几次危机还多亏得谢显周旋。
只不过此人死的早,玉衡帝一死就被新上任的皇帝找了个借口下狱,死在了狱中。
杨劭一向自诩谢显为他的知己,一路杀回建康城,在朝廷呼风唤雨之后一向对谢家多有照拂。
她记得这谢婉嫁给了寒门庶族出身的少年将军,当时不知在建康城简直炸开了锅。
谢显一向与世家贵族不对付,可谁也想不到他竟然做主将自家妹子嫁到了庶族之家,而没有选择和世家结亲。在当时,那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世家讲究的就是婚宦失类。
虽然这种森严的门第观念逐年瓦解,可谢家怎样也是顶级世家,他这样与寒门庶族的通婚,打破了固有的门当户对概念,在这之后数年,皇权一再打压,世家纷纷放下了尊贵的架子,不少都选择了与庶族通婚。
谢婉一生顺遂,谢显虽死了,却将她安排的好好的,玉衡帝临死前就将那少年将军安排出去做了某郡的刺史。杨劭攻回建康,此人全力襄助,后来杨劭登基封其为车骑将军,谢婉也妻凭夫贵荣封二品夫人。
也是值得相交之人。
平日里世家大族的贵女们都有自己的圈子,从不与庶族寒门往来。萧敬爱平日交好的大多是寒门庶族出身,身居高位却身世不显的人家,好友都不曾受邀到谢家,以至于她形单影只。
难得谢婉亲自招呼,她便也一改独善其身的打算,舔脸跟在萧宝信身边左右逢源。
……
“真是没有教养的丫头。”始宁县主在亭中远远看完了整场的戏,除了遗憾事儿没闹大,就是嫌弃谢家姐妹战半力不行,人家一拳打酒盏上,还没打到她们身上就一个个吓的抱头鼠蹿。
“在别人府里居然也敢这般放肆,不知袁家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是啊,真是可惜了袁八公子。”
“说的是呢,袁八公子那么有才,居然家里替他定下了这般粗鄙猥琐的女郎。明明高攀了人家,还欺负人家的小妹,真真是没有道理。太粗鲁了,简直泼妇一般!”
“咱们总要教训教训她,叫她不要这般猖狂,不然以为我们都是好欺负的。”始宁县主见谢姗一行人往亭子这边走来,忙向谢婵摆摆手。
她看不惯谢姗颐指气使的架式,一惯的视而不见。
“……贵府里有没有令人腹泻的东西,找来一用。”
谢婵愣了一下,顺着始宁县主示意的眼神望过去,正是萧宝信一行人离开池塘边的背影,顿时眼神一亮:
“有巴豆粉,我听房里的嬷嬷念叨她肚子不舒坦,这两天着小丫环去府外买的。”
两伙小娘子几乎瞬间达成一致,要给萧宝信个教训。
顶好是叫她当场出丑,给她个深刻的教训,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没个一年半载都不敢出府门。
“可是府里的丫环太多,传菜的那些我一个都不认得,根本使唤不动。”谢婵也不讳言在府中的地位,他们二房本就是不得宠的,在谢老太太眼里只有长房长子长孙,连三房嫡子也都得靠边站。
能主持谢老夫人寿宴的自然是嫡长房谢显,人手也都是他安排的,别说二房一个小小的嫡女,就是她亲爹来了也未必使唤得动,更何况这是暗戳戳害人的招,她也没脸闹的全家人都知晓。
第51章 先干为敬
谢老夫人的寿宴设在春在堂,而未免小娘子们拘谨,便将她们独自摆在了听风院。此院在春在堂不远处,院外就是片竹林,很是幽静风雅。
小娘子们席地而坐,每人前面一案几,上面放着十几碟的凉菜热菜。
因多是平日往来交好之家,所以特地上了口味清淡的果酒,三三两两小声谈笑。若是以往,早便有人起头行起了酒令,玩儿起了对诗,全因萧宝信适才大发雌威,竟将尴尬气氛漫延到了此时。
谢婉是长房嫡女,与三房的谢珊并列主位,左右两边是谢蝉谢娟两姐妹,之后便是两侧案几按亲疏远近排排坐。
谢婉与萧宝信相谈甚是愉快,便将萧宝住姐妹三个安排坐到了首席。
萧敬爱跟在萧宝信身边,人不是她得罪的,可是跟着吃了一路的挂落。终于能借着萧宝信搭上谢婉了,萧敬爱不遗余力的示好。
只是这谢婉始终淡淡的,让她颇有种拳头打到绵花上的无力感。
“萧大娘子,我为刚才对你的不礼貌道歉。”
饭至半途,袁九娘手端着两盏果酒过来,一盏隔空递给萧宝信:“我娘教训我了,不该口不择言,请萧大娘子大人大谅,接受我的道歉。”
众小娘子纷纷看过来,没在当场看到两人冲突的事后也都听说了。
这是,让萧家大娘子给打服了?
眼神里有好奇,有疑惑,还有幸灾乐祸的。
一时间萧宝信成了焦点。
其实她一直是焦点,从开席之初明里暗里打量她的就没断过。
只见萧宝信淡淡一笑,“道歉我接受,酒就免了,我这人不胜酒力。”毫不留情地给了袁九娘一个软钉子,连站起来应付一下都没有。
袁九娘脸色都变了,暗暗咬牙,若不是与始宁商量给萧宝信个教训,以为她会伏低做小,当着这些娘子面前丢人吗?
等到萧宝信出了丑,就知道她的厉害!
……
“萧大娘子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以后是你小姑,这样不好吧?”谢婵笑。“不过一盏酒而已。”
“是啊,你这也未免太打人脸了。”
“看九娘端着酒呢,萧大娘子好歹赏个脸。”
始宁县主冷笑,“萧宝信,你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袁家世代公卿,在座的也都是世家贵女,难道请你吃盏酒的资格都没有?”
“九娘好歹是你未来小姑,你这样落她脸面,于人于己又有何好处?”
“这话不对了,袁九娘道歉,我阿姐爽快利落的就收了,不能饮酒就不饮,怎么就成了为难她?”萧妙容吃饼吃到一半都听出不对劲来。
“你们可别欺人太甚。”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阿姐生起气来,我可拦不住。”
言下之意,一会儿她揍你们可别怪我没拦,是你们自己招欠儿。
刚才就是因为不好好说话,袁九娘被甩地上了,怎么就不长记性?上来道歉就说道歉的事儿,干什么又非得让人喝酒,喝多了想看她阿姐耍酒疯?到时候再把她们都揍了。
萧敬爱脑袋几乎插盘子里。
来这谢府一趟,算是把能得罪不能得罪,想得罪和不想得罪的都给得罪光了。
她重生之后半点儿先机没抢到,到处就和萧宝信吃挂落了。
明明袁九娘人多势重,占尽主场优势,人数优势,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吃亏的会是她们?
以前她还当萧宝信也重生了,才会处处与她作对,瞧她不顺眼各种打压。可如今这架式,她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这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吃了枪药,得谁怼谁——
这不像是前世萧宝信的作风啊。
莫不是里面换了芯子,还是……鬼上身了?
“你们什么意思,当我们谢府是好欺负的,动不动就要在谢府打架吗?”谢珊皱眉,“我看有些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再行闹事,可别怪我请出护院来!”
范四娘子浅浅呷着酒,面色微酡。“既然你这么不合群,以后就不要掺和到我们之间来,倒尽人的胃口。”
“萧大娘子,那我便先干为敬了。”袁九娘已经忍到极限,萧宝信在受众人奚落之时,她何尝不在暴风中心,受人打量白眼?
她拿起左手的酒盏就要一饮而尽,谁知萧宝信忽道:
“等等。”
萧宝信施施然起身,绕过案几直接走到袁九娘面前,扬起明艳的笑,令袁九娘几乎瞬间失神。
然后就见自己左手上的酒盏已经到了萧宝信的手里,萧宝信露出颀长光洁的脖颈,仰头一饮而尽。
“到你了。”她道,红唇因沾了葡萄酒的紫色而显得异常妖常。
就这些世家贵女们这阵仗,好像她不把这酒喝下去,集体就要上来吃人了,说酒里没点儿说道谁信?
看得袁九娘心里一突,“我——”
不字还未出口,眼前的萧宝信已然有了动作,一把抢过她右手的酒盏,在她甚至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下颌一痛,萧宝信已经捏着她的下颌,右手拿酒往嘴里倒了。
‘啊啊啊啊啊,我可不想拉衣裳里!’
‘就不该信了始宁的话!’
萧宝信冷笑,原来竟是在酒里下了腹泻的东西,还真是阴损。
也是萧宝信手下留了情,袁九娘挣扎推搡了两把,她就松开了手,饶是这般那盏酒也倒进去了大半。
袁九娘俯身,手杵着两腿,这时也没功夫管什么仪态仪表了,想咬死萧宝信的心都有了,可是转念一想不是对手,遂作罢。
想吐,萧宝信灌的又实在,听到她咕嘟咕嘟两口才撒手。
“萧宝信,你欺人太甚!”袁九娘气急败坏地跑出了屋子,她得赶紧叫人准备换的衣裳。她虽没亲眼看到她们下巴豆,可听着怪渗人,只怕没少放。
已经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可不想当场表演如厕。
萧宝信:“明明是我说不胜酒力,你们一个两个非要我喝,我喝了,你还说我欺负人,到底谁欺负谁?你们长嘴就是说别人的,是吗?”
她斜着眼睛扫视在场所有小娘子,眼神戏谑中透着股子霸气:
“袁九娘已经喝了,谁还想来与我同饮,这还有半盏呢?”
这话问的,知道里面下了药的不敢上前,不知道的瞧这阵势也觉得不妥,纷纷移开视线又找交好的娘子说悄悄话去了。俨然都当作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谢姗冷哼,都是没用的东西,给人下套自己还钻进去了。
就不该对这些人抱有期待。
“你以为你有多大脸面,谁都想同你喝?”
萧宝信笑,“你不喝便罢,始宁县主或许想呢?”
做贼心虚的始宁县主背脊一僵,脸比背还要僵。
“我不想!”
第52章 可怕
谢婉简直要拍巴掌鼓掌叫好了。
以往接触的少,都道萧家大娘子飞扬跋扈,形容粗鄙,胸无点墨……等等,总之除了脸别的都没得看。
今日一见方知全是一派胡言。
也就是人家这张脸倾国倾城,她们便是再怎样抹黑,也遮盖不住人家的美,戳瞎旁人的眼睛。但凡这颜有一丝半点儿的瑕疵她们能昧着良心把人从头到尾从里往外的踩到土里。
依她看,萧大娘子固然颜很能打,可这性格也太好了。
威武霸气,让人看着就爽快。
就那些小娘子自以为聪明,也不知往酒里添了什么,车轮阵似的上来碾压人家,傻冒了泡也知道那酒有问题了,偏她们沾沾自喜,给人家下马威。
怎么样?自食恶果,该!
“萧大娘子爽快,看样子娘子们都喝的差不多,都‘不胜酒力了’。”谢婉笑眯眯,“快坐下吃饭吧,我家厨娘今日做的油饼超常发挥,好吃极了。”
“是啊,真的好好吃。”萧妙容附和。
萧宝信耀武扬威地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哪位小娘子会突然跳出来起刺,人人避她眼神唯恐不及。这时展颜一笑,恰如迎着朝阳绽放的火红玫瑰,绚烂耀眼。
“多谢七娘招待,只恐怕我在,其他娘子玩的也不舒坦,我就先行告退了。”
众娘子竖起耳朵:是啊是啊,快走快走。
谢婉起身上前:“萧大娘子是我谢府的客人,我谢府欢迎,若有不喜者,以后尽可少来,或不来。”
一句话,基本把萧宝信对立面得罪了个遍。
萧姗杀人的心都有了,她也是谢府的人,谁也代表不了她!
她就不欢迎萧宝信,怎样还能把她逐出谢家吗?
“七娘这话说的,未免失礼。老夫人寿诞,广邀宾客,本就是邀大家同欢,你这一句话竟将所有人都要给撵出去了。”
言下之意,除了谢婉自己,所有人都讨厌萧宝信,怎么着还要为了这个萧宝信犯众怒?
谢婉莫不是以为还是她爹活着的时候,长房一家人说一不二?
便是她爹活着,也没有将世家得罪了个遍的时候。
她可好,她哥在朝堂得罪一遍不说,来他们家又让她给画重点又得罪一遍。长房的人都疯了吗,想自绝于世家?自己怎么起家的不知道吗?
不只谢家长辈们对谢显的作为极为诟病,连带着下面的娘子们也都心怀怨怼。
以往她们是世家中的世家,一向吃得开,出去只有被追捧的份,可是谢显父一死还不甚明显,待谢显出仕后的种种,各世家纷纷表达了不满,以至于谢府小娘子明里暗里都被埋怨挤兑,这就说不过去了。
谢府小娘子就不该是这般!
“我代七娘向诸位小娘子道歉,她年幼无知,口不择言,还望众娘子海涵担待。我谢府世代公卿,家风严谨,孝悌与节义传家,以后定也严于自律。”
谢姗说的漂亮话,无疑是将七娘子置于火上烤。
自己占据道歉制高点,将其他小娘子择的分外干净,好像她们活的是仁义礼智孝全面发展,欺负人挤兑人坑人的都不是她们。
“我便在当场,何需二姐代我道歉?”谢婉淡淡地道:“何时开始,我在自己家里说句话还要经过二姐粉饰雕琢了?况我已十三岁,并非稚儿,说的想的都是我自己的意思,以后不论是二姐还是哪位姐姐只管好自己便是,好的坏的我自己个儿担着。”
“七娘,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谢婉话说的硬气,颇得萧宝信的欢心,至于谢婵跳出来指责的话她全当狗放屁,没听到,只与谢琬道:
“我今日着实有事,就不在此多留了,七娘若是不嫌我粗鄙,待改日我写贴子请七娘去我府上做客。”
谢婉含笑点头,看上去气度沉稳。
“那我便静候萧大娘子的贴子了。”
“是了,到时候我们姐妹扫榻以待。”萧敬爱适时地表示,把自己也给算进去了。
萧宝信笑而不语,就静静地看着她上蹿下跳。前世混的那么惨,一点儿教训没吸取,还这么爱钻营,拿谁都当傻子看不出来。谢婉明明都懒得搭理她,非要自己个儿往上贴,没长心,连眼睛也不好使吗?
“妙容,我走了,你走吗?”萧宝信问。
萧妙容擦擦嘴,起身跟着萧宝信就走了。
萧敬爱暗暗咬牙,萧宝信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她,连面上的都不顾了。
可她在这里又待不下去,小娘都被萧宝信给得罪光了,她厚着脸皮留下来也是被挤兑的命。左思右想,还是跟着萧宝信屁股后面走了。
出了听风院,萧宝信轻声道:
“我有事出去一趟,暂时不能和你一道回府,我先让车送你回府,我坐宝树那辆车另有用处。”
萧妙容睁大了眼睛:“阿姐要去哪里?伯母知道吗?”
萧敬爱竖起了耳朵,满心好奇,却不敢开口。
开口也是被怼的命。
莫不是与杨劭私下里见面?她想。
杨劭年纪轻轻就做了从三品的将军,很多人终其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两个人彼此勾搭到一处也不是难以理解的,毕竟前世就是如此,那时杨劭还只是个小小的中典军呢。
萧敬爱越想就越是那么回事儿,偏偏萧妙容个楞木头不管不顾,萧宝信说什么就是什么,直到把她们送上车,也没挤出个屁来。
说好的兄友弟恭,姐妹情深呢?
让千娇百媚的小娘出去浪,也不怕有个三长两短出什么意外?
“……我们还是跟去看看吧,阿姐万一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萧敬爱坐车上撺掇萧妙容,“咱们姐妹三个一道出来,也没知会大伯母一声,只怕真出了纰漏,你我都承担不起啊。”
“你就不担心阿姐要去做什么吗?”
萧妙容本懒得理,可架不住萧敬爱一张嘴嘚吧嘚吧个不停,扰人清净。
“该担心的是别人。”
哪次和她们萧家大娘子对上的倒霉的不是别人啊?再者,阿姐身边的丫环都能一个打十个,还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她们啊!
第53章 见机行事
谢显从一众要给他保媒的夫人中脱身出来,便去前堂招待男宾。
不过因为代玉衡帝传圣旨到按下世家公子高贵的屁股一顿板子打下去,各世家就与他形同死敌。也只有与谢府姻亲的各府来了人,谢显虽为谢家家主,可毕竟年轻,哪怕是来的那些人家也大多派的都是和他的同辈人。
谢显于世家之中名声并不好,大多宾客做做样子也便走了。
皇帝圣旨封了三品的散骑常侍没有给他做脸,只是让他在同辈中更受挤兑。
以往前院里都是最后散的,一波一波客似潮涌,哪里就有这般门庭冷落之时,谢显倒是镇定自若地将潘朔和杨劭送出大门。
“今日不便,待改日我私下里请二位痛饮三杯。”
“三杯哪里够,要三十杯!”潘朔豪迈地搂住谢显的肩膀,他比谢显高出小半拉脑袋,总觉得自己高大威猛了,鼻孔朝天:
“你官升三级,五、四、三……是吧,这是大喜事,合该你请,等我恢复原职了,我再请。”
潘朔有太后坐镇,自信满满总有官复原职那天。
“那些个世家公子气皮眼胀,一个个都被撸了官,还在咱们面前装腔作势,他们走了更好,不走也只看着眼热!”
杨劭也觉得这些世家公子所作所为不地道。
“咱们才吃完谢兄的寿酒,沾了福气,下次该我请才是,我也才升了官,潘兄怎么就给忘了。”
“妥了,我就想让你请来着,又怕你前几天被我给吃穷了。既有你这话,那你第一个,玄晖第二!”
这就把酒给排上了。
谢显如何不知这二位是怕他面上无光,便笑着称是,其实这些他还真不放在心上。若是在乎这个,他也就不会那么做。
“显静侯杨兄的升迁宴了。”
“你忙完家里事,又要忙着上任,咱们时间就定的宽裕,十日后如何?”
“那就这么定了。”潘朔一巴掌拍下来,几乎打了谢显个趔趄。
眼瞅着潘朔站都站不稳了,谢显和杨劭也就闲话少叙,着潘府下人将其扶上了车。
杨劭是坐潘朔的车来的,可潘朔这时醉了,他不便蹭车,谢显有意派车送他,他不由分说便拒了。
“走着回去正好,散散酒气。”
说完,杨劭也不管谢显还要说什么,转身就走,末了还潇洒地摆摆手。
其实他并没有喝多少,不过他是个糙汉子,并没有养成世家公子那些出入必有车马,奴仆前呼后拥的习惯,哪怕他现在官至三品将军,也还是习惯独来独往。
杨劭一路走至秦淮河上,六月中的天已然热的不行,他身上薄薄的衣衫已经透了汗。
忽然在人群中瞧见了萧家的牛车,车外萧宝信身边四个丫环雄纠纠气昂昂,气势汹汹。
杨劭鬼使神差就跟了上去,却见萧家的牛车并没有驶回萧府,而是一路朝小长干里而去,最后停到了槐花巷外,萧宝信戴着幂篱就出来了,皂纱垂至颈部。
若非杨劭认出了萧府的丫环,光凭萧宝信自己这打扮他还真认不出来。
……
“就是这里了,娘子。”木槿指着最里面那间院子,她驾轻就熟,来了不止一次了。
萧宝信:“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木槿应声而去,不过片刻功夫就返转身回来相报:“在喝酒,说些胡话,时运不济难得一知己之类的,相护吹捧,还有骂谢侍郎。”
“不是侍郎了,是常侍。”采薇纠正:“散骑常侍。”
她虽在谢府外面侯着,可是消息来源一点不逊于身处其中之人。
圣旨一到,外面立刻就传开了,在各世家的车夫小厮间都轰动了。采薇不远不近地听着,可没少听各种关于谢显的八卦。诸如他再得皇宠又怎样,二十岁不婚,指不定是身子不行。
至于哪方面不行,那就只可意会了。
这不是重点,萧宝信低声问:“没被发觉吧?”
“没有。”木槿自认力气比不过有梅,可是轻身功夫却是一等一的。“他们将下人都遣到别处,屋里就两个人,披散着头发,已显醉态,像是吃了五石散了。”
她顿了顿,“那是……两个男的……”
动不动还抱到一处,摸摸小腰,摸摸小下巴,真是没眼看。
两个男的?
萧宝信眼睛一亮,也好啊。
既然暴风雨来了,那就更猛烈些吧。
“你去看好了。”萧宝信俯身过去,小声地吩咐木槿见机行事,然后从宽大的袖口抽出火折子:“到时就大声的喊,最好将整条巷子的人都喊出来。”
采薇兴致勃勃:“娘子,让我也跟去吧,木槿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有奴婢跟着才好见机行事啊。”集体荣誉感十分强烈。
萧宝信点头,采薇是四个丫环中脑子最灵活的,有采薇跟着,她放心。
只有采薇坑别人的,她还没见过谁跳得过采薇的坑。
“去吧。”
萧宝信交待完便上了牛车,绕道又按原路回了。
杨劭这回蒙了,这是什么操作?
他担心被萧宝信发觉也没敢上前,所以主仆几人的谈话他听的不甚真切,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可萧宝信留下两个丫头去了槐花巷是没错的,他只不知是出了何事,以至于萧宝信这般神秘,有心一探,便跟在采薇和木槿身后。
他一路尾随没敢太往前凑,可就是这样远远一眼,好悬没把他在谢府吃的半肚子酒给全吐了。
袁琛他还是认得的,建康城有名的才子,佳作无数,被无数小娘追捧,同样也是萧宝信未来的夫婿。
就是他,居然在大敞四开的屋子里和一个比他矮上半头的小胖子抱到一处又啃又咬,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啧啧有声。
萧宝信这是在干什么?
捉那个什么吗?
可是为什么又走了?
杨劭此时脑子已经乱成一团,再没眼继续看下去,却见采薇趴在墙头上看的兴致勃勃,木槿则是一脸生无可恋,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敢错开眼珠,盯完全程。
第54章 设局
杨劭没有走,只是不再关注屋子里的战况。
可是不看可以,声音却没办法屏蔽,有赖于他良好的耳力,将里面激烈的战况听了个十足十。他只是意外,袁琛看着纤弱文气,却是上面那个。
忽然间,木槿动了,杨劭赶紧远远跟上,却见她一个箭步跳进院子,连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然后就朝院子里放柴火的西南角去了。
这间槐花巷是平民富商们居住之所,不像官家世族那么讲究,不过一进的小院子,是这些世家公子随手买来的玩意,平日里倒有个两个仆人在此打扫,今日都被清场赶了出去。
木槿如入无人之境,屋里两人亲热的浑然忘我。
五石散为名士们钟爱之物,兼具催¥情的功效,两人此时正处于情绪癫狂之境,自然对外界毫无反应。
木槿点了半天的火,小火苗噗噗地着了两下,倒是没灭,慢慢的发光发热。
昨晚下了雨,柴火淋了雨半湿未干,不好点着,好容易点着了,这家的仆人偷懒,只劈了够温酒的柴火,剩下的竟都是大块。
不到片刻,木槿出了一头的汗。
“怎么了,木槿?”采薇许久不见动静,忙过来追问,一看情况就知不妙:“是了,昨夜下了不小的雨——”
她忽然想到:“屋里还有酒,不若淋些酒在上面。”
木槿无语,那两人吃了五石散不假,可也不是瞎子聋子,再全情投入也不至于屋里进了人还浑然不觉吧。
“要不,我去打些酒来。”刚才说完,采薇也觉得不甚靠谱,于是连忙补充。
话音未落,便见一人捧着若大的酒坛从天而降,不是杨劭又是哪个?
萧宝树与世家公子一战成名,全有赖于这位杨劭,采薇和木槿亲眼瞧见过,又哪里会不认得。
两人面面相觑,这是被逮了现形?
算不算辜负了娘子的信任?
“隔壁借的。”说完,掀开酒坛往柴火上倒了半坛,然后顺着一道倒到了房门和窗户。有了酒的助力,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且越烧越大,三人来不及多言,鱼贯跳到墙外。
直到火光冲到,采薇扯着嗓门喊的震天响:“救火啊,着火了,快出来救火啊,要出人命啦!”
“快救火!”杨劭中气十足,他这一喊足足传出好几条巷子,采薇和木槿耳朵几乎震聋了。
“谁家着火了啊!”距离杨劭最近的那家正午歇,披着外衫连忙跑出来。
“你们不便露面,快走。”杨劭小声道,“这里有我。”
本来她们就是萧宝信身边的丫环,袁琛这边着火若是被认真追究起来牵扯出她们于萧宝信名声不利。萧宝信不是不知,只不过手边得用的人不多,事急从权,不能多作讲究了。
不过这时有杨劭出面,她们隐在暗处才是最好的,采薇与木槿对视一眼,也知杨劭说的有理,趁人出来前便跑了。
却说袁琛二人在里面酣畅淋漓,浑然不沉外物,便是外面火光冲天,喊声四起,他们仍不觉得是自己家里出了问题。
小胖子气喘吁吁地还问:“外面……什么声音?”
袁琛兴起,哪有功夫搭理他,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整个人都要飘了。
忽然间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呼呼拉拉进来三四个人,杨劭首当其冲进了屋里,冲他们直喊:
“瞎了我的狗眼,我看到的这是啥,两个大男人居然——我去,外面都着火啦,你家着火了,还不逃命,还有功夫做这个!”
“呸呸呸,真是晦气!”一边说一边还捡扔在地上的薄衫:“这都是易燃的,一会儿就烧到屋里了,你们还不跑!烧死你们!”
说完,居然抱着衣裳就往外跑。
因为杨劭这一顿嚷嚷,跟着进屋救火的几个年轻小郎都跑过来看了两眼热闹,一边看的兴致盎然,一边骂咧咧直叫娘。
世家贵族玩的花样烦多,男男女女的也不稀奇,可市井小民没见过这个,至少没亲眼见过,哪里受得住刺激,又是光溜溜的两个大男人,给他们这顿膈应,连火都不想救了。
袁琛两个被打扰,可是身上的药却还未散,身体依然有着反应,整个人处于极度暴躁的地步。
“这是私人住宅,谁准你们进来的,还不给本公子滚出去!”小胖子怒吼。“小心本公子叫人打断你们的腿,拔掉你们的舌头。”
“你以为我们愿意帮你们救火?不过是怕火烧到我们那边!”
“对,不然我们管你变不变成烤猪!”
“快滚!”袁琛火还没发完,有人拎着水桶里的水已经泼了他一身。
他浑身一激灵,总算恢复些神智,满屋子开始找衣裳,这时才赫然发觉自己光溜溜的站在那些人眼前半天。
他悲愤交加,扯起床榻上的单子一裹就往外跑。衣不蔽体固然丢人,可也好过被火烧死。
“朝玉,朝玉!”小胖子一路追出来,门口进进出出提着水桶的人,本来很是拥挤,可看他一身白花花的肉下意识就让出了一条道。
萧宝信来到槐花巷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难分难舍的场景——至少在小胖子看来是这样,他死命拉着将身子包裹严严实实的袁琛就是不放手:
“你分我点遮遮肉!”
想也知道不可能,被人堵在里面行那个事就已经够倒胃口,这时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大男人光着身子裹一个单子里,那景象得是多么的辣眼睛?
“袁琛,这就是你诚心求娶我的诚意?”萧宝信先声夺人,“你在外乱来别人写信给我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一回更过分,你居然男人也玩?”
萧宝信戴着幂篱遮住了整张脸,可是说到诚心求娶,袁琛不作第二人想——
“阿萧?!你设计陷害我!”
他第一反应就是萧宝信设局陷害,不然哪里就这么巧,院子里莫名其妙着了大火,她却在此时出现将他堵个正着?
他可还记得她是有多不想嫁到袁家。
那种嫌恶几乎不加掩饰。
第55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嗨,说话之前先把衣裳穿上!”杨劭从人群里扔出一件衣服呼到了小胖子脸上。“伤风败俗,我们这么些救火的人还看着呢!”
采薇和木槿虽然撤了,可是时间上并没来得及与萧宝信会合,所以萧宝信根本也不知道杨劭出现在这里,还俨然成了她们放火的帮凶。
在见到他那一刹那,她是震惊的。
说话间火已经扑灭了,槐花巷挤满了人,听到有两个光溜溜偷、情被捉了现形的男人,都纷纷出来看热闹,一时间竟围了个水泄不通。
已经有人扒出了袁琛这位建康城才子的身份,至于是谁认出来的传出去的不得而知。
萧宝信顾不上杨劭,被袁琛泼了盆子脏水,怎么也得洗清了。
虽然这盆脏水是她自带的,的确是她挖坑设套,不过说到底袁琛既当那啥又立那啥,一面外边风、流下、流,一边拿她当垫脚石塑造他光辉高大的情圣形象。他事情做绝,就别怪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袁琛,你别恶人先告状。在外眠花宿柳、招猫逗狗的是你,惹的一身骚,被众人围追堵截看笑话的也是你,赶情这个小胖子是我送你榻上的?”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言无耻之人,枉你自诩文人墨客,世家子弟,无论是文人的清高,还是世族的胸襟你一样都没有!”
萧宝信骂的酣畅淋漓,旁观人之中已经有叫好声传出来了。
“骂的好!”
“这等无耻之徒只怕骂还是不够的!”
这时不知哪位义士手提着救火剩下的半桶水,哗啦一下全泼袁琛身上了,零星有些水溅到小胖子身上,小胖子还想揪袁琛身上的单子擦擦。
萧宝信暗暗诧舌,这就不是她安排的人了,纯属意外的惊喜。这裹着薄单子曲线毕露的袁琛……百年难得一见,偏又敢怒不敢言,憋的眼珠子都冒了红丝,着实是让她开了眼。
可是正事还得办
“是你不知哪一位相好,给我萧府里写信,说你各种风、流,还要我今日见个现形。”
萧宝信有功夫底子,中气十足,没风还传出整条槐花巷,人人听了个真切。
“具体是哪个你就自己去查吧,与我再无干系!袁家高门大户,足下人品贵重,我委实不堪为配,明日会亲上贵府退亲,望足下切莫无故纠缠,放我萧家一条生路!”
萧宝信目的达成,转身便走。
袁琛此时也顾不得与她理论,上前就要拦住她:“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
他手上前就要抓萧宝信的肩膀,说时迟那时快,有梅转身一个箭步挡到萧宝信身前,一拧袁琛的胳膊,只听他嗷的一声尖叫,抱着膀子就蹲到了地上,身上的单子都散落到地上根本就无暇顾及,露出白、花、花纤瘦的身体。
“我家娘子冰清玉洁,岂容你个男子随意触碰!”棠梨出来善后,眼睛却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杨劭本人。“你也叫个读书人,怎地连礼仪廉耻都不懂?”
“你叫什么叫啊,又没折!”有梅手上有准头,不过是卸了他的膀子,本来她能按回去的,可见他连裹身子的单子都掉了,光天化日赤身露、体的,她根本无从下手。
杨劭这时站出来:
“既然该看的都看到了,几位小娘子还是离开吧,这里杂乱,两个男人恬不知耻还光着身子,实在是不好看的很。”
萧宝信本意就是要走人了,只不过刚把人打了就走,难免会落人口实。
这时杨劭出来,摆明接下来的事他管了,这个人情承也得承不承也得承。所以也不多言,只侧过身子微微一福,带着四大丫环再度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萧宝信才出槐花巷,便见两个粗衣短褐下人打扮的男子匆匆与她们擦肩而过,还听到他们直嘀咕:
“可别是咱们家院子着火,看样子挺严重,围了这么多人。”
“那可不一定,那俩人都是能作的,吃起那种东西哪还有什么理智,指不定火都是他们放的……”
确认过眼神,是小胖子家的人没错了。
“娘子,咱们这事儿就算成了?”有梅小声问,好精彩好刺激……就是太刺激,刚才她没敢看!
萧宝信笑而不语,直到坐上了车,采薇和木槿陆续归队,萧宝信才吩咐:“采薇,去找个靠得住的,将刚才的事传出去。”
“这事儿好办!”采薇笑,“都不用奴婢跑腿,咱们家这位车夫就能把事儿办圆满了。”
萧家这个车夫刘老实不到三十,是接他爹班继续给萧府赶牛车的,为人精明,惯会挑人爱听的说,很有几分人缘。平日里进出都要他跟着,所以各府的车夫也都认得七七八八,交好的也不老少,就他那么随口一白话,就能唱出整场戏。
舆论导向安排完了,采薇这时才将杨劭突然从天而降,襄助了一坛子助燃的酒一事原原本本报给了萧宝信。
“……”居然又与他相关。
萧宝信听了也不禁摇头,前有萧宝树还欠着人情,这一回放火退亲又承了他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萧府这人情债一时半刻怕是还不清了。
没他那一坛子酒,火是烧不起来的,火烧不起来,即便她登堂入室,袁琛也有一万种理由将此事遮掩过去。他们那伙子人本就惯爱吃五石散,吃完之后各种放浪形骸、敞胸露怀,已为常态,不将人捉那个在床都定不了他们那种关系。
而定不了他们的关系,那又有何强有力的理由一力拒亲呢?
虽然不愿意欠杨劭人情,但总好过和袁家这亲半死不活地吊着,谁也不知道袁家会使出什么招数来,自诩世家大族,却汲汲营营,脸皮厚比城墙。
只要这亲一天没退,她心里就不踏实。
这回袁琛的名声臭了,便是她爹回来再有满肚子的算计,为了脸面也不至于再与袁家攀亲了。这事儿一劳永逸,只等她娘从谢府回来互通有无,明日便去袁家退亲了。
她就不信了,袁家脸皮再厚,他家儿郎丢人丢了满建康城,看过他裸、体的都不下十几个,还能死咬着这门亲事不放,将自家儿子置于风头浪尖上任人羞辱。
第56章 打出去
萧宝信回到府里换了衣衫,小憩了一觉之后,谢夫人才姗姗而归。
萧宝信离开谢府只派了棠梨去与谢夫人打招呼,出去做了什么,谢夫人不得而知,只以为自家闺女在后宅是被那些小娘子挤兑的心里不舒服,回府去了,听萧宝信娓娓道来才知这其间竟发生了这样伤风败俗之事。
火是她放的这事自然没说,只道上街时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信,才有今日这一行。
“岂有此理!退亲!”
气的谢夫人卸到一半的发钗都不卸了,抓起来往梳妆台上一扔,倒将梳头丫环给吓了一跳。
“不用了,下去吧,我现在哪还有心情卸妆。”谢夫人挥退丫环,一把将萧宝信抱在怀里,“这回你放心,闺女,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好使,这亲明天娘亲自去找你退了。”
‘杀千刀的袁家,居然生出这么个祸害,还要他来祸害我闺女!’
‘我闺女哪儿不比男的好看,袁琛看着人模狗样居然还玩儿男人!玩也就玩了,居然还摆出对我闺女一往情深的模样,真真叫人恶心!’
‘烂人!’
‘人渣!’
‘活该让男人祸害!’
萧宝信一边听谢夫人当面骂袁家,一边又听她心里骂袁家,心里骂的又比嘴上骂的花花,更粗俗些,可能是考虑到她还云英未嫁,不宜出口。
“这该死的袁琛,上次还骗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那么真诚的看着你……人咋能这么险恶?”
骂着骂着,谢夫人忽地抹起眼泪来,那泪一对一双地往下掉:
“都怪娘不济事,这种事居然还要你出头。本该是娘该打点的事,你说这要中间出了什么岔头,有碍你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归根结底是她做的这些事未得闺女信任,不然即便收到信,也是该转交给她,让她出头。
可闺女什么都处理了,唯独越过了她,她这当娘的愧疚。
“娘,你别这么说。我身上有功夫,等闲人近不得我身,行动也方便”其实是暗中指挥木槿放火烧屋子方便,只不过这话她没法明说。
萧宝信正安慰谢夫人,忽然张嫂子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来,脸色仓惶:“夫人,娘子!袁家打上门来,要抓娘子去!”
“十好几个人,咱府大门直接就给踹开了!”
“管家正带着护院挡着”
谢夫人半边脑袋上插着四支凤头钗,气的钗都直跟着哆嗦了,她是瞎了眼才觉得世家大族有教养,重门规,这都什么人,明明是他们犯错在先,居然还敢打上门来,还有天理吗?!
“挡什么挡,给我打出去!打死打伤,算我的!”
张嫂子一听夫人这话,哧溜就跑出去了。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笑容满面的回来秉告,人都给打出去了,倒是没打死打残,可一个个鬼哭狼嚎,一看就知道家里护院下了狠手。
“活人惯出来的,当我们萧府是好欺负的?”谢夫人崛起了,“将袁家定亲的那张礼单子取出来,从库里将那些东西都提出来扔车里,明日我们去袁家把亲退了。”
张嫂子愣了愣,这话听着耳熟。
接下来干的事也熟,车他们也装过。
不过想也知道这回肯定是真的了,袁家都打上门来了。
“哎!”张嫂子应声就要走,刚转身就被谢夫人嗷的一声给喊回来,好悬没把腰给闪折了。
“这事儿不急,你先去祠部齐尚书家见他们当家主母谢夫人,把这事儿与她说了,然后请她明日跟我走一趟,将与袁家的亲事给退了。”
谢夫人说完,挥了挥手将人赶走,然后才拉着萧宝信解释:
“之前咱们也不懂,后来我打听了,咱两家之前定亲不是写了个单子吗?要退亲的时候还要将媒人给请到当场,然后把两家的单子给毁了,这才算正经完事了。但凡有一家人不干,可能就闹到官府去解决。”
不过稍有点脸面的都不至于闹到这般不堪,都丢不起那人。
“……闺女这回你放心,这事儿就是闹到官府,娘也把亲给你退了。”
“就是闹到皇上跟前娘也不答应!袁琛渣,袁家渣,一家子渣滓!咱们家说啥也不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因为上一次辜负了闺女的信任,谢夫人这一回跟打了鸡血一般,言下之意这回就算是萧宝信后悔了都不好使,想要退亲的心谁也拦不住了。
萧宝信表示,我心甚慰,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
“娘知道你一门心思想退亲,这些天就让人跟着袁琛,看是不是能抓住他的把柄退亲。谁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有人将袁琛的把柄送到你手上这合该就不是你们的姻缘。”
让人跟着袁琛?
萧宝信眼皮一抽,她娘何时这么机警了?
如果她娘派去的人没有偷懒,是不是说明她今天放的这把火其实是瞒不过去的?
她也想不到自己千防万防,自认设计周密,先有杨劭跳出来做了帮凶,后面还有她娘派出去人监控全程,该暴露的半点儿都没藏着掖着,坦坦荡荡的让人汗颜。
“……娘派出去的是谁啊,虽然揭发这事儿的不是他们,可是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能让人白跑一趟。不管怎样亲是退了,该赏还是得赏。”
谢夫人不以为意:“我让管家去办的,也不知道他找的是谁,等一会儿我叫过来问问。退亲是好事,该赏!你那几个丫环也得赏,以前娘总觉得你身边跟着几个精细些的,会伺候人就行,可如今看来身上有功夫还是有好处,起码能近身护着你。”
“就那个拧断袁琛胳膊那个,赏十两银子,给她补补手劲儿!”
谢夫人这豪迈劲儿,有梅只恨当时没真把袁琛的胳膊给拧折了,以报夫人知遇之恩。
……没断,萧宝信到底没说出口,她娘在气头上,怎么出气怎么来吧。
娘俩又在屋里谈了会儿心,其实主要是谢夫人深刻的自我反省,幸亏袁琛这等品行在婚前暴露出来,他们还有得选,万一婚后才发现他是个玩男人与被玩男人的好手,他们只怕哑巴吃黄莲有苦也不好说,就生咽了。
婚后她就生咽了?那是不存在的,什么时候她萧宝信都不会吃这等哑巴亏。
不过萧宝信不与谢夫人争无用的口舌,如今她春风得意,心想事成,好生安慰了谢夫人一通才脱了身,出了主院立刻就着棠梨去请管家贾勇。
第57章 告御状
贾勇十分乖觉:“……那两人见屋里耍的热闹,就远远躲了,回来报与府里。小人本想晚些时候夫人回府里再行回秉,却听闻槐花巷那边闹了起来,原来竟是袁家,想是老天有眼也不愿娘子嫁到那样人家。”
萧宝信闻言笑了,槐花巷离谢府多远,那边闹起来这边立马就知道?
“不管怎样,那二人办事得利,夫人说了赏,管家你就等我娘吩咐,我这边心想事成也是要赏。”说完吩咐棠梨从账上支了一百两银子交给贾勇。他会做人,她也不是个愣头青,有功既赏也好,封下面的口也好。
“管家做事,我放心,这事便劳烦你了。”
贾勇有心打个哑巴禅,大娘子能听懂便懂,却不成想她不只懂了还会做。
以往大娘子在内宅,贾勇尚不曾接触,只听下人们畏大娘子如虎,只道她一贯严苛,心下颇不以为然。如今此一事可见一斑,比当家主母手段更甚,可文可武,武能武刀弄枪放火烧人屋,文能不动声色打机锋收买人心,真真是不容小觑。
贾勇收起了轻慢之心,恭恭敬敬地谢赏而去。
萧宝信那盏茶水还未温,就见贾勇惨白着一张脸飘飘乎乎就进来了,要不是地上有影子,她都怀疑进来的是个鬼,脸色忒吓人。
“娘娘娘娘娘、娘子……”
“何事?”萧宝信也不禁正色,贾勇瞧那模样就不是个胆小的,寻常事可吓不倒他,看他的脸色就是个晴雨表,事态想必极严重。
果然,贾勇正了正神色,压低了声音:
“您赶紧准备准备,宫里来人,要请您进宫去一趟。说是……袁家一状告到了御前,告娘子您……意图毒杀袁家九娘子。”
惊动到宫里,这事儿果然不小。
“意图?”萧宝信一听事关袁九娘反而镇定下来,“那就是没死?”还谋杀,靠泄药活活拉死人家?
咋的,还想真毒死了?
贾勇:“没死。”
重点是告到御前,他家娘子是吓傻了没听明白,还是艺高人胆大,人家身正就是不怕影子斜斜都给你打正过来!
“……可是宫里来人了,是御前极得宠的魏得胜。现在夫人在前面周旋,派我来请娘子过去,顺便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若非面圣便是去见皇后娘娘。”
萧宝信点了点头,吩咐棠梨梳洗打扮,换上常服,镇定自若的像是接受了闺中密友的邀约。
就只这份镇静,贾勇便自愧不如,对他家娘子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
“走吧。”
贾勇这边厢正感叹,终于见萧宝信施施然走出来,身边杵着她的四个护法一般,雄纠纠气昂昂,不像去伏首认罪,倒有点儿像是要去砸场子。
想到萧宝信面对宫里的这份镇定,放火烧人房子的机智,拿钱封人嘴的计谋,即便袁家九娘子真是她给下的毒,他都相信她能全身而退!
萧宝信自然是不知道贾勇这心思,若然知道定要感谢他对她这份能力的信任。
人人都道她盛世美颜,其实她也是有脑子的,多少人在背后骂她空长了一张脸,天知道她有多惆怅,除了脸,她分明还长了脑子!
……
“不可能,我家宝信绝不会下毒,她是个好孩子。就是再受欺负,顶多也就是打回去,不会下毒那么下三滥的手段。”
谢夫人哭啼啼拉着魏得胜就不撒手,对自家闺女还是有十分信心的。
“请公公一定明鉴,说与皇上知晓。”
魏得胜颇无语,始兴郡公在外打仗,别说他的闺女没毒死人,就是真毒死了当下也不是追究的好时候,这谢夫人关心则乱,竟扯着他说些什么?
怎么听也不是夸她家闺女的?
不能下毒,打回去就是良善之辈了?
这是一种什么另类的解释?
有心推说自有圣上定论,可是对不起怀里那沓子银票。
人家家里接圣旨都是打赏个红包,或者大红包也就罢了,就她家不接圣旨,被接进宫里调查也赏。
人家赏的是金银,她家直接甩一沓子银票
这他要不接,他自己都亏着心,一摸少说也有十来张,总不至于五两一张。这么耍人,他能掏出来甩皇帝脸上,这就是谢家在打皇帝的脸了。
“夫人放心,圣上是知道大将军的,一心为朝廷,为圣上,他教出来的闺女定然错不了,怎会做这作女干犯科之事,定然是有误会的。”魏得胜拿出一惯对后宫娘娘们温柔敷衍的语气道:
“这误会解释开了也就好了,听闻贵府和袁府还是儿女亲家”
“可别这么说,袁家那小郎不是个好的,居然玩男人,被人给捅破了,我们家正要和他们家退亲呢。”谢夫人忽然聪明了一把:“公公,您说能不能是他们家恶人先告状?”
“哦?还有这么一说?”魏得胜挺过了前期谢夫人的惊慌失措,八卦之魂瞬间就燃烧起来。“夫人给我好好说说,回去我得向皇上禀报。”
“袁家那小子惯会装模作样,上次来我家装的人模狗样,向我们保证一心一意对我家闺女好,什么传闻都是误会,我们只当大家世族嘛总要些个脸面,人家都这样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也就原谅了,谁知道今日啊,那才叫一场闹剧,荒唐透顶。”
萧宝信到了前堂就听到谢夫人绘声绘色地说起了槐花巷那场火,连那小胖子居然是琅琊王家一门的旁支都给扒出来了。
谢夫人没在现场,却比在现场还要更精彩,说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魏得胜面上无须,细长的眼睛澎湃着斗魂,听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时不时还捧一下场:
“哦,是吗?”
“真的假的?”
“哇,居然这样!”
……
萧宝信都觉得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两人能生聊成千里难寻万里难觅的知音。
“公公……臣女萧宝信……”
魏得胜抽空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传闻中建康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第58章 问心无愧
魏得胜以前见萧宝信正是萧云全家迁到建康城,由他传圣旨赏赐了这座府邸之时。后来他愈受隆宠,这些传旨之类的小事也就轮不到他了。
今日是袁家闹的太大,皇帝担心旁人分寸掌握不好,才由他走了这一趟。
萧宝信小时便是美人胚子,大了更是了不得,魏得胜见惯后宫美女如云的都不禁赞上一声,气质倒是高冷,可是冷中带艳。
这辈子他见的最多的就是美人,建康城不缺美人,宫里就更不缺了,难得是美的有特色!
这萧宝信就忒有特色。
袁家若是丢了这门亲事,想要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拿个盛世美颜换王家个小胖子,袁琛此人不得不说口味还是挺独特。
“贵府管家想是都与娘子说了,娘子若是准备得当,现下便与咱家去趟宫里,亲自和娘娘说说是怎么回事,袁家这闹的有点儿大,御状都告上了。”
话里话外听得出,魏得胜是向着他们萧家的。
魏得胜代表着谁?
皇上啊。
皇上都向着萧家,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萧宝信拜别了谢夫人,便和魏得胜走了,半点儿不动声色。如果说之前魏得胜是惊艳于萧大娘子的容貌,现在却是对她这份镇定自若的气度令眼相看。
他看过太多人,别说心里有鬼,就是没鬼一听到要面圣,多少人心里就七上八下,乱了分寸,当着皇帝面闹出笑话的不是没有。可这萧家大娘子跟上交好的小娘子家串门子似的,笑的跟朵花一般,要说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比他强,他十四五岁的时候见到皇帝还双腿直打哆嗦。
皇帝先前说‘虎父无犬女’,他还颇不以为然,不过是为了给萧云大将军脸面。
现在真见识了才知道世家公子那些人都不是白打的,人家还真走到哪里都不惧。那股子坦坦荡荡,还就应了谢夫人那话,看袁九娘子不顺眼可不就上手直接揍了,下毒那东西太复杂,又不能当场见成效,不适合萧大娘子的气质。
……
“萧娘子不必惊慌,见了娘娘有一说一,娘娘自会禀公处理。”
魏得胜这话说的心虚,人家萧大娘子至少看上去可没半点儿惊慌,可该说的还是得说:“萧大将军现在外平乱,为朝廷解忧,皇上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污蔑萧大将军的家人。”
进了皇宫便不许坐车,萧宝信一路随魏得胜走在宫道之上,远远将其他宫人抛在后面。
魏得胜的声音轻柔的恰到好处,连笑容都好似精准的计算过,看起来竟是那般和蔼可亲。
萧宝信听得出魏得胜的未尽之意,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只要她不承认,谁都不能拿她怎么样。换言之,皇上其实不希望是她做的,说白些不管是不是她做的,都不能是她做的。
皇上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惩治在外领兵打仗的大功臣的家属。
“谢公公提点。”萧宝信摆出一张真诚坦荡脸,“臣女粗鄙,不通人情,却也不会辱没了家父的名声。下毒之类肖小下、流的招数,臣女是绝没有做过的。所谓的下毒大抵是袁九娘子与始宁县主联手威迫与我饮酒,我知袁九娘来者不善,所以与她调换了酒喝,只这一桩了。”
“此番情景,所有在场诸娘子皆可作证,望公公明鉴。”
魏得胜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看她就是没有辱没了萧大将军的名头,他爹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军功,她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名声!
萧大娘子敢于指出在场证人,该是问心无愧的,只是怎么又扯出什么始宁县主了……
二人走到椒房殿前,魏得胜为了对得起谢夫人那沓子银票,再三嘱咐:“皇后宽厚仁德,萧娘子只管将发生何事如何禀告便可,务必如实相告,切不可穿凿附会随意攀扯。”
“臣女晓得了。”萧宝信微微福身。
椒房殿外早有宫女等候,见萧宝信到了,也不多赘言便引领她去见了皇后。
别看玉衡帝各方面打压世家大族,其实他的皇后便是琅琊王氏。玉衡帝后宫佳丽无数,宠妃多如牛毛,但对王皇后始终很是尊重,至少在后宫皇后向来说一不二,夫妻算得相敬如宾。
传闻亦如魏得胜所言,皇后宽厚仁德。至于内里究竟,萧宝信不得而知。
走进正殿,萧宝信就已经看到半个身子坐到绣墩上的殷夫人,此时可不是在萧府里那副慈眉善目温厚模样,委委屈屈地擦着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一个妇人模样。
“臣女萧宝信拜见娘娘,娘娘万福。”
王皇后连忙赐座,“这么急叫你来宫里没旁的事,就是有件事要问你。”
皇后三十来岁的模样,秀丽端庄,并不如何娇艳,眼角也有几丝细纹,却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声音温润悦耳,总像是轻轻地在你耳边诉说。
“请娘娘替我那可怜的女儿作主,她现在还在榻上昏迷着。”殷夫人显然很不满皇后的态度,先声夺人便要给萧宝信个下马威。
“谁能想到女郎之间吵吵架斗斗嘴,居然会有人下如此狠手,出手就要人命,若不是救治及时,我家九娘的命算是搭里了。”
殷夫人越说越悲,泣不成声,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同样的话王皇后听了不下十遍,恨不得连萧宝信的面都不见就想让她定案治罪,直接将人弄死竟是最好。
“当场众多小娘子,也不能一口咬定是萧大娘子所为。殷夫人,我知你急于找出罪魁祸首,以解心头之恨,可是萧大娘子已经到了,亲耳听她的解释岂不更好?”
王皇后柔声细气地道:“我们是要抓住凶手,又不是随意找出人来治罪,这样糊弄的岂不是受了伤害的九娘吗?”
有理有据,可是殷夫人越听越刺耳。
就抓个人进宫,足足一个时辰才现身,这是去抓人还是去请人了?
这是要替他们找公道,还是给萧府撇清白呢?
“望娘娘秉公明断,为我们家九娘作主。”
第59章 清白的问题
萧宝信:“回禀娘娘,臣女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殷夫人。何以出席寿诞的娘子众多,殷夫人一口咬定是我下毒?”
殷夫人咬牙切齿:
“九娘曾经有短暂的清醒过,亲口指认是你下毒害她,这还能有错吗?”
“并且我知道在那之前你们曾有过口角,九娘找我去告状,我还当众训斥她,不成想却害了她!”殷夫人抹泪,这回也不管妆花了失仪于人前了。
“她听了我的话才找你去道歉,谁知却被你灌了毒酒!萧宝信,妄你一张美丽的面皮,心肠如此歹毒!”
短暂的清醒?
拉到虚脱了?
还是袁家存心诬陷她?
萧宝信直觉这里有哪不对了:“那这里面定然是有误会了,只不知是袁九娘神智不清楚糊涂了,还是殷夫人心急听差了音儿”
“当时可不是我灌的袁九娘,分明是她自己端了两杯酒,要与我同饮。我不胜酒力,几番推辞,袁九娘不依不饶,我不得已与她同饮。可是担心那酒里有甚说法,便与她调换了酒喝。若是此酒有毒,也该问袁九娘自己,那酒里到底下了什么。”
“她,最清楚不过了。”
萧宝信一席话完了,王皇后挑眉不语,这事儿要真是萧大娘子所说,性质可就完全变了。
受害人秒变幕后黑手了。
那殷夫人是不知情,还是知情诬告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这些事所有出席的小娘子皆可为证。”萧宝信一句话将所有人给拖下水,没道理她受排挤的时候她们看热闹,她卷入丑闻的时候,她们还要独善其身。
她身上脏了,别的谁也甭想干净。
她倒要让所有人见识见识这就是后宅小娘子们的伎俩。
“你胡说!”殷夫人尖叫,“我九娘一向柔顺乖巧,人尽皆知。萧宝信,你撒谎也要撒谎的圆满些,我九娘一个小女郎,又怎会随身带那雷公藤?我袁家也没有这种东西,她便是要下毒,毒从何来?那东西她见都没见过!”
雷公藤?
萧宝信倒是听过,在江浙一带放在菜园里杀虫害,还有消炎、解毒的功效。
这东西用好了是好东西,若是起了歹意,那还真能令人中毒而死。
泄药是泄药,扯上雷公藤那可就是杀人的大事,这名声无论如何她不能沾。
“娘娘,”萧宝信起身扑通一声跪到皇后跟前,“求娘娘做主,这酒本是袁九娘与始宁县主、谢姗及谢婵谢娟等娘子逼迫要臣女喝的,是我察觉到她们步步紧逼,所以并未着道。若是臣女稍一妥协,现下中毒的便是臣女。”
“不论是为臣女洗脱嫌疑,还臣女清白也好,还是为臣女作主,都请娘娘秉公处理,将此事调查清楚。”
袁九娘年纪小没见过,当她就见过吗?
把她当嫌疑人泼脏水?
这本来就是人嘴两张皮的事,况且她说的才是实话,哪怕问到谢家,就今日所见谢婉与谢珊针锋相对,谢婉也不至于替谢珊做了伪证。
萧宝信打定主意,便是谢婉临阵倒戈,仗着皇帝释出的善意,她也绝对要把水都给搅混了。
她脏了,谁都别想干净!
“可笑!”殷夫人怒极反笑,“你是什么身份,居然将建康城有身份地位的全扯进来了!求娘娘明鉴,这萧宝信分明是想借机将事情搞大,搅混,以图法不责众,不了了之。”
“不知殷夫人是只是想借机打压我,打压萧家,还是真的想找出毒杀令嫒的凶手?为何这般反感让娘娘彻查此事?理清此事,抓到真凶,难道不是殷夫人真正诉求之事?!”萧宝信据理力争,半点儿不退让。
“什么真凶,你就是真凶!”
这让王皇后隐约头疼,皇帝的意思是让和和稀泥,可不论殷夫人还是这个萧宝信,都是死倔头,双方咬的不死不休。
要说殷夫人,王皇后还是知道的,袁家当家主母,长袖善舞,很有几分心计的。
可是萧宝信不过十四五岁,面对这样一个世家夫人,兼未来婆母居然斗个势均力敌,半点儿不落下风。这若是真成了一家,还不天天上演全武行,打个天翻地覆?
当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两家是不可能再结亲了。
“行了,我都知道了。”王皇后沉吟半晌,命人将萧宝信点出名的那几位都给请入宫中。
“娘娘!”殷夫人瞪圆了眼睛,“萧宝信不过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可她胡乱攀扯,就将贵女们卷进来?到时传扬出去,贵女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王皇后再是好性儿这时也看不下去了,赶情人家萧家的娘子随你们怎么泼脏水,随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杀人的罪名说往脑袋上扣就往脑袋上扣,你们自己家孩子就都是宝儿,白璧无暇,盛世大白莲,说也说不得碰也碰不得?
做人不能太无耻啊!
王皇后是琅琊王氏嫡女,妥妥的天之娇女,贵女中的贵女,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经历得多,眼界也开,但同样面对的阴暗面也不比别人少。
之所以玉衡帝这般打压世家贵族,独对王皇后仍是敬爱有加,便是她公正,不偏私,绝不玩两面三刀的把戏。
“无妨的,真金不怕火炼。咱们也都是为了找出伤害九娘的凶手,相信小娘子们也都是正义之士,不会坐视。”
王皇后这时又吩咐身边的宫女:“再派个人过去看看九娘子,是否好些了?凶手肯定是能抓到的,主要是人没事。问问御医的药可吃了没,有没有效?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尽管从椒房殿支。”
安抚完了殷夫人,又连忙上前亲自将萧宝信给扶起来:
“你这丫头可别动不动就跪,叫你来不过是问清楚,不关你事绝对不会赖到你头上。你实不必这般。”
想是王皇后波澜不惊,萧宝信没从她那里听到任何心声。
“谢娘娘替臣女做主,以保清白。”
“清白?”
说到清白殷夫人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呢,眼刀子飞出来都啐着毒:“说到清白,与直阁将军杨劭同谋,下药、放火,陷我儿于不义之境,当初竟是我瞎了眼,才会认你是个好的,要与你萧家结亲!”
“你设计陷害的可不止我儿,还有娘娘的族弟,你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在娘娘面前大呼清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