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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御     我家娘子猛于虎txt下载     我家娘子猛于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8章 娘子饶命

    萧凝与萧宝信交好,两人一道吃蜀菜的时候,萧凝便将心里那些话说了。

    萧宝信最近疯狂迷上了蜀菜,尽管吃完了还要吐,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就跑绮云阁来蹭吃蹭喝。虽说御厨不能给她们做,但也没说他做出来的她们不能跟着一起吃。

    对一个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来说,硬气的起来就怪了。

    再者,萧凝本就是谢母的侄孙女,关系在那儿摆着,挑也轮不到她来挑。

    “你想太多了,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萧宝信吃的不亦乐乎,“我天天上门讨你吃的,你和我计较了吗?”

    “这不过是小事。”

    “你这些也不算什么大事,别往心里去。”萧宝信道:“你太客套便显得生分了,你看我怀了身子,一家子人都让着我,什么都以我为先,我说什么了吗?”

    萧凝默,你说了啊,不然刚才难不成是我幻听?

    萧宝信和她可没可比性,人家是嫡孙的正妻,现在又怀着谢家的嫡曾孙,捧上天都不为过。可萧宝信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继续,好像得了便宜卖乖一样。

    “你就别想太多了,安心当你的新嫁娘。”

    萧宝信吃到一半,叹了口气,好像她当新嫁娘还是昨天的事儿啊,今天肚子里就有崽儿了,上哪儿说理去?

    谁知道就这一口气没喘明白,当时辣就呛到了肺管子,给她好顿咳嗽,跟在身边伺侯的采薇和木槿都吓坏了,生怕她把孩子给咳下来,顺气的顺气,递水的递水,采薇有心给木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人站一边把腿给萧宝信并紧了。

    别人不知道她们的意思,萧宝信那技能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式,她能不知道?

    听到采薇颤巍巍的心声,萧宝信都无语了,她后座力有这么强,咳嗽能把崽儿咳嗽出去?

    好半晌停了下来,萧宝信脸都红了,为了嘴馋吃这顿饭她也是拼了。

    萧凝又赶紧将青梅果子递过来。

    萧宝信直到吃了小半盘才缓过劲儿来,也是幸亏这青梅果子给的及时,要不然就这顿咳她都要吐了,便是这般胃里也一直不舒服。

    没多坐一会儿,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萧凝也没多留,两人都习惯了这套操作。只今日萧宝信道:“明日就是端午,咱们建康有赛龙舟走百病的习俗,到时咱们一道出去走走?”

    萧凝哪里有不应的,她在建康都憋坏了。

    益州民风淳朴彪悍,从来没什么女子不抛头露面的说道,而且她还掌着一府的内务,少不得迎来送往。到了建康就跟进了笼子里的金丝猫,至今连谢府的东南西北都还没分清。

    就是这身子还不在府里猫着,东走西逛也不怕闪着了腰。

    她忍不住就和身边的丫环如意说了,如意笑:“得亏娘子嘴没快,这里的规矩端午家里是不留人的,上至八十老祖,下至满月的孩童那都是要出去的,都把病给走散了,留下仆人在家里驱鬼逐疫。”

    萧凝这才点头,看来她该学的还挺多。

    ###

    萧宝信好容易憋到回到容安堂才吐了,吐的昏天暗地,胃都快给呕出来了,眼睛红血丝都出来了,可把提早回府来的谢显给心疼坏了。

    “哎哟,我家娘子怎么这么馋,为了这口吃的……”

    谢显就看着丫环进进出出的伺侯,也帮不上忙。主要是不敢上前捣乱,他是越帮越忙,萧宝信还怀着身子,禁不起他这番折腾,万一再来个大绊腿给她撂倒反而不美

    上次帮萧宝信沐浴就好悬没一脚绊倒了她,有了前车之鉴,他就更不敢照量了。

    谁知萧宝信吐是不吐了,委委屈屈地抹起眼泪来了。

    开始时谢显还当她吐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是没这么持久的啊,连丫环们都觉出不对劲来纷纷望向他了。

    怎么了这是?

    谢显毛了,看向丫环:“你们是从绮云阁回来的,可是夫人与萧娘子拌了口角?”

    采薇头摇的都快甩出去了:“绝对没有,夫人就是……吃撑了。”

    噗。

    谢显忍住了,他默默地对自己的意志力竖起了拇指。

    “那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他问。

    “不曾。”采薇仔细想了半天,如果她没猜错是因为在这里追根究底生怕夫人受了委屈的郎主本郎惹出来的。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显,像要不把他瞅出个窟窿就不算完。

    本来是想给谢显提示,可是生生将谢显给瞅毛了,好在不像是向他暗送秋波,暗中想上位的,不然……弄死她,夫人的墙角也是她能挖的?

    他整片墙都被他家娘子承包了,谁挖也不行!

    然后就在萧宝信炸毛的前一息,电光火石之间,谢显福至心灵,莫不是他的锅?

    连丫环们都来不及赶出去,立马就凑到了萧宝信身边:“娘子,怎么就哭了?到底是哪里受了委屈,和我说,我给你出气。”

    萧宝信怒目圆睁。

    好吧,果然是他。

    谢显笑,赶紧给她把脸上的眼泪给抹了,直接照脸上就亲,萧宝信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就往他腰上狠狠一掐。

    谢显忍。

    要么说丫环们都是好样的,有眼色,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就溜了,一个比一个快,为此木槿连轻功都用上了,没两步就蹿出了屋外。

    谢显目瞪口呆,就这一屋子高手,他还敢逞口舌之快,咋死的都不知道。

    “是为夫的说错话了,该掐。”他认罪态度极好,“娘子大人大量,请原谅则个?娘子不是嘴馋,是肚子里我儿子馋,随我。”

    萧宝信抽抽鼻子,硬气地扬头,鼻头红红的。

    “你不就是嫌我天天蹭吃的给你丢人了吗?我以后不去了,不吃了!”转身就往卧室走。

    谢显连忙跟在后边,一把搂住她的腰。

    ‘小馋猫,真是怪可爱。’

    萧宝信咬牙,掰着他的小手指从腰上给掰开了,谢显这回没防备,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娘子饶命!”

    萧宝信也怕真伤着谢显,赶紧就把手给他松开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那惊慌的小眼神把谢显给萌的连疼都顾不上就笑开了。

第319章 忧患

    这一笑,把萧宝信那股子气又给勾上来了,狠狠地瞪了谢显一眼,到底不敢再上前动手。她这手劲自己心里有数,还真怕一时不查把他给弄伤了。

    问题是她有数,这货全然没个数,可爱招欠了。

    “卿卿,你说你打也打了,掐了掐了要是不解气,你就再掐一下,轻轻的。”谢显冲萧宝信抛了个媚眼,一下子又把她给逗的哭笑不得。

    “你也叫个尚书!”她啐道。

    谢显在她跟前还要什么脸,“什么上书下书,我在你这里,只是你夫君。”

    说起夫君,萧宝信就来气了,不过吃完东西吐了,也至于这么寒碜她。

    萧宝信生起气来就两个表现,要么直接动手暴力解决,要么搭理都不搭理人,冷暴力来个。

    可在谢显这里就没个冷暴力实现的时候,她两句话没接茬,人家就直接贴过来了,嘻皮笑脸的,想让她冷都冷不下去了。

    果然,话音未落谢显又贴了上来。

    “卿卿,你别多心。”他正色道:“我哪里是嫌你,我疼你还来不及。我是心疼你吃到嘴里就吐,受折腾,一天也吃不进多少东西。”

    话都让他说了。

    萧宝信翻了个白眼,让谢显扶着上了榻,如今她有了身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任何时候躺榻上都没人多话。

    “就你长了嘴会说,死人都给你说活了。”萧宝信嗔怪,不可否认,什么时候谢显温柔软语的都让她心里舒坦,总感觉被捧在手心上宠了,那滋味让人上瘾。

    说说就爬人家胸口那趴着了。

    顿时就把他心里那点儿洋洋得意给听了个正着。

    可能萧宝信自己没感觉,谢显却看的明白,自从怀孕后萧宝信这情绪风一阵雨一阵,眼泪说来就来,一句话不对就生气,好在好哄,没一会儿又笑了。

    他得整出经验来了,撸毛好手,把萧宝信那小脾气给顺的手到擒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不好?”萧宝信没生气,反而自己反省上了,最近好像的确是这样,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了。

    就是不知道是他宠出来的,还是因为怀了身子的关系。

    不过不论原因是什么,乱发脾气却不是好事。

    “我最近,好像火气很大哦?”

    谢显摸摸她的背,果然一如既往口是心非:“没有啊,我觉得你是真性情,开心不开心都说出来才好。咱们夫妻间什么都不要憋在心里,哪里我做的不好,你就直说,咱们就不会有隔阂了。相敬如宾就根本不适合我们两个……”

    “有感情就会有要求,有了要求,就会有争执和不满,这都是正常的。相比较什么都藏在心里,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才要不得。”

    这,好像和他平时的做法相悖啊。

    他可不就是什么都你好我好大家好,都憋心里吗?

    “可是我看你脾气就很好,高兴不高兴也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从来就没和我发过火。”

    萧宝信想起她和萧敬爱在萧府争吵那一次,那好像是她第一次见谢显浑身阴沉的气息。

    可就是那一次,他也很快做出了调整,不多大一会儿就恢复了常态,再看不出其他情绪。自制力之强,她望尘莫及。

    “有了你,我这辈子便再无所求。哪里还会有什么火,什么火看见你也都化作了一汪春水。”谢显半真半假地道。

    “我哪里舍得冲你发火?”

    “而且我家卿卿这么好,就没有让我发火的地方。”

    最后那句就有点儿假了哈,萧宝信心里腹诽,可脸上已经止不住笑了,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让他哄的那叫一个舒服。

    ……

    “以前没发现你油嘴滑舌的呢。”

    谢显眉梢眼角都是笑,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最近和她脾气一样暴涨的,还有她的撒娇。说话软糯糯的,让人听着心都要化了。

    他就这么摸着她的后背,萧宝信舒服的真哼哼,连身子也不想起了。

    让她就这么趴一辈子都好。

    可是岁月静好,也只这一刹那。

    萧宝信其实心里是焦虑的,别人不知道,可她心里却清楚得很。前世刘贵妃死后不到两年玉衡帝就跟着打包一块儿去了。

    这辈子扒拉扒拉手指头,刘贵妃死了也有半年多,怎么瞅着玉衡帝也是大限快了。

    她心里的焦虑根本无处可诉,尤其有了身子以后,这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越发迫切。

    谢显早上还说这两天她睡的不安稳,晚上难睡,夜里总醒,只当她是怀了身子之后身体不适,还未适应从一个小娘子到为人母的转变,这原因固然也有,可根源却不在这里。

    一想到这般美好和乐的情景不再,她的心就跟让人紧紧攥在手里一般难受。

    “……皇上,最近身体可还好?”她突然问道。

    谢显一下子惊了。

    他刚才摸的萧宝信气息绵长,只当她睡着了,连动都没敢动,时间一久他就有点儿昏昏欲睡,谁知她突然出声,问的却是玉衡帝。

    “何出此言啊,卿卿?”

    “我只是在想刘贵妃死了也有大半年了,以前还听说他整日酗酒。”萧宝信轻声道:“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说完,她慢慢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直面他。

    此时已经是五月天,屋里窗子开着,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天边一片彩霞。

    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暖暖的,阳光却好似蒙上了一层桔色。

    萧宝信背对着光,素着一张脸,面容略显苍白。

    “……我在想,”她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外边听见。“万一,皇上的身体扛不住了,像是刘贵妃那样死的突然”

    “卿卿。”谢显微微皱眉,坐直了身子,双眸黑亮,下意识地盯紧了她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刘贵妃分明是被毒死的,她若只是想说皇帝身体不行了,何必拿她当例子?

    他家娘子若非话中有话,就是下意识觉得皇帝也存在被毒杀的危险?

    他,可以这么理解吗?

    下意识地,谢显想起了萧敬爱口中萧家覆灭的话来。

第320章 熊熊烈火

    “如果,我是说如果,皇上突然没了是不是太子就直接继位了?”萧宝信问。

    谢显不想说最近他的神经是有多紧绷,这也正是他在考虑的问题。

    刘贵妃是被毒杀的是肯定的,至于凶手见仁见智,可以说是王皇后,也可以说是太子,左右逃不过这两个人,而事实上他更偏向于太子。

    太子这人暴躁冲动,像是他的风格。

    若是王皇后,下手的肯定不会是刘贵妃,这么些都容下了,还会在这时候犯错吗?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下手,也不是冲刘贵妃。在宫外的新安王岂不是更好下手,而且利益更大?

    凶手只考虑新安王子凭母贵,皇帝是宠着她娘才看重他,却不想想真正威胁到皇位的从来只有新安王。

    一个无子的刘贵妃有什么可怕?没了牙的老虎都算夸她了。另外一个十七大王还小,路都走的忽忽悠悠,等到他长大,太子羽翼已丰,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皇帝都老死了。

    可是杀了刘贵妃,却还有新安王啊?

    就这种谋略,谢显甚至怀疑不是太子身边的谋士给出的主意,纯粹就是太子自己暗恨在心,心血来潮就给毒死了。

    ……

    现在的问题是皇帝一心想换太子,这就将王皇后和太子给推到了对立面,一个分分钟可能被废了的储君,手已经沾上血,再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诚如萧宝信所言,刘贵妃死后,玉衡帝染上了酗酒的恶习,现在无酒不欢,晚上不喝上两壶酒就睡不着觉。

    他正在折腾他自己的身体,正在加速他的衰败。

    谢显担心皇后和太子下黑手,这种担忧还远胜于玉衡帝渐渐垮了的身体。

    可这话没办法和玉衡帝明说。你妻子你儿子随时可能要了你的命皇帝能自己想,别人却不能这么说。

    伴君如伴虎,尤其老宋这些人皇帝一个赛一个的血腥,连自家兄弟姐妹都互相残杀,他一个外人长了多少个脑袋敢去说这等忤逆的言辞?

    “……是的。”谢显回答。

    “太子是合法的继承人,一旦帝位空虚,自然是他顺理成章登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提及朝廷,皇位之争,他能感觉出她不由自主的紧,她是真的在担心害怕。

    “如果太子登基,我们谢家和萧家都会不得安宁吧。”

    “不止,太子看不上眼的很多家,都会倒霉。”

    谢侍中曾教过太子,只不过后来身体不侍就给推了。谢显私下里也曾见过太子,很傲慢暴躁的人,因为他少年成名,声名远播,太子甚至找过他的麻烦。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事,可太子看的很重。而谢显也不喜欢一个草包,两人天生不对盘。

    在玉衡帝面前,太子的脾气顶多是急躁,可是在旁人眼里他就是暴躁,稍不留意便能得罪了他,随时下黑手。

    小时还放飞自我,动辄打骂官家子弟,后来长大了,见识多了就冲东宫自己人下手了。

    太子若是不扳倒,谢萧徐一个都落不着好,谢显心里明镜似的。

    他只是不知道萧宝信究竟是政治敏感度如此高,还是从哪里得来这样的结论。她似乎,一直对太子颇为忌惮。

    “不过,不用怕,都有我呢。”谢显摸摸萧宝信的脸蛋,他有点儿不是很喜欢她这样担忧的神情。

    她合该是快乐的,肆意的。

    萧宝信点点头,她相信没有他萧家无奈也唯有一步棋可走。

    可非到万不得已,无论是她还是阿爹都不想。

    “我这几天总在想,万一皇上突然死了,太子登基,要是把咱们都下大狱,要杀光了我们可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才这么点儿,也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到底能不能生出来见一见这美丽山河。”

    谢显突然心里一把熊熊烈火就烧起来了,谁让他儿子不能生出来见世面,他就让那人也见不到隔天的太阳!

    “放心,有我!”

    语气都不一样了。

    萧宝信将头歪到了他的肩膀上。

    “有你,我放心。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咱们一家子都平平安安。”

    ###

    隔天端午,府里的仆人一大早就忙活了起来,把艾草扎成了人形,每个院子都悬挂在了门上,萧宝信迷迷糊糊起来好悬吓了一大跳,立马就精神了。

    今日秦淮河飞舟竞渡,玉衡帝要带众官员一道观看,谢显起身简单喝了碗粥便去上朝。

    萧宝信则在院子里溜了半个时辰的圈,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带着采薇有梅去了易安堂。都知道今日要去逛街玩乐,四个丫环都卯着劲儿跟去想开眼,可谢家此次各房主子都出去,丫环婆子便不可能让她一个小辈带的太多,也顶多两个了。

    萧宝信也不厚此薄彼,便让她们四个斗草,赢的和她一道去。

    采薇和有梅便是赢家。

    到易安堂上至主子下至仆从每人给了条五色丝带,唤作长命缕系在手臂上。

    已经在秦淮河边上订了间房,一边用膳一边就可以观看赛龙舟。

    谢母将萧宝信和萧凝叫到了身边,跟她坐到了头车里,以后依次上车,四辆牛车共带有三四十个丫环,四十多个护院,浩浩荡荡去了秦淮河。

    他们到时秦淮河两岸已经挤满了人群,多亏护院肉身相搏,一顿狂挤开道,要不然指不定就被挡到外头了。平日里牛车就走的四平八稳,要多慢在多慢,到了今日更是走的牛都要睡着,慢的一塌糊涂,说是走其实就是在蹭,只可怜了它的牛蹄子。

    到了酒楼前,龙舟已经马上就要开始,萧宝信扶着谢母走在最前面,一进到里面就宽敞了许多。

    这家如意楼是建康城一等一的酒楼,一共四层,雕梁画栋,美不胜收,每到节令都要提前预订,否则门第再高,官职再高也没得通融,据传这便是江夏王的产业,说是日进斗金并不为过。

    尤其五月端午这一日,每年都有龙舟竞渡,皇帝亲临,已经排到半年前就没了房间。

第321章 连锁反应

    原因无他,如意楼直面河那边的正是玉衡帝亲临的两米高台,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搭建起来,相比较周边林立的酒楼饭馆茶肆,玉衡帝那处所在反而显得寒碜。

    不过不要紧,左右一个来时辰的事儿。

    龙舟况渡,参加的都是驻守建康的将士,玉衡帝这也算是阅兵,鼓舞士气。姑且不说被早早预定包出去的馆肆,便是瓜子蜜糖,水果,包括粽子等等,无形中带动的是整个建康城的经济业。

    楼外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谢显定的是四楼,那里站得高望得远,全场龙舟竞渡尽收眼底。

    能在如意楼预定下端午这一日的非富即贵,在建康也大都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每年这时候每间房的门基本都开着,方便往来交际。事实上,在建康城一切公众的娱乐项目都会演变成一场交际盛会。

    谢家人到时比赛正要开始,不是往来交际的时候。

    萧宝信以前却是从来没有到过如意楼,萧司空根本就不重视摆面,端午都走百病,那就随便走走便是,也就郊外踏踏青,采采花,遇上几个不开眼冷嘲热讽的贵女再出手教训则个日程也是排的满满当当。

    以致于她初进如意楼,好悬没被这里面的奢华吓到,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了。

    她扶着谢母走在最前面,谢母年纪大,身体虽然硬朗却也禁不住连上四楼,好容易喘口气要登顶了,只听见一声娇叱,紧跟着一只茶盏迎面冲着谢母就砸了过来,这要是砸上正对她的面门。

    萧宝信来不及抽回挽着谢母的那只手,只好伸出右手反手一拨,挡是挡不住的,她只怕顺着力道手就砸谢母脸上了。

    她明明是好心出手救人,可别一拳砸谢母脸上,好心办坏事不说,以后谢母想起她就是一拳揍脸上的画面,她可是无福消受。

    茶盏顺着她的力道瞬间就改了方向,正砸到了店小二的太阳穴,他手上捧着茶壶茶盏,正准备给地字间送水,让茶盏一砸,他整个人往旁边倒,茶壶呈抛物线往旁边倒,一壶热水扬扬洒洒全洒向从天字间拧着屁股出来娘子身上,那娘子嗷的一声尖叫,脚步踉跄,就撞到了身后边跟出来的太子妃。

    被热水淋的娘子正是太子侧妃孙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顺手一抓将太子妃脸上就抓出了几条血道子,一屋子乱成一团。

    太子妃身边的直叫太子妃,孙侧妃的人呼天抢地直叫孙侧妃,因为闹的动静太大,整个如意楼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烫的本侧妃,还不快去叫医生!”孙侧妃尖叫:“疼啊,疼!”

    “太子妃,您还好吗?”

    “快去叫医生,”太子妃怒道:“我脚崴了。”

    “啊啊啊,我的太阳穴,我的头。”店小二头上已经流了血,这茶盏他接,锅可不敢揭。这楼里的客人非富即贵,既富且贵,往他身上赖他可承担不起。

    他要发出自己的呐喊声,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都是贵人他也不敢嗷嗷干嚎惊了人家的驾,只能发现微弱的小声音直哼哼。

    好在有人发现了他,并举报了他。

    他终于得以进入人们的视线。

    而始作俑者萧宝信眨眨眼,表示无辜。

    谁能想到呢……

    然后没等顺藤摸瓜,萧宝信就主动站出来自首了,这锅本来也不是她的,再怎样她也只能算得正当防卫,不过后来一系列事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就是的。

    “是我,不好意思。可是我正扶着我家祖母上楼,也是不知何处飞来一茶盏”

    “萧……夫人?”太子妃不只脚踝疼,眼也疼。

    太子妃何氏,正是萧敬爱前世的大姑子。

    何家酷爱与皇室联姻,父子两代娶了公主,嫡女又嫁给了太子,算是一家子皇亲国戚。

    何家也走了江夏王的关系,早订下了房间,不过是在三楼,离的并不算远,一听楼上出事儿连忙呼啦上来一群,嘘寒问暖,把太子妃想好的说辞刁难都给挤没了声儿。

    谢母在建康城也算得长寿,少有她这般年纪大威望重的,眼瞅着如意楼乱成了一锅粥,那孙氏侧妃还在嗷嗷直嚎,少不得由她站出来替自家孙媳出头

    不对,是主持公道。

    首先就是对着太子妃一顿解释,怎么惊险差点儿就让飞来茶盏砸到了头,自家孙媳又是怎样的英勇救人,如此这般前情曲直才使得茶盏砸到店小二,以及之后诸人的受伤。

    “……错肯定是我们谢家的错,这点老身认下了,只是现下还是将医生请来,以后各项就都由我谢家担了。”

    人家根本连提都没提追究楼上是谁扔的茶盏。

    一追问,就好像是在推脱责任。

    太子妃还能说什么,对着萧宝信她能未能劈头盖脸骂上一顿,毕竟夫荣妻贵,以前她都不敢对萧宝信颐指气使,更不要提嫁到谢家,身价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谢母娘家那也是皇亲国戚,真算起来她也还得叫声姑奶奶,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太子妃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敢计较。

    更何况现在太子地位不稳,太子都收敛了不少,她更不敢起高调,将人给得罪了,现在拉拢人心还嫌手慢。

    “这都是有前因的,太夫人不必自责。”太子妃不过十六七岁,可是却很有几分大方仪态。顶着脸上几条血道子道:“太夫人这般说可不是折煞我们小辈了,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

    太子妃息事宁人,可躺地上孙侧妃不干了。

    “用得着你在这里装好人吗?赶情开水没烫到你身上你们都给我闪开,别围在这里!”孙氏大叫大嚷,一边扯着身边的宫女大骂:

    “你们瞎啊,还不叫医生来,我身上肯定烫坏了,快去找太子!”

    何家人一看这货算什么玩意,敢对正经太子妃大呼小叫。

    “你是什么身份在这里和太子妃大呼小叫,没个上下尊卑!”何家大夫人是太子妃的亲娘,看闺女受挤兑她就先跳出来了。

第322章 挺身而出

    孙侧妃怒道:“你又是何人,敢在本侧妃面前大呼小叫”

    她也是疼疯了眼,眼瞅着跟前两个宫女连地儿都没动一甩巴掌就招呼过去:“你们这些憨货,让你们去请医生,还围在我这里做什么,看我热闹?!”

    宫女捂着脸不敢反驳:

    “奴婢在这里照顾侧妃……太子妃那边已经有人去请医生。”

    “那,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来,可疼死我了。太子妃,你是存心想烫死我。待会儿我见了太子,定然不叫他饶了你。”

    孙侧妃脸上完好,连滴水都没沾上,半壶热水全倒她身上了,可恨这些人都围在旁边看热闹,竟没半个伸出援手的,满腔怒火就冲太子妃撒了。

    在东宫,名义上是太子妃为正,她掌东宫内宅,可是孙侧妃性子跋扈嚣张,尤其纤腰丰臀最得太子喜爱,在东宫横行无忌。

    按说这种场合根本轮不到孙侧妃出来,可太子骄纵着她,太子妃也拿她没有办法。

    孙侧妃这么一叫嚣,众人立时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除了何家替太子妃出头,旁人只作壁上观。

    太子妃只是淡淡的叫人将孙侧妃抬回房间,先将衣裳给换下来。

    “你呀,就是性子太好了,让她这么个货张狂的。”江夏王妃羊氏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圆脸妇人,看着秀丽温柔,性子却很有几分泼辣。

    江夏王当年追随玉衡帝,一家子连儿子带元妻都被废帝给杀了溜干净,现在娶的这位是续弦,一进门一年生两,两年抱仨,个顶个儿的都是小子,江夏王宠的不像个样子,在皇室里也是个敢说敢做的。

    她从玄字间出来,慢慢悠悠地看完了整场。

    太子妃低眸一笑,太子是个拎不清的,她再跟着闹,是怕东宫倒的慢吗?

    “太子妃贤良。”谢母不粘锅,只负责夸。旁人家里打成烂桃,都跟她没一文钱关系。

    只萧宝信冷眼旁观,孙侧妃是要废。

    就那么一壶热水浇身上,不急着先将衣裳解开往身上泼水,反倒家里家外扯了这么久,哪怕医生来了也得做疤。

    就一个侧妃以色侍人,身上留了疤,基本上就等于废了。

    太子妃那不紧不慢的架式,连自己脚崴都顾不上,就顶着脸上几条血道子,是存心想拖死孙侧妃,未必就是个真贤良。不过不关她事。

    萧宝信有谢母护着,连句埋怨都没落着。

    走上四楼,袁夫人就怕有那横冲直撞的,立马就护到了萧宝信身前,谢婉也有样学样跟着往旁边站,萧凝一看也反应过来,萧宝信是有身子的,也挺身而出。

    于是谢家这一大家子门神就将萧宝信给挡后面了,得亏她个头高点儿,还能让人看见个脑瓜顶儿,不然找起她人来,还当她肇事逃逸了呢。

    把萧宝信给感动坏了,太有爱了。

    尤其婆母,一边挡着,还一边拉着她的手,心里雄纠纠气昂昂,谁敢上前找茬,她都准备给怼回去。

    她能说么,婆母是个有章法的,怎么怼人家都在心里打好草稿了!

    有那眼尖的看着这架式,都忍不住吧唧嘴,这是娶回个祖宗,怀了个爹啊。

    一屋子的女人,哪个不是能生会养的,要不要这么娇贵?也不怕一个个儿头上抹那些头油把她们家活祖宗给熏死过去。

    何家主事那几个跟着太子妃就进了天字间,其他人一看没打起来,外面锣鼓点儿紧凑,响声震天,百姓的呐喊声都起来了,龙舟竞渡显然已经是开始了,也都各自回了房间。

    如意楼往年是有下注的,都不是差钱的主儿,图个彩头,他们再从中赚一笔。

    结果因为闹了这么一出,连注都还没下全呢,就已经封注了,谢家肯定是没下上了,有几家本想再打听打听,知己知彼,结果这么一耽误就都没押下去。

    如意楼的掌柜直摇头叹气,祸是惹不了,背后有江夏王兜着呢,就是这一闹,彩头他们就少赚了好几千两银子。

    说是彩头,小打小闹,可是哪个打闹出来都够普通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

    谢家进了黄字间后,谁也没有心情看赛舟了,他们这间屋子斜对着皇帝御览台,龙舟早就出发,她们想看也只是远远地倚窗遥望,看也看不出个子午卯酉。

    “是我给谢家惹祸了。”萧宝信本着坦白从宽,争取个主动。

    尽管她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要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谢母笑呵呵地全不当一回事,反而拉起她的手直笑。

    “你呀,可别这么说,你还是祖母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那一茶盏砸我头上,砸不死我,连惊带吓也得去了半条命……得亏有你在身边,要不然我可要遭殃。你说你反应怎么就这么快呢?”

    谢母越看越喜欢,“以后还得常把你带身边,可比这些个儿子媳妇有用多了,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袁夫人道:“阿娘说的是,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上面叫开了……宝信,你没吓到吧?抻没抻到哪里啊?”

    就差上手往萧宝信肚子上摸,确定了。

    “没事儿的,阿娘。”萧宝信摇头。

    “既没事,阿娘看看我们是不是该去太子妃那边看看,也不好当没事发生了。”袁夫人起身,看样子她是打算亲自。

    王夫人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天她带着谢婉学掌家这都无所谓,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可是谢家对外还是王夫人掌中馈的,越过她是几个意思,袁夫人这是要替怀了身子的儿媳出头,先将中馈要抢过去吗?

    她现在有点儿魔障,什么事都往阴谋论想。

    正要起身,便听谢母发下话来,便叫袁夫人去了。

    王十二娘眼瞅着自家姑母屁股都抬起半边儿,还没出声儿就被撅了,笑着遮掩道:“要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扔的茶盏,有心的,还是无意的。都不是山野村夫,该当知道今日到得如意楼来的都是贵客,怎么就扔上了茶盏,这得是气成什么样儿?”

第323章 谣言的兴起

    “按那茶盏的方位是来自西北角扔过来的,”萧宝信笑的暧昧,上得楼去她第一眼就是往那看。

    她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是淮阳王府的”谢婉惊呼。

    她也注意到了,那有个绝美的丽人,可是到底是哪个,恕她眼拙,认不出来。淮阳王是出了名的好美色,连王妃都找了个小门小房的文氏。

    要说淮阳王爱美,他那王妃也不是个吝啬的,一对一双的往外带,各种场合,侧妃,侍妾一个赛一个的美,而且每次带出来的都不重样儿。

    这次也不知是哪个,但就那身着打扮尾巴上插个毛就是孔雀,花枝招展的可怕,一认一个准,不带错的。

    其实谢母心里没数呢,好歹差点儿挨了一茶盏,能不上心吗?

    一打眼也知道哪家的,人家愣是没露。

    替孙子担着呢。

    如今朝堂上储君之位争的头破血流,各世家闻风乱动,淮阳王好说歹说人家是正经个大王,萧宝信一巴掌扒拉回去茶盏把太子侧妃身子给烫了,太子妃脸上又落下了伤,这就已经得罪一家了,再把淮阳王扯进来真心没必要。

    太子那与谢显就是不对付,立场不一样,说句最实在的,得罪也就得罪了,不得罪也落不着好。

    淮阳王却还没立场分明站边儿呢,谢母不想这时候给孙子扯后腿,多拉个仇家。

    “这事儿你做得对。”谢母拍拍萧宝信的手,对她三缄其口表示赞赏。

    都说她这孙媳妇嚣张跋扈,任意妄为,可她就看着好,该不吃的亏祖宗给都不吃,但该吃的半点儿都不少吃,分得清轻重缓急,有主意还有脑子。

    要脸有脸,要脑子有脑子,身子还争气,让她如何不喜欢?

    “阿娘啊,我咋瞅着对面不对劲呢。”蔡夫人扒着窗子往外看,注意力全在皇帝的御览台上,那些个划船的谁管他们,她看的是皇家的热闹。

    “往年台上都有说有笑的,现在一个个绷着脸气氛僵着还有,咱们家阿郎也没在台上啊。”

    阿郎说的正是谢显。

    旁的还好,一听事关谢显,谢母急了,两步走到窗前往河对面瞅。

    无奈的是老眼昏花,真个瞅不清,模模糊糊的,对面是人是鬼她都看不见。

    谢婉也跑过来探个脑袋:“真的没有阿兄。”

    谢显那是得皇帝宠的,平时就站皇帝身边,去年又升了尚书,更少不得他了。他不在皇帝身边绝对是不正常的。

    “要不要找个人去看看?”王夫人询问谢母。

    谢母虽然心急,却也知道大意不得:“且看看吧,朝上的事儿咱们不懂,可别跟着瞎掺和了。”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担心上了。

    正是多事之秋,半点儿反常都不见得是好事。

    大风大浪见多了,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都是往多了说了,要说百件里面有一两件如意的事都不错了,活着嘛苦中作乐,自欺欺人呗。

    看龙舟的心是都没有了,连带着上了满桌子的饭菜也都吃的不咸不淡。

    饭吃到快一半袁夫人才回来,她去太子妃那里转了一圈,直等到亲眼看着医生给太子妃看完了脸和脚,才起身适者告辞,至于孙侧妃那里她根本就没过去。

    太子妃明摆着和孙侧妃不对付,她若真追着给人家找补,倒显得存心膈应太子妃了。

    别的什么话都没说,以后是少不登门送礼的,当然,这都是以后王夫人的活儿,谁让现在王夫人掌家呢,她只管出面撂好话,擦屁股的事儿还得王夫人去。

    袁夫人出头没别的意思,掌中馈的活儿她是不愿意掺和,要不然还有王夫人什么事儿,也就王夫人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成天算计来算计去当个美差。

    她不过是替萧宝信出头,按说该带着萧宝信一起去的,可萧宝信怀着身子,万一有个一差二错伤着了身子,却是得不偿失。不怕撕扯起来萧宝信吃亏,她还怕萧宝信打人的时候抻到腰呢。

    有袁夫人在,一档都用萧宝信的身子给挡了,也就她这亲婆母能做到,大包大揽。

    除了太子妃那里,袁夫人又去了如意楼掌柜处,赏了五百两银子给店小二养伤,用银子能买口碑的事,她一向不吝啬,也省得人背后说道。

    店小二就是在如意楼跑一辈子腿也赚不到这些银子啊,而且赏银是赏银,医生的诊资还是谢家出,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满?

    打脑袋那下是真疼,可也比不得那壶热水泼人身上。

    他只怕人追究起来拿他这个小人物顶缸,趁人不注意把摔碎的茶盏片偷摸往自己头上划了道子,这才出了那么多血……

    有用没用,先苦肉计使上。

    就怕贵人伤了,他连根毛都没事被吃挂落。

    果然,这血没白流,他只有高兴的份儿,自然满嘴说的都是谢家的好。锅人家谢家背了,他还得了五百两,上哪儿说理去?

    ……

    “这都是看东家的面子,你可长点儿心,以后好好干活。”掌柜的不是不开眼,就没贪图他那点儿头破血流的银子。“别往里塞了,谁跟你抢似的。”

    “这人,就白烫了?”可别被找后账。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你既受了伤就好生回家养阵子,闭上嘴别乱说话。要么说你见的世面还少,你当上面那些人过日子就都那么舒坦,指不定就吃谁谁的闷亏。”

    “上面的想息事宁人,自然就有人憋屈,跟咱们都没关系。他们张扬的时候,又看着谁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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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说吗,萧宝信又作妖了,给谢家老太君挡茶盏,打到了店小二,店小二那一壶热水全泼太子侧妃身上了。”

    “我听说萧宝信又作妖了,把一壶热水全泼太子侧妃身上了,谢家和太子侧妃干起来了。”

    “……听说萧宝信又作妖了,和太子侧妃打起来了,一壶热水全浇太子侧妃身上了,满头满脸,只怕毁容了!”

    谣言就这么在如意楼里传开了,传来传去萧宝信已经荣升为建康城瘟神,走哪儿瘟哪儿了。

    传到最后,连传谣的都有点儿不信,开场白变了

    “我听说啊也不知道真假,那个萧宝信……”吧啦吧啦。

第324章 不让你过宿

    谢家是懒得理会谣言的,主要是理也理会不出来头,谣言太多,谢家的,谢显的,还有萧宝信未过门之前就自带的。

    几乎没隔上一个时辰,如意楼里的谣言就已经传的满天飞。

    除了谢家和太子一家的恩恩怨怨,有几家也都发现了对面那异乎寻常的凝重器。

    往年龙舟竞渡卯足了劲儿的图喜庆,讨吉利,跟在玉衡帝身边没喜事也笑的跟朵花,笑的连小舌头都出来了,可今天一见都没了笑模样,这事本来就不正常。

    连带着如意楼的气氛也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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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诡异的自然是全程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意的玉衡帝。

    不是他摆皇帝谱,存心让下面的人不痛快,搁谁上楼梯一脚踩漏了陷进去,还能保持微笑,他算那人是个神经病。

    龙舟竞渡有万千上万的百姓观看,他这皇帝不好一走了之,惹得不知情的人心惶惶。

    可是他的苦有人知道吗?!

    站在上面看完全程,他都硬挺着,心里直发毛,生怕站的不是地方,直接从二楼摔下去成血泥。

    有他这样为百姓着想,身先士卒的皇帝吗?

    以后谁说他不是明君,他能扒了那人的皮。

    尽管御览台上已经不同的人分别不同的检查了不下五遍,可是玉衡帝怒火难消,着谢显和潘朔一道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查到最后,负责搭建御览台的正是工部侍郎王伦。

    而王伦却交待这事儿给一个工部员外郎孙胜负责,这孙胜却是个有来历的。

    这些年玉衡帝致力于与世家大族对着干,广纳天下有才之士,尤其近些年举荐自荐来的人才,只要真有实才的都受到了重用。有名不符实的,也都连举荐带被举荐的也都处理了。

    这孙胜便是由人举荐的寒门才子,举荐人正是侍郎王伦。

    谢显则要挖的更深,举荐人虽是王伦,可是这孙胜还是另一层身份,就是太子侧妃孙氏嫡亲的兄长,这里面的意味就更显深长了。

    谢显将查明情况禀明的时候,太子的脸都要绿了。

    要说谢显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看着谢显的眼神都淬着毒。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下面的人不经心,检查的人粗心大意,可往大了说就是渎职,要你这工部员外郎是干嘛的,办正事啊。

    是皇帝的御览台,做好了哪怕得句夸奖,都是以后升官的资本。为什么王伦将这机会给孙胜啊,还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谁能想到烂泥糊不上台面,这么大个场合当面落了面不说,还将他给扯出来了。

    太子悔的肠子都青了,让人抓这么大的把柄,皇帝亲爹要不趁这机会给小六子找补,他的姓倒着写。

    可等到龙舟竞渡完事了,玉衡帝半刻都没多留,小腿紧倒腾就下了御览台,一脚就踹跪在台下抖如筛糠的孙胜胸口上了。

    孙胜吓的脸都青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微臣检查着仔细呢,不能够啊定然是下面的人偷工减料”

    玉衡帝都要气笑了,第一次见这么迫不及待给自己挖坑跳的,他当这是理由能免了责?

    “朕要你是做什么吃的,下面的人偷工减料,还是你偷工减料?”玉衡帝怒,“郗尚书呢,把人关刑部审!朕倒要看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

    一甩袖子皇帝走了。

    “谢显!你什么意思!?”太子几步上前揪谢显的脖领子,要不是旁边潘朔拦着,像是要扑上来咬死他了。

    潘朔:“这么多大臣看着呢,太子。”

    太子:这么多大臣看着,你敢不掰我小手指头吗?

    “御览台偷工减料,令皇上御体受损,微臣是受皇上之命调查,不知太子所言何意。”谢显淡淡地,并不所以。

    那股子波澜不惊的架式,和面目狰狞的太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也更令太子恨的牙痒痒。他说的是这个事儿吗?

    调查就调查,扯出什么他侧妃的嫡兄,要说不是冲着他来狗都不信!

    一般的调查,撑死查出孙胜是王伦举荐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可谢显偏偏连是孙侧妃的兄长都在皇帝眼前给扯开了,连块遮羞布都不给他留,撕破脸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这是正面和他刚上了呗!

    太子暴怒了,他活到这么大,除了皇帝就没见过这么下他脸的!

    场面明显乱成了一团,大臣们走的慢悠悠一下子拉开皇帝老远,新安王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回头正瞅见太子揪着谢显的衣襟,他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在他前面的玉衡帝听见了,连忙回头一看,气的脸都紫了,突然一阵晕眩,要不是魏得胜眼疾手快扶住了,玉衡帝一个倒栽葱就得折地上。

    “父皇!”新安王惊了,连忙上前。

    “这孽子!”玉衡帝怒骂,缓了好几缓才扒拉开魏得胜,大步冲太子那边就过去了,跟打了鸡血似的,可半点儿看不出刚才摇摇欲坠的架式,上前还没等太子反应过来一脚就踢太子膝盖上了。

    “你这孽子,可还有半点儿太子的样子?!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廉耻礼仪,还要打谢尚书谢尚书是朕的心腹爱臣,朝臣重臣,是你个做太子的随便能打的?”

    玉衡帝就没好意思说,就是他是皇帝顶多也就免了人家职不用人家,你打人家世家贵族一个手指头试试?

    世家子弟互殴,行;你一个皇室敢打世家子弟,人家还是朝廷重臣,你是怕史书里你的形象太美好,自己往身上泼粪吗?!

    “还不快给谢尚书道歉!”玉衡帝怒吼,没脑子的东西,作死的节奏快到他都要抓不住了,在鼓点儿上吗?!

    太子黑着一张脸:“是我失仪了,谢尚书勿怪。”

    憋屈啊。

    谢显掸了掸衣襟,冲太子一揖。“恕微臣斗胆,微臣不接受这样的道歉。”

    当时就将太子给晾到当场,整个御览台下面鸦雀无声,见过刚的,这么刚的却是少见。

    没等玉衡帝回过神来,谢显冲他一个长揖:“皇上恕罪,微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哦。”玉衡帝后知后觉,瞅瞅这就是世家的风骨,管你是太子还是皇帝,该撅你当场就撅,绝对不让你过宿。

第325章 暴走

    众大臣从来都当谢显是个软柿子,靠捧玉衡帝的臭脚,鞍前马后给人效命,啥脏活儿累活儿都着干。

    谁知今日大庭广众,这么多双耳目看着呢,居然敢如此拂了皇帝

    让太子道歉的是玉衡帝,不接受太子的道歉可不就是拂了皇帝?

    众人惊诧了,谢尚书暴走了。

    其实,也就玉衡帝不怎么震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是皇帝,平日直面的就是谢显,这小子看着温润如玉,实际上他不想做的事总能找各种借口各种理由不干,各种软钉子他这个皇帝都没少碰。

    这么多人面前,在太子这里栽了面子,谢显倔脾气起来了也不奇怪。

    人生在世,就图个脸在,你把人家脸放地上踩,人家能睬你?

    “你,回你的东宫自省思过!”玉衡帝怒指太子,指袖而去。

    太子站在原地,脸是热的,耳朵嗡嗡地响,比当众被皇帝赏几耳光还要掉价。眼珠子黝黑黝黑的,蓄着风暴一般。

    他抬眼看到的是新安王转身之前那个挑眉轻蔑的眼神。

    当时,他好像听到了脑中那根弦崩裂的声音。

    ###

    谢显从来说一不二,说身体不适,人家直接坐牛车回了谢府。满以为怎么也要等到傍晚萧宝信才能回府,谁知晌午一大家子就浩浩荡荡全回来了。

    谢母虽然没叫人去打探,可是御览台那边闹那么大根本就瞒不住,没多久就传到如意楼去了。

    谢母一听这个就急了,谁也不知道内里究竟,生怕自己孙子吃了亏。

    原本龙舟之后,按照往年的惯例还要去郊外踏青斗黄斗草,谢母哪里还有玩乐的心思,袁夫人更是心急如焚。

    蔡夫人有了身子本就不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凑,年纪大了不好生养,她平日是连咳嗽都不敢太大声,怕震着肚子里的宝贝。如果是她一个人回府未免显得不合群,可是眼瞅着谢母没了兴致,她也跟着回来了。

    谢母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传出去倒显得他们谢家风声鹤唳,惊弓之鸟一般,于是便吩咐王夫人带着小辈们自去郊外玩乐。

    萧宝信不愿凑热闹,也回了谢府。

    谢母进府连易安堂都没回,径自就去了容安堂,蔡夫人那嘴都快撇到下颌了,知道婆母偏心,可这心也偏太大劲儿了。都不顾长幼尊卑了,直接去了小辈房里。按规矩可不应当叫谢显去易安堂见面吗?

    以前婆母可是最讲规矩礼仪的,哪个子侄到她身边那都是规规矩矩的。就是婆母最看重的长子也是一样,谁料想到了孙子这里全变了样儿,简直扭曲了变了形,含嘴里都怕化了,一股风都怕给吹跑了。

    心里这样想,蔡夫人嘴上可没说,她一个庶子的媳妇,也就在心里腹诽。

    要论憋屈,那得是三房更憋屈,那才是嫡子嫡媳。

    想要装装样子过去瞧瞧,结果让谢母一句话给支回去了,她有身子不宜劳累

    不宜,她也都劳累一上午了。

    那就是有背着她的话。

    蔡夫人没多话,拧着身子回二房了,她家夫君站的是太子的队,谢显却是死忠的新安王一系,真有什么事也不可能跟她透露。

    只谢母与袁夫人和萧宝信一道去了容安堂,谢显正在书房练字,听清风回禀太夫人来了,他连忙迎了出去。

    亲眼见到他的人,谢母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

    “到底怎么了,听说太子将你打了?”

    又是谣言的锅,传来传去就传差了样儿。

    谢显笑:“并没有,太子只是恼了,没控制住手,扯了下孙儿的衣襟。”接着简单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没半点儿粉饰太平。

    闻言,谢母也只是叹了口长气。

    “你……没事就好。”看看他,没说什么。

    袁夫人是谢显亲娘,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新安王和太子争储君,你是选边站队,就是打前锋冲头阵也该是他们俩,你犯不上身先士卒。太子那性子谁不知道,要没皇帝拦着,他能当场剁了你……新安王是赢是输还没准谱,你实不该以身犯险。”

    “以后再有这等事,切不可冲动,你不只是你一个人,身后还有整个儿谢家跟着。你可知当时传出消息来你祖母有多担心?你长大有自己的主见,可也不能过于自我。”

    话说的够明的了,明显是认准了里面有谢显的手笔,否则断说不出以身犯险的话来。

    顶撞太子怎地,哪个世家没顶撞过皇帝?

    皇帝都敢顶,太子多个毛?

    听话听音,谢显直摆手笑:“阿娘,你真当我这么傻吗?知道太子是条疯狗还惹他别说太子侧妃孙氏,就是他那奶嬷嬷家二儿子媳妇的娘家嫂子添了个双生子这事儿我都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孙胜以一介庶民扶摇直上一年当员外郎,两年眼瞅着又要奔上往上升使劲,我能没关注吗?”

    袁夫人和谢母对视一眼,“只怕别人也误会了你。”

    谢显却浑不在意:“人生在世哪有不被误解的,孙儿并不在乎。”

    袁夫人也知道自家儿子那倔脾气,劝也是白劝,又嘱咐他好生在家里养着:“既告了假,就在家多养些时日”

    说到这里,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好似自从萧宝信进门以后儿子就再没得过病。除了这次事情赶到那儿,告了个假病假,居然已经快两月没告假在家了,实属难得。

    “你最近忙,都没时间陪宝信,正巧就有这时机,你们小俩口可在家都好好养养。”

    谢显笑而不语,若不出所料,最迟明天玉衡帝也该召他了,若是急脾气只怕今天他都待不消停。不过袁夫人拳拳爱子之心,他并不忍反驳。

    谢母和袁夫人又坐了会儿,见谢显果然半点儿都没受影响,才放心离开。

    婆媳俩边走边说:

    “这孙媳妇娶对了,阿郎身子骨明显见好。”

    “……说的是呢,宝信是个有福气的。”

    “将来生下来孩子也错不了。”

    “说的是”

    “就叫他自小和宝信学武吧,你看宝信那身体杠杠的,定是自小练功夫底子打的好。”

    “都听婆母的。”

    “我要是能多活几年啊,还能看着孩子长大,那得是多大的福气啊……这世道,太平就好啊,太太平平的,我们老人家也能跟着多活些年……”

第326章 契合

    “孙侧妃兄长那事儿真没有你的手笔?”

    没了外人,萧宝信也不端着了,刨根问底起来。

    谢显把丫环都给赶了出去,两人坐到隔间暖阁靠窗的榻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唠起来。

    “自然是有。”他笑,“你夫君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萧宝信哼了一声,她就觉着这里面不对劲。怎么就这么巧这么寸,合该让太子这么大场面上丢次面,果真还就真丢了?

    “皇帝脚下那坑也是你找人挖的?”

    谢显:“你觉得我会做这么招眼的事?”

    萧宝信想了想,点点头,都敢当着皇帝的面把太子撅那儿晾着,还有比这更招眼的么。

    “知夫莫若妻。”谢显抚掌大笑,算是把这账认下了。

    “最近王皇后和王朗都看太子看得紧,身边的人换了一批,隔三岔五就给太子上思想政治课,就是安太子的心。这时候敌不动,我不动,急的是皇帝。皇帝急着换储君。只要太子不乱,皇帝就没有借口,至少手上没有把柄可以易储。”

    “国家易储,是大事,若非事出有因,单凭皇帝一厢情愿根本无可成事,大臣们也不干。”

    谢显摸摸萧宝信的脸,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那孙胜不过懂得识言断字,算不得良才,却因太子侧妃孙氏而得到太子相助。举荐人才,太子不方便出面,不完全是因为孙氏是他的侧妃,而是他本身身份特殊。若由他举荐人才,难免给人培养自身势力的错觉。”

    “为了避嫌,太子也不会趟这浑水。太子是草包,可王皇后、王朗不是,他身边那些谋士也不是干吃饭的。”

    “破船还有三千钉,说的就是太子。”

    谢显吐槽太子半分情面也没留,主要他们也没甚情面。

    萧宝信习惯了,竟然也不以为忤。

    “你也不怕皇上看出来端倪。”她只担心这个。

    “坐在上面的位置上就是要怀疑一切,你想让他不怀疑都不可能。”谢显笑,“皇上……你当他不急?或许怀疑吧,但之后的结果是他要的。人要怀疑,你拦不住,可是如果结果是他乐于接受,或者急于接受的,他自然也会找理由将这怀疑抹平,欣然接受。”

    当真是言无不言,言无不尽。

    “卿卿最近吃不好睡不香,眼看着都瘦了,脸都瘦成了一条。”谢显心疼,“这孩子这么不省心可怎么办。”

    又不是生出来了,不听话还能打一顿。

    这么小的玩意,在萧宝信肚子里说都说不得。

    “除了吐,也没别的不舒服了。”萧宝信倒是知足,尽管有时候也烦的不行,但说实在话不知足……也没招,只能知足了。

    总好过有些连动都不敢动只能躺着养胎的,或者艰难才怀上的,或者……还有什么比她惨的,能不能让采薇给她打探一圈,让她宽宽心呐!

    “去如意楼,也什么都没吃吗?”谢显问。

    萧宝信摇摇头,这时才与谢显说起与太子妃在如意楼的那起子纠葛。以前毕竟还没和东宫撕破脸,如今掐到了明面上,她也不知道对谢显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左右先报备了再说,别事到临头他落个不知情。

    谢显听完也只是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没事儿。”他笑,“这事儿要是搁在日后,可指不定被东宫怎么抓住把柄,闹咱们府个人仰马翻。可既然是在我和太子撕破脸之前,这事儿就不怕他闹大。”

    此时太子在皇帝面前还握着短处,太子要是敢闹大,他就佩服太子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草包,给他亲自写块匾送过去。

    说到淮阳王那妾室,谢显却忍不住拉着萧宝信聊起了八卦。

    原来淮阳王妻妾众多,却一个孩子都没蹦达出来,今日那张狂的妾室却是淮阳王府锣鼓宣天庆祝新近怀了身子的张氏。原本声名不显,也不知何年何月进的淮阳王府,以前都没人知道这号人物,谁知一朝怀了身子就被当成了国宝,连潘太后知道了都亲自见了她,赏赐了一堆好东西。

    这些天张罗着给她提侧妃呢,正是小人一朝得志,张狂的没边儿了。

    既然提起淮阳王,萧宝信就没法儿不想起槐花巷里遇见淮阳王和袁琛那码子事。

    “原来竟还有这一出,”谢显嗤笑,他家卿卿好好一颗大白菜好悬就让猪给拱了,可谁也料不到的是那只猪又找了一只大猪拱。

    “我就说袁琛是走的谁的门路,居然在淮阳王府里任了个长史之职。凭他的名声资历都是不足够的,原来是卖屁股”

    谢显眉毛说到飞起,才意识到这话说出来太脏,唯恐脏了她家卿卿的耳朵。

    戛然而止后,他咳了咳。

    “袁琛也不是没有真才实学,就是野心太大,路子太野,总想一步登天。实非良配,把他甩了半点儿都不可惜。”

    萧宝信:谁说可惜了吗?

    两人本来坐榻上的,聊着聊着就躺下了。

    “累了一上午,眯会儿歇歇?”谢显是说到正兴起,可是毕竟顾忌萧宝信有孕在身,总不好俩人说人八卦说累着了。

    萧宝信却是越说越饿,没有想睡的心。

    谢显于是又吩咐小厨房做菜,只是还没等到饭菜做好,新安王就已经登了谢府的大门。

    不出他意料之外。

    “我等你一起吃?”萧宝信向他确认。

    谢显摇头:“你饿了就先吃。”说完,走上前亲了下她的嘴唇。“等我回来,我再给你说。”这也是个小八卦精,听他刚才说的那些个闲话听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找到了知音了,怎么办?

    方方面面都这么契合,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老天爷成全了他,恩太大了。

    ###

    新安王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一车的补口,皇帝显然是给他台阶下,你说你身子不适,人家补品就送上,知情识趣的紧。

    还派了自己心爱的儿子,未免没有让新安王趁机笼络人心的意思,但对面给谢显的面子也是足够大了。

第327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谢显众目睽睽之下就给太子撅了,众大臣本也没什么丢了脸面之说,也就半酸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可玉衡帝来这一手是真给谢显长脸,从宫里一道架着皇家御用的牛车招摇过市,有心人不得又在心里重新惦量惦量谢显在皇帝心里的位置。

    以及,想要易储的决心。

    “尚书受委屈了,父皇命小王来看看尚书。”

    谢显:“哪里,不过是为皇上办事,谈不上受不受委屈。”如果新安王脸上不是笑意盎然,八颗小白牙灿灿的闪着光,他多少会当真的听听。

    什么委不委屈,他这里对太子打响第一炮,新安王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太子那里不动如山,皇帝急,新安王更急,可新安王不敢动。就怕一动让太子一系抓住把柄,最主要的是他想动也得能动得了。

    太子那是当了好几年的太子,背后还有王家撑腰,东宫还有各种利益交缠的属官,拼了命的想要扶太子上位。

    他个新安王有什么?

    王府的属官和太子可不一样,从职能上就天差地别。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所有的属官那是按照三省六部的缩小版配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新安王能指望的也就是皇帝了。

    他一个在建康城皇帝眼皮子底下的皇子连个死士都没有。便是有,其实也不敢用。一旦兄弟相残的事浮上面来,皇帝就能先灭了他。

    所以今日谢显当面硬刚太子,把太子逼到当场动了手,心里最得意的就属新安王。

    以前一心想收拢谢显为已所用,谢显倒是应了,可是一直以来走的都是阳谋,在朝堂上方方面面的挤兑太子一脉,王家势力。

    明显是明显,可王家沉得住气,你打我跑,你追我躲,有了皇帝的助力,人家王家学乖了,温驯的兔子一样。

    行的就是一个拖字诀。

    终于打乱了太子的阵脚,要不是当时有那么多大臣在,皇帝眼睁睁瞅着,新安王小舌头都要乐出来了。

    其实,这才是谢显效力于他最可歌可泣的一笔。

    父皇重用谢显,不是光看脸,人家有才又有脑,不只深谙阳谋,阴谋也玩儿得转。

    “今日小王算是见识了尚书的计谋,尚书果然不负父皇看重。能有尚书相助,小王大业可成!”激动的眼都红了。

    “六大王严重。”谢显苦笑摇头,不敢受他这等赞誉。

    “其实也是误打误撞,不敢担六大王如此夸赞。近来太子一系韬光养晦,凡事不出头,我便是想替六大王出头,也找不到恰当时机。若说这一次还真要归功于孙胜。”他道:“此人平日行事还算谨慎,只这一次中饱私囊,以次充好,料想只是个把儿时辰的御览台,并不如何上心,所以才有此事故。”

    “我也是将东宫之人事都熟记于心,是以孙胜事件一出,我才能即刻借力打力,拉出隐在后面的太子。”

    “功劳却算不上。”

    承认他用阴谋逼草包太子出头,他是不会承认的。

    伴君如伴虎,新安王现在看来是彬彬有礼,上赶着要跟他栓一根绳上,谁知道他日后登基为帝是个什么德行?

    阴谋之所以称之为阴谋,那就是见不得光,和你摊台面上谈,以后那都是小辫子。

    他既然能用阴谋诡计将太子拉下马,万一有一天会不会把他也拉下马?

    新安王现在有多感激他,将来就会有多少忌惮他。

    不管他信不信,谢显是不会承认就是了。

    “不管怎样,我都要感谢尚书的。”新安王笑眯眯,自打刘贵妃死后,他就很少笑的这么真心了。

    能和谢显说这句话,算是已经相当坦诚。也相当有心计,当谢显是他心腹谋臣一般,没拐些个弯弯绕绕,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父皇的意思是来让我安抚尚书,太子无礼,父皇已经斥责,并罚他在东宫思过。只是,能者多劳,孙胜这里面的事父皇的意思是还要尚书和郗尚书一齐来查,一查到底。”

    不是一查到底,是让他得罪人得罪到底,揪出萝卜带出泥,顶好直接将太子给揪出来拉下马。还防着郗家随时倒戈太子一方,让他加进去也是监督郗家。

    谁要说这对父子不像,他谢显第一个不依。

    一样的算计人心,一样深的城府。

    “皇上下令,显敢不遵命?”谢显并未推脱。

    他都向太子捅了第一刀,没道理不乘胜追击,落井下个石。

    他是吏部尚书,官员任免也归他管,皇帝这一出倒也不全是心血来潮,师出无名。

    “那么,尚书随小王走一趟?”新安王拱手一礼。

    谢显微微一笑,算是应了。回去换了常服便与新安王并肩往外走,突然间谢显放慢了脚步。

    新安王疑惑地望过去。

    却听谢显道:“太子侧妃嫡兄孙胜犯事,以致皇上御体险些受伤,这……并非值得高兴之事。”

    新安王一怔,突然间明白过来了,满面羞愧之色。

    谢显说这话绝不是假仁假义,这分明是在提醒他喜形于色未免外露,当着谢显的面还好,两人是一根绳上栓定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可这要是落外人眼里,可说的就多了。

    新安王正色道谢:“亏得尚书提醒,是小王大意了。”

    谢显淡淡一笑,十三四岁的小郎,能做到新安王这般已经不简单了。和他是比不了,可太子都十七八了,整天跟个炸毛的猴子似的,还真没新安王有定力。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就见门外几个小厮慌慌张张抬进来了一个人。

    仔细一看,却是谢家二爷。

    “二叔是怎么了?”谢显忙上前问道。

    谢二爷眉头紧皱,嘴上却道:“不碍的,下车的时候没看好,一下子崴道了脚。你有事,自去忙吧。”

    紧跟着向新安王致歉,被几个小厮抬着,实在不便请安。

    新安王自是好言安慰,只问请了医生没有。

    谢显见谢二爷被几个小厮抬着的也不甚舒服,便也不耽搁,自与新安王领差办事去了:“回来我去看二叔。”

    谢二爷点点头,两方人错身而过。

第328章 是个狠的

    谢二爷下车崴了脚不假,根由却还在谢显这里。

    谢显于秦淮河畔当场撅了太子的面,将孙胜的根底挖了个透,太子更因此为皇帝所厌,东宫属官不可能坐视,一堆人前呼后拥好说歹说把太子给劝回去了。

    本来是想商量个对策,将这事到孙胜那里就止住,顶天舍了个王伦

    这已经是最佳方案。

    如果说皇帝不是真心想换了储君,其实这就是个芝麻大的小事,下面的人为了讨好太子安排一两个职位给太子侧妃家里的亲戚,太稀松平常了。

    别说追不到太子头上,就是真太子指使王伦的,也顶多训斥几句便了。

    但玉衡帝不一样啊,憋着劲的想易储君,都快想瞎了心了,没风还想掀起三尺浪。

    孙胜这事儿只会往大了搞,就没有息事宁人的可能。

    众谋士争相想办法呢,太子已经炸庙了,矛头直指向他。

    本来谢二爷因为谢显风头正劲就备瞩目,虽然他身为东宫属官中庶子,妥妥的太子党,就因为谢显,他一路不受注视。即便这样,其实他一直也没有别的心思,一心扶植太子,也想搏个从龙之功。对太子那是赤胆忠心。

    他本身是庶子,谢母重视嫡子却也没亏了他,并不苛待于他。

    可他一路成长起来,从来都是身处谢侍中光环之下,没有人能绕开谢侍中看到他。别说他个庶子,就是老三,嫡子不假,也妥妥被秒的命运。

    谢侍中他争不过,可比老三那是太绰绰有余了,谢老三就好似是谢家生出谢侍中这么个人中龙凤之后白送的一样,毫无出奇之处,自以为是还事事强出头。

    谢二爷心里始终别着一股劲儿,总想拼出个前程给旁人看看,谢家还有个谢老二。

    可太子不给他机会,谢显越得宠,太子就越防备他。

    这一次直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破口大骂,要不是太子身边人拦着,就冲太子那气势能把他活撕了。他是被人拉到耳房去的。

    后来是殷青找他谈的话。

    殷青是太子最看重的谋士,他在太子跟前只怕比谢显在玉衡帝跟前更得脸。这些年若不是殷青一力辅佐劝导,又默默地给太子收拾烂摊子,太子的名声早就烂了。

    为什么回到府里下车会崴到脚,实在是殷青对他说的话太过骇人,他心神恍惚所致。

    什么太子需要看见他的忠心,什么谢显身子骨弱,就在家好生休养,不要再出仕……

    赤果果地是要他对谢显下手啊。

    “……你怎么了,回来就不吭声。”蔡夫人一肚子的疑问,婆母和长嫂遮遮掩掩什么也不与她说,她便凑上前问道:

    “我们在如意楼听说阿郎和太子打到一处了,太子还因此被皇上给骂了。太子没给你气受吧?”

    “你这脚!”蔡夫人后知后觉,“不是太子给打的吧?!”

    谢二爷皱眉,“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妇人总关注什么。我乏了。”转身躺榻上了,脚上敷着冰一下子就掉到了榻上。连冰块都与他作对,有这么欺负人的吗,给他气的使劲一踹那冰,倒把脚给疼了够呛,嗷的一声就坐起了身子。

    蔡夫人抚着肚子没有上前,叫丫环进来收拾。

    又是好一顿折腾,这一通折腾下来都给谢二爷整没脾气了。

    “罢了!罢了!”他仰天长叹。

    ###

    断案刑讯郗尚书是行家,谢显并不喧宾夺主,他很看得清自己的位置,他就盯好郗尚书就好。

    晌午才告病回府,下午就让玉衡帝派新安王亲自给接出来审理孙胜的案子,郗尚书要是看不出皇帝的意图,这些年他也是白活了。

    说一查到底,那就是一查到底,搁人看着他怕他藏私。

    郗尚书没有留手,几套刑具一上孙胜就全招了。的确是中饱私囊,采购的时候吃了人家的,也就查到这里了。

    他是凭自家妹子上位,和太子连面都没见过,知道的也就是妹子得宠,他沾了妹子的光了。

    郗尚书能做的也只是把行贿朝廷官员的商人给抓起来。

    叫人将孙胜拖下去,刑房里只剩下郗尚书和谢显了。

    “供状也签了,由谢尚书递给皇上过目?”郗尚书四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没他爹丑,普通到扔大街上都找不出来。

    在郗家,直到郗尚书这一辈儿都还长的不尽如人意,好在经过几辈人的坚持努力,晚郗尚书一辈儿的郎君都长的还不错,就是小娘子们改良的成效不大,勉强能看而已。

    萧凝相貌普通?放在郗家娘子堆里那就是大美人。

    世家们一向看不上谢显,再得皇帝的宠也就是个势利小人,奸佞之辈,但郗尚书是个例外。他对谢显没有太大的恶感,主要是模样太俊,看他那张脸实在很难讨厌他。

    大热天的披了个玄色的披风,刑房昏暗,墙壁上点着手臂粗的蜡烛,灯光明明灭灭的照在他白玉般的脸上,至少在脸上看不出喜怒。

    这一次共事,他对谢显刮目相看了。

    刑房一向施的重刑,地上血渍擦都擦不干净,经年累月下来这里就弥漫着一股子腥臭,他坐久了都觉得膈应得慌。谢显长的文弱,可行事却半点儿没落了下乘,亲眼目睹了刑讯全程,脸不红气不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是个狠的。

    “谢尚书亲自跑一趟?”第二次问,郗尚书直接将供状推到了谢显面前。

    谢显笑笑,将供状推了回去。

    “皇上让我们一查到底。”他道:“王伦王侍郎安在?”

    郗尚书一凛,谢显这是要把事儿闹大啊。

    “皇上当时只交待了孙胜押入刑部,这王伦……”

    王伦是琅琊王氏嫡支,王朗一母所生的嫡亲弟弟,太子的亲舅舅。而且还是他们郗家三娘子未来的公公,俩家的亲事本来定在八月。

    把亲家给抓进来揍一顿,这亲事还有得成?

    “我知道郗尚书的身份有些为难,想必皇上也是体恤郗尚书,才遣了我来,毕竟我管的正是吏部,天下官员的任免……”

    “孙胜的举荐人是王侍郎,孙胜德才并不足以委以此重任。王侍郎显然有失察之罪,我们请王侍郎过来也是想听一听他的说法,并非刑讯逼供。”

    “郗尚书为难,便由我来请王侍郎吧。”

第329章 酸爽

    谢显声音清朗温润,并没有咄咄逼人,可是态度却十分显明,王伦是如何逃不过此次的问询。

    “来人,”他微微扬高了声音,“去将王伦王侍郎请来。”

    刑部侍郎崔衍迟疑了一下,到底没走出那一步。

    谢显笑笑没说话。

    郗尚书长叹一声:“去将王侍郎请来问话。”皇帝这是逼郗家站队呢,偏偏将孙胜这事儿交到他手上,还派了个谢显监工,非要将王伦给扯出来。

    要他说,到他这里就为止了,罢不罢免王伦是皇帝的事,轮不到他刑部尚书问责。

    只如今扯出王伦来,亲家一个堂上一个堂下对峙,儿女亲事还怎么做?

    皇帝只怕就没安好心思,存心不想郗王两家结亲。

    他就是那可怜被赶上架的鸭子!

    崔侍郎动了,刑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王谢两家都住在乌衣巷,没有人比谢显更知道,但他一直坐在原地,和郗尚书两人愣是等到了王伦前来。

    王伦三十多岁,圆乎乎肉墩墩的一个胖子,脸上的肉多,挤的眼睛都快不见了。

    也不嗦,人家直认了自己看走眼,愿意承担连带责任,但再多就没有了。并没有扯出太子,也并没有受过孙侧妃之请:

    “我王伦顶天立地的汉子,错我认,旁的诬陷纯属子虚乌有。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也不可能一生不犯错。”

    “那孙胜学问不错,名声也不错,这我都向他们四下邻居打探过,但是谁也料不到官职加身,迷了眼。也是我识人不清。”

    说罢仰天长叹。

    要不是太胖看不到脖子,还真有几分慷慨风骨。

    萧瑟的意味没有,倒像是在感慨为什么明明应该好吃的烧鹅就是烧不出昨日的味道。

    王伦尚有官职在身,并没有定罪入狱,所以并没有跪在地上,郗尚书让人搬上来的木墩人家也没坐,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郗尚书:“这就是全部?太子没有指使,或者勒令你举荐孙胜?”

    这话问的太有技巧,就跟没问的效果是一样的。不过谢显并没有吭声,刑讯问案不归他管,他不喧宾夺主。

    王伦:“我有世家的风骨,怎会受太子指使?我自有我的判断。”

    “是的,只不过你的判断这一次出错了。”谢显忍不住笑道,他真忍不住。

    都这样了,就别吹了。

    承认就承认,撇清就撇清,能不能别带着吹自己一波,你脸皮是厚,但别人听着疼啊。

    王伦冷笑,自是认为谢显不配风骨两个字。就是把太子干翻了,他也配不上风骨二字,不过是仗着皇帝就想干掉太子,后面有皇帝撑腰。

    真有风骨,就是皇帝看重太子,你还敢干翻太子,那算你有本事有风骨。

    谢显深知有些世家子弟声色犬马,不知风骨为何物;但另有一拨人已经为了‘风骨’二字魔障了,凡事横冲直撞,但凡稍有变通完了,你这软风骨,随风倒。

    郗尚书没继续追问,谢显也没落井下石,只将王伦给押了下去,等玉衡帝的亲裁。

    郗尚书对谢显的观感又好了些,起码很有风度,并没有甘当皇帝的侩子手,颐指气使。

    只是这事儿办的满不满意自不是看他二人,要看的是皇帝。

    玉衡帝自然是不满意的:“你就问了王伦,就认定他说的是真的?”手指敲着供状,鼻孔都给气撑起来了。

    差点儿没沉住气将供状扔郗尚书那张丑脸上。

    再转头看一眼谢显解解腻。

    “爱卿怎么看?”

    “郗尚书执掌刑部多年,自然有他的一套章法,臣只怕妄言扰了郗尚书的办案。”谢显回道。

    话撇的真干净,可也是正理,王伦这事儿交到刑部,他个吏部尚书强出头也不是这么个强出法。

    谢显没像玉衡帝希望的那样干翻刑部,搅起浑水,其实他是不大满意的。但也只是一瞬间,仔细再想一想,谢显就不是那样的人,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是能臣,却非臣。

    是自己想当然了。

    如果今日谢显顺着他意,将王伦强行逼供,以令郗尚书和王家划清界限,剑指东宫太子……以后他还敢用吗?

    他是敢的,可是若要将谢显留给六儿,他不敢冒这个险。

    如此正好。

    玉衡帝想通了,气也顺了。

    将供状轻飘飘扔到了地上,“这不是结案,王伦一个工部侍郎,世家贵族,没有人介绍,他怎么会认得寒门庶族的小子,而且愿意举荐他?他通过谁认识的孙胜,孙胜的为人口碑,以往往来交际,你统统给我认真详细的查。”

    “如果说你郗尚书,这点事都办不好,亦或不想办,你可以撂挑子不干。”

    “郗尚书执掌刑部多年,一直是这样查证办案的话,让朕实在难以放心啊。”

    玉衡帝说的明白,郗尚书要是再消极办案,刑部尚书就别想再做了。

    郗尚书不想世家相残,亦不想得罪了未来亲家,可是皇帝的话撂在这里,刀已经架到脖子上,是和王家抱着一起死,还是现在立刻割袍断义。

    “……臣领命。”

    郗尚书身后还有郗家,不想和皇帝硬刚。

    毕竟世家经过宋家皇朝折腾这么几十年,加之之前战乱纷纷,势力早不如早先,七零八落不成气候。

    便是今日建康城笑话一般的袁家,哪怕在大梁建立之初,也还是四大世家之一。

    现在还剩什么?

    俱往矣。

    ###

    郗廷尉得知玉衡帝之意,坐在桌案后半晌没吭声,最后也只是一声长叹。

    郗尚书知道该怎样做了,没敢再留手,当下就将王伦查了个底儿掉。

    根本不用旁的人证物证,一顿毒打孙胜自己就招了,就是孙侧妃求的太子,当时还是太子舍人殷青亲自将他带到了王伦跟前。

    当初为何孙胜没招?

    郗尚书就没往那上面引,有半点儿话头都给你岔过去。

    谢显能看不明白吗,人家就没说,郗尚书这份人情还是领了。

    但转头再重新传讯之时,打在孙胜的身,疼在他的脸自己打自己脸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第330章 颤栗

    太子一向看重殷青,郗尚书突然其来这么一下子就将殷青给抬到桌面上,太子顿失一臂,当刑部上东宫抓人的时候,太子连门都没让开。

    莽撞如太子也知道这一次殷青落不好。

    哪怕扳不倒他,父皇也不会放过整他的机会。

    “父皇这次是铁了心想要我的命了!与其坐等,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太子咬牙切齿。

    “太子慎言。”殷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管将来如何,现在他是逃不过去了。“微臣不能再服侍殿下”

    “我慎言?我慎言有用吗?我哭着求他,有用吗?他就是想废了我,想弄死我。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劝我忍,劝我冷静,有用吗?他像痛打落水狗一样,从来没有放过我!”太子几近癫狂。

    “现在是你,下一个就是我!”

    殷青摇头:“到我为止,不会再有下一个。”

    太子狂笑,“没有区别!”

    “你死都是白死,迟早会轮到我。”

    “不。”殷青爬到太子脚下,“不会了。殿下,你可以……动手了。”

    太子一怔。

    一时间有点儿难以接受,好像明知无望,摇旗呐喊了半年,心如死灰了,突然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居然接受无能,不敢咬。

    “不过不是杀新安王。”

    殷青殷切地望着太子,眼中的狂热让太子为之颤栗,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敢是他一直在想而不敢想,不敢想忍不住想的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殷青一个头磕了下去。“臣等着殿下大功告成之日。”

    ……

    直等到殷青将东宫的大门打开,太子才回过神来。那时他已经满面潮红,激动的不能自己。又激动又忐忑。

    郗尚书向太子殿中一个长揖,一声押走,殷青都没用人押解,自己束手就缚,跟着他们就出了东宫。

    太子不只有殷青能给他出主意,收拾烂摊子。可是没有一个能比殷青更合他的心思,居然一切就毁到了孙侧妃身上。

    太子血脉中的戾气已经沸腾,控制都控制不住。

    他不会想当初是自己色迷心窍,就在了孙侧妃所求。有错,自然是别人的。

    都没问孙侧妃缘何身上烫伤连看都不想看她,上去用脚一顿猛踹,要不是身边心腹太监劝他,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恐死了个侧妃引起皇帝注意,太子剑都抽出来要砍杀了她了。

    孙侧妃尿都吓出来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太子面前落太子妃的面子,告太子妃的黑状,最好让太子暴怒之下把太子妃打残打废。

    断没想到太子妃没废,她就先废了,剧本拿错了吧?

    这是哪儿跟哪儿?

    “太子饶命是太子妃,是她和谢家合伙往妾身泼热水,就是想毁了妾身啊”

    “孤不想再看到她。”太子把剑一扔,拂袖而去。

    他怕再待下去,皇帝的威严也镇不住他,亲自动手解决了这祸害。

    毕竟,他都要干翻皇帝了,威严就是有,也有限。

    不想看到她,是有一百零一十八种解决办法的,不是非要立马死了,悄无声息就没了的在这宫里不要太多。总之这句话就是没给孙氏留活路。

    走到屋外,天正下着小雨,太子躁热的心终于不那么沸腾了。

    “……她刚才说的什么泼水,什么和谢家合伙,怎么又有谢家的事?”

    太监哪里知道后宅那许多,不过当太子的面自然不敢说实话。太子脾气暴,外人看着暴,他们宫里近身伺候的那就是暴的几何倍数,成天提心吊胆,不知哪句话就惹来一顿拳打脚踢。

    当下也只把道听途说的和太子说了说:

    “听说谢尚书家娘子萧夫人热水泼了侧妃一身,侧妃倒的时候好似抓到了太子妃,把太子妃脸上也挠破了。”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谢显?!”太子又炸锅了,脸色气的都青了。“总有一天孤要让大梁再没有谢家的存在!”

    看着忒特么碍眼。

    太监不吭声,这话不是第一次了。

    打玉衡帝召谢显给死了的刘贵妃写文章悼念,谢显就成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给个贵妃写诗,当他这个太子是什么,当正宫国母又是什么?

    “……谢显也不过就是皇上的一条狗而已。”小太监尖着嗓子劝道。

    太子牙齿咬的嘎嘣嘣响:“迟早弄死他!”

    太监没敢说,要弄死谢显还真得趁早,就怕谢显还没让太子给弄死,他那娇弱的身子骨先拖不了那么长久,人家自己死头里了,你说多亏得慌。

    ###

    诚如殷青所诺,事情到他那里便告了一段落,无论郗尚书用尽一切手段,他咬死不认受太子指使。

    都打成血葫芦了。

    他咬死了就是眼见孙侧妃得太子宠爱,他急着讨好孙侧妃,所以才仗着与王伦的交情请他出手。

    这与王伦的证供不谋而合

    先前王伦自然是不承认,他有风骨,有自己的判断,不过结果就是判断错了嘛。但他这么说,皇帝不信,郗尚书就更不能信了,一顿小夹板上去王伦也招了。他与太子舍人殷青一向有旧,是看在太子舍人的面子上,并未详加查证,所以才有此失误。

    两人都有默契,一定要保住的是太子。

    他们再怎样也罪不至死,只要太子保住了,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反之太子若是倒了,他们也未见得会有好下场。

    玉衡帝也没招儿,啃了两块难啃的硬骨头,吞是吞不下去了,可咽又着实咽的憋屈。

    最后没有办法,把这俩货一道打包流放到广州去了。

    尽管没证据,但口头上对太子并没有松下口风,即便不是太子指使,太子驭下不严始终也是错。更何况皇帝根本就认定就是太子的锅,不过是被人顶了而已。

    拍马屁也讲究个手法,就殷青那样的聪明人,为太子收拾烂摊子他信,为孙侧妃下这么大的力气他这么说就想别人这么信,当别人都是二傻子吗?

    殷青还是皇帝亲自挑给太子的,他什么样儿皇帝还能不清楚?

第331章 没脸

    孙胜这案子算是虎头蛇尾地草草结束了,太子明面儿上没有伤筋动骨,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活的是有多心惊胆颤,生怕哪一天早上起来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太子的位置就没了。

    怎么办,夹起尾巴做人呗。

    至少在外人看来,太子低调了。

    主要不低调不行,被皇帝勒令在东宫反省思过呢。

    能避开太子的,也都纷纷避开,不往上凑了,在风头浪尖上,便是王家冒冒然也没敢往上贴。

    当朝也就谢家在这时候还敢往东宫跑,因为不跑不行,毕竟把人家侧妃伤了,还连累太子妃脸上带了伤。

    袁夫人没让萧宝信出面,儿子把太子得罪苦了,相当于让人卸了个臂膀,她可没那么大的心让怀了身孕的儿媳往上凑。谁知道太子什么时候抽疯,万一再伤着孩子,却是得不偿失。

    可也不能没有表示,倒叫旁人说他们不懂为人处事,伤了人却没半点儿表示。

    于是特地求到魏老御医那里得了两罐药膏,有去疤美颜之功效,太子妃爱用不用,但意思得到。另外又装檀木匣里两根灵芝一起打包就交到了王夫人手上。

    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劳烦弟妹了,你执掌谢家中馈多年,又最是和善周到的性子。好歹太子和太子妃还叫你一声姨母,还有见面之情,由你出面阿娘与我都放心。”

    袁夫人说完这番话,王夫人嘴角都快抽到眼角了。

    真不用她这么夸,自己长房惹出事来,让她来抗,咋不说他们交好的新安王有好事让她上呢?

    可是,真推不了。

    谁让太夫人也发话了呢,长房那都是亲儿媳亲孙子亲孙媳,合该三房做牛做马给他们。好事什么都想不到三房,就这烂事儿给人擦屁股能想起她来。这些年她没抑郁了,都多亏自己心大!

    当天得着袁夫人备好的东西就直奔了东宫。

    直到隔天给谢母请安,萧宝信才看到了明显憋了一肚子气,消化了一晚上还没消化干净的王夫人。

    就看王夫人那张菜绿色的脸,萧宝信也知道自家婆母是何等英明,给自己摘出来是有多明智。

    王夫人也不想这么外露,实在是一晚上了越想越憋屈,她虽是谢家媳妇,可好歹出身王家,袁夫人让她出面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量。太子怨谢家,怎么也要顾念下王家吧,毕竟王家是太子外家,鞍前马后都是他们。

    太子妃倒还顾念着外面的名声,皇上的看法,王家的脸面,倒是客客气气的将人请进去了。

    谁知太子也不知哪里听说了,居然堂而皇之的出来对着她冷嘲热讽,太子妃收下的东西都让太子给还回来了,要不是她走的快,估计人家就亲自叫太监出来赶人了。

    王夫人虽非王皇后嫡亲的姐妹,可也是隔着房的,都是王氏嫡枝一脉,怎么和太子也沾着亲带着故。

    以前仗着娘家是王氏,婆家是谢氏,两大世家强强联合,王夫人在建康城的贵妇圈里走到哪里都是无往而不利的,任谁都高看一眼,便是王皇后跟前也是得脸的,正经的一家堂姐妹。

    谁知摊上太子这么个浑不吝,六亲不认的主儿,把王夫人这脸给臊的直到晚上后半夜热辣劲儿还没下去。

    当着谢母的面,全家上下连萧凝在内,王夫人便抱怨开了。

    要不是当时孙侧妃烫伤王夫人也在场,她是不会放过萧宝信,没这始作俑者何至于让自己没脸。可是,她就是想赖也得有由头啊,这事儿还真赖不着萧宝信,人家也不是照着孙侧妃去打的。

    但要是什么也不说,她自己得憋屈死。

    王夫人比谢老三还大两岁,本来保养的还不错,可就这半年,噌噌见老。

    今年开年就不顺,先是谢老三浪过头冒出个八九岁大的儿子,还要将程寡妇接进府,然后就是把太子给得罪了,连累她没脸。

    “……是我让三婶操心了,若不是我,三婶也不至于吃这挂落。”萧宝信话还是会说的,舔着脸就上前安慰王夫人去了。

    要是她去,指不定就打起来了。

    不是她想打上门,太子都放不过她。

    王夫人心口那气顺了些,有这话就好过没有。

    “跟你没关系,要怪就怪扔茶盏下来的那个,不打回去,咱们情等着挨砸吗?”她叹道:“我就是也四十来的人了,老脸上挂不住。”

    谢母笑:

    “挂不住让你侄媳妇给你提上去,都是因为她也不是因为她,全是因为我,不然没那么多事。可让我一个婆母给你长脸,也不合适啊,快,宝信,给你三婶斟杯茶,不能让你三婶白为咱们跑一趟,丢趟人。”

    谢母的话音儿还没落,芷兰那边已经斟满了茶端到萧宝信跟前,要么说知情识趣还得芷兰。

    萧宝信捧着茶斟大跨步走到王夫人跟前,笑盈盈地递了过去:“劳烦三婶,让三婶为我受委屈了。”

    不只奉茶,人家还想学着丫环伺侯她给揉揉肩膀,谁知她一手下去,王夫人那茶几乎没喷出来,娘哟这是嫌弃她话多抱怨了吗?

    就这手劲,感觉项上人头不保,分分钟被她给从脖子上拧下来的赶脚。

    “可不用,可不用,你这大着肚子,有谢家宝贝金曾孙,可不敢劳动你,快坐下吧。”王夫人连忙摆手,可不敢受她这殷勤。

    人家殷勤顶多附送个笑脸就行,萧宝信的殷勤可能要命啊,便是不要命,她也怕自己这颈椎受不住。

    萧宝信是谁,别人不知道王夫人的意思,她有不知道,听了个透透儿的。

    知道王夫人真不是客气,她也就如人所愿退下了,本是好意,可别给吓病了。

    “可能我手重了,但我是真对三婶抱歉。谁成想,太子癫狂成这样。”

    萧宝信这话绝非推脱责任,任谁也是这么想的。

    让谢显设计的那么惨,皇帝拿他当眼中钉一般,失势是早晚的了,一般人搁谁想不得猫着?说好听点儿叫韬光养晦,说难听点儿叫夹起尾巴做人。

    偏偏太子不是一般人,他就没按别人眼里应该的样儿活过。

第332章 事儿大了

    “二伯这些天也都在家里养着?”王夫人瞅了眼蔡夫人。

    蔡夫人这胎怀上了之后鼻子都变大了,一天天脸色都不大好:“每日喝着汤药呢。”

    自从太子被皇帝训斥,谢二爷回家崴了脚之后就一直在家里休养。旁人看来,便是与太子彻底划清了界线。

    谢母叹了口气,“在家好好养着吧……少往太子那边凑了。”话到嘴边留了何止半句。

    有些话就不用说太明。

    太子的处境大家都看在眼里,被废也只能说是早晚的问题,何苦这时往前凑搭个折角顺风小牛车下野?

    众人没在太子上面着墨太多,毕竟涉及储君大位,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不宜过多口舌,万一传扬出去只怕不用他们站队自然不有人帮着他们给站了。

    萧宝信等谢显下朝回家就问,肚子里那点儿问题都没隔宿。

    “太子这是要倒了?”

    一边问一边往谢显手里递过去荔枝,她吃的照常还是吃了吐,但水果就好多了。可能也是就靠水果这点儿补着,虽然看着瘦了,但气色还算不错。

    两人在屋子里,一般情况都没有旁人服侍,聊起天来也就肆无忌惮,什么都说,什么都聊。

    政治朝局那就不是敏?感问题,而是常规问题。

    谢显就像个好为人师的夫子,只要你问,只要他懂

    主要他不懂的东西也少。

    “快了。”谢显不爱吃荔枝,勉强吃过一个就不再接,到一边备好的水盆里洗洗手。“眼瞅着潘太后的生辰就到了,皇上怕是不想在这之前扫了太后的兴致。”

    潘太后虽然待新安王和宣城公主不薄,还将十七大王养在身边,但太子也是她身边长大的,尤其头三岁以前可是她常带在身边教养,对王皇后也很满意。

    就因为皇帝和王皇后闹别扭,潘太后都没少帮王皇后说话,一向的婆贤媳孝。

    “明日你进宫且小心些着,”谢显嘱咐,“别管潘太后说些什么,你只管装不懂,不用掺和进去。和宣城公主也一样……有时候对一个人好,也未见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些东西只能意会,真说透了,怪没意思。”

    萧宝信点头,“我知道,在宫里谨言慎行。”

    谢显没吭声,拿帕子擦擦手,坐到她旁边沉思半晌。

    “按说不会有危险的,但是若真有不开眼的对你不利,你只管往大了闹,不管下手的是谁,知道吗?凡事有我给你兜着。”

    就这一句话,萧宝信能念他一辈子好。

    皇宫那是什么地方,皇帝的家,天下最威严之所在,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关起门来说话,普天底下也没几个男人敢这样和自家娘子说。

    没那实力,兜不起;没那胆量,兜不住;没有那份心的,忍忍就过去了,谁在皇权之下不是一个忍字?

    你想张狂,也得有张狂的本钱不是?

    可谢显就敢。

    不只敢想,萧宝信知道他肯定能做出来。

    这么一想,眼泪都快出来了,抱着谢显往他怀里一钻,没等把感动的话说出来,谢显却先开了口。

    “太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当前的时局谁都看得清太子虽然是草包,这点不会看不透。”

    “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不会甘心就这么退位让贤,再者太子也不是会退下去的人。就他那性子,是宁可鱼死网破。”

    玉衡帝还在等,他频频向嫡亲的儿子发难,胜利在握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胜者的悲天悯人。

    至少他不想一直追着太子打,把太子打到死。

    毕竟太子也并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罪状,他废太子不过是更喜爱另一个儿子,至于将孙侧妃的兄长安排进了工部,其实没造成多大的损害,真要按律法追究,也追究不到太子头上。

    “……我也不知道太子何时会发难,但是。”谢显摸摸她的头,“不论在任何地方,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萧宝信点头,他心里比他说出来的甚至还要更复杂。

    有些是有根据,有些甚至是胡乱揣测,他甚至怕宫里的妃嫔乱斗,以至于她跟着吃了挂落,总之各种担忧,甚至可以说是杞人忧天。

    简单来说,把她放出他的视线之后,他就担心万一有个天灾人祸。

    就他这身体,合该死在她前边儿啊。

    “……”萧宝信无语了。

    如果说怀了身子之后她一时之间难以适应,有方方面面的担忧,也在他花样忧虑之下瞬间自行解毒了。

    连被害妄想症都没有他严重,她还是歇了吧,不想了。

    两口子就因为胡思乱想把自己想疯了,怪招人笑的,不能一搭搭俩。

    “你放心吧,谁敢惹我,我揍谁。”萧宝信存心安他的心。到皇宫大内,她还真不敢乱出手,一是有了身子怕闪着腰,二则不知哪片云彩有雨,万一给谢萧两家招灾。

    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好了。

    太子现在都把尾巴夹起来了,她也夹,不丢人。

    她是冲动手欠,审时度势还是会的,有的人能揍,有的人不能揍,不能揍的时候又分为可智取,还有当时不能取的,她分的门清儿。

    萧宝信这么说并没有安慰到谢显,最近太子安静的太过,他心里放不下。

    那草包什么时候上蹿下跳,反而让人放心,这么安静,只怕没憋着好坏。

    可有些话他也没法和玉衡帝说你收拾你亲儿子的速度有点儿太慢,手段太温?

    皇帝只会觉得你干涉储君之位,图谋不轨。

    到最后太子倒台,万一哪天念起太子的好,对太子所有的愧疚都会转化为对他的恼怒。

    除了给自己招灾,没半点儿益处。

    他能做的也只是令谢家死士都盯紧了东宫和王家。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谢显喃喃道。

    “防患于未然,没什么不好。”萧宝信扬头亲亲他的下颌。

    没反应。

    这事儿大了,什么时候她撩拨谢显,他没给过她反馈啊,这回分明都堵心里,连她都没空搭理了。

    萧宝信起身推他一把,揪起他的前襟,嘴就冲着他亲下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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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猛于虎介绍:
要问娘子哪家强,青溪巷东萧小娘!
谢显用整个身体在拒绝:娘子请自重,本官并非心悦于你。
萧宝信却分明听到风在吼马在啸,他的心里在咆哮: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
这是一个盛世美颜,能听到别人心声的凶娘子和口嫌体直,欲拒还迎的病娇相公你退我进,你追我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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