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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墨香全文阅读

作者:徐三问     三国之墨香txt下载     三国之墨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3 黄金台上 衣冠将相 上

    冬至来临,风雪交加;京师内外,唯余茫茫。

    正午时分;延熹里,董府。

    此间本是故大将军何进的府邸,如今已经被董卓据为己有。此时,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正在府上作客。

    “袁本初逃亡多日,某家以重金悬赏,至今未有所得!”两个多月过去,董卓略显富态,更见气势,“其中缘故,两位可知?”

    继袁绍逃亡不久,后将军袁术、骁骑校尉曹操等人,也先后出奔。因在关东世族中的地位大为不同,董卓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袁绍。

    “相国过虑了!”周毖首先开口道,“废立天子这等大事,非常人敢想,更非常人敢做。袁绍不识大体,因恐惧而逃亡,并非另有所图。”

    就在月前,天子下诏,以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其权势风头,一时无二。

    “周尚书所言甚是!”伍琼接过话题道,“相国悬赏求购,反而容易激起变故。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其网罗豪杰,招募兵众,乘势而起,则关东州郡,恐非相国所有!”

    董卓闻言,陷入沉思之中。

    周毖见状,趁热打铁道,“不如赦免袁绍,拜为一郡太守,此子一旦免罪,必然大喜,如此相国当可无忧!”

    “两位说得在理!”董卓夙愿得偿,也不想横生枝节,欣然应允道,“袁本初既然亡命渤海,某家就赏他出任当地太守,再添一个乡侯!”

    他如今大权在握,出手更显大方。

    “相国英明!”

    周毖、伍琼一听,喜形于色。

    董卓略一停顿,嘿然笑道,“有韩馥在冀州替某家看着,谅袁本初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袁绍出奔之后,董卓为掌控关东州郡,做了一系列的部署。

    前后以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名士孔伷为豫州刺史,骑都尉张邈为陈留太守,名士张咨为南阳太守,骑都尉鲍信为济北相,大将军府掾王匡为河内太守,等等。

    以上众人,俱都出自关东世族。董卓此举,可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看起来不失为一着妙棋。

    周毖、伍琼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齐声赞道,“相国谈笑之间,布局天下,实非常人能及!”

    “早间有人来报,黄金台业已筑成。”董卓了解这桩心事,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不如趁此机会,大封群臣!”

    黄金台,又名招贤台,最初为战国时期燕昭王所筑,仿千金买骨之事,招贤纳士,先后得乐毅、剧辛等人才来投,遂有后来攻齐之举。

    如今董卓执掌朝堂,简拔天下人才,不由生出效仿先贤之心,令人按燕昭王旧事,在北宫德阳殿外,修筑黄金台。

    次日清晨;黄金台。

    此刻风雪已住,天地之间一片雪白,伴着雄壮的礼乐,更显庄严肃穆。

    董卓一身朝服,手按宝剑,与天子刘协并立台上,身后数步之外,站着太傅袁隗,另有数十宫中内侍。

    台下文武百官齐聚,另有千余精锐甲兵,手持刀盾长矛,肃然拱卫。

    礼乐声停,为首的内侍迈步上前,朗声宣告道,“新天子登基,百废待举。今有相国董卓,公忠体国,特筑黄金台,以招贤纳士!”

    语声暂停,台下千余甲士齐声欢呼,震耳欲聋,良久方止。

    “今日在此封赏群臣,以壮声色!”内侍展开一卷金色帛书,高声诵道,“诏令:司徒黄琬迁太尉,司空杨彪迁司徒,光禄勋荀爽迁司空!”

    三公之中,太尉掌兵事,排在首位;司徒掌民事,次之;司空掌水土,再次之,俱秩万石。

    礼乐声中,黄琬、杨彪、荀爽上到台上,谢过恩典,立在一旁。

    “太仆王允,心怀社稷,勤于政事,兼领尚书令!”

    近年来,尚书台综领政务,以尚书令为首,下辖仆射、左右丞、六曹尚书,与公卿共理外朝,实权极大。王允能出任此职,显然深得董卓信任。

    “陇西李儒,拜为郎中令!”

    郎中令之职,始置于秦,为九卿之一,掌宫中宿卫,汉武帝刘彻改为光禄勋,如今董卓重置,却是架空了光禄勋一职的兵权。

    “南阳刘表,拜为北军中侯!”

    此为刘表旧职,后被何颙取代,如今算是官复原职。

    内侍接着宣诏,内容却是此前韩馥等人的任命,如今再次昭告,自然是借机展示董卓对世族名士的友善,以收拢关东士人之心。

    至于袁术的后将军、曹操的晓骑校尉,诏令中既未重申,也未革除。

    “汝南袁绍,拜为渤海太守,封邟乡侯!”内侍继续诵道。

    袁绍本为司隶校尉,逃亡之后,一直被董卓以朝廷名义重金求购,如今当众封赏,自是接过不提。

    场上文武百官听了,神色各异。

    “汉阳牛辅、陇西董越、武威段煨、辽东徐荣、五原吕布,俱迁为中郎将!”

    “吕布骁勇善战,深明大义,另加封都亭侯!”

    这份额外的封赏,却是董卓联姻不成,怕吕布心生隔阂,作为补偿。

    “北地李傕、张掖郭汜、武威张济、金城樊稠,俱迁为校尉!”

    “武威贾诩,拜平津都尉!”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董卓此番封赏,其中大有讲究:关东世族,或在朝中为公卿,或在地方为刺史、郡守;京师兵权,俱都掌握在董卓心腹亲信手上。

    除刘表之外,其他将校均出身边郡。

    将校差异,也有道理:牛辅、董越为董卓亲属,段煨则沾了故太尉段颎的光,徐荣治军之能居诸将之首,吕布骁勇善战、当世无双。

    李傕、郭汜等人,出任校尉,正是带兵独立作战的中坚力量。

    至于胡轸、华雄,虽有武勇,其综合价值,却又不如前者。

    ------------

    午后;河南尹,平阴县。

    县衙后堂,陆翊正与此间主人杜阳端坐叙话。

    “想不到你我竟有这般渊源。”杜阳听陆翊道明来历,捻须笑道,“不知子羽此次前来,有何作为?”

    他年近四旬,相貌周正,胸前三缕长须,体型略显壮实,正是当年墨家前辈杜诗的后人。

    数日前,陆翊得知京师变故,更觉时不我待,当即启程赶到汲县,当地果然仍有杜诗后人,犹为当地豪族,这一代家主杜阳,时任平阴县令。

    最为巧合的是,那日珞伽隐约记起,韩小雨的母亲杜氏,正是杜诗后人。

    方才陆翊提起墨家渊源、紫桃沟杜氏,得杜阳亲口确认。

    算起来,那杜氏正是杜阳从姊,陆翊、珞伽与韩小雨俱为杜阳晚辈。

    “如今天下动荡,不久或有大乱。”陆翊不多客套,直截了当道。

    “小侄前往野王执政,期望组织耕种,教化百姓,在乱世中开辟一片净土。只是麾下内政人才奇缺,故而来找杜叔求援。”

    “子羽倒是好志向!”杜阳一听,好感倍增,欣然道,“如今恰有两名人才避乱在此,我自当为你引见,看对方是否情愿随你前去野王。”

    此前京师内外大乱,多有人家离开雒阳,到附近郡县避难。

    陆翊一听,喜出望外道,“不知是何方人士?”

    “颍川枣祗,河南任峻。”杜阳道出二人来历,不忘赞许道,“若论治理地方,组织耕种,两人尤胜杜某几分。”

114 黄金台上 衣冠将相 下

    三日之后,清晨,风雨大作。

    雒阳城,上东街,区家宅院。

    一名眉目如画、肩宽体壮的妇人神态悠闲,在后院屋檐下烤着火炉,不时逗弄怀中的波斯猫,正是昔日在风陵渡口出现过的猫姐区寒。

    旁边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来回踱步,似在吟诗作赋,看上去其貌不扬,自然便是兔哥郑经。

    “这鬼天气!”区寒忽地抱怨道,“明明还是凛冬,怎么却下起大雨来了?”

    “战国时期,邹衍含冤入狱,故有六月飞雪。”郑经接过话题,愤然道,“如今寒冬时节,风雨如晦,只怕是有乱臣贼子当道!”

    “近日董相国令人筑起黄金台,招贤纳士。”区寒瞥了丈夫一眼,幽幽道,“每日均有大量士子应征出仕,怎么就不见你前去试试呢?”

    郑经晃了晃脑袋,肃然道,“董卓虎狼之辈,郑某不屑与之为伍!”

    “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这些当世大族俱都应征出仕,偏偏你还自命清高。”区寒撇了撇嘴,讥讽道,“莫非你还敢自比卢尚书不成?”

    数月之前,前尚书卢植因谴责董卓专权,被当场免官,此事早在京师内外传开,被不少士人誉为楷模。

    “有何不敢!卢尚书是读书人,郑某莫非就不是?”郑经一听,正色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后面这句话,出自《孟子》,颇有勇者不惧之意。

    “看把你能得!”区寒瞪了丈夫一眼,嗔怪道,“你有这志气固然是好事,但祸从口出,如今京师内外,都是董相国的兵马,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当年风陵渡口之事,那个英俊无比、状若天神的伟岸男子,听说现在也投在董卓麾下,为将封侯,极是风光。

    郑经似乎也想起了当年之事,犹豫再三,颓然道,“为夫明白!”

    他此时颇有些懊恼,当年为何不学班定远弃笔从戎,在这动荡之际,远胜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夫人!老爷!不好啦!”就在这时,伴着仓惶的呼叫声,一名家仆浑身湿透,跌跌撞撞地从前院跑来。

    郑经神色肃然,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西凉军杀进来了!”那家仆面色惨白,似乎见到了极为可怕之事。

    董卓麾下穿着,与京师士卒略有不同,均头戴圆边宽帽,衣甲杂有野兽皮毛,且多有羌胡血统,极好辨认。

    郑经、区寒夫妇正在惊疑之间,就听前院传来几道凄厉的惨叫,接着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兵刃、铠甲的撞击声。

    “此间主人,倒是懂得享受!”

    一名身高七尺出头、身着精铁全甲的将领,在数十名全副武装的西凉军士簇拥下,缓缓来到后院。

    区寒一家,祖上也曾出过九卿高官,如今虽然早已没落,但在雒阳城中,依然算得上一方富户,宅院中的摆设,自然相当不错。

    “你是何人?怎敢擅闯民宅?”郑经见状,急忙挡在妻子身前。

    “某乃西凉都尉胡轸,前番十常侍祸乱宫廷,我等奉诏前来勤王,护得尔等平安。”来人眼中幽光一闪。

    接着嘿嘿笑道,“如今军中物资紧缺,奉相国之令,来寻各位借些财物犒军!”

    他所谓借,实与明抢无疑。

    郑经气得面红耳赤,正待据理力争,只听身后区寒道,“不可鲁莽!”

    区寒生长在京师之中,到底多些见识,知道如何取舍。

    “大人既是奉相国军令,民妇一家自当配合。”区寒轻轻推开丈夫,缓缓起身道,“不知需要贡献多少财物?”

    胡轸起初没大在意,此时看得真切,不由色心大起,上前一把将妇人抱起,大笑道,“只要你将大爷伺候得舒舒服服,其它事情自然好说!”

    这家伙显然就是一个荤素不忌的主,对方身材虽然差了一些,但眉目如画,皮肤雪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让他有些难以自制。

    “禽兽!”

    郑经见状,大叫一声,扑上前去。

    胡轸哪里将对方放在眼里,此时怀抱妇人不便抽刀,抬手便是一拳击出,郑经顿时飞出丈许,跌落雨地,鲜血狂喷,眼见不活了。

    “夫君~!”区寒被胡轸吓得懵了,眼见丈夫倒地吐血,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用力挣扎。

    喵~!

    波斯猫忽地窜起,冲胡轸面孔一挠。

    “找死!”胡轸一声暴喝,一把抓在手中,往地上一摔。

    喵呜~!

    那猫发出一道凄厉至极的惨叫,顿时当场毙命。

    胡轸在转眼之间,击毙一人一猫,竟丝毫不以为意,纵声狂笑道,“此间主人胆敢阻扰军令,男子格杀勿论,妇人任由儿郎们享用!”

    “嗷嗷~!”

    数十名西凉军士手舞刀矛,齐声欢呼,状若野兽。

    此种情形,一时之间,在雒阳城内不断重演。

    ------------

    午间;延熹里,董府。

    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顶着风雨,匆匆赶来,求见相国董卓,到得堂上,才发现场上另有一人,两人认出对方正是侍御史扰龙宗。

    扰龙为复姓,极为罕见。

    “如今军士肆虐,但见富贵人家,即冲撞入内,抢劫财物,淫辱妇女。”扰龙宗慷慨激昂,声色俱厉道,“京师内外,几成盗匪横行之地!”

    董卓倚靠在上方宝座上,双眼微眯,神色渐怒。

    扰龙宗不顾董卓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还请相国下令,将为祸将士军法从事,还京师百姓一个公道!”

    “来人啦!”

    董卓忽地睁开双眼,大喝道,“此贼来见某家,竟敢随身佩剑,定是图谋不轨,拖到府外当众挝杀,以儆效尤!”

    旁边冲上来数名军士,揪住扰龙宗双臂,往外就走。

    周毖、伍琼不禁看得呆了。

    董卓这一番操作,前后毫无关联,简直风牛马不相及。

    “两位来见某家,又是何事?”董卓收敛气势,仿佛刚才暴怒如罴的并非本人,眼光在两人腰间缓缓扫过,微笑问道。

    周毖、伍琼顿时恍然,急忙恭声道,“属下路过相府,想起多日不曾问候相国,特地进来拜见,并无它事!”

    董卓目光所及,正是两人腰间的佩剑,方才他针对侍御史扰龙宗的怒火,显然另有所指。

    周毖、伍琼头脑灵活,自然识得实务,对真正的来意一字不提。

    “既然已经见过,那就退下吧!”与数日之前相比,董卓更显倨傲,再难保持当初礼贤下士的姿态。

    两人心下惶然,匆匆告退。

    堂外进来一人,却是董白,她上前道,“父亲大人既然有心留名青史,为何纵容军士奸杀掳掠?”

    如今满朝上下,怕是只有董白才敢这样与董卓说话。

    董卓对眼前这个女儿,显然极为宠爱,笑着道,“雒阳久为京师,城中多有富户,金帛财物,家家充裕。”

    董白面无表情,只是凝神静听。

    “为笼络天下士人之心,公卿州郡之位,某家多让与关东世族。”

    董卓继续道,“军中将士追随某家征战多年,既然无法在官职上满足他们,免不得要借城中富户之手,赏赐儿郎们一些妇人财物!”

    董卓在边地带兵多年,一向都是如此激励士卒,如今进驻朝堂,在他看来,依然离不开这一套手段。

    “如此作为,民心大失,恐怕将被他人利用!”董白眉头一蹙,斟酌道,“且青史之上,必是千年骂名!”

    “呃哈哈哈呵~!我儿到底天真!须知世俗人心,不患寡而患不均。”董卓大笑道,“城中富户被劫,他人或许尚在拍手称快,亦未可知!”

    董白一听,目露疑色,虽然并未反驳,却明显不以为然。

    “青史如钩,兴亡由人!”

    董卓见状,耐住性子道,“只要朝堂大权牢牢掌握在手,史书如何撰写,但随某家心意而已!”

115 龙蛇影外 风雨摆渡 上

    午后,风雨不止;南宫,司马门。

    “此乃先帝所赐羽林虎贲令,我欲入宫见弘农王一面!”史阿身披蓑笠,拿出令符,向守在宫门的西凉众军展示。

    “‘剑师’史阿!”当值的军侯李蒙一见,略感吃惊,随即拒绝道,“相国早有诏令,若无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与弘农王相见!”

    弘农王刘辩为前任天子,董卓怎么可能不严加防范,予人可乘之机?

    史阿早有预料,此次前来,但尽人事而已。

    自八月初十常侍之乱算起,已经过去三个半月,董卓携数万大军之势,合纵连横,尽揽朝堂大权。

    如今董卓据有武库甲兵、国家珍宝,更是威震天下,随心所欲,号令一出,莫敢不从。

    近日来,更是肆无忌惮,纵兵劫掠城中富户,抢人钱财,毁人@妻女,夺人性命,无恶不作。

    史阿心知,如果再不离开雒阳,他怕是要忍不住对董军动手,到时候难免波及更多无辜之人,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只盼弘农王蒙天之幸,能够留得一条性命!

    史阿一念及此,遥望宫中,揖手为礼,随即转身赶往自家府上。

    沿途所经民宅,不时有惨叫之声传出,又有全副武装的西凉士卒往来进出,或携大箱财物,或拥宅中妇人,俱都满载而归。

    史阿双手微微颤动,几度想要拔剑出手,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并不怕死,但眼前之事,却非一人生死可定!

    无可奈何之下,唯有在风雨之中策马狂奔。

    “大人回府啦!”史阿刚到府门,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戴着斗笠,冒雨迎将出来,却是昔日韩龙在石头村救下的李二狗。

    当年,他听从韩龙的劝告,立即与王寡妇母子离开村子,前来雒阳投靠史阿为仆,不久与王寡妇成亲,育有一女。

    几年过去,李二狗在史府之中,生活有了保障,气色反而更见红润。

    三个月前,陆翊等人前往河内野王,史阿将所有家财交出,又询问府中仆人意见,众人忧心京师局势,全都愿意同行。

    只有李二狗送走妻儿,自己却坚决留下来照顾史阿起居。

    眼见李二狗殷勤地牵过马匹,史阿心中一暖,开口道,“二狗,我们也该离开京师了,不久之后,你即可与妻儿相见!”

    “太好了!”李二狗欣然道,“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哩?”

    他很识趣地没有问起缘由,只是关心行程,以做必要的准备。

    府中除了史道人他们,虽然只剩下一主一仆,但出门远行,必要的衣食财物,还是需要准备一些。

    “事不宜迟,就在今日吧!”史阿决心一下,再不犹疑,吩咐道,“你准备一辆牛车,两匹快马,先去后院带上信鸽,再取些衣物钱财,回到前院等着,我去与兄长话别!”

    史府颇为宽敞,进入大门后,又分东西两套院落。

    东边为史阿的住处,除了前堂后院用于会客居住,剩下全部辟为演武场;西边却又不同,足有四进院落,供史道人及数百婢女吃喝玩乐使用。

    史阿寻到西边后院,终于在一堆美女丛中找到史道人。

    “你这性子,早该离京才是!”史道人一听兄弟道明来意,不由笑道。

    “董卓虎狼之辈,暴虐无道。”史阿眉头一蹙,沉声道,“此前为揽朝政,故作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如今大权在握,难免露出本来的模样。”

    他语声一顿,缓缓扫过场上美人,提醒道,“兄长坐拥数百美貌娇娘,树大招风,当心惹祸上门!”

    “二郎多虑了!”史道人哈哈笑道,“早在一月之前,为兄已经与董相国搭上关系,私下多有往来,相谈甚欢。”

    史阿一听,不愿多言,拱手道,“那小弟就告辞了!”

    ------------

    黄昏时分;小平津港。

    北邙山,东西绵延数百里,落在风雨之中,宛如龙蛇起伏。

    小平津港,正在北邙山中段北麓,港口年久失修,往常鲜有舟船出没,今日情形却有不同,虽然风雨交加,天色晦暗,却仍有船只往来摆渡。

    大河南岸,陆翊、杜阳身披蓑笠,任凭风吹雨打,岿然而立。两人身后不远,另有数十名精锐骑士拱卫,正是陆翊麾下羽林儿郎。

    “不想新天子登基不过数月,京师又现兵灾!”杜阳眉头紧蹙,喟然长叹,“自午间开始,逃亡过来的民众,已有数千!”

    “董卓残暴,麾下凉州兵马,亦多豺狼之辈。”陆翊神色肃然,沉声道,“此间离京师不过数十里地,朝堂但有变故,势必波及!”

    小平津港,正在平阴县境内。

    他见杜阳沉默不语,接着劝道,“杜叔何不随小侄北上野王?”

    “我身为朝廷命官,怎好擅离职守!”杜阳缓缓摇头。

    他指着场上的难民问道,“这些人中不少为雒阳富户,坐享荣华,少有一技傍身,如今家财被夺,几近废人,你打算如何安置?”

    遭劫的对象虽为富户,但其宅中家仆婢女,也并受其害,大多跟随落难的主人一起逃出。后者能够自食其力,前者反而是个麻烦。

    “农工之事,自然指望不上。”陆翊似乎早有打算,回答道,“教人读书识字,开设酒肆工坊,外出与人商谈,或许还能胜任。”

    “那也不错!”杜阳颌首称是,有些惋惜道,“枣祗、任峻二人与你相谈甚欢,却不愿北上,殊为遗憾!”

    陆翊正待接话,忽地神色一凝,看往平阴县城方向。

    但见风雨之中,一架牛车缓缓驶来。

    到得近前,从车内跳下两人,俱都身披蓑笠,正是枣祗、任峻,“我二人改变主意了,愿意随子羽北上野王!”

    看来雒阳城内的变故,影响的不止京师富户,还有未雨绸缪的智者。

    “能得两位相助,当真让人喜出望外!”陆翊一听,欣然笑道。

    他在平阴县驻留数日,与杜阳、枣祗、任峻多有交谈,深知三人俱是精通内政的稀有人才,本来以为将要空手而归,不想喜从天降。

    “军政二事,相辅相成。”枣祗神色凝重,转向杜阳道,“平阴一县,若在治世,当为难得的沃土,倘处乱世,却毫无自保之力!”

    京畿一带,在王朝鼎盛时期,自然享有地利,并有种种特权;一旦天下大乱,却是首当其冲,遭遇种种不幸。

    西都长安及周围郡县,即是最显著不过的例子。

    “就在方才,子羽已经劝过我了!”杜阳哂然一笑,朗声道,“我为此地县令,负有守土之责。倘若局势当真不可作为,杜某亦非愚忠之人!”

    他这番言语,口风却是有所松动。

    陆翊在一旁听了,暗暗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远处忽地传来一道沉稳语声,“子羽,不想竟在此地相见!”

    声音入耳,陆翊只觉十分熟悉,抬眼望去,只见暮色风雨之中,两马一车迤逦而来,当先一骑,正是师兄史阿。

116 龙蛇影外 风雨摆渡 下

    陆翊一见史阿,更是大喜过望。

    “仲陵兄!”眼见史阿来到近前,枣祗、任峻齐声招呼。

    两人此前常驻雒阳多年,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京城剑师。

    场上唯有杜阳与史阿不曾相识,但经陆翊引见,一是墨家前辈杜诗后人,一是“剑宗”王越的大弟子,两人很快也就熟络起来。

    “如今京师情况,到底如何?”杜阳问道。

    “自早间开始,董卓纵兵洗劫京师富户,奸杀掳掠,无恶不作。”史阿提起这事,恨意难平,“侍御史扰龙宗以此进谏,竟被董贼令人当众挝杀!”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此等恶行,以灵帝刘宏之昏庸、十常侍众獠之凶残,二十年间,也俱都不曾做过。“暴罴”董卓,刚一掌权即爆发兽性,天下危矣!

    “二狗,把车赶过来!”史阿挥手示意。

    眼见李二狗把牛车赶到近前,史阿轻轻掀开车帘,只见里面一名妇人衣衫不整,状若痴傻,旁边躺着一名中年男子,浑身血迹斑斑,生死不知。

    “这对夫妇,女的唤作区寒,乃是上东街一带有名的富户;男的名叫郑经,曾在开阳太学多年。”

    史阿喟然叹道,“今早区家被西凉军破门而入,家财俱被洗劫一空,两人一遭淫辱,一被重伤,幸得二狗发现,一起带出城来!”

    众人一起望向李二狗,似乎有些惊讶。

    李二狗目露悲色,沉痛道,“当年俺一家人刚到雒阳,盘缠用尽,饿得有气无力,路遇这位夫人,蒙她不弃,请了一顿饱饭,一直不敢相忘!”

    他虽不过一介乡野小民,却也知恩图报,在路过区家宅院的时候,见到情形不对,征得史阿同意之后,进去探查,这才带出区氏夫妇。

    众人一听,均有欣赏之意。

    “如今朝堂上下,龙蛇混杂,风雨如晦。”杜阳心有所感,慨然道,“我等力量虽小,却也不甘落后,应如子羽这般,在龙蛇影外,摆渡救人!”

    这里船只摆渡之事,本由陆翊提出并组织,逃亡之人的未来生计,也大多着落在他的肩上。

    “正该如此!”史阿等人闻言,齐声应道。

    陆翊担心杜阳留在此地的安危,蓦地扬声大喝,“方悦何在?”

    附近数十羽林儿郎中,为首的军侯应声纵马而出,来到近前,抱拳请示道,“大人有何指令,但请吩咐!”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体形彪悍,猿臂狼腰,手执长矛,悬弓负箭,乃是早年加入的羽林孤儿,曾随陆翊辗转各地,身经大小十余战。

    陆翊目视方悦,沉声道,“你领十骑,留在杜县令身边,务必护他周全!”

    “诺!”方悦轰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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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之后,清晨。

    河内郡,野王县。

    此前从雒阳城中逃出的上万难民,除少数人前往其它州郡投奔亲友之外,半数以上都渡河北上,在陆翊等人的护送下,平安抵达野王境内。

    留守在县城的珞伽、曹纯,与后来避难而来的卢植,早就得到消息,领人迎到城外,帮忙安置难民。

    众人一起行动起来,枣祗、任峻虽然初来乍到,但精通内政,也很快加入到人群之中。

    到得午时前后,终于将数千难民安置妥当。在卢植的提议下,正好到县衙一起就餐,为史阿、枣祗、任峻等人接风洗尘。

    卢植为海内大儒,又是龙门学苑三大清流领袖之一,自然坐了首席。陆翊、珞伽身为此间主人,分左右相陪。

    史阿、枣祗等人依此坐下不提。

    众人都是务实之人,在宴席上也不废话,简单填饱肚子、谈过朝堂局势之后,很快经由卢植之口,进入正题。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卢植曾任太守、中郎将等职,对民事、兵事俱都十分熟悉,“一县虽小,却也诸事齐全。”

    陆翊等人虽有想法,却都凝神静听。

    “当务之急,一是发展计略,二是人员职守。”卢植继续道,“如今我等俱都奔着子羽而来,自然还请子羽为大家解疑。”

    他虽通军政,却并无揽权之意,只为引导后辈。

    陆翊闻言并不客套,起身来到场中,朗声道,“倘若我等身处盛世,无非士农工商而已,如今乱臣贼子当道,却不得不加上兵事。”

    他所谓兵事,自然并非地方治安。

    “卢师所提计略,可用九字概括:开民智,兴民生,捍民利。”陆翊双目熠熠生辉,侃侃而谈,“眼下当以民生为首,辅以兵事捍卫民利。”

    此言一出,简洁明了,众人俱都颌首称是。

    “陆某不才,自居县令一职。”陆翊神色肃然,谈起人员职守,“县丞之位,却要委屈卢师担任。”

    按照汉制,超过万户为大县,县尊称令,否则为小县,县尊称长;均设县丞一人,署文书,典知仓狱;县尉大县二人,小县一人,主盗贼。

    “卢某责无旁贷!”卢植欣然应道。

    他早在陆翊登场之时,已经让到旁边席上,以示自家态度。

    陆翊接着望向史阿,“县尉一职,还得劳烦师兄。”

    如今人手不足,故而从简,只设置一人。

    “诺!”史阿自无异议。

    “廷掾、劝农掾二职,恳请济民、伯达不吝出任。”

    枣祗,字济民;任峻,字伯达。

    眼见陆翊双目饱含期望,两人并不犹疑,一起点头应允。

    县中尚有制度掾一职,因暂无合适人选,陆翊先行略过。

    “目前我等有三百羽林人马,日常的操练巡逻,交由军司马珞伽负责。”他转而论起兵事,“另有军侯阿娜尔、曹纯在旁协助。”

    听到这里,卢植、珞伽对视一眼,眼中隐有笑意,却不言语。

    陆翊目光何等敏锐,不由问道,“两位莫非有事隐瞒?”

    卢植哈哈一笑,悠然道,“县里如今的人马,可不止三百羽林儿郎了!”

    眼见陆翊难掩惊讶,珞伽忍不住嫣然笑道,“公孙大娘收到飞鸽传书,派人带来三百七河义从,另有物资若干!”

    碎叶城七河义从骁勇善战、装备精良,当年曾与董卓麾下的飞熊铁骑正面争锋,丝毫不落下风。

    如今中原纷乱,正是用兵之时,公孙大娘此举,无疑雪中送炭。

    卢植亦是碎叶城故人,主动给枣祗、任峻等人介绍起七河义从的战力,两人听了更是神色振奋,对此间的前景更加充满期望。

    陆翊听到这个消息,惊喜之余,忽地想起一事,却不便当众询问。

    大事既定,枣祗、任峻车马劳顿,由曹纯领走歇息;史阿与好友卢植重逢,联袂而出,自去叙话。

    转眼之间,堂上只剩下陆翊、珞伽夫妻二人。

    “那南华夫人,大娘、许师是否知晓?”陆翊强作镇定,问道。

    事关一对儿女去向,他自然心神难宁。

    珞伽星眸一凝,黯然道,“大娘倒是曾听王师提起过公羊阁,但只知对方远在江东,其它一概不知!”

    “江东?”陆翊神色一动,沉吟道,“朝歌与江东相距数千里,南华夫人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均感无奈。

    堂外忽地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娇呼道,“陆大哥!”

    声音清脆悦耳,陆翊转身望去,只见门口出现一名长相甜美、亭亭玉立的妙龄女郎,看上去有些眼熟,猜测道,“韩小雨?”

    “正是小妹哩!”女郎见陆翊一眼认出自己,顿时笑靥如花,纤手往外一招,“还有一个小子,看陆大哥是否记得?”

    堂外应声进来一个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举止却颇为沉稳。

    “陆大哥!珞姐姐!”少年揖手为礼,向两人问好。

    陆翊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小浩子!”

    来人正是韩小雨的弟弟,当年紫桃沟的垂髫孩童,韩浩。

117 宝马香辇 初平天下 上

    岁旦之日。

    雒阳北宫,德阳殿,百官朝会。

    汉帝刘协头戴平天冕冠,衣着章纹冕服,高踞蟠龙宝座之上;相国董卓手扶宝剑,脚蹬勾履,傲然卓立群臣之首。

    “天子诏令:自新帝登基,董相国秉政,四海升平,八方宁靖。值此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际,改元初平,以彰国威!”

    随着内侍的一道庄严宣告,标志着初平元年(公元190年)的到来。

    “恭送董相国!”内侍拖长声音,又是一道唱喝。

    如今朝会只是一个形式,改元之事一了,自然散去。

    董卓面带笑意,顾盼自得,缓缓走向殿外,不止文武百官躬身揖手,连天子刘协也起身目送,以示敬意。

    啊~嚏!

    随着董卓的一声喷嚏,文武百官的身躯又弯得更低了一些。

    “相国!”眼见董卓出殿,吕布手持方天戟,上前问候。

    董卓微笑颌首,吩咐道,“回府!”

    殿门左右数十名持矛锐士聚拢过来,尾随两人身后。

    一行人来到朱雀门外,早有一驾华丽的车辇恭候多时,上有诸侯华盖竖立,以五匹大宛宝马牵引,内有双螭龙耳香炉,燃着南海进贡过来的沉香。

    车辇周围,另有数百装备精良的西凉骑士环立拱卫。

    眼见董卓款步走近,御者急忙俯趴在地,以身做阶,待对方踏着背脊登上车辇,这才站起身来,缓缓驶动车辇。

    吕布翻身跨上赤菟,引数十锐士开路,后面数百人马,团团护住宝马香辇,一起朝延熹里相府方向行去。

    沿途之上,无论行人车马,纷纷避让道路两旁,稍有躲避不及者,即被前锋锐士以长矛抽中,远远跌开。

    一路无事,直到宝马香辇进入相府大门,来到堂前阶下。

    “末将告退!”吕布兜转赤菟,来到车辇旁边,拱手辞别。

    年前,吕布再次婉拒联姻提议之后,董卓倒是并未生气,只是经常让他随行,拱卫自身安全,吕布自然不好拒绝。

    董卓此举,自是把吕布当作极为亲信之人,让胡轸、华雄等人好生羡慕。

    堂后涌出一群美貌婢女,莺声燕语,簇拥董卓入门不提。

    吕布策马出得相府大门,往西走了不到半里,街边忽然有人高呼道,“吕将军,暂且留步!”

    “王令君!”吕布勒住赤菟,转首望去,一眼认出对方,却是太原王允。

    王允如今兼领太仆、尚书令二职,掌有政事实权,极得董卓信任。

    “王某久仰将军威名,只是一直不曾上门拜见。”王允捻须笑道,“今日不用料理政事,将军若不嫌弃,何不到我府上一叙?”

    此刻朝会刚散不久,王允的府邸并不在附近,显然刻意在此等候。

    “呃~?”吕布神色一动,似有所思。

    因为沧月的缘故,吕布的志向在于封侯,如今虽然已经得封都亭侯,却还不是真正的公侯,后面尚有两道门坎:乡侯,县侯。

    以吕布的出身,这个志向,想要达成,其实极难。

    拿董卓为例,出身西凉豪族,朝中又有董后、十常侍、袁阀照顾,征战多年,也不过位列乡侯;直到数月前,他总揽朝堂大权,才得封县侯。

    与之对比,关东门阀子弟,封侯却是再容易不过,比如袁绍,寸功未立,还曾与董卓作对,此前不仅官拜太守,还同时位列乡侯。

    其中差别,落在吕布眼里,当真苦涩难言。

    太原王允,出身豪门世族,本人也是关东名士能吏,曾师从故太尉胡广,与大儒蔡邕份属同门,与关东世家门阀,关系盘根错节,纠葛极深。

    出身无法改变,人脉却可积累。如今王允主动示好,如何能够拒之门外?

    吕布一念及此,欣然笑道,“那就有劳王令君了!”

    ------------

    河内郡,野王县。

    最近一个来月,县衙上上下下一直忙忙碌碌,但因为有着清晰美好的愿景,众人却都感到极为充实。

    按照陆翊、卢植等人商量的计略,一面联合乡间望族,修缮地方坞堡;一面开垦山野荒地,组织逃难民众屯田。

    在这个过程中,枣祗、任峻自然名副其实,起了极大的作用;韩小雨、韩浩姐弟,却也给了陆翊、卢植不小的惊喜。

    姐弟俩本就出自农家传人,韩小雨到碎叶城求学将近十年,更是精通天文地理、种植农耕。

    韩浩早被任峻找去当了副手,枣祗也几次三番找上门来,希望韩小雨出任副职。韩小雨的态度却很坚决,帮忙可以,但职位免谈。

    她一有机会,就跟在陆翊身边,忙前忙后,全然不懂避嫌。

    这一日,岁旦午宴尚在进行,陆翊、珞伽提前退席,来到后园叙话。

    “韩小雨这丫头,怕是真的看上你了!”珞伽星眸流转,似笑非笑。

    “珞小花!”陆翊一听,肃然道,“韩小雨的态度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呃~?”珞伽一脸若无其事,问道,“那什么才重要呢?”

    “重要的是----”陆翊拖长语音,忽地哈哈大笑,“珞小花,你吃醋的样子,当真令人动容!”

    “噗嗤~!”珞伽忍不住笑出声来,娇喝道,“土贼,做个了断吧!”

    自玲珑坞初见,多年过去,两人的感情依然浓烈,一直有增无减。

    一阵打闹之后,珞伽难免想起数月前被劫的儿女,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陆翊明白妻子的心结所在,却又不知如何安慰,索性谈起别的话题,“元夕之后,我打算前去白波谷,看看那郭太与于吉到底是何关系!”

    “我陪你同去!”珞伽知道于吉实力非同小可,哪里放心。

    “白波军寇乱河东,去年十月,董卓已派牛辅带兵讨伐。”陆翊微笑道,“现在那郭太只怕自顾不暇,你大可不必担心!”

    珞伽正要再说,忽地心有所感,与陆翊一起望向园门。

    “子羽,白波谷一行,让为兄去吧!”史阿缓步走进后园,沉声道,“如今县里诸般事务刚刚起步,你不应此时离开!”

    他不等陆翊搭话,又说道,“王师之事,多年来一直是你与兴云在奔波,这次怎么也该轮到为兄了!”

    陆翊略一思忖,肃然道,“师兄若要前去,除非答应小弟一个要求!”

    “此行目的,只为确认那郭太与于吉的关系。”史阿一听,已知其意。

    他哂然一笑道,“为兄并非莽撞之人,若对方真是‘上师’于吉,我自当回来,与你等商议之后,再作打算。”

    “如此甚好!”陆翊放下心来,苦笑道,“昔日韩二哥独自刺杀张角之事,至今让我难以释怀。”

    “剑客”韩龙,任侠好险,曾一人闯入张角老巢,将其刺杀。若非当时张角重伤未愈,结局如何,实难预料!

    史阿一听,不禁问道,“兴云现在如何?”

    他此前心思俱在灵帝父子身上,对师门之事关心不够。

    “去年初我离开幽州之时,韩二哥执意留在当地,欲从宫祟、宇文呼邪身上着手,探寻于吉踪迹。”陆翊沉吟道,“有公孙瓒大军在旁,当无大碍。”

    宫祟、宇文呼邪,均为于吉的弟子,如今张角身死,这两人或许是最接近于吉的人了。

    史阿闻言颌首,转而说道,“我等既然迁居野王,自当以此地为根基,昨日我已飞鸽传书,告知碎叶城;兴云居无定所,还须子羽派人通告。”

    “师兄放心!”陆翊神色如常,显然早有安排,“三月前一到此地,我就已派人前往幽州,如今只怕快要回来了。”

    史阿一听,再无疑虑。

118 宝马香辇 初平天下 下

    黄昏时分。

    雒阳城,中东街,吕府。

    “夫君!”

    “阿爹!”

    吕布自尚书令王允处作客回府,自有娇妻阎妍携幼女迎接出来。

    早在数月之前,吕布就派高顺领陷阵卫北上,将并州众将的家眷接到雒阳。

    此前,大将军何进谋诛十常侍,令丁原率部南下,致使并州兵力空虚。若非和连横死之后,鲜卑内乱,无暇他顾,只怕雁门、云中等郡早已不保。

    如今并州诸郡太守各自为政,又有白波军、南匈奴、屠各胡出没,并非久居之所;就连军司马张杨也心怀疑虑,领数千人驻留上党一带。

    数年过去,阎妍美貌不减,身姿却更加动人,旁边的小女孩名叫吕绮玲,大约五岁左右,长得粉雕玉琢,一看就是美人坯子。

    吕布将方天戟交给旁边的陷阵卫士卒,上前一把抱起女儿,冷酷的神色消失无踪,笑着道,“小玲儿!”

    他一面逗弄女儿,一面牵住阎妍的纤手,一起步入堂内。

    这套府邸,是吕布升为中郎将之后,由相国董卓赏赐,左右紧挨着的几户人家,则是并州系众将。

    “今日岁旦,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呢?”阎妍问道。

    当年应沧月之约,阎妍虽嫁给吕布,却是妾室,她心系吕布,并无争斗心思,吕布待她甚好,在府中地位一如正妻,掌管后宅事务。

    “从相府归来途中,遇到尚书令王子师。”吕布坦言道,“受邀去他府中饮酒闲谈,是以回得晚了!”

    王子师的大名,早在太原郡时,阎妍就听人不断说起,虽然不曾见过,但尚书令为朝堂重臣,这一点她却十分清楚,不由心生感慨。

    吕布以飞将之勇,曾有射杀鲜卑大王檀石槐的惊人功绩,却迟迟不得朝廷封赏;后来,在平乐观演武中勇冠三军,所得不过区区并州主簿一职。

    直到这番南下,吕布得到董卓赏识,数月之间,先授骑都尉,再迁中郎将,封都亭侯。如今,更是连尚书令这等人物也主动相交。

    而董卓此人,当年险些成为两人仇敌。命运之奇,莫过于此。

    阎妍不再追问两人聚会细节,转而说道,“兄长派人从西凉传来音讯,还捎来一些礼物。”

    “呃~?”吕布略感惊讶,问道,“彦明兄现况如何?”

    当年吕布因沧月之故,无法给予阎妍正室之位,阎忠、阎行父子大怒,险些打上门来,又逢西凉北宫玉、韩遂等人叛乱,双方几近音讯隔绝。

    去年十月,平乐观演武,吕布虽与阎行在场上相见,却不曾言语,只知对方因早年迎佛之举,当时已是假司马一职。

    今年四五月间,传言阎忠受叛军挟持,气急攻心,旧伤复发而死,阎行更是不知踪迹,音讯全无。

    若非放心不下幼女,阎妍早就前去寻个究竟。

    “金城一带尽是叛军,不下十数万人。”阎妍神色莫名,叹息道,“兄长为保族人周全,早在数年之前,就已娶韩遂之女为妻。”

    曾几何时,哪个男儿不曾胸怀凌云之志?谁家女郎不曾暗藏三月之春?

    然而,时光一去不回,现实更是无情,有多少男儿、多少女郎都放弃了最初的梦想,被迫接受了世俗力量的安排?

    金城阎行,只不过其中较为醒目一些的蝼蚁罢了!

    “韩遂?!”

    吕布听到这个名字,有些震惊。

    此人并不以个人武勇闻名,也无纵横沙场的傲人战绩,但皇甫嵩、董卓俱为当代名将,两人联手之下,多年来也拿对方无可奈何。

    最为奇特的是,西凉羌豪如北宫玉、李文侯、王国等,俱都被韩遂玩弄在股掌之间,即使这样,仍有数以万计的羌胡一直追随于他。

    这世间真正的力量,不在武道修为,而在世俗人心!

    当年沧月的这句话,突然又出现在吕布脑海之中。

    ------------

    次日清晨;野王县。

    “陆大哥!”

    陆翊刚出衙门,只听一声娇呼,接着就见韩小雨跑了过来。

    昨日珞伽所说,并非戏言。

    夫妻之间,心意相通,并无大碍,但韩小雨这边,却是麻烦。

    若在当年,陆翊自然没有顾虑,但如今韩小雨正当妙龄,言辞之间稍有不当,只怕会伤到对方的自尊。

    “小雨妹子!”陆翊勉强笑道。

    他正在苦恼,忽然看见卢植走来,急忙迎上前去,“卢师,可是寻我有事?”

    “卢师安好!”韩小雨抢上前来,出声招呼。

    卢植何等阅历,早就看穿两人那点心思,微笑道,“本想出城看看,见到子羽,倒是想起一件要事!”

    陆翊一听,欣然道,“卢师但说无妨!”

    “可否一面出城,一面细谈?”卢植在不动声色之间,开始帮忙。

    “但听卢师安排!”陆翊心底暗赞,转头对韩小雨道,“对了,替我捎个口信给你珞姐姐,就说午间我不回县衙了!”

    “嗯呢~!”韩小雨虽然不大情愿,还是答应下来。

    眼见韩小雨消失在门内,两人转身往城外走去。

    “我观此女颇有贤能,也不计较名份。”卢植似有所思,悠然道,“子羽何不效仿前人,兼得娥皇女英?”

    “卢师见笑了!”陆翊神色一怔,苦笑道,“我并非不近女色之辈,但此生有珞小花一人,已然足矣!”

    “哈哈哈哈~!”卢植一听,纵声大笑。

    陆翊不知对方何故大笑,不由面露疑惑。

    “私事说完,该论公事了。”卢植笑罢,正色道,“前些日子,我与仲陵谈起你那九字计略,均感开民智一事任重道远,不可耽搁!”

    此言一出,陆翊双眼一亮,凝神静听。

    “正因道远,是以寸阴必争。”卢植目光悠远,接着道,“如今凛冬未过,正是农闲之时,我欲组织人手,开办县学,还望子羽应允。”

    “卢师高见!”陆翊欣然道。

    他的阅历到底不如卢植这等前辈,在大事之上虽然明智,但到具体的实施环节,难免顾此失彼,有所遗漏。

    正在这时,后方又有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目睹陆翊神色一变,卢植似有所感,回头望去,就见韩小雨跑步前来。

    “韩姑娘!”卢植心念一转,忽地出声招呼,“方才我与子羽商议,欲趁眼下农闲,开办县学,想劳烦你帮忙组织人手,不知可否?”

    他这话模凌两可,却不知到底是谁要劳烦韩小雨?

    只是落在韩小雨耳中,理所当然地认为要劳烦她的,是她的陆大哥,不由欣然应道,“好的呢!”

    陆翊在旁边见了,更觉无奈。

    须知卢植此举,在短时间内,固然能将韩小雨的精力转移,但从长远来看,岂不是更让韩小雨误会?

    “此事刻不容缓,还请韩姑娘这就随我前去!”卢植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冲陆翊抱拳作别,转身赶往县学。

    韩小雨瞥了陆翊一眼,神色略有不舍,紧随卢植而去。

119 楼台鼎鼐 剑履山河 上

    陈留城外,鸣雁亭。

    曹操身着便服,与一名中年华服男子对坐而弈。

    去年九月,曹操紧随袁绍之后,逃离雒阳。他时任骁骑校尉一职,董卓得知后大怒,诏令关东州郡悬赏捉拿。

    逃亡从一开始就不顺利,还未跑出河南尹,曹操就遭遇两番意外。

    先是藏身成皋旧友吕伯奢家中,结果误会对方要谋害自己,于是曹操抢先下手,将吕家老少尽数诛杀,事后感慨: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随后抵达中牟县,被当地亭长逮捕,送入县里大牢,幸亏有贵人从中疏通,这才得以脱困而出。

    待他好不容易抵达豫州边境,却被州牧黄琬派人拒之门外。

    只因当时董卓重用党人,并为陈蕃、窦武等人平反昭雪,黄琬乃是资深党人,自然拥护董卓号令。

    曹操迫不得已,只能停驻陈留一带,结果盘缠用尽,竟然落魄到去铁匠铺干活谋生,遭到故人嘲笑,情绪十分低落。

    正在这时,一位贵人现身了,不仅供曹操好吃好喝,还劝说他起兵反董,并掏出巨额财物用于招募兵勇。

    这位贵人,正是此时坐在曹操对面的华服男子,陈留人卫兹,字子许。

    卫兹家产富庶,慷慨大度,年少时在集市上购物,从不讨价还价,远近闻名。

    他曾被郡太守举为孝廉,出任故车骑将军何苗的幕僚,何苗被杀后,又为当时的司空杨彪效力。

    杨彪为袁逢的女婿,虽与袁绍关系不睦,却与袁术过从甚密,而袁术对曹操颇为欣赏。杨彪、袁术二人,才是站在卫兹身后的真正贵人。

    有汝南袁氏、弘农杨氏暗中帮衬,陈留富户卫兹亲自出面奔走,难怪曹操沿途能够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后来董卓为了笼络人心,骑都尉张邈被任命为陈留太守,曹操与他为多年至交,得到此人的支持,更是在陈留彻底站稳了脚跟。

    “孟德,我等既已聚集七千人马,何不振臂高呼,首倡讨董义举?”卫兹执黑棋落子,是为先手。

    他之所以毫不犹疑的支持曹操,除有朝中贵人叮嘱之外,也是一种投资,因此极盼对方能在关东豪杰中脱颖而出。

    “此前董卓沽名钓誉,收买人心,如今虽露本性,但恶名未彰。”曹操沉吟片刻,跟了一手,“我等位卑言轻,只怕还不是时候啊!”

    曹操原本募得三千士卒,又有族中兄弟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带人来投,四人俱都弓马熟练、武艺超群,算得上是兵多将勇。

    但与董卓的实力相比,却又相去甚远。若无大义在手,缺少关东豪杰支持,不过送死而已,曹操怎敢轻举妄动?

    买卖经商自是卫兹在行,权谋用兵却是曹操更加擅长。卫兹听完曹操这番话,似有所悟,不再催促。

    就在这时,城池方向有人纵马疾驰而来,到亭外跳下马来,生得虎体狼腰,彪悍绝伦,正是夏侯惇,字元让,为曹操的本家兄弟。

    夏侯惇步入亭中,沉声道,“孟德,太守张孟卓请你前去,有大事相商!”

    曹操与卫兹对视一眼,目中均有期盼之色。

    “子许兄,起兵的时机,或许就要来了!”曹操掷棋起身,欣然道。

    一炷香之后;陈留城,太守府。

    “孟德,天大的好消息!”张邈一见曹操,大笑着迎出门来。

    “东郡太守桥元伟得朝中三公传书,言及董贼逼迫君臣,窥视宗庙,每日更甚,满朝公卿无以自救,唯有期盼关东义兵,解救国家危难。”

    张邈略一停顿,接着道,“桥元伟代为传书州郡,号召各地起兵勤王,相约前往酸枣会盟!”

    曹操目中精光一闪,问道,“除了孟卓之外,桥元伟还曾移书何人?”

    “渤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广陵太守张超、山阳太守袁遗、河内太守王匡、济北相鲍信、长沙太守孙坚。”

    “另有冀州牧韩馥以及孟德,俱列书信之中!”

    上述众人,或为大将军何进旧部,或为汝南袁氏门生故吏。

    曹操一听自己名列传书之上,神情大振,慨然道,“京师楼台鼎鼐,早已腐败不堪,且看我等剑履山河,重振朝纲!”

    ------------

    两日后;河内郡,野王县。

    城内农具工坊之中,陆翊与枣祗等人聚在一起,正在探讨龙骨翻车的制作,坊外有县衙差吏匆匆赶来。

    “郡中有人奉太守之令前来,卢县丞已在接待,还请大人过去一趟。”

    河内太守王匡在京师之时,与朝中清流多有往来,同刘洪、刘陶、卢植、蔡邕等人俱都相熟,与陆翊也有数面之缘。

    自月前上任之后,王匡曾亲自来过野王一趟,对陆翊、卢植等人多有客气,明言不会干涉县里军政事务。

    如今派人前来,不知何事?

    带着这个疑问,陆翊交代一番之后,起身赶回县衙。

    来人是郡中一名李姓功曹,上次曾随王匡来过野王。

    他一见陆翊,立即道,“王府君得到东郡过来的通告,如今桥太守奉朝中三公传书,号召各地州郡起兵勤王,解救国家危难。”

    说罢,递上一份王匡的手书,里面详细写明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又在信后邀请陆翊、卢植等人共同出兵,前往陈留酸枣与关东豪杰会盟。

    陆翊与卢植对视一眼,瞬间已有决定,“还请转告王府君,董卓残暴无道,勤王之事,我等义不容辞。”

    此间事了,李功曹匆匆告辞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得到通知的珞伽、枣祗等军政官员齐聚县衙,韩小雨、韩浩姐弟也位列其间。

    陆翊将情况给大家简单说了一下,接着道,“三公传书虽然不知真假,却是讨伐董贼的良机。方才我与卢师商议,决定留阿娜尔领百骑留守。”

    野王一地,乃是众人根基,自然不容忽视。阿娜尔为人细心,又是军中宿将,由她留守,最是适合不过。

    “其余五百羽林儿郎,随我前去怀城,与郡中兵马会合。”

    从碎叶城过来的三百七河义从,早就已经编入羽林北骑,并肩作战。

    “会盟议事,自然可以。”珞伽双眸一凝,提醒道,“只是我等人马不多,又都是骑兵,当独立行军,以机动作战为主。”

    说到沙场争锋,尤其是骑兵作战,珞伽的经验在场上首屈一指,陆翊、卢植都有所不如。她此言一出,众人俱都颌首称是,无人提出异议。

    “董贼势大,兵精将广,又挟有天子百官。”

    陆翊神色凝重,肃然道,“战事一起,绝非短期内可以结束,物资消耗难计其数;后勤之事,还得劳烦卢师及县里各位同僚!”

    战争,本来就是综合实力的比拼。

    卢植、枣祗等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齐声道,“我等自当竭尽全力!”

    其实,在陆翊看来,关东群雄之中,亦不乏野心勃勃之辈,勤王之事,恐怕多有波折。

    只是,这一番话却不宜当众提出。

    此外,如今董卓祸国殃民,陆翊、珞伽与董白的昔日之约自然作废;但伽蓝寺的护法难题,却又重新回到两人面前。

120 楼台鼎鼐 剑履山河 下

    魏郡邺城,州牧官邸。

    冀州牧韩馥召集麾下文武,齐聚堂上,正就当前局势展开讨论,言语之间,自然离不开京师的董卓、渤海的袁绍。

    韩馥,字文节,出身颍川望族,本为汝南袁氏门生,担任过御史中丞。

    董卓掌权之后,为笼络人心,委任一班州郡大员,其中就有韩馥。

    此时大汉各地州郡,加上司隶校尉部,共有十三州、百余郡国,虽历黄巾等兵灾祸乱,仍有民户九百余万,人口将近五千万。

    冀州的民户总数,虽比豫州、荆州、益州略少,但每户的平均人口,却居十三州之首,此间富庶,由此可见一斑。

    其中渤海一郡,人口更是超过百万,几与凉州、并州之和相当。

    韩馥得牧冀州,麾下亦是人才济济。

    文有长史耿武,别驾沮授、闵纯,治中从事田丰、李历、刘惠,等等;

    武有都尉麴义,都督从事赵浮、程奂,不一而足。

    “近日东郡桥元伟传书各地,欲起兵勤王,讨伐董相国;又倡议推渤海袁本初为盟主。”

    韩馥高踞上座,目视下方文武,“事到如今,陇西董氏、汝南袁氏,我等该当相助何方呢?”

    韩馥虽然是汝南袁氏的门生,但冀州牧一职却是董卓所授,是以言辞之间,难免有些偏向董氏。

    此前,他更是奉相国董卓之命,派数名从事率领大队人马,屯驻渤海郡,武力监视袁绍,限制对方行动。

    “此事使君大可一言而决,属下等人自当听令。”长史耿武首先表态。

    他话音刚落,闵纯、赵浮等人立即出言附和。

    “袁本初四世三公,‘赛孟尝’之名播于四海。”田丰目中精光一闪,朗声道,“依属下之见,当相助袁氏为上!”

    他这话旗帜鲜明,显然并不认同耿武等人的立场。

    “田治中此言有理!”沮授一听,立即道,“沮某亦是此意。”

    一时之间,除了尚未开口的麴义、刘惠,场上顿时分作两派。

    堂下满座文武,耿武、闵纯、李历、赵浮、程奂,俱都忠于韩馥,向来唯他马首是瞻;沮授、田丰、刘惠,则更加亲近汝南袁氏。

    至于武将之首的麴义,情况却又更为复杂。

    他原本出身平原望族,灵帝年间避难西凉,曾追随段颎作战,晓习羌斗,麾下主力一千余人,尽为骁勇精锐之士。

    对麴义来说,为谁作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一个施展才能的舞台,让他重振平原麴氏之名,这也是他从西凉返回关东的主要缘故。

    韩馥瞻前顾后,行事毫无主见,显然并非麴义心中明主。此时,他的沉默不言,本质上何尝不是一种态度!

    沮授、田丰正在奇怪刘惠为何不出言相助,就见对方霍然出列,高呼道,“使君,属下心有一言,不吐不快!”

    刘惠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全场人员的目光。

    “依属下浅见,如今兴兵,但为国家社稷!”刘惠环目四顾,慷慨道,“何来陇西董氏、汝南袁氏之说?”

    他言下之意,显然是这天下非一人一族之天下,更非董氏、袁氏之天下!

    “如今董卓无道,逼迫天子百官,残害京师百姓,恶行确凿无疑!”刘惠继续说道,“讨董之事,不容异议!”

    厉害!

    沮授、田丰对视一眼,均在心底暗赞。

    刘惠从国家社稷出发,避开董氏、袁氏这个话题,顿时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让其他人再无辩驳余地。

    此话一出,不仅耿武等人无言以对,韩馥面上也难掩羞惭之色。

    刘惠却不为已甚,转而道,“用兵乃是凶险之事,不可首当其冲。使君不妨暂且观望,若其他州郡群雄并起,再行响应也不算迟!”

    他这话兼顾韩馥的面子、里子,给了对方好大一个台阶。

    沮授一听,趁机进谏道,“既然如此,使君不妨解除对袁本初的限制,任其起兵,以待良机!”

    韩馥一听,欣然颌首。

    ------------

    数日后;渤海南皮,郡守府。

    去年寒露时节,袁绍按照既定计略,暗中授意己方人员迎合董卓,随后趁对方不备,轻装出逃,赶往渤海郡。

    昔日的三梁四柱,何颙、荀攸留在京师,伺机而动,荀彧则弃官归乡;颜良、文丑、张郃、高览俱都跟到袁绍身边。

    袁绍得到韩馥派人送来的书信,正与麾下文武议事。

    除上述四人外,场上另有二子袁谭、袁熙,外甥高干,南阳逢纪、许攸。

    “府外监视的州里兵马,已经全部撤离。”颜良首先开口,通报军情。

    袁绍仍有少许疑虑,向张郃问道,“儁乂,昔日讨伐黄巾,你曾随韩文节作战,他这一番举动,是否另有所图?”

    有场上数名武者守护,袁绍担心的自然不是个人安危,而是举兵大事。

    “此人生性怯懦,并无主见,又好虚名。”张郃神色肃然,沉声道,“如今桥府君以大义昭告天下,他有此举措,实在不足为奇!”

    他武力一流,兼有智略,自有判断。

    袁绍一听,顿时放下心来,转而说道,“韩文节倒是大方,允我带走郡内兵马,只是数千之众,却还远远不够。”

    他自命关东群雄之首,如今举兵会盟,麾下人马若是太少,如何镇得住场面?况且,还有逃往南阳家乡的那个弟弟,就会一贯与他作对。

    “主公,此时招募兵勇,已然不及。”逢纪眉头一蹙。

    接着计上心来,“董卓入京之前,大将军何进曾遣多人招募兵马,至今尚有两人流离在外,或许可为主公所用!”

    “呃~?”袁绍精神一振,露出询问之色。

    逢纪神采飞扬,笑着道,“并州军司马张杨,青州高唐令刘备,麾下均有数千人马,且与主公有旧,何不派人招揽?”

    昔日并州刺史丁原南下,张杨本来留守太原,后来又得大将军何进诏令,外出招募兵马。

    不久何进、丁原先后横死,张杨不愿归附董卓,又被阻断北上归途,遂流落在上党一带。

    袁绍当时为何进麾下首席幕僚,与张杨自然有些来往。

    刘备南下丹阳募兵,过程也颇为曲折,辗转数月之后,出任平原郡高唐县令一职。他当年在雒阳之时,经曹操引荐,进入袁绍身边的圈子。

    袁绍闻言大喜,欣然道,“此事可行!”

    如今,张杨、刘备有兵无名,而袁绍有名无兵,双方各取所需,成功招揽的可能性极大。

    许攸见逢纪出了风头,也不甘落后,大声道,“主公,尚有另一处人马可以招揽,兵力尤胜张杨、刘备!”

    这次不仅袁绍,逢纪也感意外,一起望向许攸。

    “南匈奴于夫罗,麾下有数千骑兵,俱是百战精锐!”

    许攸见状,洋洋自得道,“当日他奉命北上讨伐张纯等人,国中遭遇变故,又不为董卓所喜,流落在河东一带!”

    “甚好!”袁绍听罢,更是喜形于色。

121 袁车骑 刘荆州 上

    两日后;平原高唐。

    高唐位于中原腹心,曾为齐国五都之一,有官马大道南通吴会、北拱神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盖因历史悠久,又有“上古之民朴、中原之士敦”的美誉。

    平原郡共有九城,户口百万,其中高唐县仅次于郡治平原县,有人口十余万,在整个青州,都算排名靠前的大县。

    高唐因得地利,故而人口众多,物产丰富,不仅盛产麻、黍、稷、麦、豆五谷,还有老豆腐、清平黑枣、布袋鸡等特色美食。

    此时,城内的张记酒肆之中,县令刘备一身便装,正与义弟关羽、张飞品尝当地美食之首的老豆腐。

    席间另有一名青袍文士,却是刘备麾下的幕僚简雍,字宪和,涿郡人,多年以来,一直跟随刘备往来奔走。

    老豆腐,即后世的豆腐脑。

    民间传言,前汉淮南王刘安醉心于长生不老之术,召集术士门客在八公山下炼丹,结果长生仙丹没有炼成,却炼出了雪白细腻的老豆腐。

    此物美味可口,别有风味。刘备兄弟到此之后,几乎每日必来。

    “三皮,再来三大碗!”张飞大喝道。

    他旁边用过的碗碟,已经码有尺许高下,仍然意犹未尽。

    “好涅~!”店主张三皮欣然应道。

    简雍却顾不上吃喝,正向刘备问道,“主公,多年以来,我等终于有了一处立足之地,当真要弃此基业,前往酸枣投效袁本初?”

    “当今董卓乱政,关东豪杰并起,兴兵勤王。”刘备眼中露出兴奋之色,“正是我辈匡扶社稷、建功立业之时,岂可偏安在此,不思进取?”

    他自负汉室宗亲,乃中山靖王之后,怎会满足区区一县之地?至于投效汝南袁氏,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

    “讨伐国贼,义不容辞!”关羽熟读春秋,更看重师出有名。

    张飞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这才哈哈大笑道,“西凉董卓?终于有个像样的对手了!”

    大约在一年前,刘备等人追随都尉毌丘毅,前往丹阳募兵。

    途经徐州下邳城时,适逢当地叛贼攻城,刘备等人平贼有功,经毌丘毅举荐,出任北海郡下密县丞。

    不久改任平原郡高唐县尉,因政绩卓著,数月后迁为县令。

    期间作战机会不多,且敌人多为地方毛贼,对张飞来说,这些人完全称不上是合格的对手,他那破军蛇矛,早就饥渴难耐了!

    “董卓、吕布,相传俱为炼神巅峰强者。”关羽一听,同样战意沸腾,“关某也想会上一会!”

    “老豆腐来涅!”正在这时,张三皮一声吆喝,来到近前。

    张飞顿时把董卓之事抛到一边,继续吃喝起来。

    刘备三人见状,相互对视,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

    半个月后;陈留酸枣。

    除接到桥瑁传书的众人之外,又有更多关东州郡大员主动响应,或亲自率兵前来会盟,或遣人运送兵马粮草支援。

    短短十余日内,酸枣一地陆陆续续,集结了各地人马多达二三十万,声势浩大,震动朝野。

    酸枣地处陈留郡西部,与河南尹、河内郡相邻。当时大河尚未改道,酸枣位于河水南岸,西南百余里为桃峪渡,东北不远则是延津渡。

    因有地利,酸枣进可攻,退可守;东郡太守桥瑁借朝中三公传书,首倡大义,选择酸枣作为会盟地点,可谓明智之举。

    此时,酸枣城外的会盟场地上,战鼓声中,群雄登上高坛。

    鼓声一停,作为发起人,桥瑁当仁不让,首先发言,“我等在此会盟,讨伐董贼,首要之事自是选出盟主,听其约束,然后进兵。”

    “桥东郡在传书之中,曾推举袁渤海为盟主,王某全力支持!”话音刚落,河内太守王匡立即表态。

    王匡向来亲近袁绍,如今更是毫不犹疑。此前他曾邀陆翊等人同行,途中因白波军东来,他另拨郡兵千余,让陆翊留驻河内,以防敌军突袭。

    “本初兄四世三公,名闻海内,出任盟主一位,正是众望所归。”豫州刺史孔伷附和道。

    他为兖州名士,好清谈高论,最为推崇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等名门望族。

    有两人表态在前,场上曹操、刘岱等人也都纷纷出言赞成,就连冀州牧韩馥也随声附和。后将军袁术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袁绍假作推辞,桥瑁等人再三相劝,他这才应允。

    众人当即歃血为盟,由广陵功曹臧洪慷慨陈词,全军上下群情振奋。盟主袁绍率众下坛,升帐议事。

    “袁某不才,承蒙诸公推为盟主,自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袁绍神色凝重,肃然道,“国有常刑,军有纪律,诸公切记不可违犯!”

    “自当如此!”群雄轰然称是。

    “我等既然兴兵讨董,自然不宜再用董贼所授官职!”袁绍眼中精光爆射,朗声道,“袁某自领车骑将军,另表诸公将军称号,以便用兵。”

    他这话十分合理,除了袁术、韩馥心底不满,其他人均无异议。

    袁绍于是表鲍信为破虏将军,曹操为奋武将军,不一而足,都是一些杂号将军,倒也难分高低。

    群雄纷纷效仿,在自身官职之下,自表心腹亲信为校尉、军司马等职。其中袁术仍居后将军一职,表尚在荆州的孙坚为假中郎将,以示笼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冀州富足。”袁绍继续道,“还请文节兄坐镇后方,组织人手为大军供给粮草!”

    能够不上前线与董军作战,韩馥自是欣然应允。

    既然粮草有了着落,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进兵了。

    袁绍目视群雄,沉声道,“京师山河险固,易守难攻,诸公可有良策?”

    雒阳形势险固,雄关林立,共有八关拱卫,分别是:函谷、伊阙、广成、太谷、轩辕、旋门、孟津、小平津。

    帐内群雄人数虽多,但真正带兵上过战场却少,听到袁绍问询,一时之间,俱都陷入沉思,无人出声。

    曹操见状,奋然道,“如今我等人马众多,若集中一处,反而无法展开。依曹某之见,不如分兵进攻,寻机突破。”

    “还请孟德详细解说。”袁绍欣然道。

    “可兵分四路:其一,陈兵河内,南下威胁孟津、小平津;其二,兵出颍川,进攻轩辕关;其三,自酸枣西进荥阳,攻打旋门;其四,北上鲁阳,进逼广成、伊阙、太谷三关。”

    曹操这番谋划,除了雒阳西面的函谷关,其余关隘俱在进攻范围内,势必逼得董卓分兵防守,不失为良策。

    场上群雄一听,均觉有理,纷纷颌首称是。

    “就依孟德之言!”袁绍决然道。

    随即分派各路人马,由袁绍、王匡前往河内;孔伷、陈相许玚进驻颍川;袁术、孙坚攻打鲁阳;剩下的曹操、刘岱等人则屯守酸枣,进攻荥阳。

122 袁车骑 刘荆州 下

    会盟之后,曹操刚回到自家营地,好友鲍信就找上门来。

    “孟德计略超群,才智过人,能够拨乱反正者,非你莫属!”鲍信开门见山,直言不讳道,“若无这般才能,虽强必亡!”

    当日雒阳城中,劝说袁绍抢先对付董卓无果,鲍信就对袁绍失望透顶,愤而离开京师,返回泰山。

    他这一番话,自然并非一时冲动,实有前因可循。

    “允城慎言!”曹操神色一凝,沉声道,“如今大敌当前,理应齐心协力!”

    鲍信还待再说,帐外夏侯惇快步进来,“孟德,袁车骑派人来请!”

    曹操与鲍信对视一眼,心生疑惑,难掩诧异之色。

    “允诚在此稍后!”如今袁绍身为盟主,曹操更加不能怠慢。

    曹操与夏侯惇策马赶到袁绍大营,孤身入帐,让他更加意外的是,里面除了袁绍之外,再无他人。

    “孟德,董贼兵精将广,据有武库甲兵。”袁绍一见曹操,上前道,“我等麾下多为新募乡勇,倘若战事不顺,又当作何打算?”

    昔日京师之中,他有何颙、荀彧叔侄代为谋划,并不怎么倚重曹操,如今三人全都不在身边,群雄人数虽多,却只有曹操可以商讨大事。

    战争尚未开始,袁绍就在谋划退路,曹操心底略感失望,装作若无其事,问道,“本初兄认为该当如何?”

    “当拥河北之众,南踞大河,北阻燕代,联合鲜卑、乌桓精骑。”袁绍显然已有腹案,沉声道,“以此争夺天下,孟德认为是否可行?”

    事到如今,或许有些得意忘形,袁绍并未掩饰自己的野心。

    经历十常侍之乱,并目睹大将军何进兄弟遭遇,曹操早非昔日心态。

    他对汝南袁氏所图,自然早有察觉,当下并不惊讶。

    “地利固然重要,人和却是根本。”曹操斟酌道,“首要之事,理当任用天下智士豪杰,匡扶正义之道,则无往而不利!”

    在关东世族眼中,桓帝、灵帝失德,如今又有董卓乱政,天时显然已经具备,场上两人所讨论的,仅限地利、人和。

    袁绍听了,笑而不言。

    在他心底,所谓人和,谁能比得了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曹操在雒阳追随自己多年,竟然连这一点也看不透,不足为虑!

    ------------

    雒阳城内,相国府。

    自从董卓专权以来,除了重大祭祀典礼,宫中朝会早已形同虚设,但凡有事发生,均在相国府中计议。

    东郡太守桥瑁矫令传书之事,董卓早有耳闻。

    他起初不以为意,随着各地州郡兴兵的消息不断传来,董卓这才重视起来,召集朝中文武前来商议。

    “袁本初等人拥三十万之众,齐聚酸枣。”董卓冷然一笑,沉声道,“为防万一,某家打算大量募兵,充实军中。”

    董卓麾下,原来有西凉精锐两万左右,后来整合京师兵马,又得将近五万人马,若仅仅比拼数量,不到关东群雄的三分之一。

    此外,关中尚有左将军皇甫嵩领有三万精兵,并未归顺董卓。若非西凉韩遂、马腾叛军羁绊,对董卓的威胁不在袁绍等人之下。

    即使这样,董卓也不得不派精兵驻守潼关、函谷关,以防不测。他今日提出募兵,并非毫无根据。

    场上众人一听,神色各异。

    “为政之道,在于贤德,不在人数多寡。”尚书郑泰见状,朗声道,“明公何须招募兵勇!”

    董卓一听,神色不愉,“如此说来,兵马并无用处?”

    言下暗藏杀机,倘若对方应答不合心意,他并不介意杀之祭旗。

    “并非如此,只是山东众人,不足兴师动众。”郑泰神色自若,侃侃而谈,“明公出自西凉,少为将帅,闲习军事。”

    他口中所谓山东,意指崤山以东,与关东涵义相同。

    “袁本初公卿子弟,长于京师;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能言善辩。”

    他见董卓面色转好,继续道,“这干人等,俱无军旅之才,临阵交锋,远非明公敌手!”

    这一番话,说得极其高明,虽然只举了袁绍、张邈、孔伷三人为例,却将关东群雄的弱点说得淋漓尽致。

    董卓听得意犹未尽,欣然道,“公业继续!”

    “如今对方尊卑无序,难以同心协力,齐进共退!”郑泰继续分析道。

    “且山东承平日久,民不习战;关西久与羌斗,妇女皆擅弓马。天下畏惧的,无非凉、并之众,羌、胡义从!”

    “明公以此为爪牙,犹如驱虎兕入羊群,鼓烈风扫落叶,无人可挡!”郑泰奋然道,“何必大举募兵,惊动天下,徒生是非,有损贤德?”

    他绕了一圈,仍然回到最初的意见。

    但此时董卓怒气早消,反而有几分欢喜之意。

    “诸位散去吧!”董卓挥手道,又暗中派人叫住刘表。

    眼见堂上除了董卓,只留下自己一人,刘表心中不免困惑,揖手问道,“不知明公有何吩咐?”

    “郑公业所说,固然是老成持重之言;但用兵作战,断无被动待敌之理。”董卓沉声道,“景升为北军中侯,素知兵事,且说当今天下局势如何?”

    在社稷民生方面,董卓是地道的外行,但一旦涉及到军事战争,顿时化身老谋深算之辈!

    “天下局势,首重三边、京畿之地。”刘表沉吟道,“鲜卑自檀石槐父子横死,内乱不止,南匈奴、屠各胡素来不睦,且人马不多,并州暂无大碍。”

    “乌桓与鲜卑同种,却反复无常,幽州难得安宁,是以关东群雄之中,虽有公孙瓒可堪一战,却不得脱身南下!”

    “诸羌三十六种,经故太尉段颎与相国当年横扫,元气大伤,北宫泰失踪,北宫玉被杀,虽有韩遂作乱,但皇甫嵩与其互相牵制,凉州亦可无虑!”

    经刘表这番分析,三边之事,董卓反是受益之人,可以暂且不管。

    董卓听得捻须颌首,显然颇为认同。

    “如今关东群贼并起,看似声势浩大,却如郑尚书所论,大多不足为虑。”

    刘表继续道,“唯有江东孙坚武勇过人,麾下淮泗精兵悍不畏死,满朝上下,非明公不可敌之!”

    “景升所言,深得我心啊!”董卓听罢,不由感慨道。

    孙坚号称“烈兕”,早年就与董卓齐名军中,他如何能够轻视?

    “兵法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董卓目中精光一闪,“军中密报,孙坚领兵北上途中,逼死荆州刺史王叡,诱斩南阳太守张咨。”

    刘表一听,隐有所悟。

    “他这两番举动,行事匆忙,未得当地民心。”董卓继续道,“某家欲以景升为荆州刺史,南下襄阳,断其后路!”

    行军打仗,兵精将勇固然重要,后勤粮草亦是根本。

    关东三十万人马,每日所费粮草不计其数,荆州一地,富庶尤在冀州之上,绝不容掌握在孙坚等人手中。

    董卓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断其根本,深得用兵精髓。

    刘表一听,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欣然道,“当为明公效命!”

123 弘农王 郎中令 上

    酸枣,袁绍大营。

    曹操刚离开不久,袁绍就迎来一名鹤发童颜的道人,正是昔日在雒阳城中出现过的神秘人物,河内张成。

    “如今本初得以出任联军盟主,当真可喜可贺!”张成的面上,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张世叔见笑了!”袁绍急忙道,他在来人面前,丝毫不敢托大。

    “数月前,南华夫人对本初兄弟多有不满。”张成不再寒暄,转入正题,“幸亏于师兄亲自分说,这才有沧月少主前往桃峪渡,相助本初脱身之事!”

    此前袁绍逃出雒阳之时,被吕布等人追杀,若非沧月现身相救,他能否保得性命,尚属未知之数。

    南华夫人的身份,袁绍自然早就从族中长辈口中得知。

    至于沧月,他虽然久闻大名,却是刚刚得知对方竟是公羊阁少主。

    “还请世叔代为谢过南华夫人、沧月少主!”袁绍感激道。

    汝南袁氏能有今日,其中多赖公羊阁这支神秘力量在幕后支持。

    袁绍的高祖袁安,因为精研春秋经学,得以进入公羊阁的视野,成为当时的幸运儿,从而开启了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辉煌。

    面对这个盘根错节的神秘势力,即使是如今的袁绍,依然心存敬畏。

    张成颌首应允,转而问道,“你等如今会盟,打的什么旗号?”

    “讨董贼,迎天子。”袁绍目露疑惑,问道,“莫非不妥?”

    关东群雄三十万大军会盟,声势何等浩大,口号早就尽人皆知,张成既然当面问起,其中必然另有缘故。

    “却不知迎的哪位天子?”张成问道,神情似笑非笑。

    “当然是---”袁绍正待脱口说出天子刘协,忽然如梦初醒,顿时明白对方此问的深意。

    张成见状,不由微笑问道,“本初可是想通了?”

    “小侄愚钝,幸亏世叔点醒!”袁绍衷心感谢道。

    “哈哈哈~!”张成大笑道,“此乃于师兄的谋划,老夫岂敢贪功!”

    关东群雄会盟,口号虽然是讨董贼、迎天子并提,其实商议的重点还在讨董贼,背后缘故,说来也简单。

    只因无论现任天子刘协,还是被董卓废黩的弘农王刘辩,如今都在京师皇宫之中,生死全看董卓一念之间。

    商议迎天子,必然面对一个天大的难题,迎刘协还是刘辩?

    如果是前者,则董卓有拥立之功,如何讨伐?

    如果是后者,董卓得知之后,刘辩必死无疑。

    这个问题,对别人来说是难题,对汝南袁氏,却是难得的良机。

    在雒阳之时,袁绍过于自信,导致京师兵权尽丧董卓之手,正在惊悔之际,得神秘谋士提醒,决定以退为进,这才有如今会盟的成果。

    袁绍显然还不够狠辣,并未在第一时间想到逼死刘辩,张成抛出前面的问题,却让他茅塞顿开。

    但他兴奋之后,忽然心生顾虑,“此计虽好,但如何通告全军,仍是难题。”

    正如前面所说,众人皆知迎立如今的弘农王,则刘辩必死无疑。倘若有谁提出此事,难免受到非议。

    而袁绍身为盟主,无论由谁提出来,最终担负责任的,依然是他。

    “呵呵呵~!”张成再次发出人畜无害的笑声,“本初多虑了,此事无需明确提出,只需稍微修改盟军的旗号即可!”

    “呃~?”袁绍一听,心生好奇。

    张成神色自若,微笑道,“诛讨董贼,迎立天子。”

    袁绍听罢,越想越妙,不由击掌赞叹。

    迎立二字,犹如神来之笔,可以作两种完全不同的理解:恢复天子刘协的帝王权力;重新尊弘农王刘辩为天子。

    倘若董卓听闻,必然作第二种理解,但袁绍却不会落下确凿的把柄。

    这个难题解决之后,袁绍却又想起一事,问道,“如今尚有数百族人留居京师,大军进击,众人的安危如何确保?”

    汝南袁氏明面上的代表虽然是袁绍,但真正在幕后布局的,却是张成口中的于师兄,也就是太平道的“上师”于吉。

    二者之间的纠葛极深,因为牵连太大,即使场上只有袁绍、张成两人,双方交谈之间,也并未直接挑明。

    但袁绍提出这个问题,显然是想知道于吉的态度和谋划。

    “此事于师兄早有决断。”张成笑容不减,悠然道,“本初既然举大义、谋鹿鼎,当知取舍!董卓为袁氏故吏,倘若危及旧主家人,必然大失人心!”

    他言下之意,显然在于吉心中,数百袁氏族人,包括司空袁逢,都不过是谋取天下的棋子,必要的时候,均可牺牲。

    袁绍虽然自幼过继,但袁逢到底是他的生父,听了张成这番话,一时之间,情绪难明,陷入沉思。

    张成笑而不语,自古帝王无情,眼前这一关,不过是袁绍在这条路上的必然遭遇的考验而已。

    如何取舍,全在袁绍自身。

    ------------

    河内郡,泌水县。

    十数日前,陆翊受河内太守王匡托付,以羽林北骑校尉的身份,率五百羽林儿郎、千余郡兵,进驻泌水,以抵御东来的白波军。

    在行军途中,恰好遇到从河东归来的史阿。

    此时,大帐之中,除陆翊、珞伽、史阿、曹纯外,还有太守王匡远亲、郡兵军司马王扶在场。

    “白波贼的大首领,确实唤作郭太,但此人的样貌,与吕布所述完全不同。”史阿正说起此行的收获,“至于武道修为,更是相差甚远。”

    显然,在风陵渡口出现的郭太,乃是冒名顶替,难怪在野店外大开杀戒的时候,连白波军也不放过。

    “当日太平道的人物,尚有黑山军张燕。”珞伽曾听吕布详述寻宝经过,自然想起张燕来,“那假郭太的身份,或许她能知晓一二。”

    张燕?陆翊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想起漠北、幽州的见闻来,此人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不低,或许真能掌握有用的线索。

    但眼下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陆翊转而问道,“如今白波贼的军情如何?”

    “白波贼号称十万之众,实际上多为妇孺伤残者,青壮精锐不过万余,且大多为步卒。”史阿显然作过全面的了解,“除郭太外,另有杨奉、韩暹等首领。”

    “对方不留在白波谷,到河内来做什么?”珞伽问道。

    白波谷位于河东、西河、上党交界之处,白波军曾攻破西河、太原等郡,如今并州兵力空虚,对其并无威胁才对。

    陆翊沉吟道,“并州人口稀少,白波贼以劫掠为生,只怕已经劫无可掠。”

    他虽然有所猜测,还是把目光投向史阿,露出询问之色。

    “他们此番东来,全因董卓大军之故。”史阿解说道,“数月前,白波贼联合南匈奴于夫罗部祸乱河东,董卓派中郎将牛辅带兵讨伐。”

    “后来于夫罗置身事外,白波贼独木难支。”他略一停顿,猜测道,“如今东来,或许有北上黑山投靠张燕之意?”

    “白波贼前来,无论是劫掠,还是借道,只怕都难免一战。”陆翊沉声道,“对方拥兵过万,正面对阵并不可取,只可出奇制胜!”

124 弘农王 郎中令 下

    雒阳城,相国府。

    得知关东群雄打出的旗号,董卓果然暴怒,立即遣人招来女儿董白,以及郎中令李儒。

    “桀桀桀~!”董卓发出一阵令人心寒的大笑,良久方止。

    他如今权势熏天,喜怒无常,每次这般发笑,必然会有人头落地。即使董白见了也有些胆寒,李儒却依旧神色自若。

    “迎立天子?!”董卓眼神冷冽,寒声道,“只怕袁儿没有这种好命!”

    他对诛讨董贼的旗号,反而没有太大反应,其中缘故,常人难以理解。

    “父亲大人还请息怒!”董白眉头一蹙,开口道,“诚如此前郑尚书所言,关东群贼多为眼高手低之辈。有天子在手,只要不失大义,京师固若金汤!”

    她言下之意,并不担心关东兵马,只要董卓自己不胡作非为,对方根本无法造成真正的威胁。

    “大义?!这可是关东群贼的伎俩!”董卓嘿然一笑,面露狰狞道,“某家这就命人杀了弘农王,看他们迎立何人!”

    “大人不可!”董白疾呼道。

    “有何不可?”董卓反问道。

    “袁绍等人打出这个旗号,只怕正是要借弘农王的性命,败坏大人在朝野之间的名望!”董白斟酌道,“大人若杀弘农王,反而中了对方奸计!”

    董卓听了,不置可否,转头问道,“文优以为呢?”

    “弘农王该杀!”李儒目露寒光,森然道,“如今朝堂上下,不乏先帝旧臣、关东世族,若有人借机放走刘辩,落到袁绍兄弟手中,终是祸患!”

    “文优深知某家心意啊!”董卓颌首道,“小白身为女儿家,到底心软。这天下的大义,不过是块遮羞之布,最终决定兴亡的,还在双方实力!”

    董白听罢,心急如焚,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主公英明!”李儒先是拍了一记马屁,接着道,“依属下之见,袁儿兄弟如此无礼,司空袁逢难辞其咎,不妨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李儒被称作“魔士”,并非毫无来由。昔日董卓征讨诸羌,他随军参赞,诸多平民杀戮,均由他发起并执行,只是知者不多,全都记在董卓名下。

    “文优此言,却有些操之过急了!”董卓缓缓摇头,沉声道,“如今袁儿势大,有袁氏数百族人在京,他终究会有几分顾虑。”

    袁绍、袁术兄弟起兵,董卓并非没有杀意,只是不到时候罢了!

    李儒一听,也不再坚持。

    董卓见状,决然道,“弘农王之事,就交给文优去办了!”

    ------------

    半个时辰之后,南宫嘉德殿。

    自皇位被废之后,弘农王刘辩就被软禁在此地,殿门外不远,即是数月前大将军何进陷入十常侍埋伏,最后绝望授首之处。

    刘辩的胆量一向不大,或许与从小遭遇太多刺杀有关,史阿本来打算教他习武,增长勇气,却被何氏兄妹果断拒绝。

    在何氏兄妹看来,舞刀弄枪乃是寒门子弟谋求生计的手段,岂是帝王子弟应该做的事?只要大权在握,自有强者守护。

    只是这外在的力量,若无自身实力作为支撑,很快化作镜花水月。

    住在此间,难免虑及那段血腥往事,刘辩经常噩梦连连,不过数月下来,已经瘦得有些脱形。

    “弘农王,久违了!”殿外忽然传来一道阴冷的语声。

    刘辩抬头望去,就见数十虎贲卫士簇拥着一名中年文士走进殿来。

    他立即认出来人,正是当初将自己送到此间的李儒。据宫中传言,李儒如今已经高居郎中令一职,却不知对方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李儒见弘农王面露疑惑,不由笑道,“当初既然由李某送殿下来此,如今自然还由李某送殿下离开,此谓善始善终!”

    刘辩身在帝王之家,对宫中倾轧多有耳闻,心思何等敏感,听到“善终”二字,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

    “事到如今,本王对董相国还能有什么威胁?”刘辩语声微微颤抖,问道。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机虽然渺茫,但无论如何,他总要争取一下。

    “殿下的身份,就是威胁啊!”李儒幽幽道。

    他出身西凉边地,虽然智计过人,却难有出头的机会。正因如此,李儒对帝王将相、勋贵门阀的子弟,隐有仇视之意。

    凡此种种,皆有前因!

    “关东众人,可是以本王的名义起兵?”刘辩问道。

    他虽被软禁在嘉德殿之中,却也从往来的宫人口中,得知关东群雄举兵之事,这才有此一问。

    “殿下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李儒眼中精光一闪,蓦地喝道,“来人,给殿下献上美酒!”

    对方若非只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只怕连这番谈话也不会有。

    自古以来,权臣对待失势的帝王皇后,多少会留几分颜面,以酒鸩杀,正是常见的手段。

    李儒话音刚落,人群后面转出一名内侍,手捧制作精美的酒壶,来到弘农王刘辩身前,正欲动手灌酒。

    “本王自己来!”刘辩一把拿过酒壶,自嘲道,“十几年来,无论做任何事情,总是有人代劳,这最后一件事,本王不想依然如此!”

    李儒闻言,微微变色。

    “但愿下次投胎,不再生于帝王之家!”事到如今,刘辩反而不再害怕,举起酒壶,尽数倒入口中,“真是好酒!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小,很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是那张稚嫩的脸上,仍有笑容残留,其中似有解脱之意。

    眼见弘农王饮鸩自尽,李儒心中不但没有最初的得意之情,反而生出几分烦躁,匆匆吩咐道,“以诸侯王之礼,厚葬北邙山!”

    随即转身就走,刚出殿门,他又停了下来,冷声道,“此子到底曾为帝王,死后不能太过寒酸。嘉德殿内侍,全部殉葬!”

    ------------

    几乎同一时间,城外伽蓝寺。

    董白心中烦闷,却无人可以述说,不知不觉之中,就来到了伽蓝寺中,找到住持高僧支娄迦谶。

    “小施主心存仁念,善哉!善哉!”支娄迦谶合什道。

    他听罢董白的一番倾述,自觉对佛法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释尊曾言众生皆可成佛,果然童叟无欺。董卓那棵毒瘤丛生的老树,不也长出了董白这株清新俊逸的枝叶?

    “昔日与陆哥儿、夜叉瞳之诺,只怕难以践约了。”董白轻声叹息道,“他夫妻二人固然会与家父为敌,在下也未必能够一直保得寺中平安!”

    如今董卓权利熏心,治国无道,又打算鸩杀弘农王,纵然能够显赫一时,但早晚必将败亡,届时战火蔓延,京师内外只怕无一幸免!

    支娄迦谶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释然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125 空有恨 奈何许 上

    河内郡,泌水县。

    陆翊、珞伽等人正在备战之时,营外忽然有河内太守王匡的使者求见,正是当日传讯的李姓功曹。

    跟随李功曹前来泌水的,尚有一名黄巾裹头的粗壮男子,经他介绍,那人竟然是白波军首领之一的杨奉,让场上众人格外吃惊。

    接下来,李功曹又将关东群雄在酸枣会盟的情况,拣紧要的给大家说了一番,这才道明来意。

    “如今群雄讨董,依袁车骑之意,白波军既然与董军为敌,大可收为己用。”李功曹说道,“正巧杨首领奉命来投,王府君急令李某前来分说。”

    他来得正是时候,倘若再晚一些,双方恐怕已经交战。

    陆翊抛出心中疑问,“白波军的去处,袁车骑、王府君可有安排?”

    如今形势有变,自然他自然不好再称呼白波众人为贼。

    “白波军作战主力,将赶赴河阳驻扎;剩余妇孺伤残,则留在泌水,由陆校尉代为照顾。”李功曹说出袁绍、王匡的部署。

    “王府君特表陆校尉出任河内丞,兼领野王、泌水两县。”李功曹接着道,“袁车骑、王府君即将进驻平皋,以成掎角之势。”

    此时卢植尚在野王,王匡早就知道,但李功曹只字未提。

    河阳、平皋俱都濒临河水,正是与董卓对峙的前线,野王、泌水却在后方。袁绍作出这种安排,显然对陆翊一方并不怎么信任。

    其实,还有部分真相李功曹并未说出,若非河内太守王匡坚持,按照袁绍的本意,是要让陆翊交回那千余郡兵,自行退回野王。

    陆翊听罢,暂时压下心底的疑惑,问道,“白波军非战人员将近十万之众,由谁负责与陆某交接?”

    太平道于吉、张角师徒虽然是陆翊的仇人,但普通信众大多是受其蛊惑的乡野之民,如今双方联手讨董,他也不会故意为难。

    “杨某此来,正是要与陆校尉提前相识。”旁边的杨奉开口道。

    他看上去五大三粗,想不到竟然担负着这等职责。

    李功曹见状,欣然道,“既然陆校尉并无异议,那李某就与杨首领先行离去,预计后日午后左右,白波军非战人员可以抵达此间。”

    眼见两人离去,陆翊与珞伽、史阿面面相觑,都难掩疑惑之色。

    “关东群雄势大,又有董卓相逼,白波军投效袁绍,本来不足为奇。”珞伽首先道,“但郭太、杨奉等人怎会放心交出大军家属?”

    非战人员前来泌水,虽然有安危方面的考虑,但何尝不是被袁绍、王匡当作了人质,白波军尽失主动。

    汝南袁氏的名号,当真如此好用?

    陆翊、史阿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听曹纯在一旁道,“小弟在雒阳曾有耳闻,那汝南袁氏与太平道之间,似乎早有瓜葛。”

    “什么~?!”

    场上三人一听,全都大惊失色。

    “昔日讨伐黄巾张角,董卓行贿替下卢师,本欲建功立业。”曹纯神色肯定,沉声道,“不料董卓抵达前线,却一直按兵不动,以致被下廷狱,险死生还。”

    “据孟德兄长所说,似乎是有人手持袁氏信物,让董卓不得进攻。”曹纯继续道,“董卓那时实力不足,又为袁氏故吏,不得不从。”

    “此事大有可能!”史阿面色凝重,想起一桩旧事,“当日在朱雀门外,张让曾指尚方监渠穆为‘上师’于吉,结合当时京师异动,汝南袁氏嫌疑不小!”

    倘若果真这样,则白波军的异常行为,顿时变得十分合理。

    “既然如此,这就寻上门去,与袁氏做个了断吧!”珞伽双眸一寒。

    在珞伽心中,陆翊的仇敌,自然就是她的仇敌,只待开杀。

    “此事关联甚大,不能只凭推断,眼前并无确凿证据,切勿轻举妄动。”陆翊沉声道,“我等不妨借白波军东来之机,暗中查探。”

    他对汝南袁氏虽然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却谨遵自己行事的原则。

    “子羽所言甚是!”史阿颌首道,“如今局势微妙,当以查探为主,确认真相之后,再作打算。”

    “我拟请卢师来此,共同主持交接之事,以求尽快抽身。”陆翊沉吟道,“还须劳烦子和前往野王一趟!”

    “诺!”曹纯欣然应道,当即离去。

    “子羽,野王、泌水人口总数不到二十万。”提到安置问题,史阿抛出疑虑,“白波妇孺老幼就有十万,口粮问题如何解决?”

    “无非几个办法,不妨数管齐下。”陆翊显然已有准备。

    “其一,向盟主袁绍寻求支援;其二,动员当地世族相助;其三,汩汩泌水、莽莽太行之中,俱是食物。”

    他选择野王作为基业,绝非偶然。

    ------------

    平皋县,盟军大营。

    刘备兄弟率三千人马投奔袁绍,被表为别部司马,麾下兵力只留下一半,其余均被编入袁绍主力。

    此时,刘备营帐之中,兄弟三人齐聚,均有些闷闷不乐。

    “这袁绍实在抠门,自封车骑将军,对待大哥,却连个中郎将、校尉都不舍得!”张飞大声嚷道。

    酸枣会盟,关东群雄大多官升一级;刘备倒好,高唐令变别部司马,失去千余人马,换来一个原地踏步。

    刘备尚且如此,关羽、张飞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县尉变作军侯。

    关羽素来老成持重,这回也忍不住抱怨道,“袁本初主动相招,却吝啬一个校尉之职,看来绝非可以托付之人!”

    刘备性情刚烈,昔日曾有鞭笞督邮之举,如今听到两位义弟的怨言,心里又岂能无动于衷。

    只是形势如此,却已容不得刘备反悔,当下岔开话题道,“讨董非一日之事,我等兄弟自负才能,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的性格颇为奇特,既有刚烈冲动的时候,比如当初亲手鞭笞督邮;又不乏坚忍不拔的一面,如今并不介意再积军功。

    关羽、张飞俱为高傲自信之人,一听刘备这句话,面上虽然仍有不忿之色,却也不再继续抱怨。

    “两位贤弟,可还记得吴郡陆子羽?”刘备见状,笑着问道。

    关羽神色一振,问道,“可是卢师当年提到的羽林北骑校尉?”

    “莫非是去年管子城外救援白马公孙的小子?”张飞也来了兴致。

    “正是此人!”刘备颌首道,“我听王府君提起,数月之前,陆子羽领人进驻河内野王一带,如今正与王府君麾下协同作战。”

    “关某早就想会一会此人,看看羽林北骑是否名副其实!”

    “俺听说陆小子师从剑宗,身手相当不凡,正好与他切磋一番!”

    关羽、张飞一听陆翊的行踪,俱都神色振奋,兴致勃勃,早把刚才的那些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126 空有恨 奈何许 下

    雒阳城,中东街。

    丁原被杀后投效董卓的并州诸将,今日齐聚中郎将吕布府上,众人宴饮之间,自然谈起当前局势。

    “将军,听闻董相国即将发兵荥阳,迎战关东盟军。”张辽恭声问道,“却不知要以何人为将?”

    近日,张辽被董卓提拔为北地太守,单独成军,但他为人聪慧,看出董卓离间用意,仍然唯吕布马首是瞻。

    不等吕布回答,军司马魏越大声嚷道,“除了吕大哥,还有谁能担当此任?”

    事到如今,并州诸将均称吕布为将军,只有他仍然以大哥相呼。

    听两人谈起出征荥阳之事,吕布的心情不由十分复杂。

    数月来,董卓明面上对他十分亲近,不仅加封都亭侯,享有李儒、牛辅等西凉亲信都没有的荣誉,日常出行又以他率部拱卫,看似风头十足。

    实际上,上述举措,首先断绝了吕布与西凉诸将交好的可能,同时不动声色地削弱了吕布在军中的控制力。

    张辽升迁北地太守,单独成军,即是例证。高顺所部陷阵卫,若非是吕布的私兵,也难免被董卓借故拆分出去。

    并州军原有五千人马,其中两千,如今划在张辽名下。

    吕布强压不快,沉声道,“本将何尝不想率军出征,只是据某所知,相国已经决定以辽东徐荣为将。”

    文臣在朝堂立业,武将在沙场建功。

    如今关东群雄并起,正是众人冲锋陷阵、谋取功名之时,吕布自然也不例外。但事到关头,董卓真正倚仗的,依然是凉州旧部。

    “徐荣?!”魏越挠了挠头,问道,“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当初黄金台封赏,吕布、牛辅等五位中郎将中,就数徐荣最不起眼,却偏偏超越李傕、郭汜等人,稳居董卓麾下第一梯队。

    吕布摇了摇头,他昔日就在漠北、西域流浪,除了并州之外,对大汉其余州郡的情况了解极少。

    “此事我倒是略知一二。”高顺见状,开口道,“据说董相国在西凉之时,麾下人马,均由徐荣负责操练,无一例外。”

    他言语之间,不乏欣赏之意。这也难怪,徐荣低调治兵,与高顺的经历颇为相似,自然惺惺相惜。

    场上众人全都恍然大悟,曹性更是惊呼道,“难怪当日封赏之后,李傕、郭汜等人毫无异议!”

    “牛辅率李傕、郭汜征战河东,至今未归。”吕布神色莫名,沉声道,“董相国有意调文远所部,协同都尉华雄,随徐荣前去荥阳迎敌!”

    这或许正是董卓权术高明之处,他一面离间吕布、张辽,一面让吕布事先知道布置,以免逼迫过甚。

    魏越、曹性等人听到张辽能上战场,纷纷露出艳羡之色。

    张辽何等聪慧,知道眼前不是得意的时候,朗声道,“小弟不过先去打个前锋,袁绍等人势大,号称三十万人马,诸位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所言非虚,场上诸将一听,觉得大有道理,心态顿时平衡了许多,就连吕布也不例外。

    心事既去,吕布豪气顿生,举杯大喝道,“文远出征在即,诸位何不一起举杯,为他提前践行!”

    众人轰然响应。

    ------------

    河内郡,泌水县。

    数日之间,白波军十万妇孺伤残,在杨奉等人的组织下,陆续到来。

    因为人数实在太多,陆翊、卢植与杨奉商议之后,决定分置在泌水、野王两地,同时派军司马王扶前去告知袁绍、王匡。

    至于对大家的安排,结合地理、人员特征,则有农工渔猎牧不同方向。

    两汉以来,河内郡素以“完富”著称,带河为固,户口殷实。光武帝刘秀曾以此为基业,伐竹作矢,养马收租,补给部队军需。

    野王、泌水两县,北邻太行山脉,多有矿产林苑,冶铁、狩猎、畜牧各业全都十分发达;境内水流充沛,田地肥沃,五谷之外,又有稻桑青竹。

    此前数月,陆翊一面组织人手制造翻车水排,一面动员流民开垦无主荒地,以扩大、优化现有农工。

    如今接管白波军十万家属,趁机扩大荒地开垦规模;又让众人伐竹为筏,在泌水沿岸捕捞鱼虾,缓解眼前的口粮问题。

    同时,动用碎叶城支援的特产物资,从当地豪强望族手中,换取盐铁、粮草,史阿当初献出的家财,也已物尽其用。

    就在忙碌之间,河内首屈一指的世家司马氏,派出长子司马朗,前来与陆翊等人商议合作。

    双方简单寒暄之后,进入正题。

    “此间物产丰富,独缺食盐。”司马朗开门见山道,“我司马氏久居河内,自有商路连通青徐,贩卖马匹,换取海盐。”

    河内东北诸县,多有盐碱之地,难以农耕,却利于放牧马匹。

    大汉虽然严禁私人贩盐,但数十年来朝政腐败,豪强官员勾结,公器私用,欺上瞒下,禁令对他们而言,形同虚设。

    陆翊知道对方提出这点,必有所图,只是凝神静听。

    “碎叶刀、烈焰醉、蝶恋花三绝,闻名西域。”司马朗言语之间,对陆翊的来历显然早有了解,“我司马一族,愿以足额海盐换取此物。”

    眼前陆翊治下新增十万之众,最为紧缺的除了口粮,自然就是食盐。司马朗抛出这个诱惑,心知对方很难拒绝。

    “陆某手中,有碎叶刀三十口,烈焰醉六十坛,蝶恋花百盒。”陆翊斟酌道,“若粮秣、食盐各半,不知可以换取几何?”

    “粮秣五万石,食盐一千五百斤。”司马朗略一思忖,爽快道,“不知陆校尉意下如何?”

    “司马兄豪气!”陆翊击掌赞叹,随即问道,“陆某欲另借粮秣十万石,秋收之后,本息一并奉还,不知可否?”

    他也是百般无奈,如今尚是孟春,口粮的缺口实在不小。

    司马朗微笑道,“倘若陆校尉能够应允一事,区区粮秣,何足道哉!”

    “呃~?”陆翊略感意外。

    “如今天下纷乱,若要自保,首重兵马。”司马朗肃然道,“羽林北骑骁勇善战,倘若陆校尉代为训练千骑,愿以粮秣十万石、食盐三千斤相酬!”

    他此言一出,旁边卢植、史阿均感震惊,珞伽却视作理所当然。

    陆翊虽然动心,却据实说道,“骑士训练,非一日之功!”

    “就以三年为期如何?”司马朗欣然道,“粮秣、食盐,均先行奉上!”

    他这番举动,诚意十足,陆翊再无拒绝之理,当即应允。

    双方约好交接日期,司马朗起身告辞。

    “临行之前,尚有一条讯息奉送。”司马朗忽地想起一事,转首道,“就在数日之前,董卓已经令人鸩杀弘农王。”

    陆翊将司马朗送出营地之后,又匆匆赶回帐中。

    “董贼当诛!”卢植目露悲怆,恨声道。

    史阿早知此事难以避免,却又无可奈何,心中抑郁,沉默不语。

    陆翊见状,问道,“各位可知盟军打出的旗号?”

    近日来,卢植等人忙于安置白波众,对盟军动静关注甚少,纷纷摇头。

    “诛讨董贼,迎立天子!”陆翊沉声道。

    卢植、史阿一听,瞬间明白其中深意,俱都惊怒交加。

127 问此行 是耶非 上

    平皋县,盟军大营。

    一骑使者自西面疾驰而来,到营门被值守军侯拦下盘问后,立即带到盟主袁绍的大帐之外。

    “启禀将军,驻在白波军的使者回营求见!”值守军侯大声禀告道。

    大帐内传来袁绍威严宏亮的声音,“让他进来!”

    使者疾步入帐,躬身行礼道,“将军,牛辅大军逼近河阳一带,郭大首领自认不敌,急需援兵相助!”

    数月以来,白波军与牛辅军在河东多次交锋,除开始小胜一场之外,一直处在下风,如今选择依附袁绍,自然希望得到援助。

    袁绍从渤海起兵之时,不过数千人,沿途收拢地方郡兵;到酸枣之后,又得桥瑁、王匡等亲近势力相赠,合计已有两万人马。

    如果把白波军算上,则又不下三万,其中大半都是步卒。

    至于张杨、于夫罗两路人马,袁绍虽然早就派人招揽,却仍未得到答复。

    “牛辅兵力如何?”袁绍问道。

    使者恭声答道,“敌将牛辅麾下,如今共计万人,其中有骑兵八千,并有悍将李傕、郭汜等人!”

    袁绍一听,顿时犹豫起来。

    西凉军多为精兵,董卓入京之时,袁绍不敢轻举妄动,正因此故。

    如今他麾下人马,比京师西园、北军众校还有不如,与牛辅大军交锋,恐怕要全军压上,才有胜算。

    “此事容某三思,尔等且先退下。”袁绍挥手道。

    在袁绍心里,早就打定主意,要让别人先行试探董卓军虚实,怎会一上来先压上自己的全部家当?

    他当即让人叫来军中亲信谋士、将校,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一番。

    “若得于夫罗部联合,东西夹击,必败牛辅大军!”许攸叹息道。

    “招揽之事,于夫罗既未回绝,也未同意。”袁绍瞥了他一眼,略感不快,“此时旧事重提,又有何益?”

    逢纪本想再提招揽张杨一事,见状急忙闭嘴。

    “主公,请给末将五千人马,必提牛辅人头来见!”颜良出列道。

    文丑等人见状,纷纷起身请战。

    只有淳于琼静坐不动,大声喝道,“公悦、叔恶,你等只顾逞能,可曾替主公考虑一二?”

    颜良,字公悦;文丑,字叔恶。

    众将一听,俱都转头望向淳于琼。

    “如今群雄会盟,合计三十万大军。”淳于琼沉声道,“主公直辖人马不过两万,尔等贸然出击,倘若有所折损,主公实力何存?威望何在?”

    淳于琼跟随袁绍时日最久,对他最为了解不过。

    颜良、文丑等人一听,顿时醒悟过来,纷纷坐下。

    逢纪见状,适时开口道,“眼前河内一带,尚有王匡、刘备两部兵马,不如派其前往河阳?”

    袁绍听了,仍在犹豫。

    在他看来,王匡并无作战经验,又是最亲近自己的群雄之一,自然不宜派去送死;刘备地位虽低,但召之即来,对自己显然也颇忠心。

    无论派谁前去,袁绍均有不舍。

    淳于琼见状,提醒道,“主公倘若拿不定主意,何妨请王太守相商?”

    他言下之意,却是要让王匡帮忙决断,以免袁绍背负恶名。

    袁绍极为欣赏地瞥了淳于琼一眼,急忙派人请来河内太守王匡。

    “呵呵~!”王匡了解情况之后,微笑道,“将军何不早说?此事不难,若论驰援同僚,冲锋陷阵,非陆子羽莫属!”

    他这个太守倒是当得简单,无论内政、军事难题,全都推给陆翊。

    “陆翊?”袁绍眉头一蹙,本想否决,忽然笑道,“兹事体大,既有公节推荐,何妨请来一见!”

    当初在雒阳之时,袁绍、陆翊虽然互相认识,却从未打过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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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泌水县,安置营地。

    接到联军盟主袁绍的作战邀请,陆翊立即找来卢植、史阿等人。

    “袁氏勾结太平道嫌疑极大。”珞伽首先表态反对,“近日又借刀杀人,害死弘农王,于私于公,都不应为他作战!”

    她素来爱恨分明,虽然与弘农王刘辩并无交情,但因为陆翊、史阿之故,对汝南袁氏又多了一层恨意。

    “依卢师之见呢?”陆翊显然有些矛盾,转向卢植求助。

    卢植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子羽,你离开雒阳,北上河内,所为那般?”

    “于公而言,无非开明智、兴民生、捍民利。”陆翊答得毫不犹疑,“于私而言,为报家门师仇。”

    “倘若牛辅大军胜出,河内局势如何?”卢植继续问道。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陆翊沉声道,“理性上当应袁绍之邀,但心里总是堵得难受,不得畅快!”

    正如珞伽所言,就私仇而言,汝南袁氏嫌疑极大;就公事而言,袁绍所作所为,居心叵测,绝非同类!

    “私仇尚未确定,国贼却在眼前。”卢植神色肃然,慨然喝道,“此行是非如何,当有决断!”

    陆翊听了,尚在犹豫。

    “子羽,私仇不在一时。”史阿开口道,“河阳战事,却耽搁不起。”

    眼见陆翊望来,珞伽颌首道,“土贼,一切由你作主!”

    “就依卢师之言!”陆翊终于下定决心。

    “按袁绍使者所述,牛辅兵力虽与白波军相当,人员素质、作战兵种却都占有优势!”陆翊沉吟道,“除此之外,我等还有几个难题。”

    众人凝神静听。

    “其一,敌况不明。牛辅性情如何,作战风格又如何?”

    “其二,友军不熟。白波军战力如何?郭太胆识如何?协作意愿如何?”

    “其三,人马太少。此间外来人口众多,还须郡兵维持秩序;可以投入作战的兵力,不过五百羽林儿郎,显然不够。”

    陆翊说完,目视众人。

    “为兄曾在西凉从军数年,恰好对牛辅有所了解。”史阿首先道,“此人能力中庸,用兵中规中矩,少有变通。”

    他此言一出,场上众人顿时觉得多了几分把握。

    “友军方面,子羽不妨与郭太会面一谈。”卢植阅历丰富,提议道,“此外,可与白波军互派使者,加强联络!”

    陆翊听罢,颌首称是。

    “至于人马,袁绍既然相邀子羽出战,已存坐山观虎斗之意。”卢植接着道,“袁绍的亲信部队指望不上,但他麾下,如今却另有一支兵马可用!”

    此言一出,陆翊等人都难掩好奇。

    “涿郡刘备,乃是卢某的弟子,如今正在袁绍麾下效力。”卢植悠然道,“他另有两位义兄弟,俱为熊虎之将!”

    卢植在军中人脉甚广,消息颇为灵通,刘备兄弟并不知道他在河内,他却知道对方现在的行踪。

    陆翊神色一振,邀请道,“还请卢师同往袁绍大营一行!”

    “自当如此!”卢植欣然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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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墨香介绍: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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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传人陆哥儿离开碎叶城,入世汉末中原,引出众多三国英杰看似熟悉却很不一样的戎马故事!三国之墨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墨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墨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