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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三问     三国之墨香txt下载     三国之墨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9 各显神通 迎君北邙山 上

    嘉德门外,袁术怡然靠在门海铜缸之上;数百心腹虎贲卫士,手执刀盾长矛,散布四周,静候他的指令。

    何进在门内急声呼救,袁术自然早就听见,只是恍若未闻,目中更是难掩喜悦之色。今日之事,汝南袁氏已经准备得太久了!

    袁氏四世三公之路,源于祖上袁安。袁安继承家学,精习《孟氏易》,断狱公平,曾整肃京师。

    元和三年(公元86年),袁安升任司空。其后百来年间,子袁敞任司空,孙袁汤为太尉,曾孙袁逢、袁隗分别担任司空、司徒,袁隗更在刘辩登基之后,出任上公太傅。

    但袁氏真正成为关东豪门,却始自延熹二年(公元159年)。

    当时大将军梁冀专权,与其妻孙寿横行无忌,无论勋戚权贵、名士高官,稍不合意,即杀人抄家。

    后来因姓氏之争,竟派杀手刺杀新晋皇后梁猛的生母宣氏,被同住延熹里的中常侍袁赦撞破揭发。

    宣氏入宫上告天子刘志,成为压倒骆驼梁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桓帝大怒之下,令光禄勋袁盱、司隶校尉张彪、尚书令尹勋带兵突袭大将军府,梁冀、孙寿夫妇措手不及,自杀身亡,余党尽数被诛。

    经此一事,桓帝罢设大将军之职,以免权柄外落,又增设秘书监,加强中朝,散骑常侍等宦官权力大增,从此成为外朝官员的主要抨击对象。

    在事后的赏赐名单中,袁氏虽未升官,却发了大财。

    大将军梁冀一门,家产以百亿计数,经洛阳令袁腾之手拍卖,缩水到三十亿上下,余者去向如何,可想而知。

    在少数知情人之间,有“梁家跌倒,袁家吃饱”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有了这些巨额财富的支撑,汝南袁氏完全无需盘剥民脂民膏,却有充足的财物结交勋戚权贵,资助无业士子,圈养门客死士,优容养望,从而一举跃为关东门阀之首。

    袁氏数代积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海内声望一时无二。

    多番历经深宫势力倾轧、目睹朝堂权柄交迭之后,因《孟氏易》、《春秋谶》等图谶经学诱发的野心种子,很快开始在袁氏一族萌芽。

    按照五德姓氏之说,汝南袁氏,正属于土德,可取代火德。

    伴随着野心的萌芽,汝南袁氏也因主见不同,分为两派。袁术与袁绍虽然不和,却都属于坚定不移要“取刘氏而代之”的一派。

    就在袁术陷入回忆之时,吴匡、张璋率大队人马从却非门那边赶了过来。

    “袁公路,大将军安在?”吴匡怒容满面,言语不善。

    “吴将军何故此问?”袁术佯作无事,讶然道,“大将军仍在嘉德殿内,与太后、天子议事!”

    “哼~!”吴匡未曾识破袁术的伪装,怒声道,“袁公路,我等全都被奸宦骗了!你看看那是什么?”

    袁术顺势望去,只见张璋打开一块布巾,露出一个血迹斑斑的首级,双目圆睁,犹有惊恐、悔恨之色交织。

    看面相,正是大将军何进!

    “什么?!”袁术佯作大惊失色。

    “就在刚才,张让派人自鸿德门诏告当值尚书,欲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吴匡怒气未消,沉声道。

    “尚书心有疑虑,让对方请出大将军共议,宣诏的中黄门掷出首级,言大将军谋反,已被诛杀!”

    “奸宦鼠辈,欺我袁公路太甚!”袁术暴跳如雷,大喝道,“儿郎们,还不给我攻下此门!”

    他一声令下,数百虎贲蜂拥而上,轰然斫门。

    “尔等犹豫什么?”吴匡目视身后众多士卒,“还不上去帮忙!”

    众军大声应命,围上前去。

    “杀!”墙阁之上忽地冒出许多身影,手持弓弩,往下疾射。

    ------------

    次日午间;门内嘉德殿前。

    “启禀张侯,那袁术久攻不下,竟火烧青琐门!”尚方监渠穆匆匆赶来,向张让禀道,“对方不断有援军赶来,还请张侯早做打算!”

    此时,消息早已传到宫外,以袁绍为首的何进心腹,纷纷带兵行动起来,宫门被破,不过早晚之事。

    “赵侯那边,有何动静?”张让临危不乱,转头问负责联络的郭胜。

    郭胜刚从永乐宫过来不久,见张让问起,恭声道,“那史阿中了赵侯调虎离山之计,太后、天子与陈留王,俱在赵侯、段珪掌握之中!”

    “此地已非久留之地,你去通知赵侯,速引太后三人过来,挟同省内官属,从复道一起撤往北宫,再作打算!”张让白眉一挑,断然道。

    永乐宫、南宫之间的阁道上,中常侍段珪断后,约有十数名内侍簇拥着何太后,缓缓西行。

    前方赵忠等人挟着刘辩、刘协兄弟,早已进入南宫。何太后虽然被挟持,却仍不忘保持天家威仪,众人也不敢用强,是以远远落在后方。

    “阉贼,安敢挟持太后,还不束手就擒!”阁道下忽地传来一道大喝,有如洪钟大吕,震人心魄。

    段珪闻声望去,面色一变,“怎地此人来了!”

    楼下那人身材高大,手执长戈,正气凛然,正是尚书卢植。

    轰~!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阁道顶部猛地裂开,一道剑气破空而来,浩浩荡荡,沛不可挡。

    “史仲陵!”段珪神色大变,功力瞬间运转到极致,抽身急退。

    此前史阿消失无踪,赵忠、段珪俱都以为他已退到宫外,不想仍藏身宫内,尾随至此。段珪自知远非史阿敌手,当然不会留下来送死。

    剑光爆射,惨呼声中,十余名内侍纷纷倒跌开去,立毙当场。

    “太后,得罪了!”

    史阿轻喝一声。

    何后还不曾反应过来,已被史阿一把揽住腰肢,恍若腾云驾雾一般,转眼从阁道落到下方平地之上。

    “子干兄,太后就交给你了!”史阿冲卢植一声叮嘱,身形一动,早已跃回数丈高的阁道,转眼消失在远处。

    ------------

    北宫,朱雀门。

    张让、赵忠等人挟持天子、陈留王、省内官属,与门外袁绍、何苗所率大军遥相对峙。

    “樊陵、许相已被我与车骑斩杀!”袁绍大义凛然,朗声喝道,“尔等外援已绝,何不束手就擒,或可留得全尸!”

    何苗,字叔达,时任车骑将军。

    袁绍此言,看似劝降,实则逼迫张让等人死战。

    “袁儿居心叵测!”张让功力运转,声音全场可闻,“何车骑,你可知何大将军死时,袁公路竟然率众束手旁观?”

    他此言一出,何苗面上顿有疑色。

    袁绍见状,沉声道,“车骑不可听信张让挑拨之言!”

    “赵忠,可敢与我单独一战?”场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正是史阿。

    之前他在宫中被赵忠算计,致使何太后等人失陷贼人之手,对方人多势众,史阿并无把握,此时却又不同。

    “呃呵呵~!”赵忠眼角一扬,发出一阵不男不女的笑声,“史仲陵,你在京师多年,怎地还会如此天真,有若稚子?”

    他言下之意,自是不屑阵前单挑,并非怕了史阿。

    就在此时,赵忠忽觉心底一悸,不及提聚真气,腰间已有一股大力袭来,直透肺腑,高挑的身躯被击得飞起,跌下朱雀门楼。

    “大胆!”张让一声怒喝,左掌泛起黑红色光芒,拍向尚方监渠穆。

    渠穆似乎早有预料,回身一拳击出,土黄色光芒一闪而逝。

    轰~!

    拳掌相交,劲气澎湃,四周众人立足不稳,纷纷倒跌丈许。

    “‘上师’于吉!”张让冷声喝道,显然认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渠穆”嘿然一笑,却不搭话,瞥了下方的史阿一眼,身形微动,转眼掠下宫门,往东方疾驰而去。

    史阿听到于吉的名字,当即拔足就追,忽地念及刘辩、刘协兄弟安危,又强行止住脚步。

100 各显神通 迎君北邙山 下

    月色清冷,将近中天;北邙山下。

    北邙山又称北芒、北山,因位于雒阳城北而得名,濒临大河,高百十丈,东西绵延数百里,自邙山之首白马山,往西到神尾山,凡三十三峰。

    因有山河地利,北邙山历来为东汉帝陵的首选福祉,光武、安帝、顺帝、冲帝、灵帝,俱都下葬于此。

    河边山道上,数十人自东向西,仓皇步行而来,正是张让、段珪一行。

    “张侯,事到如今,我等该何去何从?”段珪神色疲惫,再无往日意气。

    “如今京城落入袁儿兄弟之手,孟津丁原、成皋桥瑁俱是何遂高的心腹,我等唯有西行,寻上董卓,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张让出宫之时,已有盘算。

    此刻他一身绛色锦袍,配着青紫朝冠,手握巨剑,虽在逃亡途中,依然不失威严,让段珪等人稍觉心安。

    黄昏时分,赵忠被化身渠穆的于吉偷袭重伤,跌落宫门,死于乱刀之下。袁绍等人趁机挥兵强攻,双方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袁术、吴匡、张漳率军赶到,加入战斗。

    眼见破门在即,忽听吴匡、张璋大呼“杀大将军者,车骑也,何不为之报仇”,与奉车都尉董旻领兵一拥而上,将毫无防备的何苗当场斩杀,顿时掀起一片混乱。

    张让等人趁机挟持刘辩兄弟俩逃出北宫,从谷门出城,遁入北邙山中。

    后方袁绍等人杀入北宫,紧闭宫门,搜杀宦官,死者数以千计。

    并州牧、前将军董卓以公养私,崛起途中,多蒙十常侍受贿遮掩,且曾经的董侯、如今的陈留王刘协素为董后所喜。

    有陈留王与天子刘辩在手,张让相信董卓定会收留自己一行人。

    清冷月色之下,前方依稀出现一个港口,正是雒阳八关之一的小平津,与上游的孟津港相距不到十里,都是雒阳北部重要门户。

    只是小平津年久失修,与孟津港相比,运力远远不及。

    之前,因大将军何进令丁原南下勤王之故,小平津驻守的兵马,已经被其故意调走,不然张让等人尚可以天子名义征调马匹。

    此刻,小平津港内虽无兵马驻扎,港外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卓然而立。

    “史仲陵!”

    段珪眼尖,不由喊出声来。

    张让双目冰寒,率先来到港外,与史阿隔空对立。

    “阉贼休走!”就在此时,后方传来洪钟一般的大喝,却是尚书卢植赶来,与他同行的,尚有河南中部掾闵贡。

    两人俱都手执长戈,横眉冷对,拦住众人退路。

    “史阿,多年来我数次寻你切磋,均被你推脱。”张让缓缓将巨剑拄在身前,神色莫名。

    “如今,反是你找上门来!咱家倒要看看,同为八荒名剑,龙渊、承影,到底孰高孰低?!”

    原来他手中那柄巨剑,竟是神兵龙渊,相传为一代匠神欧冶子应风胡子之邀,与干将、莫邪联手为楚王所铸。

    八荒名剑,除巨阙被公认为剑中至尊,其它各剑实在难分轩轾。

    当然,强者争锋,神兵利刃固然重要,个人修为尤为根本。

    张让话音刚落,一道气浪轰然炸开,黑红色真气透体而出,凝结为铠。

    眼下时间紧迫,他自然要以最强的状态,速战速决。

    史阿一步踏出,已然跨越丈许,背后的承影剑来到掌中,浑身银白真气盘旋,亦在瞬间进入无双状态。

    闻名京师的影魔、剑师,终于进入正面对决。

    “杀!”张让暴喝一声,纵身横掠数丈,龙渊划破长空,朝史阿当头斩下。他虽为宦者,走的却是大开大合的路子。

    史阿不退反进,连人带剑化作一道气芒,直贯张让胸腹。他勤修浩然之气,出手更是盛大刚直,绝不回避。

    剑芒过处,人影瞬间模糊,张让消失不见。

    一阵空间涟漪过后,张让乍隐浮现,在史阿落地之时,倏地出现在他身侧,龙渊剑顺势挥出,带出一阵空气撕裂的奇异声响,横扫对手腰腹。

    铿铿铿~!

    史阿忽如陀螺般急速旋转,带起一股龙卷风暴,承影剑瞬间在龙渊剑上连斩十数下,真气层层叠加,顿时将张让击得连连倒退。

    两人乍合还分,风暴过后,张让头上束带脱落,朝冠早被剑气绞得粉碎,一头白发无风自扬,状若鬼魅邪魔。

    “‘剑师‘史阿,名不虚传!”张让神色凛然,冷声道。

    他与赵忠并称影魔,身法尤为出众,但论正面比拼,到底略逊史阿半分。

    “再来!”史阿大喝一声,剑气如虹,疾斩张让。

    张让不甘示弱,黑红色真气暴涨,与史阿再次战在一起。

    旁边卢植、段珪等人,但见场上剑气纵横,人影憧憧,完全看不清两人的出手动作,只有空中沙尘如瀑,宣泄着强者的力量。

    这一番争斗,早惊动了大河两岸的勤王势力。

    往西两里开外,董卓环顾众将,嘿然笑道,“儿郎们,随某家上前救驾!”

    轰隆隆~!

    蹄声如雷,数千飞熊铁骑紧随董卓身后,疾奔小孟津而去。

    大河对岸,丁原收回目光,断然下令道,“速备舟船,过河勤王!”

    “诺!”众将轰然领命,尤以吕布声音最为响亮。

    片刻之后,史阿、张让的战场已经转移到小平津港口,劲气过处,建筑纷纷倒塌,恍若龙卷倒挂,势不可挡。

    蓬~!

    两人擦身而过,硬拼了一记拳脚,身影陡然分开。

    史阿面朝段珪等人,立即借机脱身,两三个起落之后,扑入人丛,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已将天子刘辩抱入怀中。

    嗤~!

    身后剑气破空而来,史阿心知张让追来,不敢再抱陈留王刘协,浑身真气一闪,加速冲出人群,来到卢植、闵贡身旁,放下天子,转身对敌。

    张让错失天子,耳听背后蹄声如雷而来,面色一变,正要扑向刘协,头顶忽有兵刃带着浓郁的血色光芒呼啸而来。

    他浑身真气再次暴涨,附剑成芒,龙渊疾扫而上,同时抽身急退。

    轰~!

    剑芒与偷袭而来的兵刃相交,劲气霍然炸开,发出一阵如雷轰鸣,一道惊人的力场自交战中心呈波纹状快速扩散。

    “桀桀桀~!”一道恶魔般的笑声在场上蓦地响起,“张侯,别来无恙哇!”

    张让胸前一闷,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已受重伤。他循声望去,但见来人胯下绝影马,掌中鎏金镗,正是前将军董卓。

    “董仲颖,连你也要杀我?!”张让被董卓偷袭得手,隐隐猜到对方的心意,却仍感不可置信。

    虽然早有何进声称董卓亦在勤王之列,他却知董卓真正的敌人是何进及关东门阀,是以并不如何担心。

    只因董卓出身边地,杂有羌胡血统,与张让等人一般,全都不受关东人物的欢迎,该当同气连枝、携手合作才对。

    “某家奉旨勤王,正要诛杀奸宦。”董卓神色一凝,肃然道。

    “你我虽有旧交,在大义面前,却容不得某家徇私!若张侯肯投河自尽,某家尚可保你乡中亲族香火不灭!”

    他到底还是念了几分旧情,愿意给张让留个全尸。

    “呃呵呵哈~!”张让一听此言,又见他麾下铁骑散开,转眼将史阿等人连同众多内侍围在当中,顿时明白董卓心思。

    “咱家有眼无珠,先被袁儿戏弄,再遭董将军抛弃,确实该死!”张让心知今日再无幸理。

    哚~!

    他挥手将龙渊剑掷于地上,目视董卓,惨笑道,“只是你如此行事,异日下场未必好过咱家,龙渊当可为证!”

    他一言说罢,瞥了天子刘辩、陈留王刘协一眼,缓缓走到大河边,纵身一跃,水浪滔滔,转眼消失无踪。

    “各位还不投水自尽,莫非要让某家亲自动手,乱刀分尸不成?!”董卓望向段珪等人,森然道。

    噗通~!噗通~!

    落水之声不绝于耳,转眼之间,数十名内侍俱都投河自尽。

    “呃呵呵呵哈~!”董卓一阵大笑,下马抱起刘协,又望向史阿、刘辩等人,“既已迎得天子大驾,正该与各位一起入城回宫!”

    一炷香之后,丁原、吕布等人率部登岸,场上早已空无一人。

101 袁门犬子 董氏虎女 上

    此前,李傕、郭汜早奉董卓之令,率领千余飞熊铁骑东来,驻扎在雒阳西郊的平乐观一带。

    待袁术等人火烧南宫青琐门的时候,李傕一面派人入城与董白联系,一面派轻骑前往董卓大营报讯。

    董卓何等果决,闻讯立即率数千铁骑启程,这才有小平津渡口逼迫张让等人投河,并迎得天子、陈留王之举。

    大军当前,又有董卓及其麾下数名悍将,史阿、卢植、闵贡三人虽有疑虑,却也不得不与董卓大队人马同行,一起返回雒阳城中。

    刚自谷门入城,就与闻讯而来的袁绍等人相遇。

    双方略一商议,立即派兵封锁雒阳四周城门,将随后赶来的丁原、吕布一行阻在城外;又将天子、陈留王迎入北宫,以重兵守护。

    宫中数千内侍,俱被袁绍等人斩杀殆尽,血腥之气久久不散。

    天子刘辩惊恐不安,陈留王刘协年纪虽幼,却显得颇为镇定。

    南宫火势不绝,直到此时,百官之首的太傅袁隗才悠然出现,组织人手开始救火,稳定城中局势。

    史阿、卢植、闵贡三人,俱被袁绍、董卓大军拦在宫外。因袁氏阴谋未显,卢植、闵贡并未多想,史阿虽有疑虑,人单力薄,却也无可奈何。

    次日午后;延熹里一带。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年底,时任大司农的曹嵩贿赂十常侍,又给西园捐钱亿万,购得太尉一职。

    次年四月,因州郡兵灾被罢免,遂领此子曹德回家乡沛国颐养天年,只留长子曹操在京。

    何进、何苗兄弟先后被杀,又有袁绍暗中纵兵劫掠,离曹府不远的大将军府早已乱作一团,亲眷、家仆四散奔逃。

    此刻,一辆毫不起眼的牛车,悄然驶出何府侧门,往曹府方向驶来。

    哒哒哒~!

    马蹄声响,街角转过百余骑,为首两人二十多岁,高大英武,顾盼自得,身后有张郃、高览二将护卫。

    正是袁绍的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为其与李膺之女所生,与幼子袁尚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两人奉袁绍之命,暗中监控大将军府的动静,正好撞上那辆牛车。

    袁谭略一示意,自有高览上前拦住牛车去路,“车内何许人也?”

    那赶牛的车夫胆子不大,适逢京师剧变,见对方来势汹汹,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车辇中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娇柔叹息,接着帘子缓缓掀开,露出一张清丽可人的女子面容来,“何门尹氏,见过袁家两位公子!”

    原来此女竟是大将军何进的儿媳,以前袁绍曾多次领二子登门,是以认得。

    她身边尚有一名眉清目秀、十岁左右的孩童。

    “原来是何家嫂子!”

    袁谭目光掠过尹氏妙曼的身姿,难掩贪婪之色,装模作样地客气道,“不知嫂子轻车简从,意欲前往何处?”

    “家门不幸,惨遭变乱。”

    尹氏不卑不亢,暗中攥紧孩童的小手,“典军校尉曹操,为亡夫身前好友,妾身欲携晏儿前往投靠。”

    何进之子何咸,刚死于乱军之中,留下妻子尹氏、幼子何晏。

    “家父素为大将军臂膀,那沛国曹操亦常托庇于我汝南袁氏。”袁谭一听,洋洋自得道,“嫂子既然无处安身,不若到我袁府如何?”

    他见尹氏不为所动,嘿然一笑,就要上前拉扯。

    “显思,休要无礼!”远处忽地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子声音。

    袁谭闻声望去,就见街头出现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细眉长髯,慧光内蕴,生得虽然并不高大,但踏步而来,却自有一股森严气度。

    “原来是曹世叔!”袁谭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面上却装得极为客气。

    曹操快步来到近前,冲尹氏道,“曹某适才有客人来访,是以耽误片刻,还请少夫人恕罪!”

    原来尹氏出发之前,已经先行派人前去通知曹操。

    尹氏见曹操到来,牵着幼子小手,步下车辇,站到曹操身旁,向袁谭兄弟屈膝行礼道,“袁公子,曹家叔父既已到来,妾身就先行失陪了!”

    “曹世叔,大将军在世之日,尚要给我袁府三分薄面。”袁谭见状,勃然变色,大喝道。

    “如今京师满朝上下,俱都仰仗我汝南袁氏,为区区一名女子,你莫非要置前途于不顾么?”

    “大公子慎言!”张郃低声提醒。

    延熹里素为勋戚权贵聚居之处,此时京师余乱未尽,但大街之上,已有这一带的住户出门往来,闻听袁谭之言,俱都为之侧目。

    曹操双目一寒,沉声道,“纵然本初在此,也要看在大将军面上,给少夫人几分尊重。显思此言,未免太过张狂!”

    他虽尊袁绍为首,却并非卑躬屈膝、惟命是从之辈,岂容竖子如此嚣张!

    “今日,我就要当面将这妇人带走,你又能如何?”袁谭傲然道,竟连表面上的客气也不愿维系。

    他自幼随父亲袁绍隐忍多年,如今陡然得志,不免加倍嚣张。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百余骑纵马上前,将曹操、尹氏、何晏三人围在当中。

    “袁本初自命豪杰智士,不想却养得如此犬子!”忽然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子声音,初时尤在街头,转眼之间就越过兵马,来到场中。

    “‘剑师’史阿!”张郃、高览一见来人,俱都神色凝重。

    来人正是史阿,后方又有一人赶来,却是曹纯。

    “不想还是惊动了仲陵!”曹操一见史阿,苦笑道。

    原来刚才在曹府作客的,正是史阿、曹纯两人。

    袁谭在京师多年,如何不知“剑师”史阿的大名。

    汝南袁氏麾下高手众多,但即使颜良、文丑两名强者,也不敢说就能胜过史阿,更别说旁边的张郃、高览两人。

    袁谭一念及此,顿时颇为踌躇。

    对面张郃等人未得袁谭吩咐,自然不敢撤围;这边史阿、曹操心有顾忌,却也不愿动手硬闯。

    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哈哈哈~!”袁熙在一旁强作大笑,圆场道,“史先生,家兄不过与曹世叔开个顽笑而已,大家何必这么当真呢?”

    只是全场之上,众人俱都神色肃然,袁熙笑了几声,极为尴尬。

    “大公子、二公子!”街头忽有袁府家将快马赶来,“家主有令,让你二人速速回府,此间之事,就此作罢!”

    袁谭闻言,似已找到台阶,冷哼一声,率先策马离去。

    袁熙冲曹操、史阿略一拱手,引众人紧随而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只是,袁谭、袁熙的这一番闹剧,很快就传遍延熹里一带,在勋戚权贵之间蔓延开来,直至整个京师。

102 袁门犬子 董氏虎女 下

    北宫临近濯龙苑(即西园)之处,有一崇德殿,天子、陈留王俱被董卓、袁绍等人安置在殿中。

    殿南有两门,东金商,西神虎,门外各有一观,东为增喜观,正是如今董卓入驻之处;西为白虎观,为昔日古今儒者辩论之处。

    增喜观内,董卓迎来了阔别多日的女儿董白,随之而来的,尚有刘表、吴匡、张璋等何进旧部,可谓不小的惊喜。

    “能得景升相投,真乃某家之幸也!”董卓一见刘表,不由喜笑颜开。

    刘表此人,不仅为汉室宗亲,同时也是天下名士,八骏之一,在关东影响力非同小可;且曾出任北军中侯数年,与五校将士关系盘根错节。

    吴匡、张璋为北军将校,正是刘表昔日的下属。

    “识得天下时务,方为俊杰!”刘表神情不卑不亢,既不显得特别亲近,却也没有丝毫怠慢。

    “董将军骁猛果决,拥数千飞熊铁骑,拯天子、陈留王于小平津渡口,势必大有可为!”

    作为大将军何进的心腹之一,刘表一向与袁绍等人关系亲密。

    但数月来观何进、袁绍两人作为,刘表心思却有所转变,得董白上门相邀,晓以利害,竟答应投入董卓麾下。

    “呃哈哈哈呵~!”董卓纵声大笑,倏地停住。

    他目光在刘表、吴匡等人身上缓缓扫过,沉声道,“如今京师纷乱,朝堂不宁,某家另有两万精兵,亦在赶往雒阳途中,定能拨乱反正,诛灭奸贼,重振朝纲!”

    董卓麾下,总共只有两万左右人马,此刻五千飞熊铁骑尽在此地,后方哪里还有两万精兵,但并不妨碍他夸大少许,以震慑刘表等人。

    此刻十常侍与大将军何进全都死于非命,董卓口中所谓奸贼,却又不知指的何人?刘表心中一凛,却佯作不知。

    “如今朝堂局势如何?还请景升为某家点明一二。”董卓既得刘表投靠,自然要顺手考察一番。

    “如今城内势力虽多,但大将军、车骑兄弟横死,十常侍尽数被诛。”刘表神色自若,侃侃而谈。

    “手握刀兵大权者,不过将军与袁本初、袁公路兄弟三人而已,另有如吴匡、张璋二将者,俱怀惶惶之心。”

    “将军与汝南袁氏渊源颇深,名虽不同,其实一家。”他微微一笑,继续道。

    “如今大将军、车骑一去,众将校群龙无首,将军何妨主动出击,将北军、西园各校及禁卫、城守兵马收入麾下,以安京师人心!”

    他察觉到董卓与袁氏怀有异心,却说得十分委婉。

    “呃哈哈哈呵~!”董卓又是一阵畅怀大笑,“景升所言甚是!只是某家麾下多是粗鄙之人,无人可堪大用,不知景升可否带李傕、郭汜两将前去,替某家收拢各营人马?”

    他此言固然是对刘表的欣赏,却也仍有试探之意。

    “自当效劳!”刘表既然选择站在董卓一方,自然不会推脱。

    吴匡、张璋见状,上前拱手道,“我等亦愿略尽微薄之力!”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在关东声望无二,袁氏兄弟又在城中主持大局,麾下掌控京师数支兵马!”

    眼见刘表等人与李傕、郭汜消失在观外,董卓目视女儿,问道,“这刘表却反来投靠某家,此事我儿有何高见?”

    董白虽为女子,却打小被董卓当作小子养大,是以习惯以儿相称。

    “何进、何苗之死,袁氏兄弟颇有坐视之嫌。”董白仍作男子打扮,只是更见成熟。

    “因北军中侯一职,刘表对何进、袁绍均有不满。且以刘表的背景,在袁氏兄弟那处虽也不差,却远不如在父亲大人麾下不可或缺!”

    汝南袁氏的名望,远在刘表一人之上。若袁氏兄弟掌揽大权,完全不需依赖刘表,但董卓出身西凉边地,却急需刘表这等名士装潢门面。

    董卓闻言,目露欣慰,叹息道,“若你身为男儿,这汉家的鹿鼎,某家还真想替你争上一争!”

    他原有一子,比女儿董白大上几岁,却已早夭,之后再无所出。虽另有一弟一侄,却都不堪大用。

    董白以前颇有争雄之心,但留驻碎叶城数月之后,那颗野心不知为何,却渐渐淡了下来,这些年在朝堂上下奔走,只为父命之故。

    她一听董卓此言,但笑不语。

    董卓为人果决,也不纠结此事,转而问道,“叔颖可好?”

    他问起的,乃是兄弟董旻,字叔颖,时任奉车都尉。

    昨日在朱雀门前,董旻与吴匡等人受袁术煽动,共同斩杀车骑将军何苗。

    除董旻外,董卓尚有一位兄长董擢,早卒,留下一子董璜,并无什么才能,向来不受董卓重用。

    董旻辈分虽高,却有勇无谋,董氏在京师的主事之人,实为董白。

    “叔父数月来与那袁术处得十分火热,如今领人随他扑灭南宫大火去了!”提起董旻,董白颇感无奈。

    董卓父女多年所谋,因董旻粗鄙,并未对他提起,事到如今,在董旻心底,恐怕还真把袁氏兄弟当作一家人了。

    “袁氏兄弟沽名钓誉,事到如今,竟把兵力用到此等事务之上!”董卓闻言,嘿然笑道,“这朝堂兵权,某家倒要和汝南袁氏争上一争!”

    他自知在关东各地州郡的声望远不如袁阀,此时并无大权独揽之心,只想脱离对方掌控,与之在朝堂上分领文武之事,平起平坐。

    “如今城外尚有两支兵马,态度不明,父亲大人万万不可小视!”董白凤眉一挑,提醒道。

    她所提两支兵马,一是前并州刺史、执金吾丁原,勤王而来却被拒在城外,如今屯驻上西门外;一是前兖州刺史、东郡太守桥瑁,已驻扎成皋多日。

    两人麾下,均有数千人马。

    “桥瑁远在成皋,麾下并无良将,暂且不提。”董卓眼中精光闪烁,沉思道,“倒是丁原麾下兵精将勇,尤以吕布为甚,可谓劲敌!既然朝廷此前迁其为执金吾,某欲请天子下诏,让其留下兵马,入城任职。”

    说到这里,董卓转头问道,“我儿意下如何?”

    此时李儒尚未抵达,贾诩虽然随军前来,却经不起沿途颠簸,尚在歇息将养,是以董白成为董卓首先咨询的对象。

    “父亲大人不妨一试。”董白忽地神秘一笑,悠然道,“若丁原从命,自然无碍;倘若他抗命,则我另有妙招!”

    “呃?”董卓略感惊讶。

    “我在京师多年,闲来无事中,搜罗到一个特殊人才。”董白巧笑嫣然,颇有得意之色。

    “那人名唤唐周,乃是当年出卖黄巾马元义、致使张角功亏一篑之人,从他口中,竟意外得知一件多年前的轶事!”

103 杯中有酒 仇人有头 上

    唐周,青州济南人,太平道黄巾大首领张角的弟子。

    光和七年(公元184年)初,张角起事在即,曾派唐周与渠帅马元义率精锐千余人前往雒阳,欲与中常侍封谞、徐奉联络,以为内应。

    不料唐周竟向大将军何进告密,致使黄巾众人被捕,马元义更被车裂于市。盖因此故,张角仓促之间,被迫提前举事,不到一年,即告败亡。

    对汉廷而言,唐周立下如此大功,并未得到任何封赏;对太平道来说,此人出卖机密,即使千刀万剐也难泄恨。

    但结果却颇为诡异,此时太平道尚有于吉、宫祟等首脑入世,却无任何针对唐周的报复行动。张角兄弟三人如果泉下有知,不知该作何感想?

    此刻,增喜观内,董卓正横眉打量这名唤作唐周的男子。

    唐周看上去不到三十,五官普通,一身文士打扮,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在董卓虎狼一般的锐利眼神下,他竟泰然自若,并无半分局促不安的模样,这或许是他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

    “那泸水月氏的乃真尔朵,昔日当真死于丁原矛下?”董卓虎视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此事曾由张角亲口道出,绝无虚假!”唐周神色之间极为肯定,“当年墨家弟子吕梁,与邪尊胞妹慕容嫣有染,生下吕布。”

    董卓至此方知吕布父母来历,他祖上亦有几分羌胡血统,不由更生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太平道初创之时,于吉、张角四处奔走,谋求外部助力,崛起漠北的檀石槐,正是首选。得知檀石槐与邪尊的关系后,于吉当即建议对方求娶慕容嫣,以谋得邪尊全力支持。”

    唐周继续道,“此后,遂有邪尊重伤吕梁,吕梁得乃真尔朵收留,生下‘夜叉瞳’珞伽之事。”

    此言一出,董卓更是惊讶,他没想到吕布与夜叉瞳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意图笼络吕布的心思,顿时愈加热烈。

    “吕梁未死,颇出乎于吉、张角意料。”唐周双目微眯,似有所思。

    “两人商议之后,派马元义带人北上,追杀吕梁父子,试图挑起墨家与鲜卑的矛盾。乃真尔朵母女适逢其会,自然不容放过。”

    “马元义多次行动,所带人马损失殆尽,他本已打算放弃。”唐周说至此处,微露讥讽之色,“就在这时,时任边地军侯的丁原出现了。”

    听到丁原二字,董卓知道正题将至,更是凝神静听。

    “泸水月氏北上之后,常随鲜卑檀石槐寇边,对丁原而言,月氏人自是敌军无疑。”唐周继续道。

    “马元义伺机将乃真尔朵等人的行踪透露给丁原,遂有丁原率精兵伏击、致乃真尔朵重伤而死之事。”

    唐周一言至此,昔日的真相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斩杀月氏女王这等大事,对丁原而言,可谓大功一件!”董卓目露疑色,问道,“朝堂内外,怎会毫无动静?”

    “只因丁原并不知晓对方真正的身份!”唐周喟然叹道。

    “当时随乃真尔朵在场的,尚有其女珞伽及麾下翖侯阿娜尔,乃真尔朵正是因为分心照顾幼女,才被丁原所伤,事后不治而亡!”

    言下之意,丁原并不知道乃真尔朵的真实身份,而且对方并未当场身亡。

    “那珞伽与阿娜尔,俱在城外陆氏别苑。”董白在一旁补充道,“只要将此讯息泄露给吕布,他自会找二人辨别丁原是否当年动手之人!”

    陆氏别苑并非董白的首要目标,是以珞伽、陆翊两人前往朝歌之事,她目前并不知晓。

    “呃哈哈呵呵~!”董卓忽地发出一阵招牌式的大笑。

    “此事听来可行!不过某家尚有一事不明,我观太平道教义,亦有明鬼、尚贤、尚同之意,为何于吉、张角却屡有针对墨家之举?”

    墨家理念,除兼爱、互利、非攻等外,另有明鬼、尚贤、尚同,落在董卓的眼里,却是难以辨别其中真义。

    “墨家之尚同,指众人应遵循统一标准,太平道则意在均分贫富,二者实有本质区别。”董白抢先答道。

    “且太平道止于口号,不事劳作,天下财富若只均不增,何来动力与发展可言?岂配与墨家相提并论!”

    当年在诸子门学留驻数月,对董白影响实在不小。

    “且这类口号,不过拿来愚弄无知乡民而已。太平道黄巾上上下下,何曾均过财富?地位差异更是悬殊!”

    董白意犹未尽,继续道,“治国用兵,不在知与不知,而在能与不能!”

    她最后一句,算是活学活用,把诸子门学的前辈教导说了出来。

    唐周先是一怔,思忖片刻,不由自主点头道,“小公子所言甚是!正因二者似是而非,对太平道传教多有阻碍,才惹得于吉、张角动了杀机!”

    若无对比,太平道愚民行为不显,有了对比,则完全暴露无遗。如此自然惹来无妄之灾,这正是人心可怖之处。

    “呃~!”董卓眉头一皱,转而向唐周问道,“某家另有疑问,当年张角举事在即,你为何出卖于他?于吉等人,何以竟任你在京逍遥?”

    此事确实非常诡异,怪不得董卓难掩好奇之心。

    “只因有人既想张角制造纷乱,却又不愿让他取得天下。”唐周显然并不意外,而且早有现成答案,“幕后指使在下之人,正是于吉!”

    此言一出,董卓父女俱都神色一变,对那神秘莫测的“上师”于吉,更添几分疑虑,不知他来历如何,企图又如何。

    董卓略一思忖,知道眼下并非纠结之时,“丁原之事,某家先请旨调其入城,若胆敢抗命,则由我儿将乃真尔朵一事传入吕布耳中!”

    ------------

    中东门内,袁绍府。

    袁绍呵斥袁谭、袁熙一顿之后,令其闭门反思,这才回到大厅,与何颙、荀彧、荀攸三位心腹谋士继续议事。

    “大将军终是我等旧主,竖子竟敢对其亲眷无礼!”袁绍兀自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幸亏孟德及时阻止,否则岂不陷袁某于不仁不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颙怡然一笑,劝慰道,“二位公子年纪尚轻,难免有失态之时,主公不必过分介怀。”

    袁绍得到这个台阶,不再难堪,才说起正事来,“丁建阳不识抬举,或许可以借董仲颖之手,解决这个麻烦。”

    昔日何进麾下,多被袁绍以名利拉拢,唯有并州丁原,油盐不进。

    “董卓麾下兵精将勇,此番领飞熊铁骑直接入驻北宫,怕是来意不善。”荀攸与叔父荀彧对视一眼,开口道,“主公不可不防!”

    “公达何须忧虑!”袁绍神情自信,怡然道,“董卓为我袁氏旧吏,且在关东毫无根基,不过袁某掌中利刃,正当借其清除异己!”

    “如今传国玉玺下落不明,主公还须派人暗中搜寻。”不待荀攸再言,何颙提起另外一个话题,“汉家失此宝物,岂非正是天意?”

    袁绍一听,眼神大亮,接过何颙话题,谈起后续布置。

    荀彧、荀攸叔侄对视一眼,目中均有忧色,颍川荀氏一族的未来,若仅寄希望于汝南袁氏,恐非良策!

104 杯中有酒 仇人有头 下

    陆翊、珞伽策马沿大河南岸往东疾行,至桃峪渡一带转而北行,渡过河水,前后奔出六七百里,终于在第三天日暮时分,赶到朝歌云梦山下。

    云梦山,又名青岩山,属于太行山支脉,相传为先秦鬼谷子隐居之处。

    鬼谷子智慧卓绝,兼通百家,兵家、法家尊他为圣,纵横家、阴阳家、名家尊他为祖,与道家亦有渊源,著有《鬼谷子》一书传世。

    当晚,陆翊、珞伽强压焦灼情绪,寻到一处乡民家中歇息,养足精神,于次日清晨,携手登山。

    云梦山主峰不过二百来丈,并不算如何高大,但多有奇峰幽谷,山顶景致更是特别,一派塞外风光,素来有“空中草原”之誉。

    陆翊、珞伽甫一登上山顶,眼前豁然开朗,但见牧草及腰,一望无际,远处筑有一座巨大的祭天神坛,坛分两层,上圆下方。

    两人见状,立即展开身法,踏草而行,投向祭坛。

    到得坛上,又见前方悬崖之畔,立有一道白玉牌坊,隐约可见一位宫装丽人背对祭坛,卓立坊下,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

    “贤伉俪既已上山,何不来此一叙?”一道婉转动听的吴侬软语从坊下远远传来,如在耳畔响起,显示出不俗的功力。

    陆翊、珞伽对视一眼,疾扑而下,片刻之间,来到白玉牌坊,与那宫装丽人,相距不过丈许。

    两人立足之时,正是宫装丽人转身之际,珞伽顿时认出对方,正是前日在陆氏别苑夺走子女之人。

    “陆翊(珞伽)见过南华夫人!”两人强压内心焦灼,出声招呼。

    南华夫人以金色薄纱遮面,闻言并不答话,只是凝目打量陆翊。

    那等模样,倒像极了丈母娘看女婿,把旁边的珞伽看得心头火起,若非一对子女不见踪迹,早已拨出月牙双戟,上前与之相杀。

    “王伯扬倒是好眼光!”良久之后,南华夫人才幽幽一叹,“夜叉瞳也好眼光,胜过本宫那不肖之女多矣!”

    此言入耳,珞伽的心情,瞬间莫名地变得好了起来。

    “夫人认得王师?”陆翊不为所动,抓住了关键,“令嫒又是谁?”

    “噫~?王伯扬不曾与你提起本宫么?”南华夫人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快,彷佛她应是全天下的中心,所有人都该以认得她为荣。

    对方言辞情态,恍若邻里长辈,陆翊却丝毫不敢大意,朗声道,“若非墨家传承必须,王师从不谈及私事!”

    “当年本宫行走天下,所遇男子,无论帝王将相,又或勋贵名士,只要本宫稍露颜色,无不立即拜在脚下!”

    南华夫人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情绪中,言辞之间恍若梦呓,“墨家钜子王伯扬,却是唯一的例外!”

    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自恋的女子!

    陆翊、珞伽对视一眼,俱都难掩心中的诧异。

    ------------

    雒阳西郊,丁原军大营。

    昨日婉拒天子诏令之后,丁原感怀大将军何进意外之死,迟迟未能入眠。

    如今城内局势不明,前日夜间,张让等人劫持天子逃亡北邙山,已让丁原隐约有所猜测,但噩耗一经确认,仍然让他难以释怀。

    丁原虽想入城探个究竟,但不明真相之前,岂敢放下手中兵权?直到月近中天,他终于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丁原忽从噩梦之中惊醒。

    正在思忖之际,外面有人来报,言主簿吕布要在帐中宴请诸将,众人皆到,只待丁原一人。

    值此非常时期,军中本来不该宴请,只是如今正要借重吕布武勇,当年又蒙对方救下众将一命,丁原犹豫片刻,勉强答应赴宴。

    刚到营帐门口,已有吕布出来迎接,两人联袂步入帐中,早有酒宴摆在场上,却未开席,显然在等丁原大驾。

    眼见帐内除了张辽、魏越诸将外,尚有一位美貌的月氏女子,丁原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不免有些惊讶。

    “原来真的是你!”那月氏女子一见丁原,难掩仇恨之意,“丁建阳,可还记得二十二年前君子津渡口之事?”

    君子津,地处云中郡西南部,为大河几字右上角的一处渡口,因桓帝年间发生的一件君子义行而得名,原来的渡口名字反而不再有人记得。

    “竟然是你!”丁原一听,顿时想起一件多年前的往事。他虽然认出对方样貌来历,却仍然不知对方姓名。

    “昔日女王待你吕奉先不薄,如今珞伽小主不在此间,此事若不能有个满意的交代,我阿娜尔纵然拼得一条性命,也绝不放过此贼!”月氏女子不再搭理丁原,转而望向吕布。

    当年吕梁、乃真尔朵多番遭受蒙面人袭击,阿娜尔自然无法分辨黄巾马元义与丁原并非一伙,是以称其为贼。

    至于董卓父女,当然不会告知吕布、阿娜尔背后原委。

    阿娜尔此言一出,何止丁原,帐中诸将俱都大惊失色。

    “吕大哥,到底怎么回事?”魏越首先问道。

    丁原更是惊疑交加,目视吕布道,“奉先,此事如何与你有关?”

    吕布本来心存侥幸,毕竟丁原戍卫边地多年,保境安民,颇有善名,否则当年大青山中,吕布未必会出手相救。

    后来平乐观演武,丁原为其举荐,也算小有恩义。

    只是在吕布眼里,任你何等民族大义、个人恩惠,也比不上继母的收留、养育之恩,瞬息之间,心中已有决断。

    “各位,稍安勿躁!”吕布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缓缓落在丁原身上,“此事说来话长,但我吕奉先今日,却必须让丁大人走得心服!”

    此言一出,杀机已现。

    丁原虽不知事情究竟,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转身就要出帐,帐门掀开,却见高顺领百余陷阵卫严阵以待。

    “大人何必急于一时,不妨先听吕某道来背后缘故。”吕布沉声道。

    在丁原及诸将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吕布将自己与月氏女王乃真尔朵母女的渊源缓缓道来,场上一时寂然无声。

    片刻之后,丁原强压惊疑,首先打破了沉默,“当年之事,丁某亦是得人指引,事前并不知对方真正身份。”

    “吕大哥,当年泸水月氏为我大汉敌人,丁大人起兵伏击,本是职责所在,至于伤及女王,实乃无心之举。”

    魏越在旁边求情道,“还请吕大哥看在多年的情份,给丁大人一条生路!”

    他知道场上所有人手加在一起,也并非吕布的对手,且不提帐外还有高顺所领陷阵卫人马。

    何况,当年他和丁原、曹性等人的性命,俱是吕布所救,此时夹在双方之间,当真好生难受!

    “请吕大哥给丁大人一条生路!”张辽、曹性等人亦出言相求。

    “吕某素来恩怨分明,有心无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丁大人害死了乃真尔朵!”吕布目中隐有遗憾,语气却很坚决,“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读书不多,最后一句话却是幼年时吕梁给他的教导,因此牢记在心。

    “众将无须难为奉先,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丁原忽然开口,慨然道,“当年大青山中,丁某得奉先救下一命,如今还回去便是,真要说起来,还白白多赚了十几年!”

    他到底久经杀场,方才猝不及防,难免被求生本能支配,此时冷静下来,反而把生死看得淡了。

    众将一听,俱都黯然神伤,却也不复言语。

    “丁大人,此酒名为烈焰醉,极是甘洌,不妨饮上一杯再走!”

    吕布从席间拎过一坛酒来,斟满一杯递上,肃然道,“吕某刀快,大人头颅落地之前,当不会感到半分痛苦!”

    “奉先向来豪勇,怎地变得如此小气!”丁原一把抓过酒坛,朗声笑道,“既求畅快,自当坛饮!”

    言罢,他举起酒坛,仰头畅饮。

    “痛快!”一坛酒水入肚,丁原似醉非醉,大喝道,“奉先,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刀光一闪而过,人头轰然飞出。

105 有女唤白 奉先有意否 上

    朝歌,云梦山。

    “两位一定以为本宫神智不清,过于狂妄吧。”南华夫人似乎看穿了两人所思所想,轻声笑道。

    “当年王伯扬此言一出,被本宫追杀数十年,虽然拿他无可奈何,但这份旧债,如今却难免要由贤伉俪来偿还!”

    她语气如常,言下之意却极为癫狂,似乎近日这一番举动,竟因当年“剑宗”王越一句评语所致。

    “你待如何?”

    珞伽按耐不住,娇声喝问。

    “噗嗤~!”南华夫人忽地笑出声来,眼神天真烂漫,竟似无邪的少女。

    “本宫行事,素来不作强求。如今摆在贤伉俪面前,尚有两条路可走:或者投入我公羊阁门下,任本宫驱使;或者留下那对儿女,由本宫代为培养。”

    “或许还有第三条路。”珞伽星眸生寒,紫色真气汹涌而出,凝若实质,比起当年更见精纯,“做个了断吧!”

    话音未落,已在原地消失,几乎与此同时,月牙双戟气芒吞吐,蓦地在前方丈许外出现,斩过南华夫人头颈。

    人形轰然散开,只不过是对方留在场上的幻影。

    陆翊目中神光爆射,一步踏出,出现在数丈之外,浑身青色真气盘旋,降龙剑气芒暴涨,势若奔雷,疾斩前方虚空。

    轰~!

    一团澎湃的橙黄气浪蓦地炸开,气浪过处,一只曲线优美的纤手破空而出,轻轻拍在降龙剑身上。

    “天蚕金丝手!”

    陆翊攻势受挫,大喝道。

    南华夫人身影一闪而逝,只有一道轻笑回荡在空中,“当真好见识哩!”

    珞伽娇哼一声,出现在南华夫人消失之处,忽地一脚踢向陆翊。

    蓬~!

    陆翊左掌气芒吞吐,拍在珞伽脚底,得他助力,珞伽连人带戟化作一道惊虹,瞬间划破数丈长空。

    轰~!

    惊虹尽处,南华夫人堪堪现身,双掌连续拍出,与月牙双戟交击,一道磅礴无比的真气风暴席卷而起,方圆数丈之内,顿时化作一片绝地。

    南华夫人的身法固然匪夷所思,略胜一筹,但在陆翊、珞伽夫妻心有灵犀的配合下,被迫不断出手硬拼,并未占到半分便宜。

    风暴过处,显出珞伽娇躯,南华夫人却又消失不见,降龙剑破空声中,陆翊再次出现在前方。

    一时之间,但见三道人影气芒随身、乍隐还现,橙黄、深紫、天青三色交织,宛若彩带。

    空中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云梦山顶信手作画,笔法汪洋恣肆,走势酣畅淋漓,让人叹为观止。

    半柱香之后,山顶真气风暴散去,现出三人身影,衣袂飘飘,隔空对立,站在祭天神坛之上。

    双方争斗的结果,竟似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

    南华夫人眉目之间略有异色,打量陆翊、珞伽半晌,这才悠然笑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哩!贤伉俪既有如此本事,本宫不妨给你们第三种选择!”

    “每隔三年,中秋月圆之日,两位可来此地相见!”南华夫人并不在乎对方反应如何,自顾自地说道,“若贤伉俪能胜过本宫,可将自家儿女带走!”

    “哼~!”

    珞伽虽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

    陆翊双目炯炯,沉声道,“还请夫人让我二人再见儿女一面,确认他们安然无恙!此约方可成立!”

    “当然哩~!”南华夫人又是一声轻笑,对方如此识趣,让她极为欣赏,“此约以十年为期,过时无效!”

    ------------

    三日之后,午间。

    雒阳城,袁绍府。

    袁绍麾下心腹亲信齐聚,除却三梁四柱外,尚有西园八校中的曹操、淳于琼,以及泰山募兵归来的骑都尉鲍信。

    “如今董卓得刘景升等人相助,城中数万兵马,已得大半。”

    曹操神色肃然,沉声道,“若他一旦心生异心,谁人能制?”

    袁绍一向自视甚高,认为何进、何苗兄弟既死,城中兵马无需招揽,自会主动投靠汝南袁氏。

    但实际情况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之间,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城中兵马,董卓旧部不过五千精骑,余者刚刚归附,人心不齐。”

    鲍信目中精光一闪,语带杀机,“本初兄何不集结兵力,与虎贲中郎将联合,先下手为强,趁其不备,诛杀董卓!”

    鲍信与曹操虽然依附袁绍,却并未奉对方为主,是以称呼与他人不同。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反应不一。

    曹操、荀彧、荀攸暗暗点头,颜良、文丑等将跃跃欲试,袁绍与何颙、淳于琼则面有惧色。

    “董卓麾下骑兵,俱为百战精锐,骁勇无匹。”何颙与袁绍对视一眼,沉声道,“北军、西军多有畏惧之心,若战事不幸胶着,我等将死无葬生之地!”

    何颙虽为名士,却无治军作战之才,空挂北军中侯一职,竟被前任刘表挖塌了墙角。但他这番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有几分道理。

    荀彧、荀攸早就提醒袁绍提防董卓,袁绍却不以为意,事已至此,两人纵有满腹谋略,却也无力施展。

    “除去城中精骑,董卓尚有万余兵马,或许也在赶来途中,倘若他大军一到,将再无机会。”

    曹操眉头一皱,提议道,“我等不妨联络城外丁原、成皋桥瑁两路人马,共谋此事!”

    桥瑁一向亲近袁绍,自不待言。昨日董卓请旨,欲架空丁原兵权,双方已生间隙,董卓势力一家独大,丁原若明局势,当知如何抉择。

    听到丁原的名字,袁绍目中隐有不快。

    “各位,董卓虽拥大军,不过自保之举。”袁绍招呼一声,朗声道。

    “中原不比边地,朝堂决事,治理天下,还须依赖我关东士族!董仲颖并非愚钝之人,他入城之后,多番寻袁某相商军国要事,正为此故!”

    他此言极为牵强,多半为了掩饰此前决策无能,以及如今胆怯之心。

    只是听在曹操、荀彧、荀攸耳中,却又不同,三人均感震惊,难以相信袁绍在此等局势之下,竟然如此幼稚。

    “关中之地,尚有左将军皇甫嵩,素来公忠体国,麾下三万精兵,战力不在董卓军之下。”

    何颙神色一动,出言配合道,“有其踞守在董卓后方,他又岂敢轻举妄动!”

    皇甫嵩,字义真,多年来守北地、讨黄巾、破王国,乃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军中宿将,能力、声望尤在董卓之上。

    远水难解近渴!曹操与荀氏叔侄闻言,脑中均冒出这句话来。

    何颙到底只是一介文人儒士,在朝堂勾心斗角,自是一把好手,涉及兵家谋略,反而远远不及出身羌胡的董卓。

    “伯求所言甚是!”袁绍却听得心怀一畅,举杯待饮。

    “父亲大人!”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叫。

    众人循声望去,正见袁谭满面张皇,奔上堂来,“城外吕布杀了丁原,夺过并州军兵权,已投入董卓麾下!”

    咣~!

    袁绍乍闻此讯,手指微颤,竟将酒杯掉落在案几之上。

106 有女唤白 奉先有意否 下

    午后;北宫,增喜观。

    除了董卓、董白父女,贾诩亦养好精神,出现在场上。

    “我儿此番立下如此大功,某家不知如何奖赏你才好!”董卓志得意满,瞥了董白一眼,“你可有什么心愿?”

    “父亲大人的事,即是小白之事,谈何奖赏!”董白神色平淡,似无所求,“只盼大人掌权之时,不要被关东门阀所惑,重蹈何遂高覆辙!”

    “呃呵呵呵哈~!何遂高之错,不在重用门阀世族,而在自家力量不足!”董卓纵声大笑,指点道。

    “譬如稚子操刀,非但不能伤人,反而伤及自身!文和、我儿,你俩好生看看,某家可是何进那等稚子可比?”

    “将军智勇兼备,名震天下,自非何氏可比!”贾诩一听,微笑答道。

    董白见父亲有些得意忘形,嘴上虽然称是,暗中却生出几分忧虑。

    “我儿,某家记得你已二十有九,独自在京多年,可有心仪之人?”董卓忽地话题一转,显然心情极好,“说出来,某家替你做主!”

    董白闻言,蓦地一呆。

    她自小被董卓当作小子养大,成年之后为谋大事,不停四处奔波,虽偶有羡慕别家女郎身姿妙曼之举,但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似乎从未认真考虑过。

    “呃哈哈哈呵~!”董卓见状,又是一阵大笑,“五原吕布,武艺绝伦,素为某家所喜,又生得高大英俊,如今即将来投,我儿可有想法?”

    三日前吕布斩杀丁原之后,已将人头交给董卓之人带入城中,自己留在城外大营整顿兵马,至今方到。

    当年交河城外,董白曾见吕布大战神威,要说这等男子,她虽说不上非对方不嫁,心里却也并不排斥。

    只是不知为何,一听父亲此言,她突然想起阳翟长公主,一时沉默不言。

    董卓见状,不由笑道,“待那吕布到时,某家出言试探一二!”

    “报~!”正在此时,有亲卫入门禀告,“军侯李肃,引并州军吕布、张辽、魏越等人前来相见,正在观外等候!”

    “快请进观来!”董卓闻言,大喜道。

    吕布既杀丁原,又愿离军入城,足见诚意。

    不到片刻,吕布等人大踏步走入观来,旁边一人殷勤领路,看上去三十来许,身材中等,神色彪悍,正是董卓麾下军侯李肃。

    李肃,五原人,为吕布同乡,因此被董卓父女派去通报丁原之事。

    “五原吕布,见过董将军!”吕布一见董卓,上前抱拳行礼。

    后面张辽、魏越亦揖手道,“雁门张辽(太原魏越),见过董将军!”

    “某家得奉先来投,可谓如虎添翼!”董卓大笑上前,拉过吕布,又对张辽、魏越道,“两位亦不必多礼!”

    “这是小女董白,心腹谋士贾诩。”董卓极为兴奋,先为吕布引见,又冲身后两人道,“小白、文和,还不上前与奉先相见?”

    “久闻飞将之名,董白(贾诩)有礼了!”董白、贾诩上前揖手道。

    吕布闻言,亦抱拳还礼。

    “奉先深明大义,引军来投,某家绝不能小气!”董卓深知用将之道,首重赏罚,肃然道,“此前已经奏明天子,为奉先谋得骑都尉一职!”

    吕布杀丁原,得张辽、魏越等将支持,暂时统领并州军,却仍为并州主簿一职,实无军职。

    但董卓上来就授予他骑都尉一职,位在并州众将之上,至此才算名正言顺。

    “多谢将军提拔!”吕布神情振奋,轰然应道。他辗转中原多年,终于熬到一个像样的军职,内心难免有些激荡。

    “待朝堂大事一定,某家另有封赏,文远、孟扬亦不例外!”董卓不忘给出新的期盼,“如今正值关键时期,尚须各位鼎力相助!”

    他此前显然下过一番功夫,竟连张辽、魏越的表字都一清二楚。

    “自当为将军效命!”吕布与张辽、魏越对视一眼,齐声应道。

    “小白,你先引文远、孟扬外出歇息。”正事办完,董卓不由再次冒出刚才的念头,“某家与奉先另有一事相商!”

    他不知何故,不仅留下贾诩,也并未遣走李肃。

    眼见董白三人消失在门口,董卓望向吕布,呵呵笑道,“奉先,小女董白你已见过,可有意否?”

    董卓做事一向直截了当,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吕布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沉声道,“将军厚爱,只是吕布已和她人定有婚约,实在不敢高攀!”

    他并未提及妾室阎妍,此时风俗,男子若有本事,妾室不限。

    但以董卓如今的身份地位,唯有正妻之位,方是他父女所图。

    “既是婚约,显然并未成亲,奉先不妨再考虑一二。”

    董卓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快,面上却更见热情,“若奉先娶了小女,你我翁婿联手,足可纵横天下,无人可挡!”

    董卓生于永和二年(公元137年),比吕布大出十三岁,按照当时的习俗,十岁以内为兄,超过十岁可为父辈。

    因此,他这个提议,即使放在关东世族之间,也并不算是失礼。

    至于女子,比男方小出十来岁,更是常事。吕布介意的,自然不是双方年龄,但眼见董卓如此热忱,也不便再次硬拒,遂拱手不言。

    旁边贾诩见状,眼底精芒一闪而逝。

    ------------

    袁绍府,后院密室。

    何颙紧随袁绍身后,进入密室,只见早有一人静候在内。

    那人浑身裹在漆黑的长袍之中,又以黑巾蒙面,只有一对眼睛隐约可见,显得极为神秘。

    三人看来不是第一次相见,彼此并不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袁绍先简要述说了近日局势,这才问道,“依先生之见,如今该当如何?”

    他对此人的尊崇,尤甚对待何颙及荀彧、荀攸叔侄。何颙在一旁也丝毫不以为奇,只因他知晓对方正是袁绍麾下“一枝独秀”之人。

    黑袍人沉思片刻,忽地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好似刻意压抑了原本的嗓音,笑声倏忽而止。

    就听一道沙哑的男子声音响起,“董卓此举,或许歪打正着,给了主公一个名正言顺的良机!”

    不想众人眼中的困局,到此人口中竟成良机。

    “呃~?”袁绍惊喜交加,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此番变故之后,若主公得掌大权,刘家小儿如何处置,始终是个麻烦。”黑袍人双目精光爆射,侃侃而谈。

    “纵然效仿古人禅让之行,终究难免被世人诟病,如今却大有不同!”

    “陇西董卓,残暴寡恩,贪得无厌,主公不妨助其一臂之力。”他略一停顿,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两人。

    “一旦他得以专权,必将祸乱朝廷,届时主公再以勤王之名,讨伐逆贼,岂不一举两得?”

    “刀兵之下,玉石俱焚!”何颙颇通权谋,首先反应过来,“天子难免死于董贼之手,主公拯救天下臣民于水火之中,正可顺势取而代之!”

    袁绍听罢,犹如拨云见日,不由神色大振,欣然道,“先生真乃高见!”

107 皇子名协 可以为君乎 上

    上东街,史府。

    陆翊、珞伽离开云梦山,策马赶回雒阳,立即来到史阿兄弟府上。

    双方将数日来的经历相互交流了一番,均感有些难以置信。陆翊顺口问起公羊阁、南华夫人之事。

    “公羊阁?南华夫人?为兄不曾听过。”史阿显然也不知情,沉吟道,“或许公孙大娘、许师等人略知一二,稍后待我飞鸽传书,询问一番。”

    陆翊心知只好如此,转而问道,“如今雒阳局势如何?”

    “京师内外数万兵马,大半已在董卓掌握之中。”史阿神色肃然,沉声道,“以董卓的心性,恐生废立之意,如此则天子刘辩危矣!”

    自古以来,被废的天子,很少有人可以得到善终。

    原因很简单,为避免对手假借旧天子的名义兴风作浪,扶持新天子的势力通常会一不做二不休,寻机鸩杀旧天子,或者让其暴病而亡。

    帝王之位,本就是一个高危的行业。

    “按师兄所述,这何进、何苗之死,袁氏兄弟实有莫大嫌疑!”陆翊眉头微蹙,似有疑问。

    “只是汝南袁氏在雒阳养望、畜士多年,闹出诺大的动静,如何这般轻易就便宜了陇西董卓?”

    以陆翊的成长经历、能力信念,其实很难理解袁绍等人的作为。

    这一点,可以说不足为奇。

    能够真正了解对方的,要么是曾经沧海、洞察世事的智者,要么相互之间在本质上是同类!

    “关东世族这些年骄奢安逸,早已忘了熊罴虎豹是要食人的!”

    史阿在京师多年,对此间的情况远比陆翊了解,“又或者在朝堂上呆得久了,错把权位的力量当作了自身的力量,却不知权势总是难免易位的!”

    陆翊回忆起数年来在中原的经历,似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形势如此,师兄可有什么打算?”

    “当年王师对朝堂态势极为失望,决然离去。”史阿苦笑一声,叹息道。

    “我却抱有幻想,欲从皇子辩身上着手,以待中兴之主。现在看来,刘氏近四百年的江山,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若不经历这番变故,他实在难以想象汉家鹿鼎,竟然脆若琉璃,完全禁不起世家权臣的一波推敲。

    “事到如今,我唯有留在朝堂静观其变,看能否护得天子刘辩一条性命!”史阿略感无奈,沉声道。

    “大汉日薄西山,袁阀难脱窠臼,董氏不具根基,均难有作为。若有新兴之主,或许我会前去辅佐一番!”

    “师兄所言根基,正是关键。”陆翊接过话题,肃然道。

    “墨家的信念作为,因与世人贪婪本性相冲,素来不为权贵门阀所喜,也难被天下百姓身体力行。其中缘故,一是民智未开,二是民生不足。”

    他近年来的迷惑,经过此番变故,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若不开民智、不兴民生,那么无论由谁执掌权柄,结果难有差异,无非是在原地反复罢了!”

    陆翊双目生辉,侃侃而谈,“如今天下疲敝,我欲先兴民生,再开民智,或许有望再现碎叶城气象!”

    “数月之前,我与卢子干有一番交谈,论及尊亲、尚贤之别。子干曾言:尚贤自是智举,尊亲却是人性。”史阿闻言,心生感慨。

    接着叹息道,“我二人颇感无能为力,却不如子羽看得透彻!”

    “尊亲、尚贤,俱是人性,二者差别,其实只在视野远近罢了!”

    陆翊沉吟道,“圣贤终是个例,整个社稷的演化之道,随着民智开、民生兴,或许自然会由尊亲转向尚贤。”

    “子羽好见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史阿击掌叫好。

    “昔日管子之言,亦是此理,与其纠结于道理,不如先做些实践。王师当年将钜子令传承给你,实在是墨家之幸!”

    珞伽在一旁凝神静听,眸光流转,始终不曾离开陆翊片刻。

    “我等不请自来,还请仲陵兄不要见怪!”门外忽地远远传来一道语声,接着就见两人穿过前院,踏上堂来。

    当先之人,正是曹操,另一人却是骑都尉鲍信。

    众人俱都相识,寒暄入座不提。

    “今日我随孟德前来,却是要与各位辞别,领兵返回泰山。”鲍信开门见山道,“我观袁本初好谋无断,京师恐再生动荡,各位亦要当心!”

    “曹某的家人,也打算交付允诚带走。”曹操接过话题道,“孤身一人留在京师,想要看个究竟。”

    鲍信,字允诚,泰山人,与曹操关系友善,尤胜袁绍。

    史阿、陆翊知两人一向与袁绍亲近,这一番话语说出来,对袁绍能否掌控雒阳局势,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雒阳势力错综复杂,难有作为。”陆翊略一思忖,坦言道,“我夫妻二人也无心逗留,了结此地俗事之后,打算引兵北上河内一带。”

    陆翊所谓俗事,乃是陈留王、伽蓝寺两件事。如今京师局势急转直下,任何一件事都是极大的难题。

    “日前吕布斩杀丁原,已率并州军投效董卓。”曹操闻言,望向珞伽道,“城中更有流言传开,据说两人誓为父子。”

    此言一出,除同样知情的鲍信外,其他三人俱都极为震惊,珞伽更是惊怒交加,半晌无言。

    她与丁原并无交情,所愤怒的,自然是胞兄投效董卓、誓为父子之事。

    “既然只是流言,或许其中另有曲折。”陆翊首先回过神来,劝慰道,“不妨约他相见,当面问个清楚!”

    ------------

    北宫,增喜观。

    董卓屏退众人,只留董白在场。

    “五原吕布虽然骁勇,却难免有些不识抬举!”董卓提起吕布拒婚之事,显然有些恼怒。

    他如今大军在手,每一天的心态,都在不知不觉中有所改变。

    “父亲大人不可操之过急,致使因小失大!”董白倒是不以为意,转而道,“午间有人来报,那陆翊、珞伽已从城外归来,或可着手招揽过来。”

    她曾在碎叶城留驻数月,对陆翊的期望,远超吕布。

    “呃~?”

    董卓一时没有跟上董白的思路,过了片刻才道,“某家近日在谋划一件大事,招揽之事,我儿自行决断即可!”

    “什么大事?”董白好奇地问道。

    “呃哈哈哈呵~!”

    董卓先是一阵大笑,这才说道,“昔日皇子协得董后护持,方才保得一命,其后祖孙关系极为融洽。如今董后姑侄虽去,却还有某家这位远亲,我欲废黩天子刘辩,更立刘协为君!”

    董卓虽是首次袒露此意,董白却并不惊讶,只因多年以来,对皇子辩、皇子协两人,父女之间多有议论。

    她这些年来常驻京师,多得董后关照,否则讯息渠道哪能这般通畅?

    “灵帝驾崩之前,曾诏陆翊入宫,将皇子协的安危托付给他。”

    董白双眸一亮,欣然道,“若立陈留王为君,则对招揽陆翊,小白又多了几分把握!”

    “呃哈哈哈呵~!”董卓又是一阵大笑,踌躇满志,“天意如此!”

108 皇子名协 可以为君乎 下

    黄昏时分;北宫。

    除李傕、郭汜二将在领军巡城外,董卓麾下文武齐聚增喜观,受邀参加一场别开生面的夜宴。

    不同之处有几点:一是侍酒者俱为年轻貌美的宫女;二是宴席上的主菜为现场烧烤羔羊;三是观内多用罕见的明珠玉石装潢。

    此时董卓尚未到达,场上人员往来交谈,隐隐分作三派:牛辅、贾诩为代表的西凉系;刘表、吴匡等人的京营系;以及吕布为首的并州系。

    “并州牧、前将军、斄乡侯董大人驾到!”伴着守门士卒一声嘹亮的大喝,董卓身着甲胄,闪亮登场,身后董白、李儒相随。

    人群分列两旁,恭迎董卓来到上方首席。

    待董卓坐下后,自有美貌宫女按照既定好的排位,引众人入席。

    东边以李儒、贾诩为首,西面以牛辅、刘表当先,往下依次按照官职高低、亲近程度排开。

    至于吕布,却被董卓招呼上前,在自己右手单独设立一席,与其左手的董白比翼而坐。

    场上众人见状,大多面露艳羡,胡轸、华雄对视一眼,更是难掩妒忌。

    董卓登场的时间拿捏得极好,正是羔羊烤得外焦里嫩之时,自有赤膊力士送上案几,又有美貌宫女斟满酒水。

    “诸位,今日文优率大军抵达城外,壮我声色。”董卓举起青铜酒樽,大声道,“这第一饮,当为文优及众将接风洗尘!”

    中原正式场合到底不同,极少用杯,大多使青铜樽,下有三足。

    “饮胜!”众人俱都举樽,邀饮道。

    “这烤羔羊,乃是我西凉的一道特色大菜,配有西域过来的胡椒,味道美妙绝伦。”酒水入腹,董卓大笑道,“诸位不妨品尝一二!”

    既然是主人推荐,众人无论心中如何感想,均笑逐颜开,惬意品尝。胡轸、华雄等人更是趁机调戏身边宫女,上下其手,不亦悦乎。

    转眼酒过三巡,董卓再次端起铜樽,沉声道,“今日除为大军接风洗尘外,某家另有一件大事,要与诸位商讨!”

    眼见董卓开口,场上立即安静下来。

    “大将军何进黯弱,遂有近日十常侍祸乱宫廷,挟天子、陈留王仓皇出奔。”董卓吐气扬声,慷慨激昂道。

    “何氏之子刘辩,昔日先帝言其‘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他一语至此,双目幽光暴涨,有如熊罴觅食,缓缓扫过场上众人。

    “先帝另有皇子协,今为陈留王,聪颖过人,兼有胆识,强过刘辩百倍。某家欲更立皇子协为君,诸位以为可否?”

    他此言一出,如惊雷掠过,全场鸦雀无声。

    “将军此举,不求虚名,有利国家。”堂下忽然有人打破沉寂,朗声高呼道,“我山阳刘景升,第一个赞同!”

    刘表为汉室宗亲,西汉鲁恭王刘余之后,又是天下名士、京营首将,他此言一出,其中蕴含的价值,实在非同小可。

    吕布眼中精光爆射,张口喝道,“五原吕奉先,亦赞同将军之意!”

    两人分别代表西凉之外的两股势力,如今当场表态,纵然有人心底不满,却哪里又敢有丝毫异议!

    一时之间,场上俱是赞同、附和之声。

    “呃哈哈哈呵~!”董卓志得意满,不由仰首大笑,笑声倏忽停下,沉声道,“既然如此,某家当寻本初相商,再决于朝堂之上!”

    事到如今,他尚有与汝南袁氏分领文武、共掌权柄之意。

    ------------

    次日清晨;西郊,伽蓝寺。

    自从前日吕布投效董卓后,雒阳十二门,虽仍有重兵驻防,却已半数开放。陆翊、珞伽领曹纯等人从广阳门出城,快马加鞭,赶到伽蓝寺中。

    陆翊、珞伽先到浮屠塔园与羽林儿郎相见,安排一番之后,这才联袂赶到后殿,与主持高僧支娄迦谶相见。

    双方正在述说当今局势,忽有知客僧人来报,“陇西董白抵达山门,欲寻陆施主夫妇相见!”

    如今京师内外俱为董氏势力,陆翊、珞伽两人的行踪,自然都在董白掌握之中。

    陆翊与珞伽对视一眼,略感意外,支娄迦谶忽地出声道,“老衲有意在旁相陪,还请贤伉俪应允!”

    当年汉帝刘宏、中常侍张让遣人迎佛之时,他曾与董白简单相识,只是自那之后,再无往来。

    如今朝堂上下,董卓一方气势汹汹,眼看无人可制。伽蓝寺树大招风,早晚要与董氏父女打上交道,支娄迦谶此举,实有缘故。

    “自无不可!”陆翊欣然道,珞伽更无异议。

    三人一起来到前殿,不久就见知客僧引入数人。除了为首的董白,另有两人陆翊也都认识,竟是阿娜尔和离开碎叶城多年的段煨。

    “阿娜尔!”珞伽首先惊呼出声。

    “小主!”阿娜尔嫣然一笑,来到珞伽身旁,两人轻声细语,说起别后情形。

    段煨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颌下蓄短须,身高七尺八寸,举止沉稳,欣然笑道,“小翊,多年不见了!”

    前太尉段颎被阳球等人鸩杀,段煨得知讯息后独自东归,两人已经失联将近十年,不想竟在此地重逢。

    陆翊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招呼,“段七叔!”

    眼见四人相认叙旧,董白面带笑意,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并不上前打扰,看得支娄迦谶暗暗颌首,似有所思。

    “什么?!”正在此时,忽听珞伽发出一道充满惊喜的娇喝。

    陆翊转头望向妻子,只见珞伽星眸生辉,面带喜色道,“土贼,不想二十二年后,娘亲之仇竟然得报哩!”

    阿娜尔在旁边,将吕布斩杀丁原一事的原委简要说了一遍。

    除早已经知情的董白外,众人均感有些难以置信,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极为合理。

    珞伽首先松了一口气,不仅在于生母之仇得报,也因兄长吕布投效董卓果然另有缘故,她对董卓的恨意,也因此减少了几分。

    陆翊早就听过丁原大名,知他久镇边地,当年与泸水月氏处于敌对状态,所作所为,并无明显过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阿弥陀佛!”乃真尔朵、珞伽母女之事,支娄迦谶亦曾适逢其会,不由合什叹息道,“罪过!罪过!”

    “多谢小公子!”珞伽一向恩怨分明,上前冲董白拱手道。

    陆翊亦在旁边揖手作礼,无论如何,他夫妻二人欠下了对方一个人情。

    “两位不必客气!”董白抱拳还礼,开门见山道,“在下也有一事相求!”

    “家父欲更立天子,以陈留王为君,重振朝纲。”与聪慧之人谈话,最忌拐弯抹角,是以董白言辞直截了当。

    “尝闻陆公子得先帝所托,照顾皇子协,何不投入家父麾下,如此正可一举两得?”

    她又转向珞伽道,“家父旧部多有羌胡义从,对大名鼎鼎的夜叉瞳,我父女也极为欢迎!此事若成,贤伉俪与贵兄吕布,均可得授中郎将一职!”

    珞伽对刘氏并无多少好感,谁做天子差别不大,董卓早年虽对泸水月氏不善,但丁原一事也算恩怨相抵。

    她望向陆翊,静待对方决定。

    陆翊显然早有预料,并不犹豫,冲妻子缓缓摇头,正要开口。

    “陆公子且慢拒绝!”董白眼底闪过一丝遗憾,扬声道,“受此璎珞,护其伽蓝。贤伉俪不为自家考虑,难道也不在乎此间寺院安危么?”

    她此言一出,珞伽豁然变色,娇喝道,“你这是在威胁?”

    陆翊眉头微蹙,与支娄迦谶对视一眼,均有忧色。

    “不敢!”董白神色自若,悠然道,“当年我在诸子门学留驻数月,虽未与陆哥儿相处,却从侧面多有了解,阁下今日态度,实在我意料当中!”

    董白这一番话说出,陆翊等人摸不清她意欲何为,不由凝神静听。

    “贤伉俪既然不愿投效家父,在下倒是另有一个建议。”

    董白显然早有准备,“若两位承诺不会与我父女为敌,则陈留王、伽蓝寺二者,在下可当众立誓,代为守护!”

    “阿弥陀佛!”旁边支娄迦谶听罢,欣然诵道,“善哉!善哉!”

    “宫廷权势争斗,陆某并无兴致。”陆翊略一思忖,沉声道,“若董将军不祸害民生社稷,我夫妻二人自然不会与之为敌!”

    “那就一言为定!”董白决然道。

109 我今为之 谁敢不从 上

    转眼又是三日。

    午后;北宫,增喜观。

    袁绍应董卓之邀,领颜良、文丑赶到观外,独自一人入内。

    “本初,某家今日邀你过来,却是有一件大事要商议!”董卓眼见袁绍到来,显得颇为热情。

    “董公有何卓见,不妨直言!”袁绍亦是满面笑容,欣然道。

    他比对方小了九岁,董卓官居并州牧、前将军,与袁绍的司隶校尉一职大致相当。此时,他以董公相称,固然显得尊敬,却也隐有见外之意。

    董卓出身边地,学识粗鄙,未能分辨出这个称呼背后的含义,见对方言辞恭谨,不免又多了几分喜色。

    “天下之主,宜得贤明!”董卓神色肃然,斟酌道。

    “此前二十余年,朝堂数兴党锢之祸,宫中常侍恣意专权,大肆卖官鬻爵,致使朝纲混乱,民生疲敝,叛乱不止!”

    袁绍凝神静听,并不答话。

    “身为始作俑者,刘宏虽亡,某家每次想起,仍然愤恨难止!”

    董卓言下转入正题,“董侯聪颖,兼有胆识,与灵帝大有不同,更强过史侯甚多,某家欲更立天子,以董侯为君,本初意下如何?”

    他言语之间,直呼灵帝本名,又称当今天子为史侯,可谓嚣张至极。

    袁绍乍听之下,颇为吃惊,接着心底一阵狂喜。

    董卓此举,无疑给了袁绍将来一个完美的讨伐借口,若非担心对方看穿,他早就大声附和了。

    董卓见袁绍低头不语,心下顿时不快,冷然道,“虽说小时聪慧之人,成年以后未必出众,但刘氏仅此二子,某家也并无更佳选择!”

    他此言暗藏试探之意,若对方提出新的人选,则难免触动董卓杀机。

    “汉家君临天下四百来年,恩泽深厚,臣民拥戴。”

    袁绍终于不再沉默,肃然道,“当今天子正当韶华,并无不善之举传出。董公欲要废嫡立庶,只怕公议可畏,难以服众!”

    天子刘辩年方十四,为何后所出;刘协之母却是王美人。

    袁绍心中所想,无人可知,这番话说出来,更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竖子胆敢如此!”董卓闻言大怒,手按腰间宝剑,森然道,“天下之事,岂不在我!我欲为之,谁敢不从!你莫非以为某家的刀剑不够锋利么?”

    近日来,董卓手握大军,耳畔所闻,俱是阿附之言,如何还能忍受有人持有异议。若非对方出自汝南袁氏,他早已拔出剑来,当场斩杀!

    “天下武力强大的,恐怕不止董公一人吧?”袁绍先是勃然变色,转而舒缓语气道,“不如这样,待袁某回去与太傅商议之后,再作答复!”

    他一言既出,扬长而去。

    显然,董卓暴怒如斯,已是大大出乎袁绍的意料,他唯恐走得迟了,真的会死在对方剑下。

    董卓目睹袁绍背影消失在观外,眼中凶光闪烁,却始终不曾下令动手。

    “袁儿色厉内荏,强作镇定!”观后走出一人,正是李儒,“此子既与主公心意不齐,何不趁机斩杀,以绝后患?”

    “袁本初固然胆怯,某家又何尝没有几分顾忌?”

    董卓神色渐渐平复,缓缓摇头道,“如今与领兵作战又有不同,朝堂多须倚重关东世族。袁阀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不宜将其逼到绝境。”

    李儒有些不以为然,但见董卓说得笃定,也就不再多说。

    ------------

    上东街,史府。

    珞伽、阿娜尔等人留在城外别苑收拾,陆翊独自来到史阿府上辞别,顺便告知近日发生的一切。

    “竟有此事!”史阿讶然道。

    他得知吕布斩杀丁原的缘故之后,亦觉造化弄人,十分震惊;对董卓打算更立天子一事,反而并不怎么意外。

    “若董卓更立陈留王为帝,天子刘辩定然凶多吉少。”陆翊曾与皇子辩相处一段时日,多少有些感情,不由问道,“师兄可有良策?”

    “此事若在十年之前发生,为兄定当于天子被废之后,拔剑劫人,即使亡命天涯,也在所不惜。”

    史阿目光悠远,叹息道,“只是此等义行,势必牵连甚广,会有无数人头为之落地,非仁者所为!”

    少年时可以快意恩仇,成年后却不得不估量后果。

    “回归中原数年,最触动小弟的,莫过于世俗人心。”

    陆翊知道史阿说得在理,沉声道,“这种力量更甚武道修为,能让手无缚鸡之力者强过神明,也能让炼神破虚者脆若蝼蚁!”

    此言自是有感而发,论个人武力,陆翊师兄弟二人未必会输给董卓,但对方坐拥数万大军,却可决断京师内外上百万人的性命。

    “个人生死荣辱事小,社稷民生前景事大。”史阿忽地吁了口气。

    接着笑道,“你昨日所言,极为有理。无可奈何之事,不妨暂且放在一边,先致力于兴民生、开民智,自有水到渠成之日!”

    “正该如此!”陆翊振奋精神,接过话题道。

    “小弟早间与董白一谈之后,更加坚定此心,已经决意带人前往河内野王,一面效仿先辈屯田蓄力,一面打探白波谷军情,追寻于吉下落!”

    他选择野王县,实在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一是地利,有太行山、大河水作为天然屏障;二是人和,兼顾白波谷、云梦山两处恩怨。

    “若那郭太当真是于吉那厮,子羽且不可逞强。”史阿神色一凝,肃然道,“不妨传书给为兄与兴云,我师兄弟三人联手,当可无虑!”

    此事已有先例,当年广宗城中一战,若非张角伤重未愈,韩龙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史阿闻讯之后,至今后怕不已。

    “小弟理会得。”陆翊颌首称是,转而道,“京师正值多事之秋,若事有不谐,师兄大可前来野王相会!”

    “此番前往野王,有多少人马随行?”史阿问道。

    “三百羽林儿郎俱愿前往,另有别苑家仆数十。”陆翊欣然道,“京师宅院田地,小弟已经委托支师代为处理。”

    羽林北骑的人员,除了少数七河义从、月氏勇士外,俱为羽林孤儿,在京师了无牵挂,是以无人留下。

    至于曹纯,在与从兄曹操商议之后,也愿同往。

    “你这三百儿郎,不亚于北军一营。”史阿一听,展颜笑道。

    “为兄名下,尚有不菲财物,留在此间多半难保,不若交由子羽带去野王,正可作为你等初期的发展资金。”

    陆翊正要推辞,只听史阿又道,“我府中尚有不少亲信家仆,若他等愿意,也可随你前去,胜过留在京师。”

    此言一出,陆翊已经明白师兄的心意,于是不再拒绝,转而问道,“史道兄可有什么打算?”

    陆翊口中所说之人,正是史家大郎。道兄,是当世对僧道之流的敬称。

    “子羽大可不必担心。”史阿一听,不由笑了起来,“我那兄长,路子极广,只怕为兄前往野王之日,正是他作董卓堂上贵客之时。”

    陆翊听罢,略有所悟,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急忙道,“小弟离开之前,尚有一件要事,还得劳烦师兄!”

110 我今为之 谁敢不从 下

    寒露时节。

    清晨;开阳街,蔡府。

    蔡琰端坐后园凉亭之中,望着亭外树叶上的露珠,痴痴地发着呆。当年的豆蔻少女,如今已作妇人打扮。

    光和七年(公元184年)岁旦,她回到京师,正是奉父蔡邕之命,准备前往河东与卫阀的二公子卫琅成亲,转眼过去五年有余。

    说起来,蔡琰既幸运,又不幸。

    其父蔡邕为一代文学、书法、音律大家,她继承家学,在上述几个领域亦造诣匪浅,这是幸运的一面。

    蔡邕遭受程璜、阳球翁婿的迫害,流放朔方,险死生还,又远迹湖海,避难江东,蔡琰年纪尚幼,随父颠簸多年。

    卫琅,字仲道,出生名门,容貌俊秀,文采出众。两人成亲不过数年,夫婿却英年早逝,蔡琰并未生育,于是回归雒阳,竟赶上十常侍之乱。

    这些遭遇,显然又极为不幸。

    “琰儿,早间天冷,当心着凉!”伴着一道关切的语声,亭外走来一名老者,看上去年近花甲,面色清矍,正是蔡邕。

    蔡琰回过神来,眼见父亲一身朝服,不由问道,“父亲这就要出门去么?”

    “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董将军要大会文武百官,商议要事。”

    蔡邕如今备受董卓重用,隐约知道内情,肃然道,“近日京师或有变故,琰儿好生呆在府中,切记不可外出!”

    四月初,天子刘宏驾崩,消息传到江东之时,已是五月中旬。

    蔡邕闻听此讯,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回京看上一看。不料刚到雒阳城外,就赶上十常侍之乱,险些死于乱军之下。

    自那日与袁绍不欢而散,董卓意识到更立天子之事或遭抵制。

    这大半个月来,不断调兵遣将,把雒阳城中所有关键位置,全部换上亲信人马;同时四处招揽名士,以壮声色。

    蔡邕以前官职虽然不高,名声却极大。他回京不过数日,就被董卓派人找上门来,要其出任开阳太学祭酒一职,被他称病拒绝。

    不料董卓再度派人上门,以“夷灭三族”相威胁,蔡邕被迫出仕。

    董卓与之相见,甚为敬重,三日之内,蔡邕职位三迁,历任侍御史、尚书、侍中。一时之间,董卓礼敬贤明之誉,传遍京师内外。

    ------------

    北宫,增喜观。

    观内百官齐聚,观外重兵环卫,顿显气氛肃穆,风雨欲来。

    “皇帝黯弱无能,难以供奉宗庙社稷,不堪胜任天下之主。”

    董卓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某家欲效仿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陈留王为帝,诸位以为如何?”

    殷商早期的尹(宰相)伊尹,西汉中期的大将军霍光,俱为当时声势无二的权臣,是“废无道立有道”的代表人物。

    此时观外上千重兵集结,董卓左右,又有吕布抗方天戟、华雄持凤嘴刀肃立,大有一言不合即要大开杀戒之势。

    自公卿以下,文武百官俱都惶恐,无人敢于出言应对。

    董卓见状,更见猖狂,森然冷笑道,“当初霍光朝堂之上定策,田延年按剑侍立在旁,凡有胆敢阻扰大计者,皆按军法从事!”

    他此言一出,更是毫不掩饰地以死亡相威胁。

    场上百官神色震动,更是噤若寒蝉,一时鸦雀无声。

    “昔日太甲为君却不贤明,昌邑王犯下千余条罪过,故有废立之举。”

    堂下忽地站出尚书卢植,朗声道,“如今天子年纪尚轻,并无失德之处,岂能与前面二事相提并论?”

    “卢子干竟敢如此!”董卓闻言大怒,霍然起身,就待下令动手。

    史阿手按腰间承影,悄然靠近卢植,隐有护卫之意。

    “将军息怒!”蔡邕见状,急忙出列求情,“卢尚书海内大儒,素有雅望,今若杀之,恐天下震怖,大失人心!”

    议郎彭伯出列,附和蔡邕之言。

    两人的求情让董卓稍微冷静下来,他确有效法伊尹、霍光之意,以求留名千古,于是强压怒火道,“卢子干阻扰大计,即刻免去尚书一职!”

    董卓此番言语,已有僭越之嫌,若非天子旨意,岂可当场罢免尚书?

    只是场上文武百官,再无一人胆敢出言质疑。

    眼见众人如此,卢植心知再说无益,不复言语,转身离去。

    “此事某家已有决议,今日暂且到此为止!”董卓目露狰狞,森然道,“明日崇德殿朝会,诸位断然不可缺席!”

    百官一听,如释重负,纷纷散去。

    “今日之会,太傅袁隗、司隶校尉袁绍、虎贲中郎将袁术,俱都不曾前来。”李儒来到董卓近前,狐疑道,“主公,恐有变故啊!”

    董卓神色一凝,颌首道,“方才某家匆匆结束此间议会,正为此故。”

    “汝南袁氏,虽不能诛杀,何妨派兵软禁起来?”李儒提议道。

    “怕是迟了!”话音未落,观外进来一人,却是董白。

    她来到近前,神色肃然道,“袁氏叔侄不曾与会,我带人寻上门去,却只见太傅袁隗、虎贲中郎将袁术,不见司隶校尉袁绍踪迹!”

    董卓霍然变色,不及询问,又听董白道,“来此途中,有上东门守城都伯来报,那袁绍将符节悬于门上,自领数百人马往成皋方向去了!”

    成皋境内的旋门关,别号虎牢,乃是雒阳东部有名的要塞,此前东郡太守桥瑁率军勤王,正是驻扎在该处。

    “奉先!”董卓神色一震,蓦地大喝道,“你速到城外,点齐一营人马,追赶袁本初,务必生擒活捉!”

    并州军虽然已经投效董卓,却仍驻扎在雒阳西郊。

    “诺!”吕布一听,欣然应道。

    年前平乐观演武,他被袁绍拒之门外,如此奇耻大辱,正当相报。

    “且慢!”旁边李儒沉声道,“袁本初麾下多有猛将,吕将军虽然骁勇,却怕势单力孤,主公当让华雄、李肃同去!”

    “可!”董卓略一思忖,颌首道。

    眼见吕布、华雄等人离开,董卓目中幽光一闪,森然道,“现在,某家该寻上门去,与太傅大人好好商议一番!”

    ------------

    次日上午。

    北宫,崇德殿,百官朝会。

    天子刘辩虽在蟠龙宝座之上,却忍不住瑟瑟发抖,与他坐在一起的太后何氏,亦是一脸灰败,再无往日颜色。

    文武百官分立东西,董卓神色倨傲,在天子座前按剑而立,旁边另有一名九岁孩童,正是刘协。

    “如今尚在先帝丧期,皇子辩却无人子之心,遇事胆小懦弱,威仪不似人君。”

    董卓志得意满,侃侃而谈,“某家与太傅商议之后,今日废其为弘农王,更立陈留王为帝!”

    百官之首的太傅袁隗,闻言出列上前,亲自解下天子刘辩身上的服饰玺绶,双手奉到陈留王面前。

    他转而再扶弘农王下殿,与文武百官一起,向新天子刘协俯首称臣。

    何太后在一旁几度哽咽,群臣大多面露悲色,却无人胆敢言语。

    “何后逼迫永乐太后,致其忧郁而死,违背婆媳之礼。”董卓神色冰冷,继续道,“理当迁入永安宫,无诏不得外出!”

    太皇太后董氏死后尊号孝仁皇后,因生前长居永乐宫,故而又称永乐太后。永安宫本就为何后居处之一,但董卓此意,则是将她圈禁其中。

    接着,自有太常官员走到阶前,宣布新天子即位,大赦天下,变更年号,改昭宁为永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文以载道 歌以咏志

    连载这本小说,得到的普遍反馈是:嗯,文笔还可以,可惜不合网文套路。还有人说,写法已经过时了。

    习惯开场只见主角有名字,马上看到金手指的人,更是直接吐槽:看了几章,不知道主角是谁,不是我的菜。

    当然,也有部分书友评价很高,让我觉得可以坚持。

    没有进行人身攻击的评论,无论褒贬,只是观念上的差异,都值得感谢!

    小说这么写,当然是有原因的。

    可能是人到中年的缘故,这几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在仔细思考其中的意义。这种意义,当然不止是金钱。

    简单直白地说,就是想创作一点东西,这种东西过了若干年之后,自己回头再看,也会觉得挺有意义。

    文以载道,歌以咏志。

    最近看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忽然就想到了这句话。

    大道三千,纯粹消遣、打发时间的小白爽,是其中一种,也是起点现在的主流;但这本小说,显然是非主流。

    在构思的时候,考虑过穿越、争霸的路子,但发现和主题有冲突,穿越金手指一开,历史事件和人物本身的内涵,很容易被简单的爽快淹没。

    如果要走小白爽,架空历史可以,玄幻仙侠可以,但不想拿三国题材这样写。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其实无关优劣,只不过和个人诉求有关。

    中国有句老话:读史让人明智,可以知道兴衰。

    穿越过去改变历史,肯定达不到这个目的,用小说的形式重新诠释历史,或许可以做到,值得尝试一下。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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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水推的时候,到第二个推荐位置就被淘汰下来,三江也一直申请不到。全靠站内同行章推、圈圈发文、微信朋友等途径,带来一点点收藏。

    这种情况,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免不了会失落。

    存在感,是最基本的诉求。

    如果表达得不到足够的反馈,这件事存在的意义就变得很飘渺。站内太监掉的书,除了拍脑门写几章就切了的,有很多都类似这样吧?

    对我来说,切是肯定不会切的,毕竟有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只不过,在没有推荐位的情况下,坚持比爆发本身更难,也更重要。所以打算暂时改为每天一更,攒些存稿。

    虽然还有近十万字存稿,但多一点存稿在手,会写得更从容。而且在需要的时候,也能够持续爆发一阵子。

    梦想总是要有的,或许哪天拿到三江或者三江酬勤了呢?^_*

    目前,除了方天戟、伏魔槊两卷,本书后面四卷只有粗略大纲,并没有章节纲要,正好抽空细化一下。

    同时,想花点时间学习最新的网文套路,琢磨一下第二本书怎么写。

    写小说,谁不希望畅销?

    诗和远方的田野要有,眼前的苟且也无法忽视。

    以上。

111 走马如灯 情长计短 上

    接下来数日内,朝堂形势可谓走马如灯,变化莫测。

    就在更立天子的次日,董卓派人闯入永安宫,鸩杀何太后,谥号灵思,并以素衣入棺,公卿以下,均不许服丧。

    接着,董卓以何苗勾结十常侍、害死大将军何进为由,令人掘其棺木,肢解尸身,弃于荒野之中。

    又派兵入何苗府上,诛杀其母舞阳君,弃尸于后园灌木丛中,不许下葬。

    何氏三兄妹,何进为长兄,与何后同父异母,何苗为次兄,与何后同母异父。董卓诛杀何苗生母舞阳君,仍然打着为何进报仇的旗号。

    若何进尚在,怕是董卓第一个要诛杀的对象,但他既然横死,反而成为董卓清除朝堂异己、收拢何进旧部的借口。

    在十常侍之乱中,小黄门、中黄门几乎尽数丧于袁氏兄弟刀剑之下,宫中缺少侍者,董卓下令公卿以下,各家子弟出为各部郎中,侍于殿上。

    第三日,董卓请旨拜太尉、幽州牧刘虞为大司马,封襄贲侯,自己担任太尉一职,领前将军事,加节传、斧钺、虎贲,又封郿侯。

    当时官制,太尉在三公之中,专司兵事功课。

    光武帝刘秀时期,太尉之职原为大司马,不久改为太尉。董卓重置大司马一职,奉为上公,却自领太尉,只为名正言顺地统领天下兵马。

    第四日,以太中大夫、弘农杨彪为司空,以笼络关东士人之心。

    第五日,以豫州牧黄琬为司徒,征其入朝。又率公卿上书,为陈蕃、窦武等人正名,恢复爵位,派人入祠凭吊,录用其子孙为官。

    董卓的上述举措,除了女儿董白在旁边推动之外,另有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人居中出力。

    董白、刘表曾拉拢一批京师官员投效,两人俱在其中,颇得董卓信任。

    周毖、伍琼劝说董卓,让其矫正桓帝、灵帝的乱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众望,董卓欣然应允。

    在两人的引荐下,王允、郑泰、何颙等何进旧部,全都加入到董卓麾下。

    不久,董卓听从建议,征辟名士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等人。

    除申屠蟠外,众人均应征而出,董卓名望由此大增。

    董卓又拜王允为太仆,郑泰为尚书,何颙为长史,荀爽为平原相,陈纪为五官中郎将,韩融为大鸿胪。

    类似例子,不一而足。

    另有袁术从虎贲中郎将迁为后将军,曹操从西园典军校尉迁为骁骑校尉,看似颇得董卓重用,却都失去了麾下兵马。

    上东街,史府。

    自那日鲍信辞别之后,曹操已有多日不曾来此,今日他再次登门,却见卢植也在堂上,正与史阿交谈。

    “恭喜孟德得授骁骑校尉一职!”史阿一见曹操,当即大声恭贺。

    “仲陵兄休要取笑!”曹操苦涩一笑,又向卢植道,“卢师如今有何打算?”

    他与史阿相差三岁,与卢植却相差十岁左右,对两人的称呼大不相同。

    “京师已非久留之地!”卢植喟然叹道,“我今日来此话别,本打算北上幽州,隐居山野之间,却听仲陵提到子羽的行踪,准备前往野王看看。”

    大半个月前,陆翊、珞伽拒绝董氏父女招揽,率众前往河内野王,此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那倒是巧了!”曹操眼神一亮,朗声道,“曹某亦打算离开京师,返回沛国家乡,招募人马,兴兵讨董!”

    他与两人交情极深,言辞之间,毫无半分隐瞒。

    “子干兄被董卓罢官,离开京师正在情理之中。”

    史阿眉头一蹙,提醒道,“你如今领有董卓官职,倘若私自离开,或许会惹来董卓杀机,途中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大意!”

    “多谢仲陵兄好意!”曹操颌首道,“数日之前,袁本初挂节而去,董卓已经派吕布、华雄等人领兵追杀,曹某自会小心!”

    昔日他与吕布交情虽然不错,但如今局势不同,当然不敢大意。

    “仲陵在京师也要当心!”卢植知道史阿留下的缘故,免不得叮嘱道,“若事不可为,应自保为上!”

    他年轻之时,曾在诸子门学多年,后来返回中原,拜在太尉陈球、大儒马融帐下,试图融合古今儒术,自然不是迂腐之人。

    史阿颌首称是,转而提议道,“此番一别,再见不知何时,我等不如饮酒畅谈,不醉不归!”

    “该当如此!”卢植、曹操欣然道。

    ------------

    河内中部,野王县。

    野王为千年古邑,夏朝时既置有城池,殷商时因离朝歌不远,更属京畿重地,历经东西周、秦汉,直至如今。

    因北枕太行余脉,南瞰大河之水,境内虽以平原为主,却多有山川河流,既利于屯田耕种,又利于骑兵冲锋。

    倘遇变故,还可在短时间内,遁入太行山中,在乱世之中,可谓宝地。

    近年来朝纲混乱,各地多有叛乱,州郡并受其害。河内也不例外,多有人丁折损,田地荒芜。

    陆翊、珞伽率众抵达野王一带,至今已有数日。

    早在离开京师之时,两人就从董氏父女手中拿到野王县令等职,如今与前任交接完毕,遂一面下乡了解民情,一面着手内政规划。

    “郡中在籍民户近十六万,人口超过八十万。”陆翊一面策马缓行,一面盘算家底,“野王虽不如怀县繁华,却也得郡之十一,算是不错了。”

    河内郡共有十八城,怀县正是郡治所在。

    “你为何不直接索要河内太守一职?”珞伽问道。

    陆翊官居羽林北骑校尉之职,所领人马虽然不多,却秩比两千石,较之太守的秩两千石,相差并不大。

    陆翊知道妻子长于塞外,对中原之事了解不深,闻言笑道,“我若开口,董白或许并无异议,董卓那厮定然不许!”

    校尉仅领兵马,可谓无水之萍;太守则掌握一郡军政大权,与前者相比,自然大不一样。

    河内郡地处京师北部咽喉要道,董卓治军多年,或许会容许一名平庸之人出任太守,却不会将其交到陆翊、珞伽这等强者手中。

    “如今最迫切的问题,还在内政人手。”陆翊继续道,“所幸我离开雒阳之前,已经让师兄飞鸽传书,请公孙大娘从碎叶城调拨一些人才过来!”

    他那日最后拜托史阿的,正是此事。

    两人麾下三百羽林儿郎,行军打仗自是一把好手,在内政民生上却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

    “这些事情,我全帮不上忙。”珞伽闻言,略显失落。

    “民生虽是长远之道,却还须兵马捍卫,方才有望实施。”

    陆翊望了妻子一眼,劝慰道,“如今百废待兴,我怕是难以兼顾两边,正是你珞小花展露本事的大好时机!”

    珞小花乃是两人之间的私密称呼,珞伽一听,回忆起在西域的美好时光,不由嫣然一笑,再无疑虑。

    “可惜刘师远在青州,不然或可帮上大忙。”珞伽心事既去,不由想起一名雒阳故人来。

    她所说之人,正是当年主持龙门学苑的长者刘洪。

    就在龙门盛会过去不久,刘洪就被调离雒阳,出任会稽郡东部都尉。

    至这一年三月,灵帝因历法改革之事,征刘洪回京,尚在途中,天子驾崩,朝廷无暇顾及,遂改迁刘洪为山阳郡太守,远赴青州。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陆翊闻言,忽然想起一事,不由笑道,“昔日墨家前辈杜诗,祖籍河内汲县,他的后人,或许仍在当地居住。”

    珞伽听到杜诗,隐有所思,正要说话,身后马蹄声响,赶来一骑。

    两人回头望去,却是曹纯。

    “两位大人!”曹纯快马来到近前,禀告道,“京师有变故传来!”

112 走马如灯 情长计短 下

    河东,平阳侯国,南匈奴军驻地。

    大帐之内,于夫罗、呼厨泉兄弟俩相邻而坐,正在谈论当前局势。

    两人俱都生得十分粗壮,一身毡帽胡服,更显彪悍异常。

    “河套、雒阳均有不利消息传来。”于夫罗眉头紧蹙,“须卜骨都侯虽已身死,国人却仍不愿接纳我等;如今董卓掌权,宁可空置南庭,亦不肯承认我这单于之位,当真可恶!”

    汉宣帝年间,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南匈奴内附,据有河套之地,常出兵相助汉军作战,至此已有一百五十余年。

    去年底,南匈奴单于羌渠应灵帝之诏,遣左贤王于夫罗、右贤王呼厨泉二子率数千精骑,前往幽州征讨张纯叛乱。

    今年初,羌渠以年迈为由,遥立于夫罗为单于。

    不料,国人担忧发兵之事永无休止,遂联合屠各胡反叛,攻杀羌渠,另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于夫罗、呼厨泉势单力孤,前往雒阳觐见汉家天子,寻求公道,适逢灵帝驾崩,京师大乱,无人受理。

    兄弟俩商议之后,领兵北上,与白波军联合,寇乱河东、河内两地。

    “数月来,我部折损近千,已经不足三千人马。”呼厨泉言语之间颇感忧虑,“各地世家豪族组织民丁,坚壁自保,用兵难有所获,断非长远之计。”

    失去国人支持之后,兄弟俩所领兵马已是无根之萍,完全经不起损耗。

    “在雒阳之时,我观朝堂形势,本以为汝南袁氏将乘势崛起。”于夫罗忍不住叹息道,“不料竟是董卓先发制人,掌握权柄。”

    呼厨泉听罢,眼神忽地一亮,“那袁氏在中原根深蒂固,如今董卓当权,双方势难两立,或许将有变故发生。”

    站在两人的立场,自是希望天下形势有变,如此才有新的机会出现。

    “此言有理!”于夫罗得对方提醒,精神一振,“既然如此,我等不妨在此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

    河南尹,成皋一带。

    数日前,吕布留高顺驻守,自率张辽所部上千人马,汇合华雄、李肃所领数十骑,急行二百余里,始终未曾追上袁绍等人。

    吕布一行赶到旋门,正见城门关闭,吊桥拉起,关上数千精兵,张弓负弩,严阵以待;为首两人,正是袁绍、桥瑁。

    旋门关,别号虎牢,又名汜水关,南连嵩岳,北濒大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吕布先采纳李肃的建议,假借天子诏令,意图诱使桥瑁出关,却被对方轻易看穿;接着应华雄请命,派他上前单骑邀战,颜良、文丑挺身请战,又被袁绍坚决阻止。

    眼见此种情形,吕布等人无计可施,却又不甘就此退去,只好安营扎寨,一面派人赶往雒阳,寻求大军支援;一面就地取材,制造攻城器械。

    试探性地进攻之后,吕布一方折损了上百人马,却连关墙也不曾摸到。

    袁绍一方凭借地利,稳占上风,并不出关迎敌。

    双方僵持不下,转眼三日过去。

    主将大帐内,吕布正与同乡李肃叙话,张辽、华雄从外面赶来。

    “吕大人,今日关上有些异常。”张辽拱手禀告道,“不但袁绍不曾露面,就连颜良、文丑也都消失无踪,只怕是连夜逃走了!”

    “桥瑁可在?”吕布问道。

    “尚在,另有袁绍麾下数名将领,只是不见袁绍、颜良、文丑三人。”不待张辽搭话,华雄在一旁瓮声道。

    “袁儿无义!”吕布霍然起身,难掩鄙夷之色。

    东郡太守桥瑁,奉诏勤王,驻扎在成皋一带,原本安然无恙,如今收留袁绍,公然与董卓为敌,袁绍却弃对方于不顾,先行逃走,是为不义。

    张辽见状,上前道,“大人,属下谋得一计,或可破关!”

    “呃?”吕布一听,欣然道,“文远但说无妨!”

    张辽急步上前,说出心中计策。

    吕布面上一喜,大喝道,“传令击鼓,众军随某同往关前!”

    咚~!咚~!咚~!

    战鼓声中,近千人马紧随吕布身后,至关前半里之外停下。

    “吕布,你莫非又要攻城?”关上有人大喝,正是西园右校尉淳于琼,“前几日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

    淳于琼依附袁氏多年,这一次袁绍出奔,他自然随行。

    “哼~!”吕布哪将淳于琼放在眼里,转而目视桥瑁,朗声道,“桥府君,吕某今日特来辞别,袁司隶何在?还请出来一叙!”

    府君,乃是当世之人对郡太守的尊称,吕布此举,自是先礼后兵。

    袁绍出奔之时,尚任司隶校尉,故有袁司隶一说。

    “吕都尉,本初偶染风寒,正在关内歇息,怕是不便相见!”眼见吕布言辞客气,桥瑁也乐得配合。

    “什么风寒!”旁边华雄大喝道,“袁儿怕是惊恐不安,连夜出逃了吧!”

    “好胆!”关上淳于琼、张郃、高览等人一听,齐声怒目呵斥。

    吕布瞪了华雄一眼,吐气扬声道,“既然如此,吕某这就带人返回京师,他日有缘,当与桥府君、袁司隶把酒言欢!”

    他话音一落,即令众人后队变作前队,很快撤得一干二净。

    月过中天;旋门关往西十里之外,道旁一处密林。

    眼见大半夜过去,旋门方向一直毫无动静,李肃叹息道,“文远此计虽妙,可惜桥瑁老奸巨猾,并不上当。”

    “此计亦是无奈之举,权且一试!”张辽面上毫无沮丧之色。为将者,不过尽人事,听天命。

    哒哒哒~!

    远处忽有马蹄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面露喜色。

    “是华司马!”张辽眼尖,首先认出来人,急忙迎出密林。

    华雄一见张辽、李肃,瓮声道,“桥瑁那厮极为谨慎,眼见我军撤走,依然紧闭关门,重兵布防,毫无破绽可寻!”

    “都尉大人呢?”张辽不见吕布,出声问道。

    华雄见问,难掩敬佩神色,回答道,“吕都尉让我赶来报信,他自己单骑下河,试图绕过成旋门,继续追击袁绍!”

    大河滔滔,若非赤菟那等龙种天马,只怕刚一下水,就被激流卷走。

    ------------

    次日午后;河水南岸,桃峪渡。

    吼~!

    袁绍领三子及颜良、文丑二将,一行六人,堪堪赶到渡口,正在庆幸,忽听身后传来一道龙虎嘶吼。

    “吕布!”

    众人回头望去,俱都大吃一惊。

    旋门为天下雄关,险要无比,有数千精兵把守,又有张郃、高览等将,对方到底是如何追上来的?

    “哼~!”吕布马快,很快来到近前,“袁司隶,久违了!”

    两人前日还在旋门相见,吕布此言,自是讥讽对方逃得仓皇。

    “主公带三位公子先走,某与文丑断后!”颜良见状,急忙横刀上前。

    吕布神色一凝,寒声道,“若袁司隶执意要走,休怪吕某箭下无情!”

    此时情形与在旋门又有不同,既无高墙阻挡,又无大盾遮掩,若吕布一心要取袁绍性命,场上怕是无人能救。

    袁绍心知一旦回到雒阳,轻则囚禁终生,重则死于非命,一时之间,脸色惨白,无计可施。

    “嗯哼~!”渡口那边,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轻哼。

    吕布抬眼望去,就见一名妙龄女子,身着淡黄色汉服,难掩妙曼身姿,仍以黄纱蒙面,款步而来。

    来人自然是沧月!

    “奉先,久违了呢!”沧月一见吕布,嫣然笑道。

    两人最后一次相见,已经是平乐观演武前夕,距今将近一年。

    吕布何曾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沧月,一时之间,颇觉难以置信。

    沧月见状,不由吃吃笑道,“奴奴已在此地恭候多时,但请奉先放过袁本初,只当今日不曾见过此人!”

    汝南袁氏,正是她与南华夫人多年前选中之人,岂会轻易放弃?

    吕布对沧月何等情深,她此言一出,自己对袁绍纵有千般不满、万种旧怨,也再难动手,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袁绍更觉匪夷所思,与颜良、文丑面面相觑,呆立原地。

    沧月见状,蓦地娇喝道,“袁本初还不渡河,更待何时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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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墨香介绍: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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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传人陆哥儿离开碎叶城,入世汉末中原,引出众多三国英杰看似熟悉却很不一样的戎马故事!三国之墨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墨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墨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