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问此行 是耶非 下
平皋县,盟军大营。
陆翊、卢植随袁绍使者抵达营门,立即分头行事。
此时袁绍牙帐之中,麾下诸将全都不在,只有王匡、逢纪、许攸作陪。
听闻陆翊抵达大营,袁绍领众人亲自迎出帐来,与陆翊把臂而行,引到座中,这才开始谈起正事。
“牛辅大军来袭,白波军势单力孤。”袁绍神色一凝,肃然道,“如今河内诸将,以子羽最为善战,劳烦大驾,实在迫不得已啊!”
他出生于本初元年(公元146年),年长陆翊十八岁,上来就以表字相称。
王匡在一旁开口道,“沙场交锋,临阵退敌,非子羽莫属!”
“董贼残暴,人神共愤。”陆翊沉声道,“陆某可以出战,但尚有几个条件,还需将军应允!”
“呃~?”袁绍不动声色道,“子羽不妨道来!”
“其一,野王、泌水接纳白波军妇孺伤残者十万,实为极大负担,需要将军调拨粮秣支援!”
此前,陆翊已经派人向袁绍申明此事,但一直没有答复,眼前袁绍有求于他,自然趁机再提。
“如今盟军劳师远征,粮、草俱都紧缺。”袁绍面露难色,望向王匡道,“公节可否代为支援一二?待韩文节运来补给,自当返还。”
袁绍这是典型的光占便宜不付出,白波军投效的是他,最后出力的却是陆翊、王匡、韩馥等人。
王匡选择依附汝南袁氏,自然不会让袁绍难堪,当即道,“郡内虽然不算富裕,但既然子羽开口、将军下令,王某愿意调拨粮秣五万石。”
当时一石粮秣,若非作战青壮,大约可供一名成人消耗两月,五万石可以支持十万白波众消耗一月有余。
虽然并未达到陆翊的预期,但王匡所说,确实也是实情。
“其二,王府君所拨千余郡兵,尚需留守维持秩序。陆某麾下作战人马不过五百,还请将军调兵相助!”
陆翊这个问题,袁绍知道无法绕开,不由望向王匡。
“既然如此,王某再拨一千五百郡兵,交由子羽全权指挥。”王匡虽然不通武事,倒也不失一郡太守的气魄。
“只怕不够!”陆翊微微摇头,向袁绍道,“听闻将军麾下有颜良、文丑二将,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可否借用?”
袁绍一听,面色顿时十分难看。
倘若他愿意让颜良、文丑等人出战,又何须劳烦陆翊?但如今平皋并无战事,一时之间,袁绍竟然不知如何拒绝。
正在尴尬之际,帐外刘备求见。
袁绍一听不由大喜,急忙道,“快请玄德进来!”
刘备踏入帐内,目光在陆翊身上略一停留,随即望向袁绍道,“听闻将军欲对牛辅军用兵,刘某特来请战!”
他这时候赶来请战,自然是恩师卢植的意思。但刘备本身也很乐意,他决然放弃高唐县的优渥环境,正是为了来到沙场,建功立业。
“眼前正是用人之际,玄德既然请战,袁某岂有拒绝之理!”袁绍如释重负,欣然道,“子羽,就由玄德率本部人马,随你前去!”
陆翊久居羽林北骑校尉一职,刘备为别部司马,自然以前者为首。
王匡在一旁道,“子羽,玄德麾下有两位结义兄弟,武艺绝伦,足以相抵颜良、文丑二将。”
他这话本是好意,但听到袁绍耳中,却隐隐有些不快。
“能得玄德兄相助,大事可期!”陆翊与刘备相视一笑。
袁绍心事一去,也感轻松。
“如今只剩最后一个问题。”陆翊望向袁绍道,“此次作战,陆某希望以将军的旗号行事,以壮军威!”
他这番话背后另有缘故,但袁绍听了却十分舒坦,多年以来,首次对陆翊这个墨家传人生出些许好感。
“子羽但用无妨!”袁绍颌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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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平阳,南匈奴军驻地外。
于夫罗、呼厨泉两人策马扬鞭,来到汾水西岸停下,遥望东南方向。
呼厨泉首先道,“河内战事将起,却不知谁能胜出?”
“白波军与牛辅军作战数月,损失不小。”于夫罗并不正面作答,转而道,“郭太率部投效关东盟军,本该将祸水东引,如今却驻留河阳,殊为不智!”
河阳濒临大河,距离孟津港不远,白波军驻扎在该地,对雒阳造成直接威胁,必然成为牛辅军的首要攻击目标。
“郭太与那袁绍之间,或许另有什么约定?”呼厨泉猜测道。
“所谓约定,必须实力保障。”于夫罗神色不屑,冷然道,“倘若兵力大损,也就丧失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此前南匈奴内乱,汉廷束手旁观,对于夫罗的打击显然不小。
他与其父羌渠单于选择支持汉廷,不惜多次发兵相助,却未得到应有的回报,不仅心生怨恨,心态也难免有所改变。
呼厨泉忧虑道,“倘若董氏、袁氏分出胜负之后,我等再行投靠胜出一方,只怕难得重用,复国之事仍然渺茫。”
“不得重用,总是好过实力大损,彻底沦为他人附庸。”于夫罗道,“有此想法的,恐怕不止为兄。”
“呃~?”呼厨泉面露疑惑。
于夫罗嘿然笑道,“并州张杨,既不依附董卓,也不投效袁绍,如今带兵驻扎在上党一带,只怕也在待价而沽。”
呼厨泉眼神一亮,“既然如此,兄长何不与张杨联合,互为臂助?”
他阅历虽浅,头脑却十分灵活。
“为兄早有此意。”于夫罗笑道,“数日前,已经派人前去上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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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党郡,高都县。
高都历史悠久,临近河东、河内两郡,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素有“河东屏翰、中原咽喉、三晋门户”之誉。
攻打壶关、占据上党的计略受阻之后,张杨就率领麾下数千人马,南下驻扎在高都一带,以观天下之变。
高都,距离河阳不过二百来里,与泌水、野王相距更近,三地的动态自然很快传到他的耳中。
此时,张杨策马游弋在城外军营,视察士卒操练,身后两名军侯相随,分别是河内郝萌,彭城杨丑。
“大人,中郎将牛辅率大军东来,我等何不趁机南下投靠。朝中有吕将军等人照拂,定能谋得一个大好前程!”说话之人,正是郝萌。
不待张杨回答,杨丑道,“关东人力、物力十倍于董卓,依杨某之见,大人正该接受车骑将军袁绍的招揽。”
这两人各执一词,并非临时起意,实际上与其出身之地有关。
张杨虽然是云中人,态度上却倾向于关东群雄,原因正如杨丑所言。但他又不愿与吕布、张辽等昔日同僚为敌,因此迟迟不曾答复袁绍。
他正在纠结,营门有人来报,“南匈奴于夫罗,遣使者前来求见!”
129 袁儿猖狂 容某一战擒之 上
河内平皋,盟军大营外。
王匡办事极有效率,当即调拨六万石粮秣,并组织民夫车马运输,其中额外的一万石,则作为此次出征用粮。
那一千五百郡兵也集结到位,交由陆翊、卢植统率,与刘备所部会合,总计共有三千人马。
关羽、张飞两人近距离见到陆翊,俱都神色一振。
关羽顾全大局,并无动作。
张飞却无所顾忌,直接上前道,“陆校尉,较量一番如何?”
强者自有气息,陆翊一见关羽、张飞,就知道两人武道修为非同小可,只怕不在许褚之下,也生出几分兴趣。
“翼徳稍待片刻。”
对待这等悍勇之辈,绝对不可退缩,否则指挥作战之时,必然遭遇阻碍。
“兵贵神速,我与玄德兄率大军先行一步。”陆翊转向卢植道,“留给卢师五百人马,护送粮秣。”
“子羽大可放心!”卢植毫不介怀,欣然应道。
张飞见状,手持破军蛇矛,纵马上前道,“可以开始了么?”
陆翊微笑颌首,却又望向关羽道,“云长兄若有兴致,何妨一起?”
关羽一听这话,双目翕张,似有电光一闪而过。
“陆小子,你瞧不起俺兄弟?!”张飞一怒之下,连称呼也变了。
“子羽不可!”旁边刘备疾呼道。
卢植不知道关羽、张飞实力到底如何,刘备却再是清楚不过,在他的印象中,平生所见高手,公孙瓒已是一流,比起关、张却又相差甚远。
“哈哈哈~!”陆翊一阵大笑,随即道,“正面交锋,刀剑无眼,我等之间并无冤仇,不妨换个比法。”
“呃~?”众人均感意外。
“武学之道,首重速度、力量。”陆翊悠然道,“你我三人,不如就在这两项上比一比?”
张飞嘿嘿笑道,“这话虽然不错,只怕俺兄弟占了你的便宜!”
陆翊身高八尺二寸,四肢长大,强壮英武,但与关羽、张飞熊虎一般的身躯相比,难免略显有些单薄。
“倘若只比块头大小,那翼德自然胜出了!”陆翊大笑道。
关羽问道,“不知要怎么比?”
陆翊一指旁边的粮车,提议道,“眼下牛马紧缺,我等不如各拖一车粮秣,前往温县,看谁最先抵达?”
温县与平皋之间,沿着泌水北岸有官道相通,大约不下六十里地。
一车粮秣,按当时的重量单位,足有三千斤以上。
虽然拉动车辆所需力量,实际上远小于此,但若无牛虎之力,却是妄想,何况还要拖出六十里地!
关羽目中精光一闪,并无异议。
他出身寒门,年轻时没少做过重活,并不觉得粗鄙,反而有些怀念。
“这样不单力量、速度,连耐力也一起比了!”张飞大笑道,“顺带运了三车粮秣,陆兄弟这脑子,倒是挺好使!”
他一高兴,对陆翊的称呼又变了。
陆翊悠然道,“两位既无异议,就请玄德兄派出数骑,沿途监督!”
“可否使用无双劲气?”张飞粗中有细,及时问道。
“既是比试,只要不借助外力,自然全力以赴。”陆翊瞥了张飞一眼,笑道,“全程六十里,可不要半途而废!”
途中如何分配真气体力,正是这场比试中,对三人智慧的一点点考验。
卢植忽然开口道,“你三人的武器,重量不一,还须计算进去。”
他知道陆翊打算借此折服两人,自然尽量保证公平,以免关羽、张飞事后不服,徒生波折。
“卢师所言极是!”陆翊颌首道。
众人衡量之后,关羽的冷艳锯,八十二斤;张飞的破军蛇矛,六十三斤;陆翊那柄降龙剑,四十九斤。
于是在卢植的监督下,将牛车上的粮秣略做调整,保证重量一致。
随着刘备一声口号,陆翊、关羽、张飞拖动粮车,飞奔而出,张飞更是直接开动了无双,遥遥领先。
“陆子羽果然名不虚传!”刘备感慨道,随即向卢植告辞而去。
他虽然不知最后结果如何,但对方在顷刻之间,竟然想出如此绝妙的比试方式,当真让人好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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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尹,成皋县。
数月前,袁绍成功出逃,桥瑁率部东归,董卓当即派人进驻,占据旋门天险,以应不时之需。
近日,徐荣接到董卓东征军令,立即会合胡轸、华雄等将,另有张辽所部,合计万余人马,兵出成皋。
此时,旋门关东面城楼之上,徐荣卓然而立,身后诸将环卫,脚下大军络绎不绝,开往荥阳方向。
“为防万一,此关需要一将镇守。”徐荣沉声道,“谁愿担当此任?”
他看上去不到四十,面貌威严,体形剽悍,与高顺略有几分相似。
胡轸、华雄等人俱都不应,只因此次东来,为的就是斩将夺旗,建功立业,倘若守在旋门关,恐怕连汤都喝不上。
“末将愿意担当此任!”张辽见状,主动请令道。
他背负开山双钺,正是当年夏育所用,看上去威风凛凛,神色却很谦和。
徐荣瞥了张辽一眼,摇头道,“沙场决战,还有倚仗文远之处。”
实情当然并非如此,董卓调张辽随徐荣出征,主要为了离间并州诸将,旋门关为雒阳东部门户,徐荣怎敢交给张辽?
“文才,此间重任,非你莫属!”徐荣不再客气,直接指派道。
胡轸虽然不是董卓嫡系,但河西马贼的身份,决定了他难以融入关东群雄的圈子,反而可以信任。
“诺!”胡轸虽然不快,但军令如山,只得领命。
徐荣布置好退路,转而问道,“关东群贼势大,各位可有良策?”
“听闻袁儿极为猖狂,兴兵旗号辱及主公。”华雄瓮声道,“将军容某请为前锋,直捣酸枣,一战擒之!”
多年过去,华雄依然不改自信,甚至更有甚之。只因就在月前,他忽地豁然开悟,突破炼神,成就绝顶。
放眼西凉军中,除了董卓本人,他的个人武力已经凌驾在李傕、郭汜等人之上,隐以关西第一将自居。
以华雄的心性,能有今日成就,只能归因于幸运。用吕布的话来说,就是老天一时糊涂,瞎了眼。
徐荣淡淡问道,“关东群贼兵分四路,袁绍身在何处,公伟可知?”
不知对方主帅身在何处,华雄就敢口出狂言,果然有勇无谋。
“呃~!”华雄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将军可知?”
倘若面前并非徐荣,纵是李傕、郭汜等人,只怕如今的华雄也会翻脸。但徐荣在西凉治军多年,深得华雄敬重。
“我也不知。”徐荣缓缓摇头,转而道,“文远机敏,可率所部人马先行,公伟悍勇,跟在本将身边,只待临阵冲锋,斩将夺旗!”
“诺!”华雄、张辽轰然应道。
130 袁儿猖狂 容某一战擒之 下
惊蛰,春雷起,万物生。
陈留酸枣,盟军大营。
自会盟分兵之后,转眼过去大半个月,但东路群雄畏惧西凉兵马精锐,谁也不肯率先进击,只在原地饮酒度日。
奋武将军曹操实在看不下去,派人邀请桥瑁、刘岱等人商议进军之事。
“董卓残暴无道,我等举兵来此,歃血为盟,正为诛讨董贼。”曹操直截了当道,“如今诸君逗留此地,犹疑不前,岂不惹他人耻笑?”
“孟德所言甚是!”陈留太守张邈首先表态支持。
破虏将军、济北相鲍信朗声道,“孟德此言,亦是鲍某心中所想!”
东郡太守桥瑁,此前首倡义举,这时候却沉默不言,让曹操极为失望。
其他如兖州刺史刘岱、广陵太守张超等人,态度全都十分消极。
“如今袁车骑进驻平皋、河阳,后将军袁公路兵发鲁阳,孔豫州亦抵达颍川。”曹操沉声道,“董贼四面受困,破敌之机,正在眼前!”
四路大军之中,豫州刺史孔伷一部最弱,只为牵制董卓兵力,其余三路全都兵多将广,理当主动发起进攻。
张邈问道,“若依孟德之见,该当如何进军?”
他年轻时以侠义闻名,又曾经担任骑都尉,在关东群雄之中,算是少数知晓兵事的人,问出这句话,并非为难曹操,却是心有疑虑。
曹操慨然道,“按照原定计划,挥师西进荥阳,与平皋的袁车骑大军两面夹击,直取成皋!”
除数年前讨伐黄巾之外,曹操并无其他作战经验,却有一股敢作敢为的锐气,在关东群雄中极为少见。
“孟德智勇兼备,鲍某情愿率部跟随!”鲍信素来敬服曹操,立即响应。
张邈见状,虽有疑虑,但顾及与曹操的交情,欣然道,“张某调拨三千士卒,交由卫子许带领,与孟德、允城同去!”
卫兹为陈留有名的富户,虽然不通军事,但在当地军民心中声望极高,又一直大力支持曹操,张邈派他带人相助曹操,背后自有道理。
张超虽然是张邈的亲兄弟,但和曹操并无交情,与桥瑁、刘岱等人俱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尚书郑泰当日在董卓面前所言,无论内心动机如何,但言辞中的道理,却是十分真切,将关东群雄看得十分通透。
曹操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匆匆结束会议,立即招来夏侯惇、夏侯渊等人,商议具体行军事务。
此前,曹操以奋武将军的身份,表夏侯、曹氏兄弟为军司马,以便统兵。
听曹操说明情况之后,夏侯惇嘿嘿一笑道,“此战某等期待已久,就等孟德下定决心!”
曹洪性子急躁,大声嚷道,“直接进军就是了,何必与那帮鸟人啰嗦!”
夏侯渊、曹仁也都纷纷表态赞成。
曹操得到自家兄弟支持,豪气顿生,当即分派职责:夏侯兄弟率兵两千担任前锋;曹操自领中军三千,又有曹洪相随;曹仁带剩下两千作为后部。
正在起兵拔营,卫兹、鲍信两路大军先后赶来。曹操当即将卫兹所部编入麾下中军,又与鲍信相见。
董卓入京之时,鲍信对袁绍失望而去,一直在家乡募兵,麾下足有两万余人,另有骑兵七百,粮草五千余辆,远远超出曹军。
但鲍信却对曹操极为信服,上前道,“此次进军,当以孟德为主!”
“你我各领一部,保持数里间隔,齐头并进,两军互为照应!”曹操也不客气,直接安排起来。
鲍信欣然道,“就依孟德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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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郡,河阳一带。
陆翊命人打出袁军旗号,与刘备等人驻留河阳城东十里。
在此之前,他早派出袁绍使者先行入城,通知白波军大首领郭太,如今只等对方前来相见。
根据最新的形势,陆翊在野王、泌水两地,各留五百郡兵,由卢植、史阿分别坐阵,维持秩序。
剩余两千郡兵,则全部交给刘备,打算由他率部与白波军汇合。
陆翊、珞伽率领六百羽林儿郎,加上从刘备处借来的猛将张飞,准备悄然潜伏在城外,伺机从侧面发动奇袭。
这一番安排,不但刘备欣然接受,就连关羽、张飞两人也无异议。
其中缘故,共有几点。
其一,数日前拉车比试,陆翊、关羽并肩抵达,张飞却落下数里;其二,关羽、张飞见到羽林北骑之后,当即叹服。
最后一点,陆翊大气,从眼前的兵马分配,即可看出一斑。
“来了!”珞伽眼尖,轻喝道。
只见数里之外,数十骑人马翻过山丘,疾驰而来,隐约可见旗号上有“白波军”、“郭”等字样。
来到近处,当先三人,除了分立左右的袁绍使者与白波军杨奉,中间一人高大粗壮、顾盼自雄,看上去气势不凡。
经杨奉引荐,那人果然就是郭太,双方简单认识之后,进入正题。
“能得陆子羽、刘玄德相助,郭某心里踏实多了!”郭太显然对两人有过了解,一开口就让人好感顿生。
陆翊无暇客套,直接问道,“如今牛辅军来势如何?”
用兵作战,知己知彼,陆翊虽然已派曹纯带人前去查探,但白波军手上,肯定有第一手的讯息,不容错过。
“牛辅大军已经进入河阳境内。”郭太沉声道,“其前锋李傕所部昨日来犯,双方战了一场,各有损伤。”
“伤亡如何?”陆翊追问道。
“对方损失百余人,我军伤亡相当。”郭太神色凝然,“西凉军骑射俱佳,若非有城池作为屏障,损失当以倍数。”
此前双方在河东交战,白波军也主要借助山势地利,这才勉强打个平手,否则只怕早已败亡。
河阳县的城墙不高,防守一方的优势有限,何况对方多为骑兵,若久攻不下,大可绕城进击。
这一战,绝不好打!
刘备等人眉头微蹙,颇有疑虑。
陆翊却神色自若,继续问道,“贵部共有骑兵多少?”
“不到一千。”郭太答道。
战马所费极大,骑术也难以速成,以白波军的家底,能有一千骑兵,已经非常难得,大半都是劫掠所得。
陆翊与刘备对视一眼,斟酌道,“骑兵集中使用,方能发挥威力,我欲借调贵部千骑到刘司马麾下,不知可否?”
刘备多年的家底,加上王匡前后调拨的郡兵,此前已经凑出千骑。
郭太神色复杂,犹豫片刻,最终道,“两位既奉袁车骑将令而来,郭某自当配合,只是此战之后,尚请归还!”
“理当如此!”陆翊欣然道。
他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想不到对方如此配合,心底对白波军与汝南袁氏的关系,更生出几分疑惑来。
131 此子善战 诚然不可争锋 上
因历代河水泛滥,河南、陈留相邻一带,水流大泽密布,其中就有汴水。汴水发源自荥阳大周山,延绵千里,至徐州中部注入泗水。
从酸枣前往荥阳,汴水乃是必经之路,南岸大泽密布,与此相对,北岸地势平坦,有利于行军。
午后,一阵春雷轰鸣,天空变得昏暗,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荥阳城东,三十里外,汴水北岸。
夏侯惇、夏侯渊兄弟所部三千士卒,在雨地之中,队形渐渐拉长。
“妙才,鲍家二郎那边,已经落下十几里了。”夏侯惇看了看天色,担忧道,“一时半会儿,这雨怕是停不下来,不如先行觅地扎营?”
他虽然年岁略长,但说到练兵行军,夏侯渊的主意反倒更大一些。
“元让,兵贵神速,不妨赶到荥阳,再行歇息不迟。”夏侯渊摇头道,“鲍家兄弟兵马虽多,却是不堪重用啊!”
两人麾下前锋士卒,全由夏侯渊亲手训练,虽然半数未历战事,但只论身体素质,远在鲍韬所募泰山兵之上。
“雨地之中,倘若与西凉骑兵遭遇,我军极为被动。”夏侯惇道。
关东群雄共同的弱点,正是战马、骑士不足,主要依赖弓弩、矛盾,但在雨天中,弓弩的效果必然大打折扣。
“这场大雨,同样会阻扰西凉兵马。”夏侯渊生性好险,“或许坚持一下,就能抢先一步占据荥阳城。”
夏侯惇忽地想起一事,“妙才,前面派出的斥候,理当赶回来了!”
两人熟读兵书,自然知道军情为重,除了自家坐骑,军中仅有的十几匹战马,全都分给探路斥候,并且要求双人四马,轮流出行,十里一报。
夏侯渊一听,面色顿时大变。
他虽然好险,却是建立在了解军情的前提下,正要说话,变故陡然降临。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穿过雨水隐约传来。
“列阵!立盾!竖矛!”
夏侯兄弟知道不妙,大声嘶吼道。
各曲军侯及下属都伯,纷纷应和,一时之间,两千士卒俱都行动起来。
众人的反应已经极快,但这场淅沥的春雨,不但拖长了防守者的队形,也掩护了进攻方的突袭。
“杀!”
轰然声中,成百上千的骑兵转眼撕开曹军仓促建立的防线。
一时之间,士卒喊杀声、长矛贯体声、刀盾撞击声连绵响起,不绝于耳。
“左!”
大喝声中,张辽一马当先,避开敌方后军建立的密集盾阵,往左一拐,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又从侧翼杀入前军。
刚被骑兵狂暴碾过的前军,面对去而复返的对手,完全组织不起像样的反抗,任由张辽率部席卷而去,留下满地死尸,以及零星站立的幸运士卒。
其疾如风,侵略如火!
这就是纵横西北的边郡骑兵,难怪以京师北军的精锐,也不愿与之正面冲突,袁绍等人的顾虑,并非全无道理。
整个交战过程,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夏侯兄弟麾下两千士卒,已经伤亡近半,但对方留下的尸体,绝不过三十。
“严阵以待,静候援兵!”夏侯惇神色凝然,大喝道。
眼见敌骑潮水一般退去,夏侯兄弟却仍有余悸,丝毫不敢松懈。
夏侯渊唤过残存的数骑斥候,吩咐道,“你等分作两路,速去曹将军、鲍将军处,禀上此间情形!”
半个时辰之后,曹操、鲍信先后率领大军赶到,夏侯兄弟这才让人开始打扫战场,收敛死尸。
“此事全怪属下轻敌冒进,请将军责罚!”夏侯渊上前道。
夏侯惇面带惭色,也在一旁请罪。
“元让、妙才无须自责!”曹操扶起两人,笑顾四周,“骑兵作战对我辈而言,俱感陌生,一时成败,何必在意?”
鲍信问道,“依两位之见,倘若再与对方交战,该当如何对敌?”
“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机动突袭。”夏侯渊回忆道,“同等兵力下,若能阵而战之,纵然不敌,也可自保!”
此前,对方不再冲击己方后军,显然有所顾忌。
夏侯惇补充道,“与这等对手作战,军情尤为重要,可派多股斥候,梯次前进,以免被人一网打尽!”
曹擦、鲍信均觉两人所言有理,当即合兵一处,将七百骑兵尽数充作斥候,又以夏侯兄弟、鲍韬领五千人为前锋,大军紧随其后。
刚走出不到十里,就有探路斥候来报,前方出现上万骑兵,看军中旗号,应当是董卓麾下中郎将徐荣。
“徐荣?”曹操、鲍信对视一眼,显然有些疑惑。
董卓麾下五大中郎将,在外人看来,徐荣恐怕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曹操、鲍信虽然知道此人,却不大了解。
这并非一件好事。
“列阵!迎敌!”曹操大喝道。
眼前并非纠结此事的时候,曹操指令一下,自有夏侯兄弟等人组织实施,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在原地摆好阵型。
又过了良久,徐荣的大队骑兵才姗姗赶到,停在里许之外。
张辽问道,“骑兵以机动突袭为上,将军为何缓行,仍由对方列阵?”
“此前一战,敌军已有警惕。”徐荣笑道,“本将令众骑缓行,却是节省马力,要与曹操、鲍信正面交锋!”
徐荣言语之间,极为自信,对面兵力三倍于己,他却不以为意。
张辽正要再说,徐荣问道,“文远,对面那是什么阵型?”
“两臂张开,当为鹤翼。”张辽熟读兵书,久经战阵,自然认识。
徐荣继续道,“依文远之意,该如何破敌?”
“最佳之法,当不容对方列阵。”张辽斟酌道,“事已至此,或许可用鱼鳞阵冲锋,破其中部,再迂回两翼?”
“文远智勇兼备,可谓将才!”徐荣一笑,转而道,“本将却另有战法,当以两路锋矢,先取两翼,再合击中部。”
他目光在华雄、张辽身上一扫,“本将此次东来,有飞熊铁骑千人,公伟、文远可愿各领半数,先登陷阵?”
“自当效命!”两人轰然应道。
此时雨水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曹操、鲍信正在观望,对面上万骑兵开始小跑起来,并很快分作两队,到得半里以内,马匹奔速已经极快,状若锋矢前行,势不可挡。
“放!”
在两翼指挥作战的夏侯兄弟,几乎不分先后,同时下令放箭。
叮叮当当~!
箭矢穿过雨水之后,力量已经衰减,落在当先数百骑身上,发出一阵意料之外的声响,却并无一名敌人落马。
“飞熊铁骑!”夏侯兄弟大惊,立即作出应变,“前队掷矛!后队顶上!”
嗖~!嗖~!
噗~!噗~!
长矛势沉,掷出后果然见效,直透铠甲,敌骑纷纷跌落。
华雄浑身真气光芒隐现,掌中凤嘴刀一扫,将数名拦路士卒连人带盾荡开,瞬间突入阵中。只见刀光乱舞,劲气纵横,沿途无人能挡。
战场另一端,张辽双钺并交左手,右手拔出马侧短矛,接连掷出,立杀数人。趁此良机,他转眼闯进敌军,挥动开山双钺,所向披靡。
132 此子善战 诚然不可争锋 下
继华雄、张辽陷阵之后,上千飞熊铁骑悍不畏死,轰然撞上前方的矛、盾大阵,惨烈的厮杀声中,曹操、鲍信联军很快被撕开数道口子。
更多骑兵蜂拥而至,开路的华雄、张辽等人毫不犹豫,只顾往联军深处冲撞,后方众骑保持锋矢阵型,紧随其后。
此时,才看出徐荣的高明来。
因为阵型的缘故,他麾下的骑兵只需顾及前方的敌人,且“箭头”微张,所有兵力得以充分利用。
反观曹操、鲍信联军,除了紧邻锋矢的部分士卒,大量兵力被隔在外围,无法形成有效攻击,又被不断张开的“箭头”所逼,自相践踏。
随着双方短兵相接,作战装备、人员素质的差距,也渐渐体现出来,一种恐惧、怯战的情绪开始在联军中蔓延。
夏侯惇、夏侯渊有心上前拦截,却被己方人群所阻,鲍韬更是不幸,路遇杀得性起的华雄,被一刀斩为两截。
眼见鲍韬身死,附近数十名亲卫齐声惊呼,转身就逃,由此引发了连锁反应,沿途越来越多的士卒加入其中。
“随我死战!”
中军之中,曹操目视鲍信、曹仁、曹洪、卫兹等人,面带决然之色。
此时,场上形势急转直下,骑兵的恐怖冲击威力,溃卒带来的自相践踏,很快波及到中军。
不等曹操率兵反击,敌军两支锋矢已经凿穿两翼,一路冲杀而来。
“杀!”
虽有雨水阻隔,华雄依然看清旗帜招展之处,正是联军将领位置所在,斩将夺旗的念头一生,顿时再难遏止。
“子廉,带孟德先走!”
曹仁大喝一声,挥动牙壁盾剑,率领本部人马,迎向华雄。
“杀!”
曹操正在犹豫,喊杀声从另一侧传来,却是张辽率人赶来。
放眼望去,数万联军四散奔逃,已成溃败之势,再也无力回天。
鲍信见状,劝道,“孟德,撤吧!”
“唉~!”曹操长叹一声,神色黯然,终于不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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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河阳城。
刘备站在城头,隔着重重雨幕,观察着远处往来游弋的敌军斥候。
“敌军占据主动,仍然这般谨慎。”关羽在一旁道,“陆兄弟的计谋,当真能够奏效么?”
“牛辅用兵,素来如此!”后方过来一人,正是郭太。
他望向刘备,问道,“刘司马与陆校尉既然有意奇袭,上午一战,为何暴露城中骑兵虚实?”
“此举自然是故意为之。”刘备哂然笑道,“倘若牛辅无所顾忌,纵兵北上,则我等难免陷入被动。”
河阳往东通向温县、平皋,有袁绍大军驻扎;往北则是泌水、野王。
郭太恍然道,“刘司马特让关壮士领兵出战,想来也为此故?”
“不错!”刘备颌首道,“子羽分兵之前,早有叮嘱。牛辅生性谨慎,既知城中有猛士轻骑,必然不敢绕城而去。”
“只是如此一来,牛辅大营防守也更严密。”郭太疑惑道。
“郭大首领无须多虑。”刘备神色之间,显然颇有信心,“子羽曾言,春雨降临之际,即是破敌之时。”
当下正是初春,本来就是雨水充沛之际,这种时机,并不难等。
郭太有些惊讶,问道,“如此看来,就在今夜?”
“确切地说,当在今夜丑时。”刘备怡然道,“我等饱餐一顿之后,还来得及憩息两个时辰。”
丑时,相当于后世凌晨一点到三点,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候。
牛辅军大营扎在河阳城西三里,往南不远就是滔滔大河,周围树林早被砍伐一空,用以安营扎寨、打造攻城器械。
春雨绵绵之际,最是让人贪睡。
到得丑时前后,看守营寨的士卒已经难耐困意,只是勉强打起精神,警惕之心远远不如平时。
嗖~!嗖~!
噗通~!噗通~!
看到身边的同伴纷纷倒下,身上插着短矛,才有幸运的士卒反应过来。
“敌袭!吹号!”
示警的号角声响起之时,陆翊等人借着夜幕、雨水的掩护,已经挑开拒马,杀到西面营门前。
“喝啊!”
张飞大吼一声,破军蛇矛带着棕黑色的光芒,砸向营门栅栏。
营门轰然倒塌,裂作满地碎片。
“杀!”
喊杀声中,张飞当先杀入营中,两侧陆翊、珞伽并驾齐驱,三人身后,又有骑士手执长矛,人马俱甲,络绎而来。
众骑冲锋途中,一面击杀负隅顽抗者,一面将灯火挑入营帐,外部虽有春雨连绵,帐内仍有火势渐起。
轰隆隆~!
天地仿佛有所感应,忽有闪电亮起,接着春雷炸响。
“鬼啊!”
借着电光灯火,忽有士卒看清来敌模样,只见对方全都面目狰狞,胯下坐骑身被厚甲,状若犀兕怪兽。
为首三人,武器挥动之间,光芒吞吐,中者立毙。
当时世人大多迷信鬼神之说,西凉士卒也不例外,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误作鬼神降临,顿时胆寒。
战前,陆翊让六百羽林儿郎全都带上鬼神面具,又给坐骑披上皮甲,画上怪兽斑纹,正为此故。
眼见西凉军心渐乱,陆翊等人更不停留,按照原定计划,并不冲向中军大帐,反而直捣后营马厩。
几乎与此同时,河阳城外。
“甚么人?”
“啊~!”
游弋的西凉斥候刚喝问出声,就被来人一矛挑落马下。
嗖~!啪~!
来人毫不犹豫,策马冲到西门数丈开外,盘马弯弓,射出一支响箭。
城楼后方,刘备、郭太早就整装待发。
“开门!出击!”
两人齐声大喝,就见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关羽倒拖冷艳锯,催动胯下西凉大马,率领两千轻骑疾驰而出。
“奔袭!”
借着城楼的灯火,关羽见到前方隐约卓立一骑,大声喝出口令。
“杀敌!”
来人疾呼响应,随即催马驰来,正是负责联络的曹纯。
双方会合之后,也不废话,一起冲向三里外的牛辅大营。尚在途中,就见敌营中火光闪耀、人马嘶鸣,显然陆翊等人已经偷袭得手。
脚下的路程转瞬即逝,关羽、曹纯挥动武器,轻松挑开挡在前方的拒马。
“偃月斩!”
关羽蓦地一声暴喝,浑身青绿色光芒大作,掌中冷艳锯往上一撩,只见一道半月形光芒飞出,狠狠撞在营门之上。
轰隆~!
营门应声倒塌,关羽一马当先,杀入营中,曹纯等人蜂拥而上。
牛辅仓促来到帐外,就见李傕、郭汜领数十骑赶来。
“将军,敌军驱动后营战马,事不可为,先随我等杀出营去!”
李傕说罢,当即将牛辅拽上一匹空马,与郭汜左右护卫,杀向北方。
身为宿将,李傕、郭汜的时机把握得极好,沿途并未遭遇敌人,反而收拢了上千士卒,一路来到营外。
牛辅回首望去,借着闪电火势,就见一幅惊人的景象:数千匹无主的战马,从后营奔腾而出,席卷整座大营,沿途一切,俱被瞬间淹没。
郭汜见状,催促道,“将军,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旁边虽有上千士卒,战马却不到百匹,如果敌人追来,后果不堪设想。
“对手是谁?”牛辅心有不甘,望着营地中光芒环绕的数人。
“陆子羽、夜叉瞳!”李傕凝神望去,认出其中两人的兵刃、坐骑。
“羽林北骑?”牛辅神色一变,颓然道,“此子善战,诚然不可争锋!”
133 谋徙长安 以应天人之意 上
次日清晨,春雨渐歇,天空放晴。
汴水北岸,曹操手牵良马白鹄,从树林中缓缓走出。
官道之上,稀稀落落的,尽是残兵败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昨日午后一战,曹操、鲍信联军大败,被对方骑兵驱赶追杀,死伤无数;混乱之中,曹操的坐骑中了流矢,陷入危机。
“天下可以没有我曹洪,却不可没有兄长你!”曹洪语气慨然,将坐骑白鹄让给曹操,又步行断后,苦战掩护。
曹操想起死里逃生的情景,心生感激之余,难免牵挂曹洪的生死。
曹洪家境富裕,府里骏马成群,白鹄正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匹。若非他生性吝啬,曹操军中至少可以组建骑兵千余。
“孟德!”曹操正在走神之际,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曹操循声回头,喜出望外道,“元让!妙才!”
来的正是夏侯惇、夏侯渊兄弟,两人身后,尚有上百士卒跟随。
“可曾见到子廉?”曹操急声问道。
夏侯兄弟一起摇头,夏侯惇道,“敌军已退,子孝在后方收拢散兵游卒,我二人一路赶来寻你!”
子孝,正是曹仁的表字。
曹操听到曹仁安然无恙,略感欣慰,转而问道,“有无遇见允城、子许?”
夏侯兄弟又是一阵摇头。
“允城、子许、子廉生死不明,我心难安。”曹操喟然叹道,“且随我原路返回,寻觅三人踪迹。”
“诺!”夏侯兄弟齐声应道。
曹操等人一路呼喊搜索,鲍信在树林中听到,急忙出来相见。
“子许战死了!”鲍信一见曹操,立即告知卫兹的遭遇。
昨日逃亡途中,他恰好见到卫兹摔落马下,被追来的敌骑斩杀。
卫兹不通武艺,战死的可能性极大。曹操虽然早有准备,但从鲍信口中得到讯息,依然十分悲伤。
当初倘若没有卫兹慷慨相助,曹操根本无法组建起自己的队伍,对方的知遇之恩,他当没齿难忘。
不知何故,昔日相助的幕后真相,卫兹一直没有告诉曹操。如今他战死沙场,这段往事也就随之而去。
“子孝!子廉!”夏侯惇、夏侯渊忽然大叫起来。
前面过来数千士卒,俱都衣衫褴褛;为首两人,正是曹仁、曹洪兄弟。
曹操见到曹洪,更是大喜过望,当即问起对方如何脱身。
“我当时杀了几人,本想夺得一匹战马。”曹洪嘿然笑道,“不料惹来敌骑围攻,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跳进汴水,总算保得一命。”
他生于大户之家,却从小贪玩,略通水性,这次竟然派上用场。
众人听了,都感侥幸。
“数万大军,如今剩下不到五千。”曹仁望向曹操,问道,“接下来如何打算,还请兄长明示?”
曹操与鲍信对视一眼,沉声道,“先收敛阵亡将士的尸身,就地掩埋,然后随我赶回酸枣大营!”
经此一战,曹操见识到西凉大军的恐怖,对关东同僚更加失望,他知道这些人全都靠不住,已经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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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河阳城内外一片欢腾。
雨夜的整场偷袭,因为陆翊等人兵力有限,直接杀伤的敌人并不算多;真正给对方造成致命打击的,却是被驱赶狂奔的西凉军坐骑。
可惜混乱之中,数千匹上好的战马,或者走失,或者折损;打扫战场的时候,只收拢不过一千有余。
三方协商之后,各自分得战马数百,物资若干。
陆翊另有要事,无心逗留此地,刘备、郭太等人一起送到城外十里。
离别之际,郭太又将陆翊单独请到一旁,沉声道,“近日之事,我已派人通知黑山张燕,或许她将南下寻你一会!”
“呃~?”陆翊微感错愕。
郭太肃然道,“陆校尉心中牵挂之事,张燕当可给出一些线索。”
陆翊神色一震,目光如电,霍然直视对方双眼。
“泌水收留之恩,河阳驰援之义,郭某自当有所报答!”郭太神态自若。
另一边,张飞盯着珞伽,嘿嘿笑道,“陆家嫂子身手这般了得,实在让俺感到意外,不如较量一番?”
珞伽瞥了张飞一眼,忽地想起当年玲珑坞见到的许褚,顿时跃跃欲试。
“三弟,不可胡闹!”刘备阻止道。
刘备在涿郡时,对夜叉瞳略有耳闻,但到底不曾亲见对方作战,生怕张飞一时鲁莽,失手伤到眼前的美貌女郎。
“翼德既有兴致,只待讨董之事一了,陆某定当奉陪!”正巧陆翊回来,当即接过话头。
张飞一听,顿时大喜。
在他看来,之前比试拉车,虽然公平,但不够过瘾。
陆翊冲众人拱手笑道,“各位在此留步,陆某告辞了!”
刘备、关羽见状,欣然道,“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期待雒阳城外,再同子羽并肩作战!”张飞大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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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枣,盟军大营。
曹操、鲍信率五千残部回归,桥瑁、刘岱等在仍旧饮酒作乐,既未派援兵接应,也不曾出迎慰问。
“诸君倒是好兴致!”曹操闯入营帐,横眉怒视众人。
众人得知曹操、鲍信大败而归,心底正在庆幸,都不接话。
“倘若诸位听从曹某之言,挥师共进,当可败徐荣于汴水!”曹操慨然道,“我等因大义兴兵,如今却迟疑不动,虚度时日,真替各位感到羞耻!”
此时,曹操战袍上血迹斑斑,神色凛然,场上群雄为他气势所迫,都不敢与之对视,只是低头不语。
曹操见状,心灰意冷,甩袖而去。
又过得片刻,桥瑁、刘岱等人才抬起头来,各有所思。
众人眼见曹操遭此惨败,更是彻底断了进兵的念头,至于心中所想为何,却又不宜告知旁人。
“孟德,你如今作何打算?”鲍信见曹操出来,上前问道。
曹操喟然叹道,“帐内众人虽然拥兵十余万,却俱是沽名钓誉、苟且偷生之徒,为今之计,还请允城率部留下,曹某前去扬州,再募精兵!”
扬州庐江、丹阳等地,向来出产精兵。刺史陈温、丹阳太守周昕,与曹操、曹洪曾有旧交,是以曹操有此举措。
“倘若徐荣前来,只怕无人能挡!”鲍信说出心中担忧。
汴水一战,三万大军十去七八,鲍韬、卫兹当场身亡,其他人全都险死生还,鲍信对徐荣所部难免心生恐惧。
“徐荣虽胜,却未赶尽杀绝,显然余力不足。”曹操劝慰道,“此地有大军十余万,徐荣不知虚实,未必敢来。”
他见鲍信仍有疑虑,欣然道,“我留子孝在此,助你一臂之力!”
曹仁胆识过人,沉着机智,汴水大败之后,及时收拢残兵,可谓将才。
“还望孟德早日归来!”鲍信略感安心,欣然道。
134 谋徙长安 以应天人之意 下
雒阳;相国董府。
就在一日之内,董卓接连收到两封战报,一胜一负。
先是徐荣自荥阳派人送来捷报,大破关东盟军三万人,阵斩过万,俘敌数千,余者逃散,东部战线一切顺利。
不等董卓到朝堂炫耀武功,牛辅那边却传来噩耗:河阳城外大败,上万人马,只剩下骑兵三千多,步卒千余人;如今退守河东,静待军令。
董卓恼怒之余,立即召来李儒、董白、贾诩等人。
“宗弼麾下虽有悍将,却无智士,导致有此大败。”董卓久经沙场,瞬间已有决断,“某家欲迁文和为讨虏校尉,前往河东相助!”
牛辅,字宗弼。
董卓之子早夭,除了最为宠爱的董白,还有一女,嫁给牛辅为妻。牛辅能力中庸,却出任中郎将,位在李傕、郭汜之上,正因此故。
“诺!”贾诩一听,正合心意。
黄金台封赏之时,贾诩官拜平津都尉,这次算是小有升迁;他心中素有丘壑,值此多事之秋,京师反是险地,能够外派河东,可谓意外之喜。
“孟兴等人有功,当赏妇人财物,此事交由文优督办。”董卓继续道,“此外,让孟兴派人将俘虏押入京师,某家要借一批人头立威!”
徐荣,字孟兴。
牛辅兵败河阳一事,难以掩人耳目。献俘杀降,震慑人心,正是董卓惯用的血腥手段,最早出自魔士李儒。
“主公放心!”李儒欣然应道。
“河阳不克,孟津、小平津俱在袁本初兵锋之下。”董卓沉吟道,“为防京师有人与之里应外合,某家欲迁都长安,你等认为如何?”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迁走天子、百官,以达到釜底抽薪的效果。
汴水、河阳两战,几乎同时发生,造成的影响也惊人地相似:关东群雄固然恐惧更甚,龟缩不前;董卓也顾虑重重,已有谋徙长安之意。
李儒略一思忖,问道,“韩遂那边甚么立场?”
两人谋划此事,看来并非一时,董白、贾诩却是首次听闻。
“韩文约极力赞同,并劝我西行合击,逼降皇甫嵩。”董卓嘿然道,“某家简拔关东士族无数,却多是忘恩负义之徒,不想韩遂等人,反倒成为臂助!”
他曾奉旨讨伐西凉叛军多年,与韩遂等人互有胜负。
“关东士族,均有地域偏见,不足为奇。”李儒冷声道,“先秦之时,被尊为华夏正统的周天子一族,却偏偏出自关西,当真可笑至极!”
所谓偏见,不过是某个群体在有意或者无意之间,为了放大自身优势,采取的一种常见攻击手段。
关东士族看不起关西豪门的粗鄙,后者又何尝不在鄙视前者的虚伪?
“自古成王败寇!”贾诩嘿然一笑,“只要权力在手,给士族一些甜头,自然有人歌功颂德,甚至引经据典,替你编纂一个显耀的出身!”
与李儒的遭遇虽有相似之处,但在态度上,贾诩显然更倾向于因势利导,而非与关东士族对立。
贾诩眼光确实毒辣,纵观数千年历史,他所说的现象,可谓数不胜数。
“文优、文和所言均有道理。”董卓沉声道,“但此事大可容后再议,且说眼前之事如何?”
“迁都一事,正是明智之举!”贾诩见状,肃然道。
董白眼见事已至此,也表态支持道,“正该如此!”
董卓掌权之后,倘若一直保持最初的姿态,那么袁绍等人断然难有作为;但如今的情况,早已经偏离董白的设想,留在雒阳,风险确实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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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董卓派人召来朝堂百官,廷议迁都长安之事。
“高祖建都关中,前后历经十一世;光武入主雒阳,至今也有十一世。”董卓凛然道,“根据《石包谶》所述,宜徙都长安,以应天人之意!”
当时经纬图谶之说横行,《石包谶》在其中毫不起眼,知者极少。
众人一听,心底都感荒谬,却又不敢反驳,全都沉默不语。
“移都改制,乃是天下大事。”司徒杨彪开口道,“古时盘庚迁都南豪,商人抱怨不止。昔日关中久经战乱,残破不堪,故而光武更都雒阳。”
南豪,即后世商丘一带。
杨彪见董卓并未发怒,继续道,“如今百姓安乐,无故迁徙宗庙,只怕百姓恐慌,反生糜乱。《石包谶》乃妖邪之书,岂可以此为据!”
纵观杨彪一生,当数这次发言最为大胆,旁人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关中富饶,强秦因此得以并吞六国。”董卓难得与人论理,“且陇右材木充足,杜陵有武帝陶灶,二者经营起来,可供一朝之需。”
说到这里,董卓眼中寒光一闪,“百姓何足挂齿!倘若犹豫不前,某家遣大军驱赶,自会赴汤蹈火!”
此言一出,杀气腾腾。
杨彪气势顿时受挫,“天下搅动容易,安定却难,还请明公三思!”
董卓想不到杨彪如此不识时务,勃然变色道,“杨公今日百般刁难,是要执意阻扰国家大计么?”
“既是一国大事,杨公所说,莫非毫无可鉴之处?”太尉黄琬道。
他在朝野德高望重,一向被董卓礼遇,且入京较晚,并未亲历董卓废立天子之事,言辞之间,难免有些激烈。
董卓并不答话,杀机渐浓。
司空荀爽见状,急忙道,“并非相国乐意如此!关东举兵来袭,绝非短时间可以平定,故而迁都应对,以尽地利!”
他这话明面上在指责杨彪、黄琬,实际在暗中解救两人。
董卓一听,怒气稍有缓解,随即宣布终止廷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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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尹朱俊为军中宿将,董卓见满朝公卿大多反对迁都,不由生出一个念头,当即派出使者,前往朱俊办公府衙。
“相国欲拜使君为太仆,并请出任副职。”使者见到朱俊,表明来意。
“在下才能有限,不敢当此重任!”朱俊当即谢绝,转而道,“国家西迁,必然丧失天下人心,反而助长关东气焰,朱某认为不可如此!”
董卓的所作所为,早非朱俊所能容忍,一直留在京师,只为伺机而动,怎么会出任对方的副职,以致遗臭万年?
使者略感惊讶,忍不住问道,“使君不受太仆、相国副职,却主动分说迁都一事,不知何故?”
“副相国一职,非在下所能胜任;迁都并非智举,乃是眼前紧急之事。”朱俊肃然道,“推辞不堪之职,议论当务之急,正是做臣下的本分!”
使者见状,知道对方的心意不可扭转,当即回报董卓。
“京师顽固之徒甚多!”董卓听罢,嘿然笑道,“朱公伟人既聪敏,又知进退,某家就暂且放他一马!”
此时,凉州三明全都辞世多年。
军中宿将,能让董卓有所顾忌的,无非皇甫嵩、朱俊两人,至于卢植、孙坚,前者不够狠辣,后者威望不足,目前都不被董卓放在眼里。
135 况如卿者 何欲杜人之口 上
数日之后。
太尉黄琬单独上书,继续反对迁都一事,董卓当即勃然大怒,诏令免去黄琬、杨彪等人的官职,以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
按照董卓的原意,黄琬、杨彪人头难保,幸亏有董白在旁边劝阻。
这边二公刚被免职,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又找上门来。
两人列举百般理由劝阻,最后恳请道,“迁都一事,还请相国三思!”
“某家秉政之时,因为你二人进言,擢用望族名士为州郡大员。”董卓怒形于色,森然道,“众人到任之后,却大肆兴兵,犯上作乱!”
伍琼、周毖一听,顿时惶恐不安。
“尔等此举,无异于出卖某家!”董卓说到这里,杀机毕露,“来人,将二贼拖出府门,斩首示众!”
伍琼、周毖被杀的消息传出,黄琬、杨彪这才回过神来,后怕不已,立即上门求见董卓,当面谢罪。
董卓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为已甚,又表黄琬、杨彪为光禄大夫,可谓恩威并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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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郡,阳城县。
阳城位于颍川的西北部,紧邻河南尹,虽然近年来天下纷乱,但阳城位置僻静,依山傍水,仍然有数万民众。
豫州刺史孔伷、陈相许瑒兵进颍川,却只停在郡城虚张声势,并未如约进军攻打轩辕关,因此沿途的阳翟、阳城等地,还不曾被战火波及到。
二月初二,龙抬头,也叫土地诞。
当时之世,万物皆有神。乡野之间,司掌雨水的蛟龙,生养万物的土地,更是大神。二月初二,正是祭祀土地社神、祈祷五谷丰登的节日。
适逢社日,阳城西郊足有数千人口聚集。但见鼓乐喧天,人头攒动,乡民纷纷扶老携幼,观赏社戏,品尝小吃,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陈春花、陈不二姐弟,正是众多乡民之中,普普通通的两位。
“阿姐,还真是热闹涅!”陈不二大声惊呼道。
他从小生活在伏牛山下,长到十三岁,总共见过的人,恐怕还不到眼前人数的十分之一,难免有些大惊小怪。
“可不是呢!”陈春花年近十六,已经来过几次,明显淡定一些,“到晚间燃起篝火,还会更热闹涅!”
“噫~?”陈不二忽然道,“怎么一眨眼,大壮哥就不见涅?”
张大壮是姐弟俩同村的男子,也是陈春花的未婚夫婿。
“兴许他在哪处看着社戏,俺们在这儿等等他吧。”陈春花略带羞涩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大壮哥去干啥了,却不便直说。
民间春社历史悠久,在先秦之时,本是青年男女幽会的狂欢节日,后来才慢慢演变为土地神的祭祀。
但人群难得聚集,仍然有人借机贩卖男女之间定情的小物件。张大壮的忽然消失,正是与此有关。
“阿花!不二!”两人刚等不久,就见王大壮面带喜色,赶了回来。
他家里世代在山里狩猎,虽然刚过十八岁,却已经长得颇为高大结实,当真不负“大壮”之名。
“给你!”王大壮首先拿出一个肉馍,递给陈不二。
说到肉馍,自然数关中最为有名,但阳城一带的肉馍,味道也并不差。
陈不二接过香喷喷的肉馍,张嘴就吃,小脸上洋溢着幸福。
王大壮嘿嘿一笑,这才偷偷掏出一枚簪子,悄悄送到陈春花眼前。
“给俺别上!”陈春花顿时笑逐颜开,再也顾不得害臊。
“好涅!”王大壮满脸憨笑,双手微微颤抖,将簪子给陈春花插上。
陈春花略带羞涩,低声问道,“大壮哥,俺美不?”
“美~!美~!俺很中意!”王大壮乐得眼睛都快没了。
陈不二在专心吃着肉馍,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阿姐与大壮哥情意绵绵,恨不得马上就要一起生孩子。
嗖~!嗖~!嗖~!
忽然有箭羽破空声传来,王大壮久为猎户,对危险的感知要比常人敏锐得多,当即伸手揽住陈氏姐弟,避开箭羽射来的方向,躬身疾跑。
噗~!啊~!噗通~!
场上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人群渐渐反应过来,开始四散奔逃。
呜~!
唏律律~!
号角声中,夹杂着战马嘶鸣,阳城西北方向,足有数千骑兵驰骋而来。
射出数轮箭羽之后,骑兵们收起弓弩,转而端起长矛,面露戏谑之色,开始恣意追杀奔逃的民众。
董越,“暴罴”董卓麾下五大中郎将之一,也是后者的远亲。他表字尚矩,行事作风却与此相反,残暴成性,肆无忌惮,不在董卓之下。
这支突如其来、滥杀无辜的骑兵,正是董越亲自带队。
得知徐荣在汴水大胜后,董越不免生出比较之心,又因与牛辅素来不和,也有借机踩一踩对方的心思。
董越率领三千轻骑,兵出轩辕关,本想寻关东盟军作战。
不料往颍川方向奔出将近百里,却连对方一兵一卒都未见到,却正巧赶上阳城社日,董越生出杀良冒功的心思,当即命令军士发动攻击。
精锐的西凉骑兵,对上手无寸铁、扶老携幼的乡民,结果可想而知。
不到半个时辰,足有三四千人被当场格杀,多为男子老幼;至于妇人少女,则被西凉兵当作战利品,揽在怀里。
这场人间惨状,落在杀人魔王董越的眼中,却仿佛一幅精美的作品,让他看得心怀大畅,志得意满。
正在这时候,几名骑兵押来一男一女,正是王大壮、陈春花。
“甚么情况?”董越问道。
“这小子身手不错。”为首的骑兵答道,“弟兄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擒住,若不是旁边的妇人拖累,说不准还真让他给跑啦!”
“既然如此,你们不杀他,莫非嫌自己活得太久了!”董越森然道。
话音刚落,他忽然掷出长矛,将王大壮贯穿在地。
“传令众军,砍下死者首级,回师请功!”眼见陈春花满面惊恐,董越欣然笑道,“这个妇人,倒是略有几分姿色,就归本将享用啦!”
颍水南岸,陈不二藏在树丛之中,亲眼目睹了对岸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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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雒阳,中东门外。
徐荣刚派人送来盟军俘虏,董越就献上数千首级妇人,冒充军功。
董卓目光何等老辣,自然一眼看穿真相,但他正要借机立威,立即组织朝官百姓出城,当场炫耀武功。
他首先令人焚烧死者首级,又将数千妇人赏赐给董越一军。
“桀桀桀桀~!”董卓发出恶魔一般的笑声,冲左右百官道,“方才只是佐菜,接下来才是正宴。”
只见一队甲兵上前,从盟军俘虏中拽出数十人来,用涂满猪膏的布匹,把对方从头到脚缠上,捆成粽子模样。
“既有军职在身,待遇当然有所区别。”董卓森然道,“点火!”
董越闻声下场,抢过士卒手中的火把,来到俘虏粽子身前,带着狰狞的笑容,将火把缓缓伸向对方的足部。
轰~!啊~!
涂满猪膏的布匹当即燃烧起来,火势熊熊,俘虏立即发出凄厉的惨叫。董越却神色兴奋,不断点燃其他俘虏。
这群恶魔,必然不得好死!
被迫围观的众人不忍目睹,均在心底发出愤怒的诅咒。
董卓身后不远处,董白神色黯然,独自一人,悄悄离去。
136 况如卿者 何欲杜人之口 下
平皋,盟军大营。
袁绍得到汴水、河阳两地的战报,心中的喜悦盖过忧虑。
不管怎么说,河阳都是他袁本初名下的战绩,对比汴水曹操、鲍信的失利,更能衬托出自己的英明神武。
陆翊、珞伽的功成身退,也让袁绍感到满意,连带着对王匡当初那一点不快,也都消失无踪。
“主公,南匈奴于夫罗的使者在外求见!”逢纪入帐禀道。
袁绍一听,不由喜出望外,欣然道,“快请进来!”
片刻之后,一名身材高壮的匈奴少年步入帐来,朗声道,“小子刘豹,奉父大单于之命,前来拜见袁将军!”
昔日,汉高祖刘邦为了安抚匈奴,曾将宗室之女作为公主和亲,嫁给冒顿单于,其子孙之中,常有以刘为姓者。
建武初年,匈奴乌珠留单于之子、日逐王挛鞮比,因争位失败心生不满,自称呼韩邪单于,进入西河美稷定居,是为南匈奴。
于夫罗是挛鞮比的嫡系子孙,也就是冒顿单于的子孙,他的儿子仰慕中原繁华,自行起名刘豹,并不算逾矩。
刘豹虽然还不到十二岁,但体形高大壮实,已经与成年男子相差无几,只是眉宇之间,尚有几分稚气。
汝南袁氏家学渊源,对南匈奴这段历史十分清楚,丝毫不觉奇怪。
袁绍见刘豹顾盼自若,毫无局促之意,不由笑道,“阿豹年少有为,于夫罗有子如此,让人艳羡!”
“此前将军派人相邀,大单于被国事所扰,未能及时答复。”刘豹侃侃而谈,“近日国事一了,立即派小子前来,我南匈奴一族,愿为将军效命!”
刘豹这番话,说得挺有技巧,真相当然不是这样。
于夫罗原本在观望,他与张杨相互串联,眼见河阳之战盟军胜出,自然作出选择,打算依附袁绍。
袁绍虽然看穿真相,却并不揭穿,大笑道,“能得贵部相助,正是关东百姓之福。我正愁平皋骑兵不足,欲调贵部前来,不知可否?”
“既为将军效命,自当遵从将军调遣!”刘豹显然早得授权。
袁绍欣然道,“事不宜迟,就辛苦阿豹再跑一趟!”
南匈奴刘豹前脚刚走,营外就有上党张杨的使者求见。那使者来到帐内,结果不出袁绍所料,张杨决定南下投效。
送走张杨的使者之后,袁绍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觉畅快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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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王,县衙大堂。
有人不请自到,一袭黑衣,身姿绰约,背负双剑,正是张燕。
“张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陆翊问道。
早在中平二年,张燕就率黑山军归附朝廷,被封为平难中郎将,官职尚在陆翊、珞伽之上。
昔日天擎峡一战,陆翊与张燕曾有一面之缘,后来从师兄韩龙口中,又得知此女与“大贤良师”张角颇有渊源,但其中详情,却并不了解。
张燕微微一笑道,“在下此番前来,是想与陆兄做一个交易。”
此时,场上除了珞伽,史阿也被陆翊派人请了过来。
听到张燕这话,三人对视一眼,才由陆翊继续道,“我等洗耳恭听!”
“拿在下所知太平道秘密,换陆兄出任黑山军大首领。”张燕语出惊人,“不知道这笔买卖,陆兄有无兴趣?”
黄巾张角兄弟被朝廷镇压之后,仍有太平道信徒在各地举事,但为避风头,大多不以黄巾为号。
黑山军,正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支,足有百万之众,盘踞在司隶、冀州、并州交界的黑山、漳水一带。
可战之兵,即使十不存一,黑山军也有将近十万士卒。放眼当今天下,无人能够忽视这股力量!
现在张燕找上门来,不但愿意告知太平道的秘密,还主动奉送黑山军大首领一职,谁敢相信?
张燕见状,嫣然笑道,“行或不行,陆兄大可一言而决!”
“既然来了,恐怕就由不得你来作主!”珞伽星眸一寒。
“三位俱是炼神强者,在下自然不是对手。”张燕神色自若,悠然道,“不过以强凌弱,好说却不好听,恐怕并不符合墨家的信念?”
珞伽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张燕所提条件,看起来便宜都被陆翊等人占了,三人又怎好真的动粗?
陆翊略一思忖,问道,“这个大首领,是否受其他人管辖?”
“一旦陆兄出任,自然不再受人管辖。”张燕肃然道。
陆翊隐约猜到背后原因,果断道,“既然如此,陆某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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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相国董府。
东郊炫耀武功之后,董卓刚回到相府,就迎来关中过来的一位客人。
来人五旬左右,白面长须,相貌威严,正是西北名将盖勋。
盖勋本在京兆尹任上,曾与故交皇甫嵩暗中商议,欲起兵讨董,却因韩遂叛军牵制,未能成行。
皇甫嵩时任左将军,率精兵三万,屯驻在右扶风。
近日,董卓以迁都为由,征皇甫嵩为长安城门校尉,欲解除对方兵权。同时派人召盖勋入朝,以为议郎。
军中长史梁衍向皇甫嵩进言,“董卓寇掠京师,废立天子,残暴无道。如今征召将军,将军若从,轻则有牢狱之灾,重则有安危之祸。”
他见皇甫嵩沉默,继续道,“董卓陈兵雒阳,倘若天子西来,将军可率大军迎接至尊,奉旨讨贼,袁氏西征,将军东伐,必擒董贼!”
梁衍这番话,听起来可行,却忽略了韩遂叛军的威胁。
自从董卓入京,韩遂等人就变得十分古怪,既不进攻,也不退兵。皇甫嵩沙场经验何等丰富,结合董卓出身性情,很快判定二者已有勾结。
倘若听从梁衍之意起兵,关中必将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刀兵之下,恐怕天子百官全都难以幸免。
皇甫嵩权衡再三,最终应征。
失去了皇甫嵩这部精兵,盖勋独木难支,无可奈何之下,来到雒阳。
“呃哈哈哈呵~!”董卓见到盖勋,十分高兴,“你我同出边郡,常年从军,实有同袍之谊。元固可为越骑校尉,留在某家身边参赞军机!”
如今董卓行事,越来越随性,他一高兴,又额外给了盖勋一个官职。
盖勋入朝,本就另有所图,对此毫不介意,当即接受。
两人正在交谈之际,门卫来报,府外河南尹朱俊求见。
董卓有些意外,让人带上堂来。
“相国,朱某今日不请自来,只因有些事情,不吐不快。”
朱俊直截了当道,“沙场争战,生死本是常事。但焚烧俘虏,杀良冒功,绝非军中勇士所为!还请相国明令禁止!”
“某家百战百胜,万事取决于心。”董卓勃然变色道,“朱府君且不可随意妄言,以免玷污某家刀剑!”
朱俊为军中宿将,董卓对他略有几分欣赏,否则早已当场斩杀。
“纵以武丁之贤明,尚且主动征求谏议。”盖勋见状,慨然道,“况如卿者,何欲杜人之口?”
武丁,殷商有名的贤王,任用贤能,励精图治,开创一代盛世。
“呃~?!”董卓神色一凝。
盖勋不再说话,只是紧盯董卓。
“呃哈哈哈呵~!”董卓纵声大笑,霍然起身道,“元固所言甚是!”
137 收巨富 发帝陵 上
野王,县衙大堂。
眼见陆翊应允,张燕欣然道,“昔日冰川之战,出手偷袭剑宗之人,正是于吉、张角师徒,另有教中搬山道人、卸岭力士暗中相助。”
陆翊一听,若有所思。
“搬山粗通机关之术,卸岭擅长挖掘手段。”张燕见状,补充道,“天擎峡一战,陆兄当有印象。”
听到张燕这句话,珞伽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
“除了张角兄弟,于吉尚有弟子宫祟、宇文呼邪。”张燕继续道,“此外,另有记名弟子若干,但与太平道的瓜葛较少,我也不知其中详情。”
二十年前,太平道黄巾出现,更早的时候,就有宫祟入朝献《太平经》。听张燕这么说来,只怕于吉还有更多暗手。
“那汝南袁氏,与于吉有甚么渊源?”陆翊问道。
“此事牵扯到于吉背后的神秘势力。”张燕眼中隐有惧色,“不知公羊阁这个名字,三位可曾听说?”
陆翊、珞伽眼神一亮,均有喜色。
“就在京师动乱前夕,有人掳走陆某一对子女。”陆翊沉声道,“为首之人,身着宫装,金纱蒙面,自称南华夫人,恰巧来自公羊阁。”
“南华夫人?!”张燕一听,略感震惊,“公羊阁传承百余年,每任阁主,均以南华夫人为名。‘上师’于吉,正是公羊阁的客卿之一!”
“那公羊阁,到底位于何地?”珞伽急切问道。
眼见子女的去向将有着落,她实在难以保持镇定。
“当年听张角所言,公羊阁所在,大致是江淮一带。”张燕面露遗憾,“具体的位置,太平道上上下下,恐怕只有于吉一人知晓!”
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于吉身上。
“如今于吉又在何处?”珞伽一听,接着追问道。
“于吉此人,行踪诡秘,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无人知晓。”张燕摇头道,“而且他生性谨慎,从来不露真容,每次出现,样貌都不一样。”
三人一听,顿觉十分棘手。
陆翊问道,“公羊阁与汝南袁氏,又是甚么关系?”
“公羊阁,又名春秋宫,在新莽年间,首次为人所知。”张燕继续道,“观其宗旨,自觉秉承天意,暗中选拔君王,左右江山社稷。”
“莫非是公羊高一脉传人?”史阿眉头一蹙,开口问道。
他兼通儒、墨,立即想到了公羊高所著《春秋公羊传》。
该书为今儒的代表之作,大力宣扬大一统、三世说,虽是后人假借其名所著,却与公羊高渊源不浅。
公羊高,儒家先贤孔丘的再传弟子。
《春秋谶》五德始终之说,正是混杂三世说、阴阳五行的产物,与太平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如出一辙。
“在下不知。”张燕轻轻摇头,转而说道,“公羊阁昔日出世,暗中扶持的人选,正是魏郡王莽;而汝南袁氏,则是公羊阁如今所选。”
陆翊问道,“‘上师’于吉,在其中起何作用?”
“公羊阁客卿虽有不少,于吉却十分特殊。”张燕神色凝然道,“据当年张角所述,大致与诸子的天下行走相似。”
听到这里,困扰陆翊等人多年的疑问,大多已经得到解答。
陆翊追问道,“不知在太平道中,张将军又是甚么身份?”
“‘大贤良师’张角,正是在下的义父。”张燕语出惊人,接着话锋一转,“亦是张某的杀父仇人!”
三人惊讶之余,凝神静听下文。
“家父褚玮,常山真定人,蒙同郡致远公赏识,收为记名弟子。”张燕说到这里,叹息道,“陆兄今为墨家钜子,在下岂有不来相见之理!”
王越往上一代的墨家钜子,正是常山赵宁,讳字致远。
陆翊与史阿对视一眼,问道,“双方既然有这层渊源,昔日燕女郎与我等为敌,又是何故?”
当世中原称呼年轻男女,多用某某郎君、某某女郎。陆翊不再以官职相称,显然对张燕的话将信将疑。
“张某得知此事之时,已是中平二年。”张燕苦涩一笑,“张牛角本为张角远亲,对在下有抚养之恩,他临死之前,以这段往事相告!”
她仍然保留张姓,除了害怕引起于吉警觉外,也有纪念张牛角之意。
张牛角,正是黑山军原来的大首领,于中平二年临阵重伤,死前命黑山众人奉张燕为主。
张燕不等陆翊再问,继续道,“在下虽然早就关注陆兄,但直到泌水、河阳两事之后,才敢寻来,以托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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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相国董府。
虽有满朝公卿反对,董卓依然决定迁都,于是命人召来董白、李儒、王允、吕布等心腹文武,进行职责分配。
“某家坐镇雒阳,迁都内外军事,全由文优作主。”董卓目视李儒,“董越、段煨所部,俱随文优伴驾西行。”
“诺!”李儒拱手领命。
董卓转头望向王允,“子师,朝政之事,却要由你代劳!”
满朝公卿之中,就数王允最得董卓欢心,原因有二:其一,出身太原边地;其二,总是多做少说,从来不唱反调。
王允自从事中郎,一路升迁河南尹、太仆、尚书令、司徒,绝非侥幸。
“诺!”王允欣然应道。
“河南一向富庶,人口财物众多,绝不容落入袁儿之手!”董卓森然道,“文优动身之时,当驱赶民众一同迁徙,富室财物收作公用!”
年前,董卓曾纵兵劫掠雒阳富户,这次显然要针对整个河南尹。
“倘若有人不从,该当如何?”李儒出言问道。
董卓冷喝道,“斩杀便是!”
李儒得到想要的答案,欣然领命。
“北邙山一带,尽是帝王公卿冢墓,多有奇珍异宝。”董卓目露幽光,嘿然笑道,“岂可便宜关东群贼?自当掘为己用,此事交给奉先去办!”
董白一听,欲言又止。
“诺!”吕布轰然应道。
常人眼中的帝王将相,在吕布看来并不值得敬畏,想起当年挖掘新莽宝藏的好处,他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诸事既定,你等退下吧!”董卓吩咐道,“小白留下!”
眼见其他人消失在门外,董卓目视女儿,叹息道,“当年允你驻留碎叶城,如今看来,却是某家的失误!”
身为“暴罴”董卓的女儿,竟有妇人之仁,当真令他失望!
董卓未秉朝政之时,并非眼前这般肆无忌惮,但他独掌大权越久,就越迷信武力和个人权威,觉得自己有若神明,普天之下,再无抗手!
换作以前,董白一定会出言相劝,但事到如今,她唯有沉默以对。
138 收巨富 发帝陵 下
北邙山东西走向,连绵数百里,视野空旷,地势平缓,土层深厚紧密,不易渗水,正是上佳的葬身之所。
吕布率领数千并州人马,沿着北邙山南麓,往西行出二十余里,来到孟津一带,开始安营扎寨。
除张辽随徐荣在荥阳作战之外,并州诸将全都在场。
在吕布身边,另有一名不到三十的男子,背负金刚天罗伞,手佩穿山龙猊爪,正是春秋死士的后裔米多多。
发陵掘墓并非易事,若是一味倚仗蛮力,丢失几条人命事小,损坏陵墓中的奇珍异宝才是大事。
或许沧月早有所图,当年寻到新莽宝藏之后,不知用了甚么理由,竟然说服白发红颜夫妇,让米多多跟在陷阵卫中,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北邙已知的帝王陵墓,计有东周王墓八座,本朝帝陵五座。”米多多明显成竹在胸,“另有秦相吕不韦墓一座,均值得米某亲自出手。”
当时讯息不比后世,北邙一带冢墓如织,若非米多多这等出身,常人根本无从知晓帝王陵墓的具体分布。
至于吕布等人,更是满眼抓瞎,听到米多多这番话,全都喜出望外。
“这十四座陵墓,当以本朝原陵最值得期待。”米多多嘿然笑道,“此陵为光武帝、阴皇后合葬之处,枕河蹬山,气势壮观,占地足有八百余亩。”
众人虽然未曾见过,但听米多多说来,不由生出向往之意。
曹性叹息道,“这般陵园却要在我等手中破败,当真可惜”
“呵呵”米多多不以为然道,“有米某出手,取出其中珍宝犹如探囊取物,绝不会破坏陵园景致”
在他看来,盗墓乃是一门艺术,怎么能像凡夫俗子一样暴力破坏
米多多的具体来历,曹性等人并不知晓,都有些半信半疑。
“这些陵墓的具体位置,已在图中标注清楚。”米多多拿出一张羊皮地图,递向吕布,“还请吕将军先派人看守,等米某一一开启。”
“仲达,此事由你督办”吕布接过地图,交给高顺道,“另外,定远侯、王门班氏之墓,也须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发掘,违者杀无赦”
“诺”高顺轰然领命,带人离去。
“至于其它冢墓,就请吕将军自行安排。”米多多望向吕布,“只需留下数百人马,等着搬运陵中珍宝即可。”
“听米兄弟一说,本将对原陵不免心生好奇。”吕布颇有兴致道,“不如就从该陵开始,让我等一同前去见识。”
魏越、曹性等人纷纷附和。
世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一旦听闻到好的事物,其它就难免扔到一边。
“米某也是此意。”米多多嘿嘿一笑,当即领先而行。
雒阳北宫,朱雀门。
司徒王允带领一队车马来到门外,出示相国董卓的手令之后,守在宫门的奉车都尉董旻当即让人放行。
“董都尉,怎地看上去闷闷不乐”王允顿住脚步,关切问道。
“如今迁都长安,李文优奉令收没富户,吕奉先带兵发掘冢墓,都是美差肥缺”董旻略带艳羡道,“唯有董某,依然在此看门守户”
董卓秉政专权以来,对群臣部下多有封赏,但让人奇怪的是,其中唯独没有他的弟弟董旻、侄子董璜。
早在董卓入京之前,董旻已经官居奉车都尉,如今职务并无任何改变。
“呵呵”王允笑道,“董都尉此言差矣,天子门户乃是最为紧要之处,相国留你在此,正是最大的信任。”
“京师内外,陈兵足有数万,又有李蒙、王方在此。”董旻显然没把王允当作外人,“董某在与不在,均无大碍”
看来他真是闲置得太久了,王允不过随口一问,董旻却有点停不下来。
“董都尉所言,也有一些道理。”王允颌首道,“北邙山冢墓多如繁星,吕将军麾下人手怕是不足,你何不找相国请命,前去相助一二”
“呃”董旻神色一怔,忽地回过神来,“多谢指点倘若董某拿到了好处,绝不忘分给王司徒一份”
董旻为人粗鄙,有勇无谋,如何理解得了王允话中深意。
“呵呵”王允欣然笑道,“你我均为相国效力,还要甚么好处”
“王司徒所言甚是”董旻一副我很明白的样子,“事不宜迟,董某这就敢去相府,先行失陪了”
董旻说罢,给当值的军侯王方打了个招呼,匆匆骑马赶往董卓府上。
“叔颖,你不在北宫当值,跑来作甚”董卓一见,略感诧异。
董旻露出几分不满,抱怨道,“兄长,收没富户、发掘陵墓,俱都涉及巨额财物,文优是自家亲眷,也就罢了,吕布却是外人,怎能无人看顾”
他也并非愚蠢到家,自然不会直说自己想去捞点好处。
“呃呵呵呵哈”董卓大笑道,“既然如此,某家许你另领两千人马,前去奉先麾下听用,切记不可任性”
发掘陵墓,终是世人眼中的恶行,必为关东士族所不齿,董卓故意派并州军前去,正是要以利相诱,将吕布牢牢绑在自家的战车之上。
不过董旻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利益可以分一些给吕布,但主要的好处,自然还是要落在董氏一族手中。
“晓得哩”董旻大喜,领命而去。
雒阳郊外,伽蓝寺。
董白以替祖母祈福为由,征得董卓同意后,率三百亲信私兵,来到伽蓝寺。与她同行的,还有阳翟长公主。
“支师,迁都在即,京师纷乱。”董白见到支娄迦谶,道明来意,“小白怕是要在贵寺打扰一段时日了。”
李儒奉命劫掠河南一带富户,伽蓝寺为皇家寺庙,香火鼎盛,树大招风,董白唯有亲自坐镇,或许能够保全。
“施主有心了”支娄迦谶若有所思,叹息道,“山门塔林,不过是身外之物,唯有寺中经书数十卷,俱是佛法精义,当流传后世,普渡众生”
“支师不如携带经书僧众,随我前往长安。”董白提议道,“可在关中另觅佳地,重筑山门,再兴宝刹。”
如今董卓尽驱河南之众,京师内外必将沦为一片荒芜。
支娄迦谶微笑摇头,却不言语。
董白也不勉强,转而道,“陆子羽、夜叉瞳屯驻河内野王,我已派人前去告知此间情形,或许他们另有良策。”
阳翟听到陆翊的行踪,神色一动。
“若能保全经书,施主功德无量。”支娄迦谶合什道,“寺东塔园颇为清净,可做两位安歇之处。”
董白知道对方已有送客之意,当即与阳翟告辞离开。
两人走到殿外,阳翟忍不住道,“小白这番作为,倒比那叫甚么珞伽的月氏胡女,更似佛门护法”
因为太皇太后董氏的渊源,阳翟与董白的关系一直极好;而幼年玩伴陆翊被抢,则让她对珞伽充满了敌意。
“兼相爱,交相利。”董白似乎想起了一段往事,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与人为善,予己为善,没有血腥杀戮的日子,当真让人怀念呢”
139 北邙烟尘 一戟会三英 上
听罢张燕所述,陆翊、史阿连夜赶到泌水,面见卢植之后,终于决定北上黑山。两人马不停蹄,又回到野王。
“土贼,黑山之行,不如你我同去。”珞伽显然不大放心。
“还是我陪子羽走一趟吧。”史阿沉声道,“行军打仗非我所长,倘若有敌来犯,不能没人主持大局。”
如今野王、泌水两地,共有羽林儿郎六百左右,郡兵一千有余,其中后者分散两地维持秩序,前者机动作战。
“师兄所言有理。”陆翊目视珞伽,安慰道,“黑山不比漠北,倘若有变,大可遁入山林脱身”
整合黑山百万之众,既能大幅增强己方基业,又能极度削弱太平道势力,无论有无风险,陆翊都必须尝试一下。
“盯紧张燕早去早回”珞伽并非普通女郎,当即不再纠结。
陆翊颌首道,“旬日之间,无论结局如何,必然回归”
“子羽,为兄到驿站等你”史阿微微一笑,悠然出门。
张燕目前所居,正在驿站。
史阿此举,显然是要留给夫妻二人一点私人空间。
纵以珞伽的胆大直接,也难免有些羞涩,转而问道,“可有史家嫂子怎么从来不曾见过”
自昔日在玲珑坞初识以来,已经过去整整十年,虽然两人样貌变化不大,但是年岁毕竟渐长;史阿比陆翊大出足足一轮,眼看接近四旬。
“师兄年少之时,曾与一名女郎相好。”陆翊叹息道,“可惜女郎染病身亡,师兄一直恋恋不忘。”
“不想史家兄长也是性情中人。”珞伽目露赞赏,忽地冒出一个念头,“土贼,你觉得韩小雨配史家兄长如何”
“呃”陆翊略感吃惊,斟酌道,“两人年龄差距是否太大”
韩小雨比珞伽小出大约十岁,如今正是双十年华。
“哼”珞伽冷哼一声,娇嗔道,“那个丫头,可不在乎年龄”
韩小雨是珞伽的异姓小妹,却胆敢打她男人的主意,让她难以释怀。
“那倒也是。”陆翊忽地反应过来,沉吟道,“待师兄回来,不妨找些机会让两人相处看看。”
其实当时之世,常有男子娶远小于自己的女郎为妻,况且史阿身为炼神强者,样貌体态完全不下巅峰时期。
珞伽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道,“我不过试探一下,你倒真是舍得”
这个女郎甚么都好,就是有些傲娇。
“珞小花”陆翊上前一把揽住珞伽,肃然道,“我与师兄离开期间,若遇大的麻烦,记得要寻卢师商议,必要之时,可找刘玄德求助”
他与刘备兄弟结识不久,却认定对方是可以共患难的人。
“明白哩”珞伽轻轻靠上陆翊宽厚的胸膛,欣然道。
次日;河阳城北,盟军营地。
牛辅大军败退之后,经袁绍同意,刘备一直率部驻扎在河阳境内,与白波军相互照应,作为盟军西部前锋。
主将大帐之中,刘备与关羽相邻而坐,正在讨论军情。
“大哥,刚抓到一名西凉奸细”张飞的大嗓门忽然在外面响起。
刘备、关羽抬头望去,就见张飞单手拎着一名男子,踏步走入帐来。
“俺在城东跑马巡视,远远望见此人。”张飞随手将男子掷在地上,嘿嘿笑道,“见他策马狂奔,形迹可疑,当即赶上去擒了过来”
张飞本为幽州涿郡人,自幼习得一手好骑术;他的坐骑,更是难得一见的良马,唤做乌云踏雪。
刘备目视地上男子,问道,“你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男子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又整了整衣物,这才拱手道,“在下孟津白七,世代经商,这次逃难过河,打算前往野王,投靠当地亲友。”
“大哥,这小子身手不差,绝非商贾。”张飞在一旁嚷道,“刚才逃跑的时候,竟然在马背上给了俺几箭”
白七一脸无辜道,“乱世之中,粗通骑射,不过为了自保而已。”
“粗通”张飞环眼一瞪,瓮声道,“单论骑射,只怕外面千余儿郎,也没几人胜得过你”
白七还待再说,刘备忽然问道,“你到野王,是找陆子羽还是夜叉瞳”
刘备一直在凝神打量对方,此问一出,白七措不及防,面色大变。
张飞先是一怔,接着大喝道,“你到底是谁找陆兄弟作甚”
白七听到“陆兄弟”三字,神情一松,试探道,“各位认识陆子羽”
“同过生死的交情,怎么能够不认识”张飞瓮声道。
“我家小公子是陆子羽、夜叉瞳昔日故交。”白七终于说出实话,“如今京师另有变故,白某奉小公子之命,特为伽蓝寺之约而来。”
野王城外,军营。
珞伽正在指导羽林儿郎锻体炼气之术,阿娜尔忽然领来一名风尘仆仆的骑士,那人全身血迹斑斑,几乎不可辨认。
“方悦”珞伽勉强认出来人。
“正是属下”方悦急促禀道,“大人,平阴杜县令被西凉军抓走”
此前,他奉陆翊之命,留在平阴县,正是为了保护县令杜阳。
“呃”珞伽面露疑问。
“近日,董卓纵兵劫掠河南全境,点名带走杜县令。”方悦继续道,“我等寡不敌众,除了属下一人冲出报信,儿郎们全都当场战死”
珞伽眉头一蹙,“董卓此举,莫非疯了不成”
“听西凉军对杜县令所言,董卓决意迁都长安,准备尽驱河南之众,充实关中。”方悦眼中难掩惊怒,“说是迁徙,其实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世事总是难以预料,昨日陆翊、史阿刚刚离开,眼前就有意外降临。
“杜县令暂时应无性命之忧。”珞伽沉吟道,“事到如今,别无良策,我必须赶往雒阳一趟。”
“京师内外,聚集董贼数万大军。”阿娜尔担忧道,“我等这点人马,纵然善战,恐怕也无济于事”
曹纯劝道,“大人还请三思”
“此行并非要与董贼正面交锋。”珞伽摇头道,“只需我一人前去即可,期间军中事务,交由阿娜尔主持”
阿娜尔提醒道,“事关重大,小主千万记得陆公子的嘱托”
“放心”珞伽颌首道,“泌水、河阳,正在南下途中,我自当前去。”
卢植常驻泌水,刘备仍在河阳,她言下之意,显然会找两人商讨。
“大人,属下请命同去,以求将功补过”方悦肃然道。
平阴单骑突围之事,虽是迫不得己,但在方悦心中,却是失职。
阿娜尔趁机道,“还请小主带上赛依提、尼加提,也好有个照料”
珞伽略一思忖,颌首同意。
140 北邙烟尘 一戟会三英 下
黄昏时分;河阳。
河内太守王匡,奉袁绍之命,率千余人马前来,接过城中军政大权。
“近日,董贼尽驱河南之众,迁都长安,又遣人发掘帝陵。”王匡肃然道,“袁车骑得知此事,欲请玄德渡河刺探敌情,以作用兵之需。”
刘备顿时想到白七所说京师变故,当即应道,“诺!”
“牛辅军虽败,但实力尚存。”郭太担忧道,“倘若渡河南下,牛辅趁机抄袭后路,则我等必将进退两难。”
“此去只为探测敌情,用兵之事,容后再议。”说到这里,王匡笑道,“近日于夫罗、张杨率众投靠,袁车骑兵马充足,或许将从平皋进军。”
南匈奴于夫罗、并州军张杨,麾下多有精锐骑兵,两人这一加入,盟军的劣势顿时弥补不少。
刘备、郭太一听,都倍感振奋。
“事不宜迟,刘某这就回营准备,趁夜渡河。”刘备拱手告辞。
王匡欣然道,“有劳玄德了!”
刘备回到军营,就见帐内除了关羽、张飞,另有一名女郎,正是珞伽。
此前,得知白七的来意之后,刘备派张飞带其北上,途中正好与南下的珞伽等人相遇,当即一起赶回河阳。
“我打算前往伽蓝寺,了结昔日承诺。”珞伽说出此行目的。
杜阳之事本来缥缈,但既然董白在伽蓝寺中,或许可以一举两得。
刘备微笑道,“我奉命渡河刺探敌情,正好与陆家弟妹同行。”
“河南有董贼大军盘踞,怎能少了俺和二哥!”张飞大声嚷道。
关羽虽未言语,但看他的神情,显然也是非去不可。
“也罢!”刘备略一思忖,决然道,“军中事务,就让宪和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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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山,原陵。
原陵南枕邙山,北临大河,由神道、陵园、祠院共同构成。
穿过巍峨的阙门,沿着宽阔的神道一路南行,但见两侧石刻林立、古木参天。走出约有两里,眼前出现一座陵丘,高过六丈,方圆里许,掩映在挺拔茂密的松柏之间,更显庄严肃穆。
时值阳春,天气晴朗,晨曦初现,陵园内紫烟弥漫,飘似浮云,烟凝云聚,翻腾不息,置身其中,恍如仙境。
陵墓西侧另有一座祠院,专为祭祀光武帝刘秀而建,祠内屋舍鳞次栉比,殿廊错落有致,香火常年不断。
此刻,祠院内的光武殿外,霍然出现一道地宫入口,数以百计的并州士卒穿梭其中,不断往外搬运陵内的随葬品。
吕布、董旻等人站在旁边,看着数之不尽的葬品,全都喜形于色。
“墓道竟然暗藏在祠院之中!”魏越惊叹道,“若非米家的小子,只怕我等还在外面浪费时日!”
“陵墓四周所铺青石,不知厚达几许。”曹性庆幸道,“倘若从外面挖掘,所费时日,当真不知多少!”
对米多多,两人显然极为佩服。
吕布正要说话,忽然有军士惊慌失措地赶来,“将军,阙门外有人来袭,极为骁勇,儿郎们完全抵挡不住!”
话音未落,吕布早已抓起方天戟,转眼消失在祠门外。
珞伽、刘备等人趁着夜色,自孟津一带渡河,随即分作两路:珞伽一行直奔伽蓝寺,了结昔日之约;刘备兄弟转入北邙山中,伺机刺探敌情。
近日北邙山一带,尽是并州、西凉军士踪迹,刘备三人很快俘虏一名都伯,得知光武帝寝陵正在被盗,顿时怒不可遏,纵马赶来,见兵就杀。
“哇呀呀呀~!”
张飞暴喝声中,破军蛇矛往前一探,顿时串起两人,接着往外一甩,尸身轰然飞出,又砸倒数名敌人。
关羽面无表情,掌中冷艳锯轻若无物,随手挥动之间,必然有人被斩为两截,杀敌速度完全不在张飞之下。
与关、张相比,刘备的动作十分华丽,雌雄双剑左右舞动,带着一种难言的韵律,给人翩翩君子、温雅如玉的错觉。
“哼~!”
刘备兄弟正杀得尽兴,耳畔忽地传来一道金石交击的怒哼。
三人闻声望去,透过弥漫的轻烟,隐约可见一骑出现在神道尽头,人如龙,马似虎,伴着林间晨曦,状若天神。
强者自有气息,此人刚一发声,并州、西凉军士纷纷退开。
“五原吕布!”刘备惊呼道。
他虽然没和吕布打过交道,却在京师远远见过一面,印象深刻。
“杀~!”
吕布大喝一声,连人带马化作一道炽热的火焰,席卷而来。
“喝啊~!”
张飞咆哮如雷,彷佛化身一团奔腾翻滚的乌云,呼啸迎上。
轰隆隆~!
火焰、乌云陡然撞击,宛如惊雷掠地,滚滚不绝,方圆十数丈内,青石碎裂,烟尘汹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吕布一击之后,不做丝毫停留,座下赤菟疾行如飞,掌中方天戟有若火龙,昂首怒吼,扑向关羽。
“青龙斩!”
关羽冷喝一声,浑身真气光芒盘旋,冷艳锯往前斜劈,气芒离体而出,化作一条青龙,张牙舞爪,迎往火龙。
轰隆~!
双龙咆哮相撞,场上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响彻天地。
铿铿铿~!
两马错身而过,方天戟、冷艳锯瞬间交击数十下,烟尘激荡。
“大哥闪开!”眼看吕布杀向刘备,张飞大吼示警。
与此同时,关羽纵身后跃,凌空又是一刀劈出,“偃月斩!”
“杂鱼,受死吧!”吕布连战张飞、关羽,锋芒稍挫,眼见刘备并无强者气息,随手一戟砸下。
吕布接连硬撼张飞、关羽,竟似犹有余力,刘备大惊之下,还来不及有所动作,方天戟已经当头砸来。
轰~!
危机时刻,一道气芒破空而来,堪堪将方天戟撞开尺许。
唏律律~!
方天戟倾斜砸下,削去半边马臀,那马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后蹄顿时软倒,将刘备掀落在地。
刘备逃命的经验极其丰富,顺势往旁边一滚,来到神道边缘。
“大哥,快躲进树林!”
缓得这么片刻,张飞已经纵马赶到,一面杀向吕布,一面提醒刘备。
神道两侧密密麻麻,尽是参天松柏,刘备瞬间明白张飞的用意,脚下用力一蹬,顿时跃入林中。
“哇呀呀~!”
怒喝声中,张飞一挺破军蛇矛,带出上百道幻影,挡住吕布去路。乌云盖雪极其神骏,与赤菟马差距不大。
关羽的坐骑远不如二者,干脆弃马步战,很快杀到近前。
吕布左脚轻轻一踹,赤菟马忽然掉头疾行,转眼跑出十丈开外。
张飞性情鲁莽,当即策马紧追上去,关羽却极谨慎,留在原地未动。
“哼~!”眼见张飞堪堪追到,吕布一声冷哼,忽地纵身下马,跃入树林之中,目标直指刘备。
“关某在此,谁敢伤我兄长!”前方一人拦住吕布去路,正是关羽。
吕布也不答话,舞动方天戟,往前就闯,关羽挥刀拦住;后方张飞赶来,三人再次战在一起。
咔嚓~!轰~!
旁边的百年古树受到波及,大多遭了殃,纷纷折断,轰然倒下。
三人所到之处,方圆十数丈内,烟尘如瀑,劲气纵横,枝叶翻滚,似有龙腾虎跃,搅得风云变色。
董旻、魏越等人早就赶到场上,眼见如此景象,全都目瞪口呆。
半柱香之后,场上风暴渐歇,三人均已难再动用无双劲气,但招式往来之间,依然势大力沉,速度更是惊人,远在旁观众人之上。
吕布借着松柏遮掩,不断逼近刘备,关羽、张飞无奈,只得改变战法,护住兄长,且战且走。
董旻、魏越见状,当即率军攻上。
141 谋皇室 诛袁门 上
迁都之路,自雒阳西出,过函谷关、新安、陕县、弘农、潼关、华阴、郑县、新丰,最终抵达长安,全程将近千里。
此时,雒阳城至函谷关之间,数十里官道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足有将近百万之众,俱在跋涉迁徙。
河南尹、河内郡、河东郡齐名三河;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并称三辅;另有弘农郡,共同构成了司隶校尉部。
司隶校尉部户口三百万,大半聚集在三河一带,其中河南尹独有户口百万,如今被尽数抄掠财物,驱赶上路。
董卓治军,向来以财物、妇人作为激励手段,这一次纵兵河南,麾下骄兵悍将的兽性,更是释放得淋漓尽致。
稍有姿色的妇人,全都落到西凉军手中,沦为玩物;倘若有人暗藏财物,一旦被面前军士发现,立即拔刀斩杀,弃尸荒野,财物据为己有。
行进途中,中郎将董越更是授意麾下悍卒,不断挥刀舞矛,粗暴驱赶,甚至往来纵马,肆意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董相国迁徙河南民众,本为充实关中人口。”盖勋找到李儒,质疑道,“随行军士却肆意驱赶,致使相互践踏,只怕未到长安,就已损失半数。”
“迁徙民众,百倍于军。”李儒不以为然道,“若不强行驱赶,只怕人群散乱,何时才能抵达长安?”
“各县民众本有乡里之分,可让当地游徼、亭长、里魁代为掌管。”盖勋提议道,“如此一来,定会秩序井然。”
“盖校尉此法虽好,可惜说得太晚!”李儒指着无边无际的人群,“眼前百万之众混在一起,再也无从辨别了!”
不等盖勋再说,李儒已经策马走远。
盖勋心中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当即转身去找司徒王允。
王允听了盖勋的来意,喟然叹道,“此事王某曾经提过,只是郎中令一意孤行,徒叹奈何!”
虽然王允贵为司徒,但迁徙途中真正做主的,却是郎中令李儒。
其中的道理,盖勋自然明白。
就在数日之前,董卓令盖勋出任颍川太守,还没等他走出河南尹,就又被董卓派人征召回京。
说到底,董卓真正信任的人,其实只有西凉旧部。
“生逢乱世,人命有如草芥!”盖勋目视迁徙民众,神色悲凉。
王允劝慰道,“我等力量不足,眼前之计,只得保全天子百官,静待时机,或许仍有重振朝纲之日。”
盖勋一听,转头望去,正对上王允饱含深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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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皋,盟军大营。
先是河阳大胜,接着于夫罗、张杨前来投靠,袁绍志得意满之余,不由萌生了渡河作战的念头。
就在他调兵遣将,准备南下之际,张成再次不请自来。
张成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态,问道,“当今局势,本初如何看待?”
“董卓率众西迁,河南空虚。”袁绍斟酌道,“我欲率部渡河,与酸枣驻军联手夹攻,先取荥阳,再图雒都!”
“此举虽有虚名,却不得实利。”张成摇头道,“董卓退走长安,只需以重兵扼守函谷、潼关天险,除了一座空城,本初能有甚么收获?”
“争夺天下,不可拘泥一城一地的得失。”张成继续道,“本初虽为盟主,却无基业,倘若一战而败,又当如何?”
袁绍一听,顿时清醒过来。
盟军虽有三十万之众,袁绍麾下不过十分之一,且大军的粮草供给,主要依赖冀州牧韩馥,用兵一旦遭遇挫折,他这盟主之位,只怕名存实亡。
“还请世叔指点迷津!”袁绍想到这里,诚心请教道。
“首要之事,自然是建立根基。”张成捻须笑道,“冀州强盛,韩馥黯弱,本初何不取而代之?”
“小侄虽有此意,却找不到出兵的理由。”袁绍叹息道。
“辽西公孙瓒,自恃文武才力,却受制于幽州牧刘虞。”张成悠然道,“本初不妨拿冀州作饵,诱其南下;再以救助之名,借机取代韩馥。”
“呃~?”袁绍先是一怔,接着大喜道,“此事可行,世叔高见!”
“夺得基业,只是立于不败之地。”张成继续道,“要战胜董卓,还须从天子百官入手,毁掉对方的根基!”
他言语之间,隐约露出杀机。
袁绍疑惑道,“还请世叔明示!”
“董卓的根基有二,除了西凉精兵,尚有天子刘协。”张成侃侃而谈。
“依于师兄之意,当趁对方迁都长安、人心混乱之际,伺机里应外合,劫走刘协;倘若此事不成,则以朝廷幼冲、逼于董卓为由,另立天子!”
说到权谋之术,张成及其背后的于吉,显然胜出袁绍太多。
“如今朝堂之上,谁人可为内应?”袁绍心有所思,却佯装糊涂。
汝南袁氏在朝中根深蒂固,除了何颙、荀攸等袁绍旧部,尚有太傅袁隗,以及那藏在暗处的“一枝独秀”。
袁隗名重天下,又曾亲手拥立刘协,董卓未动袁氏一门,除了以此笼络人心之外,何尝不是将其当作应急筹码?
倘若袁隗有所图谋,一旦败露,以董卓的狠辣,多半性命不保!那毕竟是袁绍的叔父,他当然要装作糊涂。
何况,昔日“一枝独秀”所言极为有理,对挟持天子,袁绍并无兴致。
“呵呵~!”张成笑得颇有深意,“此事于师兄早有布置,无需你等费心。只是冀州基业,本初定要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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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蓝寺之行,远比珞伽预料中顺利。
支娄迦谶颇知变通,除了两车竹简佛经,主动将寺中财产献给董白,作为对方多次相助的些许回报。
伽蓝寺僧人上百,加上两架牛车,转移极为不便。值得庆幸的是,董白不知出于何故,竟然主动领兵护送。
至于杜阳,与河南各地官吏一起,跟随天子车驾西迁,并无生命之危。
北上途中,珞伽问起吕布的去向。
董白如实相告道,“吕将军奉令发掘陵墓,如今应在北邙孟津一带。”
“呃~!”珞伽神色一怔,忽然想起刘备兄弟,不免心生忧虑,“我有事先行一步,稍晚在渡口相见!”
这次渡河南下,众人全都改作西凉军装扮,珞伽也不例外。她策马狂奔,很快赶到孟津港,又沿着河水一路东行。
光武帝陵园。
随着董旻、魏越等人出手,刘备兄弟顿时陷入苦战。若非树木阻挡之下,敌军难以使用弓箭,情况还会更加糟糕。
就在危急时刻,外围的军士不断惨叫倒下,显然又有高手出现。
吕布大喝道,“众军退后!”
此令一下,数百士卒轰然散开,露出一道高挑的骑士身影。
“是陆家弟妹!”刘备喜出望外。
142 谋皇室 诛袁门 下
半月之后;长安城,京兆府。
城中宫室年久失修,天子刘协车驾入城之后,暂时栖身在此。
“陛下,西宫略有残破,老臣已经命人修葺。”王允对着天子揖手道,“大约旬日之间,当可入住临朝。”
长安城内,大部分地方都被皇室宫殿占据,其中又以未央宫、长乐宫为主,前者为天子正宫,后者则是太后居所。
二者并排分布在安门大街左右,是以经常被唤作西宫、东宫。
除此之外,城北有工坊市集、闾里民居,城南有衙署仓库、兵营牢狱。至于城外的建章宫,早已毁于战火,昔日吕布、沧月等人曾在遗址上寻宝。
“随行民众,可有安居之处?”刘协不过十岁,却有明君之资。
当日河南之众,不下百万人口,迁徙途中,或死于西凉军刀下,或死于相互践踏,或死于饥饿疾病,最终抵达关中的,不过半数左右。
刘协虽然知晓此事,却明智地没有提起,只是关心生者去向。
“关中沃野千里,但多年战乱,户口稀少,足以容纳迁徙之众。”王允肃然道,“自从进入左冯翊地界,就让各地官吏分散领走一部。”
“余者大半充实京兆尹,小半由盖校尉领往右扶风,择地定居。”王允继续道,“盖校尉久镇边地,西凉叛贼闻风远避,可保民众安然无恙。”
盖勋任职西凉期间,督抚地方,恩威并济,素为凉州羌胡敬重。
中平元年,北宫玉、边章、韩遂等人举兵叛乱,围困汉阳郡城,长史盖勋一到,立即请罪解围而去。
此后,夏育在右扶风被羌人围困,盖勋领兵前去救援,被羌族叛军击败。羌人首领滇吾,感怀盖勋昔日恩德,不敢加害,派人将他送回汉阳。
在韩遂、马腾叛军面前,有盖勋一人,胜过数万兵马。
刘协虽然年幼,却也听过盖勋的种种事迹,当即赞叹道,“盖校尉威德过人,固然是难得的贤才;王司徒虑事周全,更不愧为朝廷梁柱!”
如今相国董卓仍在雒阳,将朝堂政事全都委托给司徒王允,李儒虽掌军权,却对内政之事漠不关心,重用越骑校尉盖勋,自然是王允的主意。
“此为老臣本分,不敢居功!”王允躬身揖手,谦逊道。
刘协想起一事,问道,“寡人途中听闻,近日袁太傅有疾在身?”
“据太医诊断,袁太傅此疾,乃是不堪劳顿,偶感风寒。”王允沉声道,“虽已开方取药,却需将养一些时日。”
“师者有事,弟子服其劳。”刘协眼中慧光一闪,“如今太傅有疾,寡人欲前去探视,司徒可否代为安排?”
“风寒极易感染,陛下万金之躯,岂可冒险!”王允劝阻道。他言辞虽然恭敬,语气却很坚决,几乎不容置疑。
“如此说来,虽为天子,却多有憾事。”刘协叹息一声,转而道,“王司徒沿途操劳,下去早些歇息吧!”
“老臣告退!”王允深施一礼,倒退数步,这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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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雒阳,如今已是一座孤零零的空城。方圆数百里内,百姓迁徙一空,室屋焚烧殆尽,当真是鸡犬不留。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洒落在京师内外,倍添凄凉之意。
延熹里,相国府。
自从李儒、王允等人随天子车驾西迁长安,在董卓身边,还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就只有董白一人。
“奉先不但骁勇善战,办事也很利落,可惜与我儿有缘无份。”董卓似乎也受到了时节的影响,叹息道。
他招吕布为婿不成,始终觉得遗憾。
当日雒阳城中两人誓为父子的传言,正是董卓授意李肃暗中散播,试图以此逼迫吕布妥协,不料并未成功。
“十余座帝王陵墓,已经发掘大半,且葬品几乎无一损坏。”董白似笑非笑,附和道,“确实相当了不起!”
“那个叫沧月的女子,能让奉先如此痴迷,倒是让某家心生好奇!”或许难得这么清闲,董卓显得有些无聊。
董白对这个话题显然没有兴趣,转而问道,“天子已经西迁多日,大人打算何时离开雒阳呢?”
“此事不急!”董卓眼中幽光一闪,“近日袁公路、孙文台进军鲁阳,倘若不让袁儿之辈吃些苦头,只怕对方得寸进尺,某家在关中也不得安稳!”
关东群雄会盟过去月余,袁术却一直在南阳整顿兵马,直到最近才让孙坚率军北上,进驻鲁阳一带。
“孙文台号称‘烈兕’,麾下多为淮泗善战之士。”董白见识一向广博,“且南阳人口、物资位居大汉之首,堪称劲敌,大人欲以何人为将?”
大汉十三州,百余郡国,人口将近五千万,南阳一郡就有二百多万。
董卓神色略显凝重,问道,“依我儿之见,当派何人呢?”
“徐荣本是首选,但酸枣敌军势众,荥阳守将非他不可。”董白斟酌道,“牛姊夫才略平平,且有袁绍屯兵河内,而今之计,恐怕非吕布不可!”
“呃呵呵呵哈~!”董卓纵声大笑,随即沉声道,“我儿莫非忘了还有一人?昔日在张温帐下,孙文台曾生歹意,某家正当亲自前去一会!”
中平三年,司空张温代理车骑将军,奉令讨伐边章、韩遂叛军,因董卓态度倨傲,孙坚劝张温将之斩杀,两人由此结下仇怨。
听董卓之意,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董白正要相劝,守门军士带进一位长安过来的使者,正是李蒙。
“主公,近日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异动频繁。”李蒙禀告道,“郎中令特命属下前来请示,应当如何处置?”
李蒙虽然不过军侯,却是董卓多年的旧部,很受信任。
“呃~!”董卓目光一冷,森然问道,“可知二人所图何事?”
“袁氏与宫中近侍往来甚密,城东别苑又有不少生人出没。”李蒙肃然道,“郎中令以为,袁隗、袁基叔侄所图,必是天子刘协!”
“桀桀桀桀~!”董卓发出恶魔一般的大笑,显然愤怒至极,“汝南袁氏,当真不知死活!传某家号令,收袁氏一门老小,尽数诛杀!”
“诺!”李蒙轰然领命。
数日之后,西都长安。
郎中令李儒亲率一队西凉悍卒,将袁氏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当场斩杀太傅袁隗、太仆袁基,以及阖府上下男女老幼,共计五十余口。
与此同时,中郎将董越带领数千人马,闯入城东袁氏别苑,见人就杀,事后又放起大火,将该地化作一片灰烬!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