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话痨和愣子
这位桃花坞的汉子也就是个二十几许的年轻人，也很和气的对李嗨笑道：“见过这位兄弟，我是桃花坞的谭升。”
跟在李嗨背后的徐大和徐九两兄弟并没有吭声，谭升带着羡慕的表情看着这对兄弟身上的坚固盔甲，说道：“真不愧是子午坞的人，这身上的装备好生令人羡慕。”
徐九终于忍不住了，哈哈笑道：“你叫谭升？那谭降是你何人？”
谭升惊奇道：“这位大哥还认识我胞弟么？还请教您的姓名。”
徐九一抹胡子，嘿嘿笑道：“你桃花坞和我子午坞关系向来不错，你没听你胞弟提起过我徐九的大名么？”
谭升愣了会儿神，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徐家哥哥，我那胞弟去年来应征回去是和我提了一嘴，都怪我记性不好！”
既然算是遇到了熟人，这徐九就和谭升话痨起来了，说的徐九嘴里的吐沫星子不停的飞舞，李嗨只能无奈的看了徐大一眼。
徐大看到李嗨的眼神，似是条件反射一样，直接抬脚踹到自己弟弟屁股上，说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快点去办正事！”
对于自己哥哥这一脚，徐九也是很习惯，揉了揉被踢疼的屁股肉，先是对李嗨和自己哥哥带着歉意笑了笑，然后又对谭升说道：“咱们先去领辎重，等晚上！晚上一定要来我营帐里好好喝一顿！”
“喝什么喝！到了军营里还喝酒？”徐大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说道。
徐九委屈道：“方才那军需官不都在喝酒么？而且陛下向来管的都不太严，大哥这么计较是为何？”
徐大先是对着谭升歉意的笑了笑，说道：“足下还请先走，我们这里还有一点事要处理。”
谭升很知趣，拱了拱手对李嗨这几人告了别，就转身快步走去。
徐大见谭升走远了，趁着徐九松懈的功夫，直接捏住了自己弟弟的耳朵，怒道：“自古以来凡是名将就绝对在军营里禁酒，你可知道为何？”
“嘶——大哥轻点！大哥轻点！”徐九被徐大拽的伸长了脖子，先是求饶，而后说道：“喝酒易生是非，容易令兵卒发生械斗，从而炸营。而且武将万一喝酒的话，容易失去理智，做出危险的命令！”
徐大一把松开自己弟弟的耳朵，说道：“你既然知道，怎么还约着桃花潭的人去喝酒！”
徐九没了声响，张了张嘴巴没吐出一点声音，低着头开始认怂。
李嗨见这哥哥教训弟弟的场面结束了，于是说道：“时候不早了，怕是聂大哥已经带着人到了领辎重的地方，咱们有什么事还是回去再说吧！”
对于刘曜不怎么约束兵卒喝酒，李嗨心里早就清楚了，这时从徐九的话语得到石锤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此时雄踞关中的刘曜看似风光无限，已经经营了关中十几年，手下控弦之士又有几十万之重。看起来与中原的石勒旗鼓相当，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可实际上从此时到刘曜灭亡的日子也就剩下三年多了。
李嗨看着刘曜的资料就一直觉得奇怪，这位匈奴刘氏的中兴之君真的就是一个酒鬼？
刘曜那么顺风顺水的一直打到了洛阳城下，居然会对石勒没有半点防备之心，整日就在狂饮？
如此离奇的经历确实令李嗨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这次刘曜不战而退的原因李嗨算是推测出来了，可是三年后那场决定国运的战争真的就像史书里说的那么简单么？
李嗨在这里打了一个深深的疑问。
思考了片刻，李嗨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替刘曜操哪门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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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堆积辎重的地方，李嗨已经看到了聂老三领着人正等在辕门口，离得老远李嗨就听到聂老三咋咋呼呼的大嗓门，正冲着守在辕门的哨兵说着什么。
那哨兵根本不理聂老三，只是和一旁的同伴将手中的长戟对准了聂老三，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聂老三也知道厉害，没有再向前走半步，只是插着腰还在嘟囔着什么，等回过头李嗨等人，立马跑了过来，说道：“李校尉！文书呢？让属下拿给那两个二愣子看看！他们居然不让我进去拉辎重，还敢拿长戟威胁我！”
还没等李嗨开口说话，一遍的徐大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脚踹到聂老三的大腿上，喝道：“早就吩咐过你不要生事！是不是走的时候忘了坞主的吩咐！”
聂老三比徐九还皮实，拍了拍身上的脚印，说道：“咋了！咱们兄弟出来啥时候受过这气！而且这回儿我又没动手！”
徐大被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指着聂老三说道：“怎么滴？你还打算学你在凉州的做派？直接拿刀杀人么！”
聂老三果真是个天真无邪的憨货，脖子一梗，说道：“我这会不是没动么！你老提过去的事有意思么！坞主都说我杀了那宋家小子没事，你还捉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
徐大扶住额头，开始冷笑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
李嗨这算是对聂老三的‘憨厚’有了领教，这家伙还真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物。
不过就算聂老三再迟钝，此时也看到了徐大的样子不对劲，于是问道：“老大你可是不舒服，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算了，这里有我你放心！”
“聂老三！”徐大抬起头，这一声吼得李嗨的耳膜都嗡嗡作响，也把聂老三吓得直接平底跳了起来。
吼完之后，徐大直接从腰间解下长剑，直接朝着聂老三砍去，一边还说道：“今天我就替坞主除了你这个祸害！”
聂老三虽然憨且楞，但可不是真傻，一看到徐大有些不对劲就默默远离了一些。等看到徐大的手往腰间的长剑摸得时候就反应过来了，直接先一步跳开了，跑的飞快，看样子徐大一时半会肯定是追不到他。
徐九指着聂老三的狼狈样，呵呵笑道：“你看着聂老三多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李嗨看着徐九幸灾乐祸的样子，开始后悔答应张瑰这趟出来了。
第63章 得救那个人
等辎重拉回营地的以后，李嗨看着自己帐篷里鼻青脸肿的聂老三和已经笑了一路，此时眉眼都开了花的徐九，对徐大说道：
“徐家大哥，明日刘曜还要点兵，等会你和我去看看弟兄们都睡熟了没。不然若是明日没精神，怕是会坠了咱们子午坞的名声。”
徐大点头称是，然后对聂老三说道：“瞧你这怂货的样子，明日点兵你就别去了！”
聂老三下意识的想反驳什么，不过身上的疼痛还没有消退。而且徐大刚才揍他根本没有省力气，于是蔫蔫地回道：“你说啥就是啥呗！”
然后聂老三就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徐九和聂老三是一个帐篷，自然跟着跑了过去，不过李嗨看着徐九跃跃欲试的表情，知道这个话痨肯定又想着怎么去揭聂老三的短。
李嗨对徐大很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跟在徐大身边朝着兵卒们的帐篷走去。
转了一圈下来，李嗨发现自己手底下的这些兵卒倒一个个乖得很，早早就开始休息了，不少人已经鼾声如雷，想必已经睡了一段时间了。
一圈下来，李嗨就向徐大请教了一些行伍的知识，尤其是那些令旗的旗语听得李嗨是暗暗咂舌。
巡视完毕之后，李嗨留住了向自己告辞的徐大，领着他进了自己的帐篷，准备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徐大。
这趟出去，要想救得那人恐怕要奔袭很远的距离，李嗨自然需要一些得力的帮手，不然仅仅凭他一人是万没有可能成功的，此时自然要早早的和徐大讲明，好让他寻些好手。
二人在帐篷内坐定，李嗨也不啰嗦，直接把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
“徐大哥，我需要您找十几个好手，等到了中原随我去救一人！”
对于徐大，李嗨是绝对信任的，原因就在于徐大是张瑰的派来的。
张瑰费了这么大力气把李嗨弄进这次出征中，绝对派出的是自己的心腹，而且这几日接触下来，李嗨也发现徐大虽是个心思缜密的汉子，可性情很是光明磊落，甚至他的部下和他情同兄弟。
今日那聂老三二愣子一样的性子，若是放在别人的手里，怕是早就赶走或是抛弃了。徐大能容忍这样的人，可见除了聂老三自己还是有些本事的之外，更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
徐大听到李嗨的问题，脸上并没有为难之色，说道：“校尉是要去救什么人？属下这几日在路上就挑选最好的人手。刚才校尉说要奔袭老远，那肯定要多备几匹马，等会我让聂老三去挑挑今天从军需官那里得来的马匹。不知道校尉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还让属下好好安排一番。”
听着徐大恭敬的回答，李嗨很感慨。
徐大之所以对自己不阳奉阴违，甚至很恭敬。其中最大的原因除了张瑰的吩咐外，还来源于李嗨现在的社会阶层。
士族！
李嗨现在就站在了这个时代最有权力的阶层上，虽然他的义父张甲如今算不得怎么富有，也没有什么土地，可寒门的士族却依然是士族。
士族与平民在这个时代就是如同一个天一个地，比起印度的种姓制度的隔阂还要深。
就拿现在偏安江南的晋室来说，不就喊出了；‘王与马共江山’么？可见实际掌控晋室天下的人就是那些江南的大士族。
而且这个时代也是为了士族提供的，王谢二家能青史留名，除了谢安王羲之之流，他们的北府军一战打出了比三国赤壁之战人数差还悬殊的淝水之战，就已经证明了：
汉人士族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统治者，皇帝只不过是他们的提线木偶罢了！
后来取代晋室的刘裕虽也是贫寒士族出身，可他最终能取得天下，也正是因为他有士族的身份。
这时代哪有什么平民一说，先不说战乱，就是士族由于获得了统治地位所带来的扩张必要性。这个时代的土地兼并问题更是严重，就算是家里稍有积蓄的平民，若是碰到了一点灾祸，那就要卖地求生，最后为了生存也只能去给士族当佃户或者曲部。
感叹完了之后，李嗨对徐大接着说道：“刘曜刚开始派刘岳出征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司州刺史李矩和颍川太守郭默排了使者来依附么？刘岳现在被石虎围在金墉，等于说已经失败了。不瞒徐大哥，我已经料定这次必然以刘曜的失败而告终，而刘岳的死期怕是不远矣！”
徐大很诧异李嗨对于刘曜必然失败的分析，不过却并没有多问，反而抓住了李嗨话里的重点，说道：“校尉既然有了打算，可是要救方才你提到的那李郭二人？”
李嗨淡笑道：“只会去就李矩！”
徐大继续问道：“他们二人也是一方主宰，就算刘曜兵败护不住他们，可这两人到底是有基业的，实在不行就投降石勒算了，再不济也可以南下投靠晋室。郭默一个太守就算了，但是李矩可是司州刺史，为人机敏而有才干，是从一个小吏开始展露手脚的，为何校尉认定了要去救一方刺史？”
“哎！”李嗨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也正是因为李矩有本事，要不然我何必要去救他？”
不过为了自己的话更加令人信服，李嗨接着说道：“通过占星，我发现李矩的命星已经暗黯，想必丧命之日已经不远了，而这李矩对于咱们子午坞或者是我个人来说都是以后很有用途的人。”
李矩原本坠马而死的结局很令李嗨遗憾，而关于李矩的大概方才徐大也提过了，这人的战争和其他本事很是强悍，让石勒吃了不少亏，定然恨他入骨。就算石勒说要放他一马，按李矩的性子也定然不会投降石勒，要不最后也不会死在南逃的路上。
而为了能让关中的土地不受羯胡铁蹄侵扰，现在整个从刘曜开始往下算的统治阶级根本靠不住。
到时候刘曜身死，李嗨必然会于羯胡有一战！
第64章 刘曜在塬上
李嗨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在这几年中不会成长为一个可以与石勒掰手腕的将领，而身经百战且对羯胡了如指掌的李矩自然就进入了李嗨的视线中。
虽然李矩在自己的眼里并不算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那两个人选，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光了，等那两个人长大还需要十几年的时光。
而石勒明显不愿意在等十几年，所以李嗨选择李矩也自然水到渠成。
刘曜身死之后，之所以羯胡石氏能快速统一华北，主要还是因为刘曜寄以厚望的两个儿子未战先逃。听到刘曜的死讯之后，这两人居然舍弃了长安和关中，直接跑到了上邽。
这一逃可就大事去矣！
刘曜虽然身死，也损失了不少精兵。可当时留在他两个儿子手里至少还是将近二十万可用之兵，手下的将领们当时战意并不弱，甚至可以说他们是哀兵。
若是刘曜这两个儿子稍微有点远见，率领着群哀兵与石勒硬碰硬，未必不能牢牢的割据关中，将来再图谋大业！
既然没有人能靠得住，李嗨就必须需要一个既有声望，又有本事的大将来帮自己。
所以此行李嗨的最重要目的就是去救援李矩！
除了那些太过于惊人的东西，李嗨将自己所知道的大部分事情都告诉给了徐大。
徐大这才没了疑问，于是李嗨又和徐大商量了一些事情后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此夜再无它话，直到第二天清早。
等李嗨看着徐大他们整理好队列的时候，牛角军号发出的低沉呜呜声已经蔓延开来，伴随着还有阵阵大鼓的声音，二者也正是刘曜的军令，在告诉所有人鼓声停止之前必须到校场，不然冰冷的刑罚就降临到失期的人头上。
不过这时间并不是太急促，一般都有一个时辰还多，李嗨走在头前，带着子午坞的好汉们朝着那未来的乐游塬下前进。
隔着老远，李嗨就看见了那塬上已经搭了一个硕大的帐篷，看那形制和华贵程度就知道刘曜此时已经在帐篷里了。不过李嗨昨日并没有看到刘曜这行军帐篷，看来刘曜到了昨天夜里才从长安城来到这里。
刘曜的大帐篷前正是那些正在敲鼓和吹牛角号的禁卫，身上穿着金甲，一个人看上去威武不凡，定然是刘曜手下精锐中的精锐。
塬下的好地方已经站满了刘曜的兵卒，这本及时无可厚非的，人家要阅兵自然是紧着自己人来，至于李嗨他们这些坞堡的私兵，都集合在塬下两侧的地方，估计等会只能看到刘曜的侧脸。
此时天才蒙蒙亮，清晨的软风吹到李嗨的脸上十分的提神，口鼻间全是一股青草的香气。李嗨站在原地，定定地往塬上看，希望可以仔细看到刘曜的长相。
等到鼓声完全停息下来，那些塬上的金甲武士又搬出一面巨大的铜锣，开始敲击起来。
塬下那些兵卒本来还在交头接耳，此时听到铜锣声都昂头挺胸的站直起来，手里拿着的兵器都握的笔直。
一瞧见这变化，李嗨就知道正主马上就要来了，于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看刘曜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等到铜锣之声停止，一道逐渐清晰的高大人影终于出现在了李嗨的视线中。
这道身影的主人自然就是刘曜了，李嗨只见刘曜今日穿了一身玄黑色的盔甲，整张脸隐藏在头盔之中，李嗨在侧面看不清刘曜具体的长相，不过看是能看到刘曜相貌雄伟，大耳，大鼻，大口，颚下胡须虽然浓密，但却非常整齐。
更令李嗨惊奇的是刘曜的背后背着一把黑色的大弓，这黑色大弓的一头已经超过了刘曜的肩膀。而且看那乌黑锃亮的金属色泽，就能知道这把大弓该是一把玄铁大弓，只能是世间顶尖的弓箭手才能拉动的。
得亏那玄铁大弓体积颇大，李嗨才依稀能看清这玄铁大弓身上一些比较大的龙形篆刻，这也明白了这把玄铁大弓的主人就是刘曜。
李嗨又见刘曜缓缓走到塬上的最前面，然后停下了脚步。
于是李嗨和周围的人一样都屏住了呼吸，等着这位统帅着塬下无数兵马，统治了半个北方的赵文昭皇帝刘曜发号施令。
“众将士！”
刘曜的声音很低沉，但极其又穿透力，随着微风飘进了李嗨的耳中。
“石勒背信弃义，昔日为高祖之臣却怀狼子野心，如今亦不听朕之号令，自立之心已昭然若揭！”
听着刘曜开始揭露石勒的罪行，李嗨顿时没了兴趣，无非是已经太了解石勒和刘曜之间的恩怨罢了。
当年刘渊在山西立起反晋大旗之后，来投的人自然不少，其中就包括刚刚崭露头角的石勒。
石勒对刘渊自然是俯首称臣，但是说到石勒现在的基本盘，也都是人家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匈奴刘氏给的助力并不是太多。
刘渊死后，解下来发生的就是平阳政变了。
而石勒之所以彻底和刘曜撕破脸，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解下刘家人打下的全部江山，于是只能泄愤似的用大军夷平了平阳，而刘曜作为还击，则杀掉了石勒派来的使者。
从去年开始，石勒也终于扫清了自己身边的大势力，于是终于开始对刘曜动手，所以两人之间的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算起来现在刘曜和石勒的地盘还并不是很明确，刘曜的势力现在还能出关中延伸到中原地区，而石勒此战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把刘曜彻底赶到关中。
自古有云：得中原者得天下！
但是刘曜也是出于无奈，迫不得已舍弃了自己在中原的地盘。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刘曜在中原的地盘大多都是鸡肋，且一直被石勒骚扰，不断被掠夺人口，财富。
而且对于刘曜来说，舍弃这些会牵扯自己精力和兵力的中原地区，不但可以收紧自己的拳头，还能好好的收拾收拾西边并不安分的凉州张家。
顺便也能瓦解掉自己身边那些刘渊留下来的老集团，从而让自己可以更顺利的掌控朝政和实施接下里的政策。
第65章 孤雁难飞
于是这场公元325年的二赵之战，在某种程度来说，实际就是两个老狐狸在互相飙演技罢了。
但在李嗨看来，刘曜确实是被汉化的太深了，一上来就开始扯君臣大义。
完全忘记了自己老祖宗的传统手艺——抢劫。
就在李嗨这思考的功夫，刘曜已经说完了自己为何讨伐石勒，顺便还表扬了一下派使者来投靠的李矩和郭默二人，最后又痛惜了一下刘岳已经被围城，所以你们就要跟我去讨伐叛逆，还要救下自己被包围的同胞，顺便再去迎接几个弃暗投明的有识之士。
不过刘曜的讲话技巧和语言感染力着实不错，这一堆话说的是慷慨激昂，抑扬顿挫，把很多兵卒都感染的战意连连，不愧是一个杰出的军事将领。
而接下里的一幕就令李嗨没想到了。
刘曜讲完话之后，就顺手解下了背后的玄铁大弓，直接攥在手上拉了拉弓弦试了试力道，然后接过金甲武士递来的长箭搭在弓上，那样子好像是想射点什么。
这倒是引起了李嗨的好奇心，史书上说过刘曜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神射手，从今天看到的这把玄铁大弓来说，也确实不是一般弓箭手能驾驭的。
而且现在刘曜已经做好了开弓射箭的准备，李嗨也准备验证一下史书上到底说了几句实话。
此时已过了清晨，五月份的太阳正开始散发自己的热量，扬起头看着塬上的刘曜虽有些晒眼睛，可李嗨还是忍住了这种不适，等待刘曜射出这一箭。
这时一阵高昂的大雁叫声从天空中传来，李嗨顺着声音往上看去，只见一只孤零零的大雁正在天空中盘旋，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落单的大雁并不多见，而且这大雁的叫声之中明显有凄凉之意，若不是一生的伴侣死去了，那就是这大雁已经寿命将近，时日无多了。
李嗨倒是偏向后面一种，因为这只大雁非得并不算高，换在现代若是有一只手枪的话，就有可能打到它。
刘曜看到这只大雁却很是兴奋，立马两只脚一前一后架住自己的身体，上半个身体向后弯曲拉满了玄铁大弓的弓弦，瞄准这只大雁射出了自己蓄势已久的长箭。
噌——
啪——
随着这一箭射出去，出现的不是长箭划破空气的摩擦声，而是玄铁大弓的弓弦一收一震所带来的声音。
等到玄铁大弓的弓弦终于停止颤动的时候，李嗨看到天上那只独雁在飞行中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像是一块从空中突然出现的石头一样，向着地面砸下来。
“中了！”
“中了！”
观察刘曜这一箭的人当然不止李嗨，那些站在刘曜面前的兵卒们看到那独雁往下掉的时候，立马开始高声呼喊，那语气感觉刘曜射中了比自己射中了还高兴。
刘曜这神乎其神的箭法也震惊到了李嗨，那独雁虽然飞得不高，但它飞行的速度却并不慢，刘曜能一箭射下这只独雁，可见这人的箭法已经恐怖到何等程度！
按理说见到刘曜的风姿后，李嗨应该感叹，可他反而皱起了眉头。
刘曜这般的英雄人物都要败在石勒的手上，那自己的计划究竟能有几层胜算？
不过片刻，李嗨就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刘曜最终还是一个失败者，而石勒也并非是无敌的，要不然也不会祖狄将军打的龟缩而不敢前，就连自己此行要救下的李矩也能让石勒吃不少亏，所以石勒并不如自己反响所想的那么强大，
甚至刘曜和石勒之所以能在历史舞台上留下的自己的身影，也逃脱不了汉人的帮助，这些异族依旧是先前自己判断的那样，只有一时的运道趁着历史的车轮滚滚，这才登上了舞台。
而自己掌握着这么多先进的知识和拥有的前瞻视野，只要按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向前走，那么根本就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李嗨连上了漏出了自信的笑容。
于塬上的刘曜很满意自己这一箭，这些年来自己久处深宫，光顾得造人了，确实有些荒废了武艺。
今日与这塬上射下来孤雁，自然是高兴的很，等到手下寻来那被射下的孤雁，刘曜高声道：
“石贼之未来，定如同此雁！”
然后朗声道：
“众将士！开拔！”
说完，刘曜返回了帐篷中，令金甲武士开始击鼓发令，等着塬下的兵马整合完毕随他出征，闭目养神中的刘曜不会想到，刚才就在自己左边那些用来充数的坞堡兵卒中有一个少年没发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叹。
反而轻视起身为九五之尊的自己，还有自己的一生宿敌——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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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了！
李嗨骑在马上，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长安城的轮廓，心里感叹道。
不过此时李嗨的视野已经被无穷无尽晃动的人头所占据。
李嗨身后跟着子午坞的兵卒，身边就是那个大腹便便的上司刘翼，这胖子虽然看起来行动会很迟缓，但骑在马上居然动作娴熟，驭马之术确实比李嗨要强一些。
整个大军被分成了几个部分，李嗨这一部分的后面就是用来压阵的后军，骑兵和步兵也都是分开的，不像这些坞堡的联合军队一样掺杂在一起，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而且李嗨稍一观察，就发现除了自己带的子午坞和桃花坞的兵卒还算雄壮，训练有素，且装备齐整。其他坞堡派来的兵卒，年纪大的白头发都出来了，年纪小的只能扛起一根削尖的竹竿来当武器。而且这些兵卒看起来都是营养不良的，瘦弱的厉害。
稍加思索，李嗨就猜出这不外乎是两种情况。
一是其他的坞堡就是这么惨，根本没有能力组建多强悍的曲部。二就是其他坞堡都随便排了些人来应付，对刘曜阳奉阴违。
第二种可能的概率会小一些，或者这两种可能都夹杂着存在。
就在李嗨思考的时候，刘翼应该是看出了李嗨的疑惑，说道：“李校尉可是奇怪咱们队伍里的那些老弱病残？”
第66章 刘翼的豪奢
虽然刘翼就是个挂名的，而且就算他不挂名也根本管不动这些坞堡的曲部，可李嗨表面上还是得尊重的，于是颔首说道：
“将军果然明察秋毫，属下确实有这个疑问。”
花花轿子众人抬，刘翼此次虽然和李嗨的目的差不多，就是来混的，可是哪个匈奴人没有做过当将军的梦，就算是胖如刘翼，而且差不多一辈子的技能点都点到了商业，每日不是算账就是饭局，这才吃的胖成这样，要不是从小就练习弓马，怕是现在已经连马都爬不上去了。
此时像李嗨这样一个英姿飒爽的美少年恭维地对自己喊了一声将军，这滋味美的刘翼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堪比他摸上上个月刚买来的那个西域美人的身子。
于是刘翼哈哈一笑，端着肚子说道：“李校尉怕是从小就在子午坞里长达的吧！这关中的坞堡就数子午坞和桃花坞最富裕，人口也比较众多。不像其他坞堡都是一些受灾的百姓们自发建立的，哪会有像张家，李家这样的士族人家建立的坞堡好。那些坞堡能让人吊着一口命就不错了，还好这几年陛下励精图治，这些人的日子也慢慢过得更好了。”
原来如此！
为何北地的五姓七望能拥有左右天下的能力呢？
其实这个时候这些人家的力量并没有随着战乱而被削弱，甚至因为离开了晋室的钳制，而新进入北方的异族为了能维护自己的统治，还有更好的管理汉人，其实都大大给这些后世的巨无霸家族们放了权柄。
而就算是传名千年的王谢二家，很快就变成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罢了。
这其中的原因真的很值得深思。
不过李嗨也就浅尝辄止罢了，这个问题若是想起来，做个毕业论文都够了，而且这种宏观问题也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这里稍微思考一下就行了。
既然刘翼一直给自己释放了善意，而且这个所谓的匈奴人看起来已经和汉人没什么两样了。刘翼不过是一个皇商就能蹭上军职，显然在刘曜的集团中是深受信赖的，搭上这样一个人的线可以料到有多少好处。
于是李嗨继续恭敬的说道：“多谢将军赐教！”
刘翼平时日虽说是大赵财神爷一样的人物，可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本来就低。这支刘姓匈奴人虽然汉化很深，可骨子里还是十分尚武的，自然瞧不起身材痴肥的刘翼。
也就是刘翼本来就和刘曜算是关系较近的亲戚，加上常年来做商人赚到了一些钱，这才得了运气，让刘曜给提拔成替他敛财的人物。
刘翼也知道自己是走了狗屎运，可是一直坐着近似于刘曜家臣的角色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平日里殚精竭虑，为刘曜赚到了不少钱，又一直溜须拍马把刘曜伺候的舒舒服服，这才寻了一个刘曜喝多酒的机会，让自己得了这个机会出来混个军功，也好登朝做官的机会。
一听说李嗨是子午坞的人，而且还是这回子午坞任命的校尉，刘翼也存了结交李嗨的心思。
他平日里就没少和子午坞做生意，自然知道子午坞的财富惊人，而且这子午坞能在刘曜的眼皮子底下壮大，这就说明子午坞要么是有什么人是刘曜不敢得罪的，要么是刘曜十分有求于子午坞。
另外刘翼对李嗨还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个帅小伙子是和自己一样来混的啊！
看着李嗨并不怎么熟练的骑术，刘翼在心里下了这个结论。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考场上作弊的时候，发现了身边有一个同你一样在偷鸡的人。
既然两个人都有心相互认识，那这两人接下来的谈话自然越来越投机，恨不得立刻下马找地方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异性兄弟。
徐大没想到张瑰交代给自己的其中一个任务这么简单就完成了，于是在李嗨背后傻笑起来，毕竟张瑰弹琴实在太厉害了。
古人多有夜盲症，而且为了大军的安全，刘曜在傍晚的时候就下令各部扎营烧火做饭休息，等着明天早晨再出发，同时派出了哨骑四处侦查。
李嗨到没有多累，倒是刘翼的马已经有些喘粗气了，于是在身边亲卫的搀扶下，刘翼也赶紧下了马，毕竟他人胖，这时节又如此炎热，就算他从小草原长大的，此时也累得不行了。
刘翼虽算不上大酋长，可架不住有钱，这趟出来也带上了三百名曲部，而且一个个都武装到了牙齿，且都是骑兵。
为了照顾自己，刘翼还偷偷带了家里的十个仆人还有女扮男装的小妾，着实是把这回出征当成郊游了。
刘翼也算是坦荡，把这些信息都告诉给了李嗨，而且瞅着炎热的天气，神神秘秘地把李嗨拉进了自己仆人已经搭好的帐篷。
刚一走进刘翼的帐篷，李嗨就被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吸引住了，而刘翼神神秘秘地把李嗨引进自己的帐篷，自然是有值得炫耀的东西。
可见多半就是这个神秘大木箱里的东西了。
就在刘翼打开大木箱的同时，李嗨就感觉到自己身边本来酷热的空气顿时变得凉爽起来，伸过头去一看，这大木箱里面竟然有一大块散发着寒气的冰块。
这年月可没有什么冰箱，古人想要在暑天享用到冰块，唯一的办法就是制作冰室，从冬天就开始准备粗存冰块，等到夏天的时候用到。
刘翼带着这块冰块明显是切割过得，存放的这个木箱也颇有讲究，里外一共三层，木箱之间的空隙里还填充着裘褥，起到保温的作用。
从自己怀里掏出短匕挖下一块冰塞进嘴里之后，刘翼才觉得身上的酷暑消减了下去，转过脸去看到面色如常的李嗨倒是让刘翼吃惊起来。
暗想道这少年看来也颇有见识，看来没少在酷暑里见到冰块。
而刘翼没想到的是李嗨何止在夏日里见过冰块，他还享受过一种可以吹出凉风的玩意，那东西一打开，一般人就会在酷暑天气里被封印在房间里。
第67章 刘翼的生意
不过刘翼还是掏出了一块冰用碗递给了李嗨，看着李嗨吃进了嘴里这才重新得意的笑了起来，又让仆人端来葡萄美酒，准备享用冰镇的葡萄酒来摆阔和享受。
刘翼的仆人从冰块上很娴熟的取出了几块形状很规整的小冰块，然后就放进了已经倒好葡萄酒的水晶杯中，随后很恭敬地递给了自己的主人和李嗨。
李嗨不知道葡萄美酒夜光杯又多美，可是这透明的水晶杯中的紫褐色葡萄酒以及其中的冰块，晃动起来的确有一种朦胧的美。
其实现在这个时代已经距离中国人开始制造玻璃器皿不远了，现代的考古发掘也发现了北魏时期烧制的蓝色玻璃器皿。
至于水晶杯在中国就源远流长了，也有相关的考古发现，而且那战国水晶杯的形状神似现代的玻璃杯，还是那种厚底的，让人看了深深怀疑有穿越者在作祟。
一口将水晶杯中的冰镇美酒饮下，李嗨觉得自己整个口腔和食道都在往外散发着凉气，一天的暑气都消失了。
不过葡萄酒还是太过酸涩，根本没有那个红色包装的碳酸水好喝。
一旁的刘翼并不吃惊于李嗨牛嚼牡丹似的喝干了美酒，大概是见惯了自己的族人豪迈的饮酒方法，于是又让仆人给李嗨倒酒。
不过李嗨并不是多么喜欢喝酒的人，立马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酒杯，又见里面的冰块还多，于是对刘翼说道：“将军的美酒着实不凡，不过属下不是好酒之人，还望将军给些清水就好！”
刘翼从善如流，对仆人说道：“取我的蜂蜜来，给李校尉调些蜂蜜水。”
仆人躬身应到，然后出了帐篷去找蜂蜜去了。
李嗨倒是期待起来这蜂蜜水了。
甜这种味道就是大自然用来奖励人类的，这时候南方其实已经有了甘蔗，可是因为战乱哪里能大规模传来，北方人对于甜味的追求基本上就靠麦芽糖了。
而蜂蜜这时还没有太专业的养蜂人出现，现在的蜂蜜几乎都是天然形成的，数量珍稀而且得之不易。只有那些真正的高门显贵，或者富可敌国的人物才能享用的到。
刘翼自然是后者，他替刘曜做生意，于是皇宫里的用度自然也要经过刘翼的手，所以这家伙手上有什么珍奇的东西都系数平常。
趁着仆人出去的功夫，刘翼自然也开始向李嗨问早就想到的问题，说道：“李校尉是子午坞的人，现在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以后子午坞里若是有了什么好东西，还请李校尉早早告诉我，这才能让我吃个热乎的啊！”
李嗨来到子午坞的时日尚浅，其实并不知道子午坞最大的一条门路就是凉州的张家。
河西走廊的丝绸之路自从汉代开始，到现在这条路上的商队就络绎不绝，不断从西边拉来奇珍异宝到关中来换取丝绸等物品。
而现在掌握凉州的张家自然接过了这条铺满黄金的路，颇有一种现代新加坡的感觉。被张瑰打掉的张宣之本就是凉州张家的人，所以很多好东西都从凉州流落到了子午坞的手上，那些珍奇的地毯，玻璃制品还有宝石也一直都是长安城里的紧俏商品。
再加上现在关中的胡人这么多，而且大都喜欢这些西域的商品，于是子午坞手里露出的这些货着实令刘翼眼馋。
李嗨虽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装蒜自然是拿手的，于是说道：“好说！都好说！等将来属下回到坞里就去找人打听，到时候一定告知将军。”
刘翼听到李嗨答应的干脆，也很欣慰，暗叹自己这冰块，葡萄酒还有现在已经被仆人端进来的蜂蜜水算是没有白费。
其实李嗨很有兴趣和刘翼做生意，因为这人既然是刘曜的皇商，那手上掌握的金钱和资源自然是海量的，而且论起背景，这关中的商人哪个有刘翼厉害！
若是自己想赚些钱的话，随便造些什么纸张啊，玻璃啊，陶瓷之类的都能通过刘翼的渠道安安稳稳的把钱搂到自己的口袋里。
李嗨这一想到桃宝资料库里那无穷无尽的工艺，于是脑子一抽，在心里问道：“若是我想造高达，需要多少时间？”
“亲！大概需要二百年呢！”
“我哩个乖乖！”
李嗨不是惊奇这两百年的时间，而是桃宝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自己脑子里这‘语音助手’居然还能造高大！
李嗨赶紧喝干了被子里的冰镇蜂蜜水压了压惊，又想到刘翼刚才问话不过是想多一个渠道，而自己不妨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刘翼上一课，也叫他知道什么叫做新世纪的生意经！
于是李嗨问道：“将军倒是日理万机，可不知道是怎么管理手下的铺子的，还有那些贵重的物品，比如宝石都是怎么售卖的？”
咦！
刘翼也惊奇起来，他本以为李嗨就是个世家里准备走将军路线的弟子，可没想到对这生意的事情还有兴趣，而且听李嗨问的这问题颇有些懂行，不像那些憨货就知道问自己一年到头能赚多少钱。
为了讨好刘曜，刘翼其实每天都兢兢业业的，对手底下的生意都是事必躬亲，所以对这些情况都了如指掌，于是答道：
“手底下的铺子自然是有各掌柜的负责具体管理，那些懒货自然是时不时就要拿鞭子抽的，不然怎么会好好干活！而那些贵重的东西像你说的珠宝自然是等着贵客来买，装个锦盒不就得了！”
拿鞭子抽？
李嗨明白这句话是在陈述而不是在形容，至于那些宝石直接装个锦盒就卖出去了也在意料之中。
太粗糙了！
根据估计那些奢饰品刘翼大可能就涨了进价的一倍就卖出了，若他是刘曜早就大耳巴子抽到刘翼的脸上了！
不过现在不是感叹古人做生意的粗糙程度，于是李嗨轻声笑了笑，说道：“将军莫怪属下口直，真是觉得将军这生意做得真是太随性了！”
刘翼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
自己整日从早忙到晚，这么用心。而且每年交给刘曜的钱比其他皇商几乎要多上快一倍，这能叫随性？
你李嗨见过丑时的长安城么？
第68章 但求最贵
见刘翼开始皱眉，而且拿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李嗨就知道自己已经勾起了刘翼的厌烦之心，接下来自己说出的话定然能让这个家伙为止折服。
也不卖关子，李嗨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个五，说道：“属下可以给将军出几个主意，保证明年这个时候将军所得的利润超过现在的五倍！”
“噗！”
刘翼听到李嗨的话直接把嘴里的葡萄酒喷了出去，一脸震惊的说道：“五倍！？”
李嗨听出来刘翼的震惊中带着质疑，这人毕竟带着自己的生意经做了一辈子的买卖，虽说有些本事，可在李嗨看来这个时代的商人实在是太淳朴了。
现代哪个白手起家的商业大佬不是成百上千倍的放大自己的资产和公司的市值，这个时代的商人对于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孱弱了……
本来李嗨还想说十倍的，觉得胖人的血压和心脏不好，于是硬生生改成了五倍，却没想到刘翼直接喷了酒。
不管刘翼还在震惊中，李嗨说道：
“先从这珠宝说起罢！不知道将军提高了多少进价卖出去的？”
刘翼道：“能买得起宝石的都是长安城里的显贵，那价钱也就比进价高了一倍多一些，不到两倍。”
果然如此！
虽然比自己估计的高了一些，可还是在很低的范围内，于是李嗨笑道：“怎么？将军是怕得罪那些显贵么？”
“是……也不是！”
刘翼的话说的模棱两可，不过李嗨已经明白了刘翼心中所想。
长安城的显贵有些自然是刘翼得罪不起的，不过说到底他背后之人是刘曜，那些显贵再厉害，也不会来打刘翼的脸，但其实就是刘翼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于是李嗨朗声道：“将军还是小瞧了那些显贵，根本没有明白那些人家买东西的想法！”
这个时代的商人也就明白些基本的供求关系，哪里知道还有客户心理这回事，刘翼听到李嗨的说法顿时也觉得新奇，于是说道：
“嗯，你接着说！”
李嗨道：“将军你要知道这些显贵是绝对不会缺钱的，那些奇珍买回去又不能吃喝，他们买来无非就是图个人无我有的心里，或者说他们买起这些东西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好在别人听到价钱的时候，发出赞叹啊！”
这话直接切进了刘翼的心里，别说他知不知道那些显贵买东西到底是什么心态，就说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按着李嗨的所说的花钱，而且他自己甚至比那些显贵们还能折腾，就说这还放在帐篷里装着冰块的箱子。
也是刘翼找了长安城里有名的匠人打造的，先不说造这木箱的原料花了多少钱，就是这木箱上那匠人刻的字都是自己找人花了大价钱请名士写的，那工匠的手工费和名士的润笔费都能再买十个这个木箱。
而像这样的箱子，刘翼直接一口气做了五个，这回出来就带上了三个，现在还有两个装冰的木箱在辎重队放着呢！
于是刘翼急不可耐的说道：“如何？李校尉有什么法子就说！”
到这里，刘翼已经有些相信李嗨所说的五倍利润了。
李嗨接着说道：“按我说，直接把那售卖贵重物的店铺拆了重新盖，直接盖上五层！每一层都规定客人在店里消费过多少金钱才能上去！把那些宝物分成五个档次放在店中分别销售，打个比方就是第一层还卖将军您原来售卖的一般玩意，上面楼层所卖的东西就要越来越稀有，甚至到了最顶层就摆上一件物品！”
刘翼越听越入迷，不断的点头。
“这最顶层的玩意最好就不卖！价钱能定多高就多高！最好是一等的王公世家买下来都要脱一层皮！”
听到这里刘翼有些不明白了，于是追问道：“价格那么高，而且最好不要卖掉，那还出售什么？”
李嗨笑了一声，说道：“要的就是这种噱头！若真是有大傻帽买下了，那就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最好还摆一个高台，找些乐师和舞姬，就请长安城里最贵的！到时候一边交宝，一边奏乐跳舞。让买主这面子都能抖到天上去，就算他事后有些反悔，也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掏出这笔钱！”
一听到这话，刘翼的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似乎已经看到亮晃晃的黄金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且这店里所有卖的东西都请些名士写个鉴定话语，怎么夸张怎么来，什么神话传说，什么史书里的名人，能扯上的都扯上！还必须是皇帝级别的，王什么的都不够写在纸上的！这写鉴定话语的名士还必须是天下闻名的，年纪越大越好，低于七十岁都没必要请他！”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李嗨已经觉得口中有些干燥，于是又饮尽了杯中已经被添满的蜂蜜水。转着眼睛看着刘翼的反应。
刘翼已经被这番话震得目瞪口呆，见李嗨开始休息，终于问出了那个李嗨早就想好的答案：
“那……那这店的东西究竟该翻几倍？”
李嗨笑道：“五倍起！越往上最好就直接十倍的往上翻！要是低于属下说的数，那就是瞧不起这些显贵！还是那句话……”
这时刘翼已经明白过来了，他的双眼也已经被李嗨描述的美好场景蒙住了，居然和李嗨异口同声道：
“但求最贵，不求最好！”
“但求最贵，不求最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刘翼见李嗨杯中的水喝冰块已经没了，于是又赶紧叫仆人添满冰块和蜂蜜水，然后又问道：
“刚才李校尉还问了店铺的管理，若是还有像这样……不对！若是李校尉还有什么好办法，赶紧告诉老哥我！”
其实刘翼虽然可以稳压其他皇商，可是这些年来明显感觉自己赚钱的瓶颈已经到了，若是再没有进步那迟早要被别人代替，要不然以他的身家和地位又何必去拉拢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李嗨。
还不是想着能多搞点紧俏的奇珍，却没想到真的挖到了李嗨这个宝藏。
见刘翼都开始和自己称兄道弟了，李嗨知道自己算是彻底折服了此人，于是微笑道：
“管理店铺的法子属下叫它‘奖励激励法’！”
第69章 如何能让马儿跑
“奖励激励法？”刘翼重复了一下这个自己觉得有些拗口的名词，然后像好奇宝宝一样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嗨，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李嗨没急着回答刘翼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知道将军一个铺子中有几个伙计？”
刘翼沉思片刻，答道：“珠宝铺子和别的不同，而且没什么重货，自然都是挑些模样好的，每个铺子也就十人上下。”
十人？
长安城经过战乱，这几年才开始恢复生气，估计这铺子也就是一层的，居然就有十个伙计，想必刘翼这珠宝铺子并不小啊！
李嗨说道：“也差不多够了，十人应当是正好。不过等到铺子重新盖好之后，希望将军依然是每层十个。”
刘翼虽然对李嗨前面的话很感兴趣，而且付诸实践后就算是赔了，对他来说不过也是九牛一毛，所以他也不在乎多找些伙计，心里也盘算着这伙计和李嗨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关。
当然刘翼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生都浮沉在商场里，自当了刘曜的皇商后，也没少见过那些想诓骗自己那些好处的人，那些人大都被他扔到了灞河里。而且李嗨的身份不一样，那些江湖骗子能和一个士族比？
在刘翼看来，那些平民绑在一起也没有李嗨这个士族的一根腿毛重要。
就算是李嗨年纪小想玩玩这商贾游戏，拿自己拿些钱来也无妨，而且那些楼啊什么的不还是自己的东西么？
身为一个商人，刘翼左右算都觉得自己不会吃亏，而且李嗨那些话说的有理有据，甚至说那些来买珠宝的客人心中所想更是深刻入骨，与自己的见识印证之后居然无比吻合。
对于自己说的东西，李嗨自然是有自信的。
他那个时代的商业发展和套路和这个时代相比，简直就是蚍蜉与巨龙的对比。
光是想想在现代有多少被称之为智商说的东西，李嗨就不禁哂笑。
什么大师制茶啊！
那调查出来的销量来看，那些大师早就被累死了！
什么矫正孩子的弯腰啊！
李嗨记得他的表弟还是表哥用了之后并没有什么用，还是跟着自己整天踢球之后才慢慢变好的。
还有啥镶金镶钻的手机，李嗨都懒得吐槽了。
不过对于电子词典啥的，李嗨还是很感谢那位商业鬼才的，毕竟当初枯燥的学习生活全是靠上面的贪吃蛇啥的放松了一些。
很多人都批判那位营销鬼才，可是李嗨却有些崇拜他。
这个人从来都没在一个产品上长久的耕耘，可只要是做了什么产品，那很多都成了爆品。
除了天才般的广告之外，李嗨认为他更懂的是人心，只要懂了人心，那照着人心来做产品自然是财源滚滚。
换个词就是很多公司最喜欢用的客户需求。
时日已经不早了，李嗨今天虽来了兴致和刘翼说这些，除了想着和刘翼以后赚点小钱钱花花，其实还是在试探这个皇商的本事。
若是听不懂活或者不相信自己今天说的话，那李嗨也就当闲来无事练练嘴皮子。
不过这刘翼肚子里确实有点货，从他的眼神里李嗨能看出来自己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见收尾的时间到了，李嗨开始解释何为‘奖励激励法’。
“将军，我这法子就是只要伙计能说服客人买一件货，那就把卖出这件货所得的利钱的百一分给他们！”
听到这里刘翼眉头皱的更深了，从‘奖励激励法’的奖励两个字他已经明白这法子怕是要给那些伙计一些好处，左右不过是几十个铜钱就打发了。
可他没想到李嗨一张口就要给那些泥腿子那么多钱！
那可是珠宝店，最珍贵的那些宝物先不说，单是那些一般东西的利润就是五两黄金往上数，这五两黄金的百一那可能买到长安城里一个人一个月的口粮，还是管饱的那种。
下这么大的本钱？
刘翼已经开始怀疑起来，不过明显李嗨的话还没有说完，为何这么做的原因也没说清，而且这既然是一个法子那自然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
“将军，这店中十人你可以分为两组，刚开始就抽签吧！把这两组人一个月卖出去的货所得的奖励放在一起，然后到了月底就统计到底哪一组卖的货是最多的，而那些奖励则全部给最多的那一组平分！”
刘翼恍然大悟！
这法子就是养蛊啊！
其实刘翼本来也想清了给伙计赏钱可以提高他们卖货时的积极度，而且他平时也不怎么苛责那些珠宝铺子的伙计，若是哪个月卖的多了，也会下放些赏钱。
而李嗨这法子一开始做的话，刘翼马上就想到了那些伙计怕是要变成地狱里恶鬼，不禁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见刘翼明白了，李嗨微笑道：“属下还没有说完，这一开始分成两队，那自然不能知道哪些人的本事是最好的。所以到了下个月就要将两队卖最多和卖最少的人相交换，然后每个月都如此，这样才能一直保证这两个团队铆足了劲给将军您挣钱啊！”
刘翼听完这话，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精彩了，不过多半还是惊吓。
他其实转眼就想到了若是这两队相差太多，怕是这竞争的法子越到后面就越不顶用了，可没想到李嗨转眼就给出了解决办法，可见这小子想的是何等的面面俱到。
士族真是恐怖如斯！
不过刘翼没想到的是，这不过是李嗨随想随说的，他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虽说李嗨不是从事商场的职业，可身为消费者早就被那些商家用这些层出不穷的手段轰炸过多少遍了。
而且进入大数据时代之后，李嗨更是恐怖于那些商家应用高科技的手段。
只要是自己在网站上搜索过什么商品之后，那保证自己再点进去就全是这些商品，明摆着就是在诱惑自己。
而且不光是这一个网站，就算是其他的网站也能得到这些信息。
比起这大数据手段，李海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不过李嗨的话并没有说完，而这最后一句话顿时让刘翼有了立刻跪拜下来拜师傅的冲动，只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生意算是做到狗身上去了。
第70章 南阳王
“身为销售冠军可以得到那所有奖金的一半，而销售最少的那个人若是连续两个月都是末位，那就直接赶走。”
秒！秒！秒！
刘翼不禁在心里连呼三个妙字，整张脸都因李嗨的这句话激动的红的如刚烫出来的猪头。
这句话一说完，就等于为‘奖励激励法’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同时刘翼只觉得自己原来对于店铺里的伙计们的管理实在是粗糙，鞭子哪里是这等精妙的驭下方法所能比的！
刘翼暗自叹了一口气，觉得李嗨的身份说不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深。
按理说这等驭下方法只能是高门士族里的秘传，而且还得是最顶尖的士族。可这李嗨居然随口就告诉了自己，显然是根本没把这办法放在眼中。
这少年就是一个宝藏啊！
刘翼两眼放光的盯着李嗨看，觉得这才是天底下商人该追求的最好的宝物。
既然漏了白，李嗨也不在乎刘翼对自己投来的‘贪婪’目光。虽说李嗨两世为人，心里年龄属实十个老‘妖怪’，可他现在身体这个年纪随便漏些东西只会让人觉得更合理。
时间十分紧迫，李嗨看着帐篷外刘曜似乎战无不胜的千军万马，知道这些精锐们不知道将来有多少人要战死沙场。
比起石氏羯人和鲜卑慕容氏，刘曜这一伙汉化匈奴人对待汉人算是很客气和温柔的了。
五胡时代似乎有着一个怪圈，这些胡人的领导者们最能打的那些很多都是残暴的暴君，其事迹更是千古闻名。
而类似前秦苻坚和前赵刘曜这两个君王，除了一些小瑕疵外，其实历史上的风评更不错。
李嗨不是没想过南下，毕竟那里还是汉人政权。
可一想起东晋和南朝那些烂事破事，李嗨觉得自己去到那里只能蹉跎一生。
南朝已经是一潭死水了，虽然南朝在整个这段历史时间内基本都对北朝保持着军事优势，有不少次都打到了北方政权的腹地，可那里已经被高门士族和皇权搅成了一潭死水，只能被搅得越来越浑。
在这个时代，从北向南还是中华故土的统一局势。而且南方的高门士族说到底并没有最一流的，不然为何隋唐的五姓七望都在北方？
可见最牛的那些士族还是留在了自己的土地上，不然为何千军万马避白袍的陈庆之来到北地后会发出；‘衣冠士族尽在中原’的感叹。
祖先们留给我们最大的遗产并不是这辽阔的土地，而是先进且智慧的文化，而文化就是一个民族最大的认同感，所以北方的外族只要是入了中原就只能接受这些文化。
虽说北地中原现在的外族很多，但也只能和汉人堪堪持平，不然武悼天王为何一纸令下就能毁掉整个羯人，并且其他的异族只能望风而逃。
所以留在北地积蓄力量，寻找机会才是李嗨觉得最明智的选择。
李嗨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和刘翼商量一些细节，大多都是刘翼发出疑问，李嗨来解答，刘翼的态度很是恭敬，显然是一个好奇的学生。
五月虽已是暑天，可关中的暑天到了晚上一般都会变得清凉，瞅着外面的月亮越升越高，李嗨正准备和刘翼告别，却没想账外的侍者进来说道：
“主人，南阳王遣人来问您为何还未去赴宴。”
刘翼听到这话，一拍脑门，说道：“啊呀！我竟忘了这事！”
南阳王！
李嗨闭上眼睛只在桃宝的资料库里转了片刻，就知道这又是一个关键人物。
南阳王就是刘曜最喜欢的儿子刘胤，是他的次子，而且等这次出征回来之后，这刘胤就要成为大单于了。
而且史书里也说过这刘胤最酷似自己的父亲刘曜，还是个美男子，就连刘聪都对刘胤十分喜欢，若是不是平阳发生大乱，现在的太子自然是刘胤。
刘曜究竟有多喜欢自己这个次子，从封他为大单于就看的出来。
李嗨对于这刘胤顿时生出了无穷的兴趣，而刘翼也很有默契的站起来对李嗨说道：
“南阳王可是咱们陛下最宠爱的儿子，而且本事不凡，当年从平阳那乱葬岗里都能逃出来，不如李校尉随我一起去见南阳王，殿下也就比你年长几岁，最是喜欢和李校尉这样的少年俊杰相识。”
李嗨却之不恭，和刘翼一起出来帐篷。
刘曜的大军何等庞大，这里距离刘胤设宴的地方并不近，再加上刘翼痴肥，所以二人骑着马赶往刘胤所在。
不多时，二人就到了刘胤设宴之地所在，刘胤这设宴的地方就在河边，距离大军有一段距离。
虽说军法严苛，可胡人到底是好酒的，所以只要离得远了一些，刘曜多半也会睁只眼闭着眼。而且这次出征刘胤并不在列，他只是来送自己父皇一程路的，等明日大军开拔，刘胤就要回到长安和自己的太子弟弟刘熙看守长安。
而刘熙现在年纪还小，虽说有自己的东宫属官帮忙，可大部分的朝务还是刘胤代劳。
这除了能体现刘曜对于刘胤的看重和信任，另一方面也能看出这刘胤刘熙兄弟俩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其实刘胤在平阳之乱失踪以前，已经被刘曜封为世子，照理说这刘曜登了地位之后，刘胤毫无疑问就是太子。
而且当初刘胤回来之后，刘曜也确实要把刘胤封为太子，可奈何刘熙已经成为太子有了一些时日，围绕在他身边的利益集团自然不会拱手相让，而刘胤不但没争，反而直接顺水推舟的让自己的父皇放弃立自己为太子。
刘胤到底是不是真心的推辞了太子之位，李嗨自然是清楚的。
刘曜死在石勒手上之后，这刘熙刘胤兄弟俩虽直接被吓到了上邽，而且刘曜既然已经死了，并且刘胤那时候已经掌握着几乎所有的军事力量，可依旧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大单于，没有僭越半步自己弟弟的位子。
想起了这些之后，李嗨听着这帐篷里酒盏碰撞的豪迈之声，又重新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刘胤显然是超过李矩的关键人物，今夜自己并将让这个南阳王印象深刻！
第71章 秦无衣的野望
就当李嗨在刘胤的帐篷外站着的时候，张瑰正端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矮几上的一碗面条。
张瑰并没有拿起筷子去尝这面条，除了因为她本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跪在自己面前的秦无衣。
“这吃食就是那小子弄出来的‘面条’？”
“是的，坞主。”
“有意思！”
张瑰赞了一声有趣，这种样式的食物并不是没有出现过，高门士族里早就有了类似的食物，只不过是用其他粮食来做的。
不过张瑰想知道的重点并不是李嗨如何弄出这面条的，于是又接着问道：“那几日你们躲藏的时候，李小子就没说过什么‘有趣’的话么？”
说完，张瑰就眯起了好看的眼睛，盯着秦无衣。
秦无衣面无表情，想起了那天自己揉碎的纸条。
虽然李嗨那句话明显是大逆不道，对于皇权的态度十分鄙视，但其实并不少见。秦无衣见过一些深山隐士，虽然有些是沽名钓誉，想要终南捷径之辈。可那些真正的隐士谈起朝堂大多和李嗨是一个态度，只是语气没有李嗨那么冲罢了。
追杀李嗨那一夜对于秦无衣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可是秦无衣并不后悔，他本就身负血海深仇，杀死任何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胡人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
不过那一夜本该悄无声息，很顺利的处理掉那些氐人。甚至自己亲自出手，射杀了守夜的武士。可没想到哪里出了差错，居然让那群氐人警觉了。
而且一个女人居然那么凶悍，自己派出去那么多兄弟都没再回来。若不是他们这伙人本就是子午坞的密谍，出来做事情自然早就抹掉了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恐怕自己真的给子午坞惹下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还有追杀那个李嗨。
想到这里秦无衣就觉得自己可笑，能拥有抵挡自己弩箭保甲的人物，哪里会是那些胡人，但是也多亏了李嗨一直拖延着自己，要不然若是早早解决掉李嗨去汇合同伴去追击那个女人，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
身为常年到黑暗中游走的人，秦无衣并不怕死，只是他认为自己还没有看到胡人死绝的场景，死亡对于他来说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知道了这前因后果后，秦无衣其实挺感激李嗨的，尤其是看到李嗨这贵公子般的人物居然会亲自下厨给那些百姓做饭，秦无衣想起了原来的自己也是这般善良，于是就很莫名的毁掉了记载着那几天李嗨所说的最重要的话。
那个动作虽说是鬼使神差似的，可秦无衣清楚自己是想要保护李嗨的。
虽然秦无衣心里隐隐能察觉张瑰对李嗨还有别的安排，可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记录在字面，早晚也会对李嗨造成麻烦。
想到这里，秦无衣觉得有些愧意，因为自己的主上还是张瑰，自己这么做虽不一定会对主上造成不好的印象，可到底还是一种背叛。
于是秦无衣下意思的低下了头，这一个动作看起来是很恭敬的，可哪里能逃出张瑰的眼睛。
张瑰缩了缩瞳孔，叹了口气道：
“哎！我本想给你一个机会，却还是没料到你还是如此的固执！”
说完，张瑰就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条，念到：“多半的皇帝就是这人间最无用的垃圾罢了。”
秦无衣听到这话，眼神黯淡了下来，却依然没有出声。
“哈哈！”
张瑰的笑了起来，声音虽然很好听，可笑声中的寒意却让秦无衣开始起鸡皮疙瘩。
“无衣，以你的本事和身份在我子午坞里做一个密谍本就是委屈你了，若是你现在有了主意，我放你走也是可以的！”
秦无衣并没有抬头，反而将额头贴在了地板上，说道：“以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孤魂野鬼般的秦无衣。此事还请主上责罚，只要不将奴下逐出子午坞就好！”
张瑰抱着胳膊趴在面前的矮几上，歪着脑袋看着秦无衣半天也没有出声，脑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片刻，张瑰就像个偷到零食的小女孩一样，很高兴的笑道：“对了，我给你像个主意。有个人说不定能解你心中一直以来的郁结，而且多半还能给你指明你该怎么做就能完成心中的抱负。”
听到这话，秦无衣猛地抬起头，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张瑰，不过看到自己主上的笑脸后，就算是整天寒冰一样的秦无衣都觉得身上更冷了，于是又重新把额头贴在地板上，说道：
“全凭主上安排！”
“哼！”
张瑰冷哼一声，站直身子，淡然道：“不是别人，就是让你鬼迷心窍的那李嗨！”
听到李嗨的名字，秦无衣也是恍然大悟，可还没等他再详细的问下去，就听到院子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但是无比喜悦的吼叫声：
“算出来了！我算出来了！哈哈哈！”
这声音秦无衣很熟悉，就是同为坞主的张夕，自己主上的同胞弟弟。
“李！嗨！”张瑰脸上表情大变，冷的像是冬天的飞雪，咬着银牙一字一顿地念出李嗨的名字，像是这么念完之后，自己嘴里就咬着李嗨身上的一块肉一样！
————————————————
“阿嚏——”李嗨掩着自己口鼻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继续堆起笑脸，端着手上的酒杯向刘胤敬酒，心里却奇怪道这大晚上的到底是哪家姑娘在惦记自己！
和自己想象中要抄袭点诗词来震震这宴会上的刘胤不同，李嗨只是经过刘翼介绍之后，这刘胤就对自己连连拍肩，说是等这场仗打完之后，回到长安还要找自己喝酒。
而则其中的原因则是刘翼就是当年从平阳之乱中救出刘胤的人！
出现这种结果其实并不奇怪，因为史书并不能记载的那么详细，只是说了刘胤从那地狱一样的平阳逃了出来，而没有讲具体的过程。
而现在的事实就是李嗨对面那个除了体型都其貌不扬的刘翼立下了这等大功，所以也才有了他现在的荣华富贵。
第72章 刘胤的问题
刘渊建立的汉其实在平阳之乱后已经不存在了，刘曜说到底也和刘渊没有直系血缘关系，不然他登基之后又为何换国号。可这平阳之乱对刘曜的影响依旧很大，就算他当上了皇帝，可刘渊一脉的后裔基本都葬送在了平阳，等于刘曜失去了一大助力。
当初刘曜攻洛阳陷长安何等风光，就连石勒那时候都只能在他账下听令，而平阳之乱后刘曜就只能独自面对石勒的虎视眈眈，而且那些平阳刘渊遗族也依然对刘曜有些掣肘，也就是刘曜平定了关中之后才彻底接过了大权，而这次救援行动也是为了将权力彻底抓在手中。
而担当刘曜计划中最重要一环的自然是他的次子，南阳王刘胤，这个不久之后的大单于。
李嗨看着面相与刘曜十分酷似，甚至长得更加英俊，身上只穿着儒衫的刘胤，觉得怪不得刘曜这么喜欢自己这个儿子。
此时这场宴席已经到了尾声，李嗨和刘翼都是最后才加入了这场宴席，自然没有其他人醉的厉害。
其实这宴席上大多是匈奴人和其他胡人将领，汉将领人只有很少的几个。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最大表现，每一个割据势力其实都是以自己的本族人为基本盘，然后再说服或者物理说服其他胡族臣服自己。
这也是这个时代为何一直乱糟糟，而且称王称帝者络绎不绝的原因。
而且其中的匈奴人也明显分成了两派，以刘胤和刘翼为代表，这些汉化很深的匈奴人基本没有穿自己的民族服装，而是汉人的衣裳，再加上长期是汉人通婚和学习儒学典籍，实际上除了基本与汉人无异了。
剩下的那些还穿着皮革衣服的匈奴人，李嗨一看就知道是穷亲戚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富得流油的福亲戚，所以才来投奔的。
看着这宴席上服装各异，语言各异的胡人，李嗨一下子明白了为何刘曜要设置单于台，让刘胤担当大单于，使用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统治自己的国家。
换位思考一下，李嗨清楚若不是自己已经知道了府兵制这种更好的方法，怕是只有和刘曜一样的选择。
而从后人对刘曜的看法来说，或者就是凉州张氏的评价来看，刘曜充其量就是一个武力和打仗方面比较强悍的人，最多能和吕布比一比。
五胡时代唯一有魏武本事的人，他的老爹现在毛还没有长齐。就算是那人最后也是功败垂成，甚至比魏武更惨，被自己的亲信杀死。
对于历史娴熟的掌控让李嗨像是一个智者，或者已经捏住了这个时代的主线。而那些先进的知识则会让李嗨少走，或者几乎不会走弯路。
李嗨又和刘翼向刘胤敬可几杯酒后，那些胡人将领们一个个勾肩搭背，离开了宴席。而宴席上就只剩下了穿着汉衣的匈奴人和汉人。
见这些人依旧不动神色的闲聊吃酒，李嗨清楚这场宴席的正戏就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刘胤身为主人率先发声：
“今日请诸位来赴宴，除了敬各位壮士，祝父王旗开得胜。其实本王对一个问题很是疑惑，不知道各位将军们可能解惑？”
李嗨不着边际地瞥了刘胤一样，继续端起酒盏抿着酒。
刘胤的话音刚落，一个髯虬将军就站起身子，大咧咧的说道：“王上来问我们这些粗人做什么，陛下乃是当世武神，偌大个晋室天下都被陛下灭了，王上若是有疑问直接问陛下为好！”
这将军的汉话并不利索，带着浓厚的口音，明显是汉话的匈奴人，而且看长相就和那些只留着工整胡子的汉人将军们不一样。
若是说起男子爱美，没有哪个时代的男人比得上两汉和魏晋时代的男子。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这时期很多皇帝都有断袖之癖外，也是因为很多真实的发现才知道的。
喜好化妆打扮向来是汉人男子的习惯，尤其是皇室和高门士族，后世的很多考古发现也证实了这一点，除了曹魏年间抑制住了两汉的奢靡之风外，尤以晋武帝时期的奢靡之风为盛。
光是两汉之间发现的大墓中，除了数不尽的黄金和精美的漆器，尤以男性墓主人繁多的化妆品和修饰容貌的器物为多。
那些把自己胡子修饰的很精致的汉人将军在这位匈奴将军的逼视下果然没有出声，权当没有听到这句话。
刘胤虽说地位崇高，且本事不凡，可现在毕竟年纪尚小。而且这时候他的父皇也没有用大单于的身份抬他一把，除了空有南阳王的爵位，可在这些自己父皇手下的老兵油子自然只能吃暗亏。
若是一般的皇室子弟自然是不会吃这个亏的，可是刘胤是吃过苦的，所以心态比较早熟，很巧妙的说道：
“伯伯莫要担心，只是酒后闲聊罢了！本王就是想问何以为强军这个问题，不知道伯伯有什么高见！”
李嗨也对刘胤的机智暗暗叫好，不过对刘胤口中称呼那髯虬将军为伯伯却没有半点兴趣，这匈奴刘氏就算是在靳准的叛乱中死掉了一大批，可还是多的很，李嗨已经懒得去了解他们老刘家的家谱了。
那匈奴将军听到刘胤这么叫自己很是高兴，再加上自己压制住了场面，又听到刘胤的问题，自然挺着胸膛，得意洋洋地说道：“羊将狼，狼为羊，狼将羊，羊为狼。这能成为强军，自然是主帅最为重要。”
李嗨暗暗点头，这匈奴将军看起来五大三粗，不过这谈吐倒没有那么粗鲁，明显是看过兵书的，到底能拽一些墨水。而且他说的这句话虽然老生常谈，可也有些道理，看来匈奴刘氏能掀起这时代的浪花也是有原因的。
“伯伯果然厉害，这能成为强军的缘由自然有将领的原因，对了！邹将军，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不如来说说吧！”刘胤很有主人家的气质，先是肯定了自家人的说法，然后又指着一个胡子修饰的十分精致的汉人将军说道。
李嗨眼珠子一转，知道这刘胤的问题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73章 儿子也爱演戏
已经离席的各胡族将军并算不上刘曜军队的基本盘，他们都是慑服与刘曜的威势才愿意臣服。这一点从后来前秦淝水之战败亡之后的情况就看得出来。
苻坚一败，那些原本被他打败而收于帐下的鲜卑人和羌人就立刻造反，可见这个时代的人心浮乱。
这就像磁铁吸铁砂，只有你的力量足够强大才能聚拢这些力量。而一旦你可是衰败，那这些胡族就会立刻反咬你一口，从你的伤口上吸血壮大自己。
刘曜面临的情况是一样的，那些非匈奴族的军队不会对他死心塌地。而他现在正在整合军事力量，最重要的军事力量自然是本族的匈奴军队。跟随自己多年的部队自然是最放心的，可是那些他接收过来的原平阳集团的军事力量就没那么令他放心了。
剩下最多的汉人军队其实已经是刘曜栽培多年的汉人将领训练出来的，自然和他同心同德。
这次老戏骨刘曜同志要表演的自然是千里救兄弟，然后因为令自己无奈的情况出现而不得不放弃，最后回到长安哭丧一会就行了。
平阳集团失去了刘岳这个主心骨，又被刘曜老同志逼真的演技所折服，自然也能和刘曜同仇敌忾。
刘曜其实也很清楚自己的力量是不如石勒的，不然也不会在自己登基之后又派人去封赏石勒，同时又两面三刀的杀掉了石勒派来的使者。
这几年刘曜和司马保，杨难敌与陈安等人玩的火热，又震慑住了凉州的张家。而石勒也没有闲着，甚至发展的比刘曜还要壮大，于是这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他们之间并有一战来决定北方霸主的地位。
刘曜虽纸面实力若于石勒，可是他毕竟占据了关中这样的福地，就算是不主动出击，只要守住天险也算得上高枕无忧。
而且从士族来看，汉化的匈奴刘氏也要比野蛮异常的胡羯靠谱，所以要论天下人的口碑来说，还是刘曜耿占优势的。
寻得汉人士族的支持一直是胡人政权的首要任务，所以才有后秦熟读史书典籍的苻氏氐人与坚决迁都，移风易俗的北魏。
而这也从一方面解释了北方汉人士族的强大。
想清楚这面这些事情以后，李嗨已经知道了刘胤这番问话是替自己老子问的，而刚才那先回答问题的匈奴将军必然是平阳集团的。
于是李嗨按住飞快运转的大脑，准备听听这汉人将军怎么回答，而且若是李嗨没有猜错的话，这汉人将军的回答除了偏向刘曜，也能让那匈奴将军被刘胤敲打敲打。
虽然李嗨心里对于刘胤的问题已经有了更好的答案，而且必然能让刘胤印象深刻，不说多佩服自己，高看一些倒不是难事。
但是现在是刘胤准备办事情，自己不等人家主人把事情办完就插嘴自然是十分低情商的表现。
匈奴将军听到刘胤问那邹姓汉人将军，下巴的胡子抖了抖，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仰着脑袋看着邹将军，眼神带着不屑，嘴上讽刺道：
“邹将军当年在长安城开门的风姿我可一直记得呢！”
李嗨一听倒是有些乐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这邹将军大概是那时候投降刘曜的，看着混的不错，可是依旧是鄙视链的底层，开城门投降这种事确实不光彩。而且这邹将军这样的出身自然只能对刘曜一心一意，甘当狗腿，不然现在这种场面需要的只能是邹将军这样衷心的狗腿子。
不过李嗨倒没有鄙视邹将军的意思，当时那种情况，抵抗到底自然是死路一条，毕竟司马晋室的八个王爷乱哄哄的打的北方民不聊生，而且又天灾不断，不光是汉人百姓，就算是胡族都被祸害的不轻，石勒当初就被抓去当奴隶卖了。
而为晋室得位虽符合法理，但是谋篡曹魏并没有被天下人忘记。
司马家的人玩阴谋诡计倒是在行，领兵打仗也只能称天下二档，再加上一连串的愚蠢操作，天下人的心自然早就对晋室失望了，而士族又是乐于见证强大的皇权粉碎在自己面前的。
失去了强有力的中央政权，那基本掌握了地方话语权的士族就更能迎来蓬勃的发展，最后成长为隋唐时期恐怖的五姓七望门阀。
邹将军能混到今天，自然不是脸皮薄的人，那匈奴将军对他的嘲讽像是没听见一样，站起身子姿态很低的对这周围抱拳行礼，然后低着脑袋说道：
“末将认为强军除了练，更重要的是要知道他们是为陛下而战，似陛下这样英明神武的君上古今难有，又诛灭了暴晋，开创了一代基业，令关中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咱们才要紧紧地跟随陛下的脚步，为了陛下的目标而战！”
舔狗？
邹将军这一连串话甚长，那口条自一看就是练过的，说的面不红气不喘，真是令李嗨佩服。
若不是李嗨看到刘胤对邹将军使了个颜色，李嗨相信邹将军心里一定还背了更多的词。
邹将军看到了刘胤的眼色后，立马又总结道：
“末将每次都是和儿郎们这么交代的，所以最近末将带的这些兵都是如狼似虎，恨不得马上去跟石逆死战！”
说完，邹将军就立在原地，静等刘胤开口。
李嗨看到那本来坐在原地嘿嘿直笑，嘴巴不时撇着鄙视邹将军的匈奴将军已经坐不住了，明显是听到邹将军最后的话之后反映了过来。
可还没等他发作，刘胤就赶紧说道：
“不错，本王也听父皇最近夸过邹将军治军有方，可见这办法应该是奏效的，等到这趟父王凯旋归来，就应该在全军推开来试试！”
髯虬胡子的匈奴将军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酱紫色，显然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可他依旧站起来把头一横，说道：“这事王上想想的就好，军国大事陛下向来是仰仗中山王的，王上您年纪尚小，千万不要轻信这些汉人，还得是咱们自己人才靠谱。”
第74章 散席
李嗨在心里偷笑，没想到这刘胤和自己老子刘曜一样，都是演艺事业的热爱者，只不过刘胤这戏虽然是唱起来，可还是显得有些稚嫩，想要降住这髯虬匈奴将军可没有这么容易。
而且刘胤这下又被顶撞了一番，于是李嗨装作没听到这场动静，继续和已经把桌子拼到自己跟前，一边与自己喝酒吃菜，一边又不停问着自己生意经的刘翼闲聊起来。
现在宴席上剩下的人也就十个人，除了那三个正在唱大戏的意外，剩下的人大都和自己的好友像李嗨与刘翼一样，把桌子拼在一起畅快的喝酒闲谈。
看到这拼桌的行为，李嗨想到后世能有圆桌和大方桌让一群人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少不了这些胡族人热情本性。
汉人分食是自古有之，其实更流行的是上层，平民百姓是什么样子李嗨已经见过了。
高冷的分食虽然健康且美观，但是远不如聚在一起吃得香，也更利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交流。
李嗨的习惯自然还是后世的，不反感刘翼和自己相对而食，这也让刘翼很是感动。
在刘翼现在看来，李嗨就是高门士族的公子，也许就是跑到子午坞来历练的，这趟带兵也是如此。
刘翼很清楚自己虽然现在得刘曜的仰仗，可到底只是一个商人，而且形象这样痴肥定然是不喜人的，像李嗨这样的高门士族能暂时放弃从小到大养成的分食习惯，着实让刘翼十分感动。
李嗨自然不知道刘翼想这么多，又重新观察期唱大戏的那三人。
刘胤虽然被人顶撞了，可却没有生气，反而微笑道：“族叔说的是挺对，这趟父皇亲征不就是为了去救中山王的么？”
髯虬匈奴将军的听到这话，脸色好看了一些，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是有些不好，毕竟这南阳王刘胤虽年纪小，可到底还是陛下的子嗣，而且为人向来谦恭，很有好名声，于是抱拳致歉道：“方才是我语气冲了，还请王上不要怪罪！”
刘胤赶紧扶起这髯虬匈奴将军，说道：“族叔何必如此，咱们都是自家人，哪有这些多规矩！”
李嗨看到这里已经是暗暗咂舌，这刘胤果然名不虚传，还是有能耐的，三两下就让这髯虬匈奴将军的情绪变好了。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那么李嗨已经想到了这刘胤此次怕只是来替自己父皇来试探的。
要知道中山王可是刘曜以前的头衔，还是刘曜立下攻陷洛阳这等大功才换来的，而这刘岳不显山不漏水就得到了这样的爵位，自然就是平阳集团推出来的人物。
只是这次本来是崭露头角的机会却被刘岳给玩成了死局，这会根据李嗨的估计，这刘岳现在该是已经和部下杀马充饥，然后每时每刻不盼望着西边能冒出救兵。
现在第一档的将领就是刘曜与石勒，次一等的就是石虎了，而这刘岳也连石虎都打不过，居然能被团团围住的情况下撑了那么久，可见是石虎刻意为之，目的自然就是围点打援。
刘曜自然是不虚石虎的，他开始打仗的时候，怕是石虎还在和泥玩，从三年后刘曜对石虎几乎碾压式的推进，一直打得石虎缩到了洛阳的金庸城就能看出刘曜的本事是碾压石虎的。
而这这石虎的想法自然也就被刘曜看破了。
于是刘曜快到战场之前就先让先锋出击，也是很轻松就打败了石虎的先锋，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刘曜拿着自己的全军将士做了场戏，演出了不得不退兵的境地，也让自己本来所向披靡的前锋撤退了。
刘曜能不能救刘岳？
那自然是能救的，而且应该是比较轻松的，但是在刘曜这一连串操作来看，那自然是没必要的。
可以，但没必要！
……
这场别样的宴席终于结束了，李嗨最后看到刘胤已经把那髯虬匈奴将军哄得涕泗横流，发誓一定要追随刘曜救出刘岳。
然后在帐篷外抱拳告了别，这髯虬匈奴将军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虎虎生威的骑上马走掉了。
刘曜设宴用的酒度数比李嗨当初在蒲重那里喝的还要低，算起来也就是酒精饮料，这些宾客都是沙场上讨生活的人物，自然不会把这些酒放在眼里，于是一个个都还算清醒的骑马离开了。毕竟明天一早就要烧锅做饭，然后带着自己的人马继续行军，这些人也知道刘曜的厉害，不敢太过放肆。
刘翼虽现在也是军职在身，可也就是个挂名的，自然比不得这些将军，再加上他实际就是刘曜的家奴，除了在规矩上他要最后离开，内里自然是要很恭敬地和自己的小主人告别的。
李嗨也并不着急回去休息，他这短时间整天锻炼，再加上现在的身体正处在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所以是一点也不困。而且李嗨已经想了一堆话想说，自然不愿意浪费好不容易和刘胤见面的机会，不然以刘胤的地位，整天巴结他的人多了，就算李嗨知道自己长得很英俊，可自己也未必能就这一场宴席就让刘胤印象深刻。
可李嗨并不想巴结刘胤，只是想和他做朋友，于是只能用自己更先进的知识来震撼刘胤。
等看着刘翼费力的跪在地上亲吻过刘胤的鞋子后，李嗨知道此时再不说的话就晚了，于是拱手道：“方才王上问的那个问题，其实末将也有一些想法。”
刘胤性格本就宽厚，可整日要面对的其实都是一些老头子，他到底还是个少年，今天看到李嗨这同龄人之后本就有亲近的感觉，此时听到李嗨有意说话，于是微笑道：“李校尉也有想法？说给本王听吧！整天被那些老头子叨得孤确实有些疲惫，权当解解乏了！”
李嗨虽然知道刘胤并不在意自己的想法，能让自己说也显然是因为刘翼是真正的自己人，而且李嗨的身份是子午坞的校尉，那自然也是刘胤想要了解的圈子。
毕竟刘胤可是浪费了很多光阴啊！
第75章 乱世该用的准则
李嗨也不啰嗦，缓缓说道：
“何为军？有兵卒才有军！好的将军自然能带出强军，可是万军易得而名将难求，若是只指望名将，那强军到底是有限的。所以从根本上强大兵卒才会有强军，这样只要有一个合格的将领，那自然就能带着这强军所向披靡！”
说完这一段李嗨停顿了一下，他这切入点和刚才所有人的答案都是相反的，同时很有针对性的指出了用名将来塑造强军的最大问题！
似韩信那样战无不胜且能多多益善的将军千古之中并没有出几个，而强大士卒这个办法只有大秦才做到了。
春秋战国时期是有其他强大的士族所组成的军队，比如魏武卒，可那是走的精锐路线，几乎就是后世训练特殊作战部队的法子，虽然也是一条正确的路。
可比起全员强大，横扫天下的秦卒来说，魏武卒明显是不够看了。
毕竟在双方将领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占优势的秦卒自然能大败魏武卒。虽说数量并不是决定战争胜利的绝对条件，可是数量占优势那就是能硬生生的磨死你所有的精锐。
而秦国武装秦卒的武器就是军爵制度，所有秦卒都知道战争是可以改变自己阶级的通天路，不再是士大夫们玩乐和炫耀的场地。
刘胤博览群书，自然知道秦卒是怎么回事，不过李嗨切入问题的角度着实奇妙，于是连连点头，侧着耳朵等着听李嗨接下来的话语。
李嗨说道：
“如何能强兵卒？其一世人皆知，就是强壮体魄，训练战法。而其二才是强军之根本，就是兵卒的信念！力有穷而心无穷，若是兵卒有了自己的所坚守的信念，那在强大的敌人都可以战胜！”
这番话李嗨已经尽量说的比较简单了，可是刘胤依旧露出了不解的表情，等待着李嗨进一步的解释。
信念的力量是巨大的，用信仰来说也很合适。
大秦的虎贲能横扫天下，秦卒的信念和信仰就是军功，这一种算是物质层次的。精神层次的包括复仇和保护家园都算，不然为何有哀兵必胜和埃塞俄比亚打败殖民者。
其实李嗨说的也都是表面层次的，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
战争就是政治的延续，若是刘曜能通过外交统一北方，他必然不会统兵打仗，毕竟打仗这种事情是风险性最高的创业方式了。
而实际决定战争胜利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经济基础，要是钱粮无限，堆也能堆死敌人。
不过也不是没有意外，富庶的南宋是失败了，可毕竟也碰上了那个时代外挂一般的蒙古。这种情况只能算是意外，毕竟这世界上并没有百分百能确定的事情。
而如何能在艰苦的环境中得到强军，那也就只有从精神层次来说了，大秦的方法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好借鉴的，只不过这个时代的阶级更森冷，想要实现其实难度不亚于当初商鞅变法，李嗨可不想最后得了车裂的下场，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口嗨，能怎么说就怎么说，只用说理论，不用说方法。
于是李嗨接着解释道：“王上博览群书，学识渊博，自然知道秦何以扫六合，这其中就是末将方才所说的映照。”
刘胤犹如醍醐灌顶，不过又偷偷扫了一下周围，然后才小声说道：“你莫非说的是法家？法家的方法的确是强国强军最有效的法子了，可是太过刚硬，不然秦也不会二世而亡。”
听到刘胤的话，李嗨倒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面前这个南阳王了。
其实李嗨对于兵卒的思想自然有别的法子，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能了解的就只能提秦了，可是没想到还是把刘胤带到法家这条路上了。
而且看刘胤鬼鬼祟祟提法家的名字，就知道这家伙学的信得还是儒家那一套。
用儒家的知识和方法在太平年代自然可以，在这个时代除了牢笼汉人士族是真的没有别的用途了。
李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王景略是怎么强大的前秦后，心里有了背书，于是决定干脆就用法家的法子来启迪一下了刘胤算了，想来也能让刘胤印象深刻。
于是李嗨说道：
“先请王上恕罪，末将已经看出了王上的犹豫，认为这法家终究是不如儒家的。可是现在才是乱世，儒家那一套用来教化民众是够了，可是若想争霸天下就非得用法家不可！”
“这其中原因除了法家强国的速度，还有治理天下人心丧乱的用途。恕末将大胆，现在天下各族杂乱且相互杂居，虽会被一时聚拢在一起，可一旦有变依然会大乱。譬如石勒之流，不过是他个人强盛，于是带着本组强盛，可其子民依然人心思变，一旦失去了可以弹压各族的强势人物，那石勒之地必然分崩离析！”
“虽石勒已经着重教育，开始与民休养生息。可这一切都是把石勒之羯人统治为第一，石勒管教羯人根本无法，烧杀劫掠依旧如常，甚至中原士族已经不能幸免，各族都生活在羯人的欺压之下。石勒之国虽看起来强盛，可不过是其强行捏在一起的，将来稍有动乱必然顷刻间化为尘土，甚至其族被灭也是寻常之事！”
这一连串话李嗨自然有后来的历史为背书，虽然所有的话都是推测，可是李嗨的语气十分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羯人灭亡的那一天，而自信的语气也感染到了刘胤。
刘胤哪里见过李嗨这样敢说的人，虽然李嗨话里都是用石勒来举例，可刘胤清楚他们匈奴人的处境和石勒是何等相似，怕是将来的结局和李嗨所说的羯人并没有不同。
于是刘胤皱起了眉，心里暗想道：这李家小子难道是来敲打我和父皇的？
刘胤这闪过的念头不过是一个合格政治家的多疑，片刻后刘胤看着李嗨的眼神就变成了欣赏。
为何？
这一番话李嗨能说出来可见李嗨的学识与见识，而且面对自己居然侃侃而谈也说明了李嗨的胆量。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就是人才的标准！
第76章 来份大礼
今晚李嗨对刘胤已经下了大力气了，预想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刘胤是个性子比较沉稳的人，嘴上只和李嗨说等凯旋回来还要设宴，到时候请李嗨一定过来赴宴，并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可李嗨已经从刘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别样的神色，这神色同李嗨当初在蒲洪的眼中见过。
一边的刘翼没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只是看见自己的小主人和李嗨说的高兴，还约着以后继续喝酒，想着将来请李嗨继续给自己出主意做生意的事情算是定下了，于是也高兴的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于是李嗨同刘胤告别，和刘翼骑着马回到了扎营之处。
刘翼毕竟体重摆在那里，这一晚上奔波的实在疲劳，就是现在这晚上还算凉爽的天气都让他留了一身的汗，看着李嗨到了地方之后，就向李嗨挥了挥手就离开了，想必是十分想念自己的冰块。
骑了一会儿马，李嗨觉得身上的酒气似乎都散掉了，而且出了一身的汗又被夜风一吹，觉得凉快的厉害。
虽然想倒头就睡，可是李嗨还是在自己的帐篷里取出了换洗的衣服，换上了罩在‘连衣裙’上的内衬，直接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说来也奇怪，李嗨发现虽然身上除了很多的汗，可是这‘连衣裙’上面却没有一点汗味，反而是刚才换掉的内衬上汗腥气十足，这‘连衣裙’自从穿上以后，李嗨就没有换洗过，可‘连衣裙’上面并没有半点味道，依旧洁白如新，没有半点污渍。
想着‘连衣裙’已经救过自己两次，李嗨也不禁有些迷信了，觉得这‘连衣裙’对于自己像是护身符一样的存在，而且很明显还有更多神奇的功能等待自己发现。
而光是‘连衣裙’刀枪不入的特性就足以让李嗨躲避很多危险，在李嗨想来就算是刘曜穿的宝甲都不如自己的‘连衣裙’。
虽说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可身为现代人的李嗨自然很熟悉这个时间段，没有手机来玩确实让李嗨睡觉的时间提前了，可今天晚上李嗨办了一件大事，自然现在还心潮澎湃，开始回想起自己给刘胤和刘翼说的话里面有没有什么漏洞。
这个习惯其实也是李嗨原来的职业习惯，毕竟他的职业虽然要说很多话，可是说出去的话自然要很谨慎。
想起给刘胤说的法家，李嗨也开始审视自己当初选择学法律是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法家的拥护者。
只用了不到一秒钟，李嗨就知道了自己确实是崇尚法家的人。
古代的法家对于法律其实太过严苛了，动不动就是皮肉之刑，说起来自然令人头皮发麻。而现代的法律虽然不完美，可已经很好的和人类社会契合在一起了。
在李嗨认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永远不是什么建筑和高科技，而是从懵懂之时就完善到现在的法律，很多古老的法律在现代法律中也能找到影子。
李嗨是相信法律的，认为法律是完善人类社会，建设更美好明天的最佳手段之一。法律更是弱者向强者索取合法权利，用来惩罚罪恶最好的方式，法律几乎已经和文明画上了等号。
李嗨的思绪越飘越远，想起了当初在学校里的点点滴滴，不时牵着嘴角笑了起来。
谁知这时候徐大居然闯进了李嗨的帐篷中，看到李嗨还没有休息先是送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李校尉，还好你没睡，要不然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外面那人了！”
李嗨坐起身子，问道：“谁？难道是坞里派来得人？”
帐篷外的秦无衣一身黑色劲装直接就闯进了帐篷内，虽然秦无衣还蒙着面，可他那双眼睛李嗨是再清楚不过了，毕竟当初李嗨可是被秦无衣几乎追了一个晚上。
张瑰这时什么操作！
李嗨先想到的就是张瑰这个自己一直不怎么猜得透的女人，除了她每次出场给自己带来的震撼，还因为张瑰确实是自己见过最聪明，最漂亮的女人了。
而秦无衣就是张瑰手下的，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在李嗨的猜测来看，自然是张瑰可能有了什么奇思妙想。
秦无衣进到帐篷里不吭一声，直接单膝跪地跪倒在李嗨的床榻前，再也没有作声。
一旁的徐大显然有些尴尬，指着秦无衣对李嗨说道：“李校尉莫生气，你先前和我说要救那人的事情我告诉坞主了，不知坞主又什么吩咐，居然让这小子过来了，不如现在就让无衣说说看吧！”
徐大的解释没有逃出李嗨的认知，毕竟徐大也是张瑰的手下，这趟跟随刘曜出征蹦来就没有去救李矩的计划，这不过是李嗨这几天才想到的，而李嗨要做成这件事自然是需要子午坞的力量的。
李嗨已经算定自己若是告诉徐大的话，张瑰自然会知道。而且李嗨本来就想通过徐大的嘴来告诉张瑰，李矩也确实是个良将，他现在落难，以李嗨对张瑰的了解，自然也会对自己的计划和想法感兴趣。
只是秦无衣的到来李嗨确实没想到，想着有徐大他们来帮忙的话应该是十拿九稳，这下秦无衣出现可是张瑰那女人又有了什么新主意。
女人虽然很善变，可李嗨还是相信张瑰的智慧和胆魄的，自己就李矩的计划自然不会受到张瑰的反对，于是李嗨就开口向秦无衣问道：
“无衣，若是坞主有什么话，或者让你来做什么事，你说就是了，这附近都是自己人，不用顾忌！”
秦无衣听到离得话之后，并没有吭声，反而打了一个呼哨，顿时李嗨的帐篷外面又出现了许多和秦无衣打扮一样的人，李嗨并没有熄灭帐篷里的油灯，那帐篷外的人影被灯光映的晃晃悠悠的，仿佛是早就埋伏好的刀斧手一样。
“匿字营余下六十六人向主上报道！今后匿字营为主上马首是瞻，还请主上发落！”
听到秦无衣从嘴里蹦出这句话，李嗨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抽搐着一边的脸皮，指着自己向秦无衣问道：“你说的‘主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