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结束产假
过了“五一”,林美惠要去艺术团里上班了。一则产假已经休满,二则艺术团马上要面临解散。
冶建职工艺术团是计划经济的产物,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渐深入,冶金建筑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冶建集团这两年经济效益不比从前,在集团职工代表大会上,有职工代表提出艺术团有没有必要保留的问题。考虑到人员安置问题,集团党委还没有做出解散艺术团的决定,但提出要限制其发展,逐渐消化现有人员。前不久,老团长退了,副团长车骏向聂总提出,全团翻牌为三产公司,经销各种工业和民用商品,冶建集团各企业、职工及其家属就是一个稳固的大市场,此举也正迎合了全民经商办企业的大势,不但可以消化艺术团现有的员工,还可以安置集团职工子女。聂总觉得车骏的这一想法非常可行,就在集团党委会上提出了这个议题,结果获得大家一致赞同。所以,艺术团现在已经处于休克状态,不再承担演出任务,而是谋划组建冶建集团第三产业公司有关事宜。
林美惠休产假的时候就听到团里的同志来家里说起过这件事,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样迅速。她担心再不上班,恐怕连岗位都会不保。
晚上,钟山下班回家,林美惠已经做好了晚饭。美惠的晚饭,不过是电饭锅煮饭,西红柿炒鸡蛋等简单菜品,因为虾爬子正是上市季节,白天推子星去菜市场逛时顺便买回二斤,所以今晚的餐桌上又多了一道蒸虾爬子。钟山进屋就闻到了海鲜味,笑道:“林大厨今天烹制海鲜大餐了嘛!”边说边去卫生间洗手,抱起因妈妈忙着打点晚饭而得不到关爱正气得哇哇啼哭的子星。
钟山高高举起子星,子星眼泪还没干,就咯咯咯地笑起来。钟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跳蛙,上满发条,放在地板革上一蹦一跳的,子星挣脱了爸爸的怀抱,跟着跳蛙后面爬。美惠说地下不凉么,当爹的就是心粗。
饭桌上,钟山抱着子星,只能用一只手吃饭,自然腾不出手吃虾。
林美惠一边给丈夫剥虾,一边说:“钟山,咱艺术团要翻牌,变成三产公司。我不想经商做买卖,也不是那块料,还是最喜欢唱歌,你知道的,当演员是我从小到大的理想,刚刚实现一半儿,这就要半途而废了。你回家跟你爸爸说说呗,动用一下他的老关系,看能不能把我调到市里的歌舞团去。”
钟山说:“老爷子都退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人家还能不能给他这个面儿。这样吧,明天就是星期天,咱俩回去一趟呗,上周因为我这边工作忙都没有回去,爷爷奶奶也该想孙子了。”
第二天早晨,钟山两口子没有吃早饭,只给子星做了半小碗细面条喂了。
钟山说:“我妈一定包好了馄饨等我们呢!我们不去,只能放进冰箱里先冻起来。”
三口人进门,母亲果然已经包好了一帘馄饨,正犹豫该不该放冰箱里。林美惠乐了:“你儿子隔二里地都能闻到香味儿,早晨说啥也不肯在家里吃饭,非嚷着要来吃妈包的鲜肉馄饨。”
母亲笑了:“想吃还不容易,只要你们搬回家来住,包你天天早上有馄饨吃。”
父亲这时也从外面晨练回来了,见到小孙子,乐呵呵地抱过来,“几天不见,大孙子又长胖不少啊”,边说边又是搂又是亲的。自从有了孙子,钟树林烟比过去少抽多了,每当有抽烟的意念,就选择到楼下看下相棋,或者去公园散散步。这次不是因为老伴儿强烈反对,而是他的自觉行动,他不想让自己浑身的烟味儿熏着小孙子。
林美惠在公公面前坐下来,说:“爸,我们艺术团要转成三产公司了,我还是想当歌唱演员,您跟市里的歌舞团说说呗,把我调过去行不行?”
钟树林把跃跃欲试扑向妈妈的孙子交给儿媳,说:“巧了,我刚才在公园遛弯正好碰上了副团长马晓刚,他说市歌舞团现在几乎接不到什么演出任务,也面临跟其他院团合并或解散的问题。你调到那里,跟现在的处境不是一样么?”
听公公一番话,林美惠表现得大失所望。半晌,说:“都怪我自己,早早生个孩子,什么好事都耽误了。去年煤炭文工团来我们团挑人,团里的李木子就被选中了,她歌唱得还没我好呢。可是人家是个姑娘啊,我却挺着个大肚子,有什么法子。”
正在帮助妈妈煮馄饨的钟山插话说:“你可别拉不出屎赖地球没引力,不生孩子你就成郭兰英、李谷一啦?有能耐你考中央音乐学院去。”
林美惠气得白了丈夫一眼,因有公婆在,也不好发作。
吃过早饭,林美惠请公婆帮着看两个小时孩子,说马上要上班了,让钟山陪她去百货商店买两件新衣服。
一出门,林美惠就说:“钟山你别老气我好不好,你儿子还正吃他娘的奶水呢,给儿子气断粮了看你怎么办!”
钟山笑着说:“逗你呢!我不信你这个当娘的那么狠心,会断了我儿子的军粮。我只是想告诉你,要随遇而安,别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一切听从组织安排,让咱干啥咱就干点儿啥。演员也是吃青春饭的,就你那个企业的破艺术团,还能唱一辈子啊!”
林美惠心里不服气,嘴上却说不过丈夫,只能选择沉默表示不满。
来到百货商店,林美惠特意到职业装柜台,挑了一套米色短衣长裤西服,一件白色乔其纱衬衫。说:“转三产公司后,我就是公司职员了,这套衣服正合适。”钟山不得不佩服美惠的选装品位,只可惜这套职业装穿在一个尚在哺乳期的母亲身上,怎么看都不搭,更何况她的头发还是胡乱地一扎,毫无职业女性的气质。
回来的路上,林美惠挎起钟山的胳膊,说:“要不你跟咱爸说说,让他跟邹台长打个招呼,请邹台长跟聂总说说,把我调冶建集团机关得了。不当演员,当个机关干部也行啊!”
钟山气得甩掉林美惠的胳膊,把帮她提着的装新衣服的塑料口袋也塞给她:“你可真会想!”
第三十章 蔓妮求助
转眼三年过去了,钟山已经成为青山日报财贸部乃至全报社当之无愧的业务骨干,进报社第二年就入选报社三名最佳新人之一,第三年被评为十名最佳职工之一,一些重大题材,孟总有时会亲自点将,由财贸部记者钟山担纲。孟总当时承诺的住房也于第二年年底兑现了,是南山小区的一处五楼42平一室一厅单元房,经过简单装修,一家三口就搬了进去。来报社一年多就分到了房子,这是青山日报社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同事们中当然会有羡慕嫉妒的,但大多数人对孟总的识才爱才之举表示赞赏。钟山也在青年记者中树立了一个标杆,让他们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钟山调到报社的第二年,孟总在编辑部实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改变过去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的旧有管理模式,引入甲乙丙丁稿考核机制,要求记者每月必须完成三篇甲稿。这一改,那些平时靠写小豆腐块混日子的记者日子难熬了,财贸部跑商业局的记者薛蔓妮就是其中一个。
薛蔓妮的父亲是报社老总编辑的司机,她17岁就来报社上班了,先是在印刷厂拣字车间当一名拣字工,后来读了个一年期社会办学的新闻培训班,拿到了一张大专文凭,父亲就求老总编,把女儿安排到编辑部当一名记者,由群工部接电话的热线记者,又转到财贸部跑片记者。老五王学礼就曾不服气地对钟山说:“你到财贸部我服气,本事在那摆着呢,她薛蔓妮凭什么,不就是靠老子那点儿关系?现在听说跟你们主任也不清不楚。”
薛蔓妮只长钟山一岁,工龄却长他8年,俨然已经是报社的老人儿了。钟山刚来报社那一年,薛蔓妮确实每次采访都拉着主任刘权威,与钟山则只是见面点头的关系。第二年,她开始对钟山表现出特殊的热情,有时放他办公桌上一只洗好的桃子,有时把采访单位送的一条领带、一件衬衫转赠给钟山,理由是这领带或衬衫图案或型号与自己老公不搭。这时,钟山也开始注意这个薛蔓妮,个子不算高,大约不足一米六,人长得瘦瘦的,脸色发黄,常常要擦粉底打腮红才能改善脸色。最引起钟山注意的是她那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薛蔓妮平时话不多,可是这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
钟山大概了解一些薛蔓妮家里的情况,她丈夫是冶建三公司一名工程队长,长年在外地施工,孩子由自己的父母帮助照看,所以,她的家庭负担不重,才有条件每天上班头脸和身上都打扮得十分精细,看起来是个非常讲究生活品质的人。
钟山后来明白了,薛蔓妮跟他套近乎,无非是想让他帮助完成甲稿的任务。刘主任带她出去,只能是吃吃喝喝拿点纪念品,对她写新闻稿不能提供丝毫帮助,因为刘主任本身也是业务能力平平,靠论资排辈坐到了主任的位置。
这天,薛蔓妮采写了一篇商业局在全系统内公开选聘一百商店经理,一位基层采购员凭借多年在商场上积累的经验参加应聘,在招聘会上侃侃而谈,最终赢得评委赞许,被选聘为一百经理的新闻。她写好稿子拿给钟山看,是一篇800字不到的消息,说这个月还差一篇甲稿,就指着它出菜了。钟山翻看了这篇四页稿纸的稿件,通篇逻辑混乱不知所云,他感到奇怪,平日里古灵精怪说话有头有尾的薛蔓妮,怎么写起新闻稿来就像个白痴,文理不通,语法不通,错字连篇,想改,却无从下手。于是,让她复述一遍事情的经过,在面前铺上稿纸,半个多小时后,一篇眉标为“市商业局打破老规矩在全系统内公开选聘一百商店经理”,主标为“采购员脱颖而出全凭两个字:能力”的消息就完工了。钟山把写好的稿子从本子上撕下来交给薛蔓妮,薛蔓妮赶紧接过去,一边连说“谢谢”一边铺开自己的稿纸一字一句地认真抄写起来。
第二天早晨,这条消息就上了《青山日报》头版头题,老梅还配发了一篇题为《打破老规矩搬走铁交椅》的短评。下午甲稿评选结果公布出来,薛蔓妮的这条消息毫无悬念地被评为甲稿。大家围在评报栏前观看时,石编辑悄悄对钟山说:“薛蔓妮不知怎么突然头脑开窍了,以前总编室谁见到署着她大名的稿子谁头疼,避之唯恐不及,受不了那种折磨。我编她一篇小稿子,得出去抽好几次烟才能完成,真是驴唇对不上马嘴。这篇消息,我竟然几乎一个字没改。”
见钟山笑而不答,忽然有所醒悟:“是你小子捉刀代笔吧?我说怎么看起来风格这么熟悉!”
第三十一章 落荒而逃
晚上下班前,部里其他人都不在,钟山正在赶写一篇明天就要交稿的人物通讯,他想趁清静晚回家一会儿贪个黑提早写完,明天上午好安排其他采访。
这时薛蔓妮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了,把一个装有大型变型金钢玩具的纸盒子放在钟山办公桌上,说:“谢谢你呀钟山,在这个月最后一天帮我完成了甲稿任务,不然我这个月奖金就要被扣了。扣点儿钱事小,关键是没面子呀。这个玩具是给你儿子的,男孩子都爱玩儿,我儿子就超喜欢。”
钟山忙推辞道:“一个部的同事,举手之劳的小事儿,你又何必这么客气,这玩具我可不能要,还是留给你儿子玩儿吧!”
“我儿子已经有好几个了,这个是专为你儿子买的,你就别再跟我客气啦!”薛蔓妮不推玩具,而是直接推钟山的胳膊,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真诚地望着钟山。
这双眼睛传递的电流足够猛烈,令一般男人都难以抗拒,钟山也被小小地电了一下,只好缩回手,说:“那我就替我家钟子星小朋友谢谢他薛姑姑了。”
薛蔓妮说:“我儿子上小学了,许多玩具都不玩儿了,放家里也白占地方,哪天你有空去我家,我挑一些还比较新的给你儿子,就不必再花冤枉钱买了。”
钟山口头应承,并没有往心里去。
被薛蔓妮扰乱了思绪,钟山手上的人物通讯写不下去了,剩下的部分只能明天上午完成。
第二天早晨,钟山依旧是部里第一个来上班的,先打了开水,又用拖布擦了地板,正在用抹布抹办公桌上的灰尘,刘主任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接过电话,是薛蔓妮打来的,她在电话那端说:“钟山啊,我这个月的任务完成了,今天给自己放一天假,放松放松心情,收拾收拾家,收拾出了一堆玩具,我一天都不出去,你什么时候没事儿了过来取呀。我家住东风街二号三单元202室。”
写完通讯,把稿子放到刘主任办公桌上用镇纸压好,下楼吃过午饭,钟山想起了薛蔓妮早晨的电话,就骑着自行车离开报社。
按照薛蔓妮给的地址来到东风街二号,敲开三单元202房门时,钟山愣住了,薛蔓妮穿了件粉红色睡袍,**着前胸,趿拉着一双红色棉拖鞋,平时盘起的长发自然散落着,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客厅里放着个白塑料袋,里面装着小手枪、小汽车等几样玩具。
钟山有些尴尬,说:“不好意思,打扰你睡午觉啦。这些玩具是送给子星的吧?我拿着马上就得走,下午还安排个采访呢,一会车就来接。”
扯出这番谎话,钟山自己脸竟然有些发热。
薛蔓妮脸上滑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失望表情,说:“第一次来我家,来都来了,就坐一小会儿嘛!”说罢,就从客厅茶几上果盘里的一串香蕉上掰下一个,剥了前端,递给钟山。接着,又扭过身拿起水杯,撕开封口倒进雀巢三合一速溶咖啡,在饮水机上接开水冲咖啡,把杯子捧在手上,用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看钟山吃香蕉。
门外有人上楼的声响,还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钟山站在客厅地中央,三口两口吃了香蕉,甚至因为口太大被噎了一下,然后在茶几上放下香蕉皮,拒接了薛蔓妮递过来的咖啡,提起装有玩具的塑料口袋说一声“拜拜”,就头也不回一阵风似地开门跑下楼去。骑上自行车拐出胡同时,心还在狂跳不止。
作为一个成年人,钟山当然明白薛蔓妮邀他来家里的意图。内心中一个“小我”跳出来怯怯地说:“卸了妆之后的薛蔓妮,真有几分像大学里的学姐王丹宇,方才的情境下,我如果抱了她,吻了她,甚至拥她上床,应该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这一落荒而逃,反倒伤了一个女人的心。”旋即,内心中另一个“大我”又站出来理直气壮地说:“你有没有想过那样做了以后会怎么样?两个人在一个办公室今后相处该有多尴尬?她丈夫忽然回来撞到了怎么办?林美惠知道了这件事又该怎么办?”
钟山脑袋里两个“我”跳出来打架,弱小的有韧性,强大的有威力,谁也不服谁,一时间打得是难分伯仲,打得人头都要炸了。一抬头,已经到了报社楼下,刚停放好自行车,就听到人事部贾主任在后面喊:“小钟,你这大晌午的跑哪去了?我正到处找你呢,上楼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第三十二章 接受任务
钟山随贾主任来到人事部办公室,贾主任坐在自己的转椅上,示意钟山坐到对面的空沙发上。
贾主任说:“是孟总让我先找你谈一谈,听听你的意见。咱《青山日报》明年要由日出四个版扩至八个版,这样就需要扩充采编力量,除了继续接收高校毕业生外,还计划建立安台记者站。孟总说你来报社三年多了,一直在财贸部工作,可不可以考虑领办记者站?一来可以熟悉一下农村的情况,拓展新闻报道视野,二来可以锻炼组织领导能力,将来能够挑起更重的担子。现在记者站还没有挂牌,只能叫筹备组,你如果同意去,就先任这个筹备组组长。”
钟山听明白了,这是孟总对自己的器重和培养。对于一个大学毕业刚刚三四年又有理想有抱负的新人来说,面对这样的好机会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立即站起身来说:“贾主任,您现在就可以回复孟总,就说我同意去安台。也非常感谢孟总和贾主任对我的看重和栽培。”
贾主任笑着说:“小钟啊,你是咱报社不可多得的人才,趁现在还年轻,好好干吧!”
钟山说:“谢谢贾主任的鼓励,我一定会努力的。如果没别的事儿,我就下去采访啦!”
安台县计划经济时期是青山地区的产粮大县,改革开放后又建起了辐射周边几百公里的小商品批发大市场,市场经济十分活跃,经济总量占据全青山地区的半壁江山,两年前已经升格为县级市。报社在这里建记者站,无论从新闻报道还是广告收入考量,钟山认为孟总的想法都非常有现实意义和长远思想。而选择他一个新人做记者站站长,新人新部门,确实可以有一番新作为。想到这里,钟山内心中一阵小激动。中午头脑中参与打架的那个“大我”这时候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把那个“小我”彻底拍倒在地上。
钟山也想到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子星刚上幼儿园,这个时期一直早晨由钟山送,晚上由林美惠接。美惠的三产公司正在组建公关部,她昨天晚上回家说,公司经理车骏有意让她出任公关部经理,并跟钟山商量,今后去幼儿园接子星的任务就得由两人共同承担了。他如果去安台市筹备建立记者站后,一周只能回家一次,谁去幼儿园接送孩子显然是个现实问题。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也只能再求助他们了。这三年子星都是他们帮着带的,孙子上幼儿园,老两口刚刚喘口气。上个月,父亲带母亲随夕阳红旅游团去了趟华东五市旅游,母亲平生第一次走这么远去这么多地方,回来后好一阵激动,跟楼上楼下的老邻居绘声绘色地讲述一路上的见闻,言语表情中充满了自豪。如果被孙子拴住,老两口又只能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哪里也不能去了。而且,父母都是六十几岁的人了,母亲还做过大手术,带孩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钟山头脑中“两个我”又开始打架了,这次更是打得难解难分。
钟山电话约了美惠,说晚上带子星去父母家,商量商量孩子怎么安排。然后,又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父母三口人晚上要回去吃饭。母亲放下电话,立即同老伴儿欢天喜地去菜市场采购各种食材,准备让儿子一家三口好好吃上一顿像样的晚餐。
三口人进屋时,丰盛的晚餐已经摆好了,爷爷奶奶见到大孙子,自是喜上眉梢。饭桌上,钟山跟父母说起了将被报社派往安台市任记者站筹备组组长的事,林美惠赶紧接着说了自己也受到公司重用行将担任公关部经理的事,两人都说接送子星成了麻烦。
母亲乐了:“这算啥麻烦,我大孙子就住奶奶家好了,我跟他爷爷负责接送,你俩平时该干啥干啥,一个礼拜把孩子接回去一次就行。”
林美惠说:“这样就太辛苦您跟我爸了。”
父亲说:“没啥辛苦的,咱老两口子闲着也是闲着,有大孙子陪伴,还能延年益寿呢!他奶奶做饭也会更加上心,我老头子也可以跟大孙子借光改善改善伙食啦,再不会上顿炸酱面下顿混汤面了。”
子星也插嘴说“奶奶做饭最好吃,姥姥做饭不好吃,妈妈做饭最不好吃”,一家人都笑起来。
美惠问:“子星将来做饭好不好吃啊?”
子星一脸严肃地说:“我是男人,不用做饭。我爷爷我爸爸就不做饭。”
一家人又都笑起来。
第三十三章 故人重逢
派财贸部记者钟山去安台市担任青山日报社安台记者站筹备组组长一事,在星期四下午的编委会上讨论通过。星期五早晨,这一人事变动的社内通讯就发到了各部门。
一大早,王学礼就来到财贸部,见只有钟山一个人在,就坐下来,高兴地说:“五哥没说错吧,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咱报社的未来就看七弟你的啦!你五哥就是八月十五晚上的小兔子,跟月亮借光啦!对了,周六晚上,我安排,咱哥五个得庆祝庆祝。”
按照编委会的决定,钟山要利用这两天时间做一下工作交接,下一个周一就要与安台市接洽,研究组建记者站有关事宜。孟总让钟山提前联系一下,下周一他要亲自把钟山送到安台市。
钟山的财政金融片先由主任刘权威代管,有采访任务部里记者轮流承担,马上又要有一批新大学毕业生到报社工作,分给财贸部的据说是一名女生。周六上午,钟山又给安台市委宣传部打了电话,约了下周一孟总与安台市主要领导见面的具体时间。
忙完了这些,抬眼一看墙上的钟,已经11点了。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一接,是王学礼,电话里说:“中午别在食堂吃了,我晚上请大家在食为天吃饭,毛纺厂给安排的,咱俩中午提前过去把房间订下来,先试吃一顿。下午,哥五个没事的可以提前出来,跳跳舞。你说咱们哥七个,老大早早走了,老四去了南方,你又要去安台,哥几个再不会像以前那样想聚就聚了。”
钟山本想利用下午时间再琢磨琢磨建记者站的具体事宜,可是又不好驳五哥的美意,只好应承下来。
二人下楼,王学礼拦了一辆出租车,先拉开前门在副驾驶位置上坐了,明显是抢着付费。
车上,王学礼说:“今天我给你带来一个老朋友,我昨天采访时见到的,人家说一直关注你的,你报纸上发的每一篇稿子人家都认真拜读,比小说都好看,这还不算,还剪下来作为自己写新闻稿的教材。”
钟山说:“老五你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王学礼回过身,一脸坏笑地说:“春药!包你吃一回想两回,吃两回想三回。”
老五说话一贯没正经,钟山自然也不当真。
二人来到食为天,上至二楼,走进“水仙厅”,冶建公司的宣传干事徐美玲竟坐在那里。这次穿的不是深蓝色工装,而是一条黑地儿红色碎花长袖束腰人造棉连衣裙,透着十足的女人味儿。
见二人进来,徐美玲急忙站起身,说:“钟大记者,好几年不见,听说你高升啦!”
钟山说:“哪里是什么高升,就是总编见我年轻,让我多扛点儿活。”
三人落座,预先点好的四菜一汤也陆续上来了。王学礼要了八瓶啤酒,三人面前各摆两瓶,另外两瓶放在一边。
徐美玲忙说:“我不会喝酒的,最多一杯。”
王学礼说:“那你得自己找帮手,我看就由你的偶像代劳吧!”
徐美玲连忙把酒往钟山面前挪,钟山急着往外推,两人的手不经意碰到了一起,都有点不好意思。
王学礼说:“你俩就别谦虚啦,先倒上干一个,为一别三年今日重逢,为思念的人儿终于相见。”
钟山说“学礼你没喝就高了”,见徐美玲已经把两人的杯子斟上酒,意思是响应老五的倡议,也只得端起杯子,轻轻撞一下,共同干了。
这时候,老五的女伴儿李雨田推门进来了,坐在老五身边说:“刚打点幼儿园的孩子们睡下我就赶来了,下午跟园长请了假,陪你们跳舞。”又转过脸对王学礼说:“你儿子上午又淘气了,抢人家小女孩儿手里的玩具,人家不给,他还把人家推个跟头。我没客气,把他狠狠批评了,他如果回家告状,你可别埋怨我没护着他。”
“这小子,一点儿也不随他老子,女孩儿是用来哄的,不是用来打的。”王学礼此言,把在座的三个人都逗笑了。
几年相处,钟山知道哥六个家里妻子之外都有一个酒场舞场上的异性伴侣,这个李雨田是王学礼儿子王硕幼儿园的老师。哥几个常开玩笑说,老五你儿子快上小学了,得赶紧物色新舞伴啊,你儿子将来上大学,你是不是还要发展个教授女朋友啊?
钟山因为与王学礼走得更近,所以对他的事情了解得更多些。这个李雨田有过短暂的婚史,刚结婚不久,就发现丈夫隐瞒了重症肝炎病情,将来也许连孩子都不能要,所以李雨田什么财产都没要,果断地与他离婚净身出户了。与王学礼在一起,完全是李雨田倒追,理由是见到来接送王硕的王硕妈,觉得从外形上看与王学礼完全不般配,她替这个王大记者鸣不平,当然潜台词是自己才与他更合适。
王学礼私下里对钟山说:“李雨田总磨我跟你嫂子离婚,给她个名分,这怎么可能呢?她一开始追我也没提这样的条件,我也没给她什么承诺啊!你嫂子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本身又无过错,我凭啥休了人家另娶别的女人?情人,不过是逢场作戏,何必要认真呢!”
每次钟山吃饭一个人来,哥几个都打趣儿说:“几位小嫂子,赶紧给七弟物色个女朋友。”见钟山只是笑着不予回应,也只当作笑话说说就过去了。这次老五把徐美玲带来,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发展她作为钟山的特殊女伴。钟山头脑中的“两个我”又跳出来打起架来,三瓶酒下肚,那个原本羸弱的“小我”居然开始占据上风了。
下午,王学礼、李雨田、钟山、徐美玲四人带着微微的酒意来到舞厅。昏暗的灯光下,钟山搂着的徐美玲一会儿幻化成那个香消玉殒的大学同学杜芳菲,一会儿又变成方静,一会儿又成了王丹宇、薛蔓妮,一会儿又回到了同船共度的那个夜晚……他把她搂得更紧了,脖颈和下巴上,能感受到她呼出的细细的温热的气息。
第三十四章 蛟龙探海
“北派七侠”中的老大阎青山已经不在了,老四许继明下海去了南方,留在青山的只剩下哥五个。五个人无论哪一个有好事儿,都要在一起欢聚一番共同分享喜悦。今晚,食为天“水仙厅”里的五男五女喝下了五瓶高度白酒,钟山作为当晚的话题男主角,当然喝得更多。先还是偶尔抵挡一下,到最后却自己主动倒酒主动干杯了。喝得人影晃动声音遥远眼前发黑。
钟山变成了一条蛟龙,孟总化身为老龙王,命他去东海探听敌情。他一头扎进黑暗的海底,身上的鳞片好重好重,忽然发现前边有一束光亮,光亮处有一条白鳍豚,心想,白鳍豚怎么由长江游到了东海?白鳍豚一转身就幻化成一条好看的美人鱼,美人鱼的身材凸凹有致,长着一张徐美玲似的包子脸。美人鱼引导他这条蛟龙来到一处淡粉色的珊瑚礁上,珊瑚礁柔柔软软的,躺在上面很舒服,身上的鳞片也感觉不那么沉重了。他只是觉得好温暖好舒服,想伸手抱一抱美人鱼好看的腰肢,却怎么挣扎也抬不起手来。
半夜里,钟山迷迷糊糊醒来,直觉得喉咙干渴难耐,伸手去摸床头灯想找水喝,却摸了个空。再一划拉,摸到了一头陌生的短发,不是林美惠的长卷发,酒一下子醒了一半儿。
徐美玲起身踩亮地灯,钟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我怎么睡在这里?”又见自己还穿着衬衫外裤,只是领口衣扣和皮带松开了,再看徐美玲,穿的是一套纯白色家居服,紧张的情绪略微有所放松。
徐美玲把一杯温开水递到钟山手中,说:“你那几位哥哥把你交给我,就各自跑掉了,我又找不到你家,只好把你带我家来了。”
“我没做啥越格的事吧?”钟山揉了揉眼睛,认真地问。
徐美玲吃吃地笑了:“你想做啥事?现在也不迟呀。”
钟山没想到短短三年不见,小家碧玉般的徐美玲竟变得这样轻佻起来。
徐美玲看出钟山的心思,说:“你一路嚷着要去东海,下出租车吐了好几起儿,我好不容易把你弄上楼,怕你躺着不舒服,才帮你宽了衣解了带,你说你都醉成这样了,还能做啥越格的事儿?”
钟山问:“真不好意思,今晚确实是喝大了,竟然在你家睡了半宿。你老公和孩子呢?”
徐美玲伤感地说:“我去年就离婚了。老公下海发了大财,带着小三儿跑了。这不是今晚有饭局嘛,女儿住在了姥姥家。”
钟山看徐美玲悲苦的表情,忽然对这个女人生出几分怜爱,心说,怎么好女人命运都这么不济?心里这样想着,眼神也自然变得温柔起来。
徐美玲又说:“钟山,你不知道,从见到你第一次起,我对你的印象就特别特别好,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林美惠,几辈子修来的福,找到你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好老公,真的是人中的龙凤。后来看你拍的电视专题片,读你写的新闻稿,证明我真的没有看错人。如果早认识你,我说什么也要把你追到手,为你当牛做马都行。我虽然没有林美惠长得漂亮,但是我会用加倍对你的好去弥补。”
钟山笑道:“你把我夸得我都不知道北在哪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家林美惠还总说这辈子瞎了狗眼找了我呢!”
徐美玲说:“她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也不会跟她抢你,我痛恨小三儿,自己怎么可以再去做小三儿?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希望你能认我这个朋友,希望你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能偶尔关心关心我。”
徐美玲的一番话把还没有从酒醉中彻底清醒的钟山搅得更加糊涂,他不知道既不是第三者又偶尔去关心关心,这样的人物关系该如何相处。抬头看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已经下半夜两点了,忙扣上衣服扣子,紧了皮带,说:“我没跟家里说今晚不回去,他们会着急的。”
见钟山执意要走,徐美玲现出失望的表情,送钟山到房门口,忽然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把一张包子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钟山感受着这张如少女般可爱面孔舒适熨帖的肉感,内心中的“两个我”又开始激烈打斗起来,正当那个“小我”渐渐占了上风要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时候,徐美玲却突然松了手,抬起头,幽幽地说:“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第三十五章 派驻安台
周一上午,钟山随孟总坐报社的吉普车前往安台市商谈组建记者站事宜。
车离开市区,驶入通往安台市的省道,车速开始加快,车内的空调散发着宜人的冷气。
时令已经入夏,钟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满眼是郁郁葱葱的绿,路两侧是笔直的白杨树,田野里是雨后正疯长的一望无际的庄稼。
钟山想起了12岁那年一个人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去乡下大伯家的往事。那一次,他个子矮,被一车的乘客包围拥挤着,看不到路两旁的风景。这一次,他坐在前面,沿途风光尽收眼底。想起大学毕业后这四年来取得的工作成绩和即将开始的崭新事业,更是豪情万丈壮志凌云。
孟总问:“小钟啊,组建记者站的事,你有什么自己的打算?”
钟山回过头,微微侧着身子,对坐在司机后边的孟总说:“孟总,我这两天思考了一下,当务之急共有三件事:第一,是记者站选址问题。我星期六已经跟安台宣传部分管新闻工作的王家榆副部长沟通了,他答应帮助协调;第二,是选记者问题。我算一个记者,报社总部暂时不用派其他人来,可以借助当地的力量,安台有自己的内部刊号安台市报,安台市报记者都可以作为我们的特约记者,当然稿件质量得由我们把关,这一点,也与王副部长初步达成了一致;第三,是创收问题。组建记者站,为即将扩版的报纸扩大稿源是一个目的,另一个主要目的是增加广告收入,安台是青山地区经济发展最活跃的地区,我们组建记者站后,要迅速抢占先机,培育广告市场,这方面,倒需要招聘几个专门人员去做,先期,我觉得先招三至五名,留一名在记者站负责接待工作,其他人员下去跑业务。”
孟总一边听钟山谈自己的想法,一边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他最欣赏钟山的地方,就是他写文章和言谈的逻辑缜密性。这三个方面,正合了他的心意,而且比他想得还要细致周到具体,而且有的方面已经开始落实了。心说,这个年轻站长确实没有选错!
安台市对青山日报社组建记者站的事非常重视,市委邹书记亲自接见了孟凡野和钟山,并当场拍板腾出安台宾馆一楼两个房间无偿提供给青山日报社,作为记者站办公场所,桌椅、电话、传真机等办公用品都给置办齐。
告别邹书记,在去往安台宾馆吃饭的路上,宣传部王副部长悄悄告诉孟总和钟山:“邹老大当你们面没说,已经给我们宣传部下死任务了,每个月必须得在《青山日报》发一篇关于安台的头版头题。这我哪里能做得了主啊,还得请孟总和钟站长襄助啊!”
孟总说:“没问题,到时候你找钟站长要账就行啦!”
来到安台宾馆,王家榆先带孟总和钟山参观了准备拨给他们做记者站的两个房间,每间都有四十多平,采光也好。孟、钟二人都表示十分满意。
午饭后,钟山对孟总说:“我既然来了,今天就算第一天到记者站上班,这一周都不回去了,下周,如果孟总有时间的话,可以来视察一下记者站建设情况。
一周时间,钟山做了四件事。
一是完成了记者站办公场所的装修布置工作。将两个大房间中的一个隔出两间,里间作为站长办公室,摆了一个写字台,一组书架,两个沙发。外间作为采编室,摆了四个办公桌和两组卷柜。另一个大房间作为广告室,依照现代化写字楼的风格,装了六个半透明单独小隔断。
二是完成了特约记者的协议签订工作。与安台市报十名记者签署了特约记者协议,内容包括稿件数量、质量、稿酬支付方式等。
三是已经达成了三名广告人员的招聘意向。令他感到不爽的是,王家榆副部长把自己的侄子安插进来了,钟山与这个王文涛只见一面,就看出他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主儿,又不好驳王副部长的面子,因为近一周的工作都是王家榆在提供大力支持,没有这点个人利益在里边,大概也不会这样卖力气。心中感叹:工作和生活,有时都需要做适当的妥协啊!
四是采写了一篇安台市的头版头题长篇工作通讯,题目是《在希望的田野上》,从农业、工业、现代服务业发展以及居民生活改善等多维度,展现了安台市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三年来取得的可喜发展成果,文章洋洋洒洒三千字,既有思想有高度,又有情感有文采,读起来令人荡气回肠。
星期五,通过传真把稿件传给青山日报总编室后,钟山给孟总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周来的工作进展情况。并邀请孟总如果工作不忙,周六可以前来视察。
孟总在电话里兴奋地说:“不是视察,明天我就去直接给记者站挂牌,宣告记者站成立。你那边紧锣密鼓,我这里也不能坐享其成呀,已经让后勤科做好了牌匾。你还要做一件事,就是写一篇青山日报社安台记者站宣告成立的消息,周一与你那篇长篇通讯同时在一版发出。”
钟山派驻安台,这漂亮的“头三脚”就算是踢开了。
第三十七章 分道扬镳
妻子出轨,有时候可能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做丈夫的还蒙在鼓里,更何况钟山还是一个成天忙于事业长时间不在家的人。
星期六晚上,天已经黑透了,钟山才回到父母家。母亲说:“美惠这一周都没有过来,今晚也打来电话,说外面有应酬,不过来吃饭了,晚上直接回你们自己的家。小星儿跟我和你爸在一起挺好的,你们工作忙就忙你们的吧,不过来也行啊。”
钟山吃过晚饭,骑着自行车,自行车横梁上绑着铁条焊制又用彩色胶条细细缠绕的儿童座椅,座椅里坐着打着瞌睡的钟子星。回到家时,林美惠还没有回来。他安排子星睡下,自己也因为过度疲劳,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天亮。醒来时,发现林美惠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睡得正香。
周日,二人带着子星去了趟公园,钟山见林美惠神情恍惚的样子,以为是和自己一样换了工作岗位不适应,累的,也没多问。林美惠告诉钟山自己下周去南方出差的事,钟山说孩子由父母照看着挺好,让她放心去吧,不用担心。
关于林美惠出轨的信息,钟山是从老五王学礼那里第一个得到的。
也是冤家路窄,林美惠与车骏去南方出差,以为可以天马行空恣意妄为了,不料他们的行为却被许继明窥见了。老四许继明从南方给王学礼打来长途电话,问老七最近跟弟妹关系怎么样。王学礼说挺好的吧,没听说有什么情况。许继明说那就算我没说。王学礼说别价呀,你这样吞吞吐吐又说又不说的,可不像是哥们之间的说话方式。许继明就说,我好像看见老七媳妇林美惠跟一个男的从一个宾馆里出来了,两个人还挎着胳膊,看样子关系不太正常。王学礼说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先别忙着告诉老七,我先到冶建集团侧面打听一下。王学礼打听的结果是:据可靠人士透露,林美惠跟三产公司经理车骏近一个时期确实关系密切,外人看着有些不太正常。
得到了相对确切的信息,王学礼赶紧给安台记者站打电话,说:“老七,今天我想过你那里一趟,看看钟站长的官邸修成什么样。”
钟山说:“欢迎五哥前来视察。”
王学礼抵达记者站,对钟山短短时间内的工作业绩大加赞许。中午,钟山在街边的农家风味炖大鹅餐馆请王学礼喝当地产的高粱烧酒,酒至微醺,王学礼说:“老七,你有没有听说过商场得意情场失意这句话?”
钟山放下酒杯,等待王学礼的下文。
王学礼就把四哥的电话和自己调查的结果跟钟山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说:“我告诉你这些话,是因为我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哥们儿,当哥哥的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情况不能不告诉弟弟,让别人在咱哥们后面看笑话戳脊梁骨。”
钟山闻听此言,轻轻放下筷子,大脑一片空白,表现出的是一脸茫然。半天,说:“五哥,你说这件事我该怎么办?”
王学礼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还有啥话说?先灭了姓车那小子!当然不能要他的狗命,违法犯罪的事儿咱不能干,狠狠削一顿,给这小子个教训是必须的。”
钟山又问:“林美惠呢?”
王学礼也觉得难以回答,想了半天,说:“那就看你俩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五哥,如果你摊上了这种事,会怎么处理?”
“如果是我,孩子留下,坚决让她滚蛋,能滚多远滚多远,别让老子再看见!念在夫妻一场和孩子的份儿上,不揍她一顿已经算手下留情了。再说,凭我兄弟的能力相貌,找个黄花大姑娘是分分钟的事。”王学礼义愤填膺地说。
钟山把杯子里的酒猛喝下去,呛得连连咳嗽,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到后来,是真的哭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活得真是窝囊,这些年工作和感情生活一直都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离开想留下的江城,回到不想回的青山,舍了亲爱的同学方静,娶了不爱的女人林美惠,到头来却在不想回的城市被不爱的女人给了当头一棒。
星期六晚上回青山,钟山没有去父母那里,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家,林美惠还没有回来。晚上11点多了,她才拿钥匙开门,没有喝酒,钟山却敏感地从她身上嗅到了陌生男人的气味。
钟山沉着脸,说:“林美惠,咱俩离婚吧!”
林美惠也似乎早有准备,冷静地回答道:“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钟山愤怒地看着林美惠一张也许美丽但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丑陋肮脏的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林美惠,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林美惠面带嘲笑说:“钟山,这你得问问你自己。”
钟山怒不可遏,扬起巴掌扇向那张挂着可恶淫笑的脸,打得林美惠猝不及防。这是他第一次打她,也是最后一次。
林美惠被打得颜面青淤,三天后去三产公司上班时还没有消褪,同事问起,只说是晚上睡迷糊了上厕所撞到了墙上。
钟山星期日去母亲家看了儿子,晚上就住在母亲家,慌称林美惠出差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二人在各自的单位开了介绍信,去民政局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因为两个人的小家组建时间不长,没有更多共同财产,所以分起来很简单,孩子归钟山,林美惠净身出户,不必付孩子的抚养费。
钟山这边,孟总和女同事们都劝他念在孩子的份儿上,给林美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能不离最好不离,劝得最恳切的居然是薛蔓妮。男同事,特别是王学礼等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则劝他大丈夫何患无妻,男人什么帽子都可以戴,就是不能顶着绿帽子。
其实,这些劝说都毫无意义,对于离婚,林美惠的态度比钟山更加坚决。她觉得只有离婚了,她才可以直面自己这个时期的所作所为,也便什么都不欠钟山的了。
第三十八章 新人到岗
与林美惠离婚后,钟山一头扎进工作中,组织稿件,承揽广告,安台记者站一时间成了全青山日报社的重要供稿基地和经济命脉。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被工作占去了,婚姻失败和人生失意自然也就无暇顾及。
这天早晨,钟山刚向一名特约记者布置完采访题目,就接到了孟总打来的电话:“钟山啊,记者站运行半年多了,报社总部一直没有安排人过去,主要原因是选不出合适的人。可是,我们总不能把你一个站长一直当大记者用啊!今年报社新分来一批大学毕业生,其中有一个叫靳明丽的,在财贸部实习刚刚结束,我看了她写的稿子,能力还可以,最主要的是,她强烈要求去记者站工作。年轻人的这种不怕苦不怕累勇挑重担甘于奉献的热情,我们当领导的得鼓励和支持啊!”
钟山说:“谢谢孟总为我们记者站充实力量。可是,记者站路途遥远,人得住在安台,女记者来不方便吧?您要是想派,就给我派名男同志吧。”
孟总说:“这个我也想到了,可这个靳明丽说她奶奶家就在安台县城,住宿吃饭都没问题,跟在青山工作完全一样。”
钟山找不出其他借口推辞,只得答应下来。
这个靳明丽钟山认识,去年上半年还跟他实习了一个月,是宁安大学新闻专业的毕业生,给钟山的感觉,她最大的特点就是见人自来熟。第一次见到钟山,她就兴奋地说:“钟老师,您可是我们青山一中传奇式的人物,补习班学员逆袭成功,考了个全市文科第三名,我上学时学校宣传栏里还挂着您的照片呢。”
钟山不知道自己的照片竟然被挂到了学校宣传栏,更不觉得“补习班学员逆袭”算什么光荣的事,所以只能一笑了之。
靳明丽好像没有感知到钟山的情绪,继续说:“我看了宣传栏里的照片,当时就迷上了那个帅哥,立志一定以他为榜样,将来也报考名牌大学新闻专业。只可惜我高考分数没上重点线,只能读一所省属普通大学,不过学的是新闻专业,也算是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在偶像的手下工作啦!”
钟山说:“你可不是在我的手下工作,你只是我名下的一个实习生。”
说实在话,这个靳明丽能力还是有的,新闻稿写得挺顺畅,钟山只不过是她名义上的老师,几乎不用怎么指点。一个月后,学校有事,就把她召回了。回学校后,靳明丽还给钟山写了一封长信,信中隐隐约约地透着一丝暧昧,说跟钟老师实习这一个月胜读十年书,钟老师的人格魅力更是令她折服,只可惜相见恨晚,“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最后表达的意思,是请钟老师帮她向孟总推荐,希望毕业后能到青山日报社工作。
钟山没有给靳明丽回信,当然也没有向孟总推荐她,他觉得自己一个普通记者哪里有资格跟孟总直接对话呢。靳明丽最终还是分到了报社,因为青山日报扩版正需要人手。
孟总打来电话的第二天,靳明丽就风风火火地到记者站报到了,按照钟山的安排,就坐在站长办公室的外间。
靳明丽兴奋地说:“钟老师,你前脚调到记者站,我就分到了财贸部,就差那么一点点时间咱俩就是一个部的同事了。所以,我是坚决请命要来记者站工作,这回你不要再抵赖,我算是名正言顺的你的手下了吧!”
每天早早来上班,收拾了里屋收拾外屋,又给钟站长的磁化杯倒满开水,然后就联系采访单位下去采访,每天下午都能交上来或大或小一篇新闻稿。钟山的心里话是,这个靳明丽确实是个合格的甚至优秀的记者。
这天下午,靳明丽把站长修改并签署完意见的稿子用传真机传回报社总编室,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钟站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也不说话,就用一双眼睛深情地凝望着钟山的脸。看得正忙着改稿子的钟山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靳明丽说:“我主动请缨到记者站工作,可不是光想来当个好记者的,还有一项重要任务是我自己给自己下达的,那就是帮你钟站长疗伤。”见钟山没有接话,又说:“我以前不是说了吗,你是我高中时就确定的偶像,只可惜我认识你时偶像已经名草有主了。听说你跟爱人分手了,我真的好高兴的,您别误会,不是幸灾乐祸,而是高兴我终于有了机会可以追你啦!”
钟山说:“小靳你别开玩笑,怎么可能,你我根本不是一代人。”
靳明丽哆声哆气地说:“瞎说,哪里就不是一代人了嘛,你不过比人家大6岁嘛!你家一代就6岁啊?!”
钟山依旧虎着脸,说:“小靳,这种玩笑以后千万不要乱开,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听钟站长这么说,靳明丽只好起身,悻悻地回到外屋,背起背包提前下班了。
钟山刚刚结束一段婚姻,人好像还在云里雾里,拼命工作,目的是忘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这段时期,对于任何女人他都不会有什么兴趣,更何况这个靳明丽他是真的喜欢不起来。这些年,他接触的女人不少,有的长相漂亮有的样貌平平,而这个靳明丽,长着高颧骨,脸上皮肤粗糙,好像还有两粒明显的痦子,就不是样貌平平的问题了,而是真的很丑。不单是丑的问题,还有陋,是粗鄙,不只是外观,还有言谈举止,今天的贸然倒追就是个很好的例证。如果只是粗鄙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时常像个小女人似的惺惺作态,表现出“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的意味,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在她还算知趣,见钟山不予理睬便自己主动离开了,如果她继续往下说,他一定会发火的。
第三十九章 父母劝和
钟树林夫妇一个月后才得知儿子离婚的消息。
那是个星期六的傍晚,钟山坐报社的车从安台县城回青山市内。为方便钟山的工作,报社每星期一派专车送钟山去安台记者站,星期六再派车把他接回来。靳明丽到记者站工作后,车也顺便捎着她每周回一次家。
这天,车先开到钟山父亲家的楼底下停住,靳明丽也赶紧跟着背起包从后座下了车,说:“我也顺便上楼拜访一下钟伯伯和钟伯母。”
钟山坚决拒绝,说:“我的事情父母还不知道呢,你上去,万一说穿帮了,我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靳明丽又哆声哆气地说:“你能瞒一辈子啊?他们早晚还不是会知道。你不敢和他们直说,正好我替你说穿了嘛,免得你自己说尴尬。”
钟山又气又急,说:“你怎么这么啰嗦,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靳明丽一团热情换来一通抢白,自觉没趣儿,只得作罢,噘着嘴正要回到车上,司机老赵摇开车窗探出头说:“对不起靳记者,我得赶着去报社送孟总下班,不能送你回家了。”说罢一脚油门,轿车绝尘而去。丢下靳明丽,只得步行二十分钟回自己的家了。
钟山敲开家门,见客厅里亮着大灯,岳父岳母来了,四位老人每个人都阴沉着脸,子星在地中央认真地摆弄着变型金刚,猜想他与林美惠离婚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
钟树林示意老伴儿带孙子进屋里去玩儿,老伴儿会意,拉起孙子的手进到自己的房间,又把门轻轻关紧。
钟树林一脸严肃地说:“钟山,婚姻大事岂能当作儿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回家也不说一声?”
钟山说:“有什么好说的,林美惠既然外面有了人,离婚的态度又那么坚决,那就离呗!”
林清泉赶紧接过话说:“这事怪不得钟山,林美惠有错在先,我跟她妈已经狠狠地骂了她,我看她哭得挺伤心,也有了后悔之意,我想,可能也就是没经受住社会各种诱惑,一时犯了糊涂。我们当父母的,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向老哥哥老嫂子还有姑爷道歉。我们想,念在子星的份儿上,趁你们两个都还没找别的人,你就原谅她这一回,能复合最好还是复合好么,当然决定权在你。”
钟树林赶紧说:“我跟他妈也是这个意见。钟山啊,你老丈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别再固执己见啦!年轻人,谁能一点错误也不犯呢?”
见父亲又要替自己作主,钟山内心非常气愤,冷冷地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戴着顶绿帽子,今后在社会上还怎么混?!”见岳父岳母表情恓惶的样子,内心中又有些不忍,说:“林美惠已经是成年人了,到今天的结果只能说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脚上的泡是她自己走出来的,爸爸妈妈不必为她自责,子星还是你们的外孙,想什么时候来看、什么时候接走都没问题。”
林母终于忍不住哭了:“美惠这死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放着好日子不过,放着这么好个姑爷不懂得珍惜,作出这么一出,将来可怎么办呀!”
林清泉赶紧拉老伴儿的手,说:“别哭哭啼啼的,让外孙子看着多不好。姑爷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咱老两口还有啥话好说呢,说一百个对不起也无法挽回女儿犯下的过错。这样吧,今天既然来了,咱就把外孙接回去住几天,也算是尽尽当姥爷姥姥的义务,这一阵子老哥哥老嫂子也累得不轻,下周日准时给你们送回来。”
钟山下楼打了辆出租车,送走了岳父岳母和子星。回到楼上时,钟树林脸依旧冷冷的,说:“刚才你老丈人在这儿,我不好多说,我认为你还是应该给美惠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给你这个三口之家一个机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列宁都说,年轻人犯了错误上帝都会原谅。我想你这次原谅了美惠,她今后会懂得珍惜的。”
钟山说:“我俩在一起,原本就是个错误!”见妈妈在卫生间里,钟山放低声音继续说,“妈妈为了让我回青山,拼命撮合我俩,没病装病来信让我放假回家。当然我也有错误,那个假期不该酒后误事,未婚有子。我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受到了惩罚,不能再赔上自己的一生了。”
见儿子态度如此果决,钟树林心里说了句“儿大不由爷”,表达出来的是长长叹了口气。
第四十章 婉拒美玲
夏天悄悄过去,转眼到了深秋。青山市大街小巷到处可见卖秋菜的人力车、畜力车和机动车。
为了便于工作联系,青山日报社以广告置换的方式,给中层以上干部每人配备了一台汉字显示传呼机。钟山作为记者站站长,虽然暂时还没有列入中层干部序列,但是出于工作重要性的考虑,也配上了传呼机。
这个星期天下午,钟山帮母亲买完秋白菜,在楼下的空地上摆好晾开,刚起身想上楼,就接到了一条汉字信息:“楼上发大水了,敲了半天门也敲不开,能帮帮忙吗?徐美玲。”
钟山毫不犹豫,打了一辆出租车就去了徐美玲家。
徐美玲家的房门大敞着,他进去时,见她正在用塑料笤帚和撮子清理积水,忙问:“楼上回来人了吗?”徐美玲摇头。钟山忙操起桌上的电话,打了110。
十分钟不到,开锁公司的人就来了,打开楼上的房门,关闭了总阀门。原来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打开自动洗衣机,就下楼买秋菜了,买完菜又晾晒,恰好遇到老同学,又一同去逛了一下午商场,把洗衣服的事丢在一边,结果洗衣机水管与水龙头脱离,家里发了大水,殃及楼下。
好在是清水,只是棚顶墙面被水一过性淋湿了,地面的积水也很快收拾干净,徐美玲家损失不算大,所以面对邻居的一再道歉和赔偿表示,徐美玲很大度地说“你又不是故意的,不用啦”,就关了房门。钟山帮她把水清理干净,抬眼看美玲,白色家居服已经沾满了水。
徐美玲看出了他的意思,忙让钟山在长沙发坐一会儿,泡了茶给他,自己则进到卧室更换衣服。大约过了十分钟,徐美玲才从房间里缓缓走出来,换了套白地儿红花家居服,身上带着一些方才没有的芳香气息。
徐美玲坐在钟山旁边,与他保持半个身子的距离,幽幽地说:“一出了事儿才知道,家里没有个男人还真是个麻烦。”
钟山手里捧着茶杯,说:“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只要我人在青山。”
徐美玲转过身子,高兴地说:“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啦。人家是有困难找警察,我徐美玲是有困难找钟山。”
钟山忙放下茶杯,说了声“时候不早了,我得走啦”,置徐美玲满脸失望的表情于不顾,更不给她表达挽留的说话机会,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噔噔噔”下楼了。
钟山必须得马上离开,他看出了徐美玲眼中别样的内容,再不离开,他怕她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更怕自己把持不住,又犯下错误。
两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六晚上,老三崔大林作东,欢迎回家过春节的老四许继明。钟山从安台返回市内时天已经大黑,路上接到两次传呼,告知兄弟几个都已经到齐就等他老七驾到开席了。钟山进到食为天酒店“百合厅”时,发现哥几个都带了各自的女伴儿,徐美玲竟然也在,猜想又是老五王学礼自作主张叫来的,徐美玲身边空着的位置,自然是留给他的。
崔大林这几年在南方发展得很好,现在他所在的公司已经上市,他本人持有公司的干股,年收入在六位数以上,摆在桌上砖头一样的大哥大更令哥几个羡慕不已。
兄弟一年多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喝不完的酒。这一年来钟山个人工作和生活都发生了重大变故,有得也有失,有喜也有忧,更想在年终岁尾彻底放纵自己一回。
散席时已至午夜,走出食为天大酒店,外面是刺骨的寒冷。钟山打了个寒噤,跌跌撞撞地上了一辆出租车,由徐美玲搀扶着进了她家门,顺从地脱了衣服躺下来。
朦朦胧胧中,那条蛟龙又附体了,美人鱼又回来了,又引他来到那片舒适的珊瑚礁上。朦胧中听美人鱼在耳边说:“你知道么,我不光有困难时想到你,平时也想你,每天都想,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想,想得心好痛好痛,想得哭过好多次流过好多泪,你真的就那么吝啬,不肯把身上最珍贵的东西给我那么一点点么?哪怕就给我一次也好。”
蛟龙豪迈地说:“没问题,鳞片你拿去,龙胆你也拿去,什么都统统拿去!”
风起浪涌,美人鱼带着蛟龙越飞越高,飞到了浪潮的最顶端,又一下子沉入到海底。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钟山头疼得像要炸开,意识却清醒了,他感到了被窝里一个陌生人的存在,忽然坐立起来下床,哗啦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借着外面微弱的晨曦找自己的内衣。
徐美玲刚刚睡着,被钟山一通折腾吵醒,裹了浴巾下地,拉上窗帘,踩亮地灯。钟山赤条条站在徐美玲面前,内心中五味杂陈。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日的早晨,与林美惠的一幕重新在头脑中浮现。他恨自己真的是不可救药,怎么可以同样的河沟里两次翻船。头脑中这样想着,却不忘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
徐美玲重回到被窝里躺下,裹紧被子,一脸的委屈。半晌,才难过地说:“钟山,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我是不是不该在你意识不清的时候跟你做这个?我们两个现在都单着,真的不能走到一起吗?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钟山穿好衣服,坐到床边,沉默良久,轻声说:“美玲,如果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在这里表示十二分的抱歉。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有过失败的婚姻,不该再做违心、迁就的事了。如果爱,就要平等地爱,是互相的吸引,而不是一方乞求、仰慕另一方。说实在话,在你我之间,我还没有找到互相吸引这样的感觉。”
第四十一章 调回本部
年底,青山日报社经营收入统计结果出来了,安台记者站的半年广告收入就占全报社的半壁江山。报社编委会讨论决定,破例给记者站站长钟山的住房由单室调整为双室。
可是春节过后仅仅一个月,钟山却向孟总提出申请,想调回报社本部。
孟总当然不舍得,说:“钟山,你到记者站刚刚半年多,架子虽然搭起来了,但是好多工作还没有完全开展起来,你这一走,咱报社损失可太大了。”
钟山说:“孟总,您器重我,我当然表示万分感谢,但是您知道,我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年龄大了,母亲身体又不好,孩子还小,都需要我照顾。”
孟总说:“报社可以再给你加些奖金,家里雇个保姆,不就解决啦。”
钟山踌躇片刻,只得亮出杀手锏,说:“最主要的是,我走这半年多,家里出了状况,媳妇还跟人家跑了。为这件事,两位老人都跟着上火,坚决要让我回来,说我不回来,他们也不帮我照看孩子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孟总不好再坚持了,只好说:“如果你一定要回来,也得容我物色到替你的人,他到岗后你才能退回来。而且,各部去年底刚调整完,你回来还得另给你谋个位置。”
钟山说:“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回报社本部。”
孟总不知道,钟山要调回来的真正原因,是不堪靳明丽的纠缠。
春节前,钟山组织安台记者站全体人员搞了个联欢会。除了他和靳明丽以及广告室王文涛等三名聘任人员,还有安台市报的十名特约记者,15个人围着一个大桌子,有火锅有炒菜,场面十分热闹。
这半年多大家工作都很开心,收入也很可观,年终的聚会相当于庆功宴,自然喝得十分尽兴。钟山有以往酒后误事的前车之鉴,所以今晚一直收着酒量,靳明丽却不待他人相劝一杯接一杯猛喝,白的啤的红的“三盅全会”。席间,她来到钟山旁边,给钟山倒了一满杯白酒,自己也满上,说:“站长,你如果觉得明丽这半年工作还说过得去,这杯酒咱俩就干了。”
钟山坐在那里不动,说:“小靳你悠着点儿,别喝醉了。”
靳明丽说:“谢谢站长关心,这杯酒妹妹我先干为敬,你喝多喝少喝与不喝都随意。”说罢就把一杯酒全干了。放下杯,也不走,坐在离席敬酒的王文涛空下来的位置,扑进钟山的怀里就哭起来,边哭边数落道:“钟山怎么办啊,我生病了,是可怕的相思病,我就是喜欢你,白天晚上脑袋里全是你,你真是铁石心肠啊!呜呜呜……”
靳明丽搂着钟山的脖子不肯松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弄得钟山羊毛衫的肩头粘粘糊糊的,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钟山让广告室的前台接待小许把她拉开,又让小许和王文涛把她连拖带拽地拉上出租车送到她的奶奶家。一次联欢会就这样高兴开场败兴收场。
事情还不算完,正月初四,靳明丽又提着烟酒糕点和一套孩子的小衣服,来到钟山父母家。恰好钟山去看望阎家大嫂和侄子,没在家。靳明丽坐下就自来熟地同钟母唠起家常来,话里话外表现出对钟山的肯定,赞扬,崇拜,喜欢。钟母心中虽然对这个长相平庸的女孩子不是很喜欢,可是想到儿子是个离了婚的又拖着个孩子,又能找个啥样的呢?就为靳明丽泡了茶,客气地陪她唠着。眼见快到中午了,便说小靳中午就别走了留在家里吃饭吧,本是一句礼貌性的虚让,靳明丽却立即毫不客气地答应下来,并自告奋勇帮厨。
钟山回来时,见靳明丽扎着围裙在家中里里外外忙活着,心中十分不悦,谎称中心医院的二哥找他还有事就要溜走。靳明丽忽然在钟母面前跪下,说:“钟伯母,我爱钟山,我一定能照顾好子星,孝敬您和钟伯父,您就接受我这个儿媳吧。我知道钟山孝顺,一定听您的话。”
钟母站在那里,劝儿子留下劝不住,拉靳明丽起身又拉不动,事情以钟山摔门而去靳明丽嚎啕大哭而收场。
春节后上班的一个月时间里,靳明丽仍然坚持每天采访一家单位每天交一篇新闻稿,但是每次都从席慕容的《七里香》里摘抄一首诗附在稿件后面,没事就坐在钟山办公室的沙发里,也不说话,就那么深情凝望着,望得钟山是心乱如麻心惊肉跳。
钟山觉得这样对峙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加之认为把孩子总推给父母接送也不是长久之计,孩子不但需要生活上的照顾,学习方面也需要辅导,就果断决定申请调回报社本部来。
向孟总提出调回申请后,又过了一个星期,孟总给钟山打来电话,告知编委会的讨论结果,由刚刚提拔的时政新闻部副主任李伟接任记者站工作,钟山回来后接替李伟的工作,任时政新闻部副主任兼时政记者。
王学礼看到了编委会讨论结果的社内通讯,趁屋里没人,立即拨通了记者站的电话,说:“钟山你傻呀!记者站是你一手建起来的,都开始收回头钱了,却拱手让给他人!让给谁不好,偏偏让给李伟那个小爬虫。”
钟山说:“五哥,一言难尽,容我回去后再慢慢跟你说吧。”
第四十二章 平淡生活
时政新闻记者的工作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听令。时政新闻也写不出什么特别的花样来,还是两个字:准确。在这个岗位上,钟山一干就是五年,中间出现过一些小差错,这是干这一行难以避免的,就像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了鞋子,抑或是顿顿吃饭,偶尔衣服上粘上个把饭粒也是可以理解的。好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小技术差错,没有要命的政治差错和重大技术问题。所以,两任市领导对他的工作都十分认可,到外地考察甚至出国招商都带着他,文字记者兼拍照留影。报社这边,因为免去了过去常常有的出差错写检讨的担忧,也省去了过去经常做的多方打探信息揣测领导意图的麻烦,所以极其愿意他坚守这个岗位。钟山自己,则习惯了这种一成不变的工作方式和平淡生活,也不愿意去刻意改变现状。
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任务由钟山包了下来了,除非有采访任务脱不开身,才会打电话请求父母临时帮忙。
林家老夫妻有时候也会来到学校,偷偷躲在暗处看看操场上玩耍的外孙子,过后难免又是对养女一通抱怨,特别是林母,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林清泉每次都反驳道:“还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女儿不是跟着你长大的吗?一举一动都看着你这个当妈的。”林母不服气地说:“怎么还怪上我了?都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对她从小到大过于娇惯,养成了她任性的毛病。”
现在,钟子星已经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了,有些调皮,不是与同学打架就是课堂上惹怒老师,钟山不只一次被老师叫到学校受训。好在,子星学习不用钟山操心,而且成绩还相当可以。
父母一天天变老,子星一天天长大,钟山还是那个钟山,每天接送孩子,采访,写稿,喝酒,唱卡啦OK。他配了一部诺基亚手机,无论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工作任务,都能第一时间被抓回去当差。其间当然也有热心人帮他介绍对象,单身的、离异的、丧偶的五花八门,钟山也不细听条件,每次都一口回绝。他并非心如止水,而是不想再让别人牵着鼻子走。他不急找一个人凑合着过日子,而是渴望找到一个能擦出情感火花的人,顺从自己内心的感觉,认认真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追求一种温馨浪漫的生活。
林美惠嫁人了,当然不是车骏,而是一个在江城做钢材生意的南方老板老罗。老罗妻子病故了,一个人在北方做生意,很是孤单,风月场上水性杨花的女朋友倒是有几个,可是终归不是在一起过日子的伴侣。一次酒桌上遇到了冶建三产公司的公关经理林美惠,被林经理的美貌所吸引,又听说她还单着,立即对她展开猛烈攻势。林美惠综合权衡了下,答应了老罗的追求。老罗比穿上高跟鞋的林美惠要矮半个头,所以二人在一起时,林美惠要穿平底鞋,老罗要垫着增高垫,两人才算勉强打个平手。听说娶了林美惠之后,这两年老罗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林美惠已经开上了标致小轿车,冶建三产公司的工作也辞了,专门帮助老公打理家里的生意。一次在学校门口交接孩子时,钟山看到林美惠,穿一件价格足有两万元的裘皮大衣,两耳脖颈和手腕上更是穿金戴银珠光宝气,比跟他在一起时略微有些发福,人也显得更加雍容华贵。
哥五个在一起吃饭,老七的婚事是每次必谈的话题。一次,老二李宝生说:“七弟,你离婚已经六年了吧?再深的感情伤口,经过这些年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吧。林美惠再婚了,你俩复婚是不可能了。老五给你安排的徐美玲,虽然是离异,但是带着个女孩儿,负担不算重,我看挺好的,你偏说跟人家没有感觉,人家等不起,也已经名花有主了。大家给你介绍那么多,你无动于衷,人家也都一个个嫁出去了,就你还单着。哥给你介绍一个人,你俩还挺有渊源,她你可能不认识,我说起她姐姐你肯定认识,是咱中心医院的眼科主任邱明明,你当年还采访过她。我介绍的是她的妹妹,青山师范学院的钢琴老师邱月月。30岁,还是个大姑娘,钢琴弹得好,那气质,全青山市找不到第二个。”
哥几个都说,这个钢琴老师条件不错,配得上咱七弟,可以考虑。见二哥这么热情,钟山答应可以见上一面。
第四十三章 坠入爱河
星期五晚上,青山师范学院为音乐系讲师邱月月举行钢琴音乐会。李宝生从邱明明那里拿到了邀请票,让钟山晚上务必前去观看,如果有感觉,两人就可以认识一下继续发展感情,如果没感觉,就权当去接受一次艺术熏陶。
钢琴,音乐会,这些都是钟山上大学时的兴趣所在,这些年俗务缠身,已经渐渐淡出了他的生活。星期五下午,钟山特意去理发馆理了头发,换上了好久不穿的黑色西装,打上一条蓝色条纹领带,俨然出席盛大晚会的绅士。
他提前十五分钟来到青山师范学院礼堂,按照座号在第二排指定位置坐好。
观众陆续坐满了礼堂,礼堂灯光暗下来,大幕徐徐拉开,一位身材高挑着一袭白色曳地长裙的女士向观众深鞠一躬,又转过身,向乐队深鞠一躬,然后,坐到三角钢琴前,手指落下,一曲《秋日丝语》如行云流水弥漫了整个礼堂,乐队配合更是珠联璧合。钟山眼里的邱月月,像极了他的大学同学、他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恋人方静,特别是她的侧影。只是直发变成了一头大波浪卷发。接下来是《致爱丽丝》《梦中的婚礼》《少女的祈祷》《蓝色多瑙河》等名曲。
中场十分钟休息后,邱月月换上了黑色丝绒长裙,又令钟山想起了大学离校前夜篝火晚会上与他共舞的方静。邱月月又弹奏了《命运》《罗密欧与朱丽叶》《蓝色的爱》《悲怆奏鸣曲》《梁祝》等曲目。
钟山完全沉浸在音乐营造的或柔情蜜意或忧伤悲怆的情境中,这个在舞台上用十只纤指营造出如此曼妙世界的美丽女人,正是钟山盼望多年,让他在虽过了而立之年仍能像懵懂少年一样怦然心动的女神。
演奏会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去,钟山却迟迟没有离开座位,而是深深地陶醉在那个音乐的世界里。礼堂里的人完全走空了,他才猛然回过神儿来,掏出手机,按照李宝生提供的号码拨响了邱月月的手机,《少女的祈祷》彩铃声响了半天,仍无人接听。他猜想她一定在换装卸妆,林美惠以前演出就是这样的,便坐在位置上耐心地等待。果然,过了十分钟不到,对方的电话就拨回来了。钟山有些小激动,说话就有些语无伦次:“邱老师,祝贺你今晚的钢琴演奏会获得圆满成功!噢,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青山日报社的钟山。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是说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可不可以请你喝个咖啡?”
邱月月竟然愉快地答应了。
钟山在礼堂门口等到邱月月,已经换上了一套牛仔装,头发也束起了马尾巴,与方静风格迥异。
秋风乍起,空气中散发着甜甜的果香,正是这个城市的特产南果梨上市时节。
二人来到校门口的上岛咖啡厅坐下,各点了一杯咖啡。钟山问邱月月有没有吃晚饭,邱月月说吃是吃了,可是一场演奏会下来,又有些饿了。钟山又为她点了一套煎牛排和三明治。邱月月吃饭不像方静那样慢悠悠的,有些矜持,而如她弹钢琴一样,十指灵动,如行云流水,是另外一种情致。
离开咖啡厅,邱月月说有些吃撑了,可以在外面走一走。二人又并肩来到青山师范学院校园的大操场上。浩月当空,钟山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大学校园。
当晚,二人谈话的主题就是钢琴音乐,从贝多芬到莫扎特,从舒伯特到巴赫、肖邦、门德尔松……当然还有时下中国人熟悉和喜爱的理查德•克莱德曼。钟山说到了自己小时候学过吉他弹唱,已经好多年不摸了。邱月月高兴地说,哪天你拿来,咱们来个吉他钢琴协奏,一定别具风味。
二人最后也谈到了各自的家事。邱月月很简单,父亲是儿科医生,母亲是中学音乐老师,她们姐妹两个,一个继承了父亲的事业,一个实现了母亲的夙愿。
又谈到了各自的情事。钟山说到了高中时与林美惠的初恋,大学毕业时与方静的分手,以及林美惠的移情。钟山说邱月月在舞台上一亮相就让他想到了大学时的女朋友方静,她们两个的侧影真是太像了。他当时就想,这个邱月月是上帝派来拯救自己的吗?邱月月说她在读研究生时爱上了自己的钢琴老师,爱得疯狂爱得无法自拔,是要命的单相思,跟老师毫无关系,她甚至觉得没有老师的日子了无生趣,想到过为他切腕自杀。因为这些年心里只装着老师,所以,她对其他男孩子从未侧目过,更遑论动心。这回,她姐姐拿出了钟山采写的报道,她忽然对记者这个职业产生了好奇心,所以答应与他见上一面,没想到竟然一见如故。
初次见面,竟说了这么多埋藏在心底许多年不轻易与外人谈及的旧事,两个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好像他们原本就是一对过去无话不谈只是分别多年的老朋友。他们越谈越多,越谈越投缘,走累了,就坐到操场的看台上继续谈。后半夜,夜深露重,有些冷了,他们的四只手紧紧地相握在一起,两个身体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直到启明星升起,东方破晓。
这个晚上,两个曾经因溺水而心有余悸,原本站在岸边观望等待不敢轻易下水的人,一不小心双双坠入爱河。
第四十四章 明丽双收
钟山离开安台记者站那一年的年底,靳明丽也向报社提出申请,希望调回本部工作。因为那一年的国庆节,她结婚了,丈夫张鹏是青山冶金建筑设计院的一名助理工程师,大学本科毕业,比靳明丽大一岁,人长得高高瘦瘦的,除了眼睛小些,戴着眼镜也就不显得怎么小了,其他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报社同事们暗地里都说,这个靳明丽还真有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了这么个文弱书生做丈夫。婚礼酒席上,王学礼小声在钟山耳边说:“可惜一棵好白菜让老母猪给拱了。”
王学礼对靳明丽表示不满,是因为他听钟山说之所以急着离开安台记者站,全是因为靳明丽的死缠烂打。他想像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竟然追得男人无路可逃,把七弟的好前程给毁了,回过头自己倒很快就嫁了。他的情人李雨田也曾缠磨过他,希望他与妻子离婚把她扶正,可是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自己的妻儿不该无辜受伤害,说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你还敢嫁吗?李雨田也就只好消气儿再不提此事了。
因为年初刚做了人员调整,没有闲置下来的岗位,靳明丽回来后只得分到群工部,负责“民生热线”栏目接听电话和临时采访工作。
第二年“五一”不到,靳明丽就诞下了一个八斤重的女儿。同事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靳明丽是珠胎暗结,奉子成婚,靠这个拴住了那个白面书生。
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靳明丽就提前上班了。仍然回群工部接热线电话和采访。一年多的时间里,“民生热线”栏目为百姓解决了许多热点难点问题,在青山市已经小有影响。市长一年内三次在报纸版面的留白处作出批示,要求有关部门解决“民生热线”提出的暖气不热问题、井盖缺失问题、水泡区雨季道路难行问题、城乡接合部路灯不亮问题。并建议让“民生热线”栏目与“市长信箱”联动,“市长信箱”中反映的一些事关民生的问题也可以请青山日报热线记者帮助协调解决,并跟踪报道解决结果。
第二年年底,青山市首次设立新闻贡献奖,靳明丽凭借在“民生热线”栏目中的出色表现,被评为青山市十佳记者,得到了水晶奖杯和2000元奖励。
靳明丽生活中发生的另一个变化,是她和孟总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密切。报社里好多细心的人都发现,孟总看小靳的眼神与看旁人不一样,不是一贯的严肃认真而是少有的温情脉脉。特别是那些私底下关系比较要好的男同事在一起喝酒时,常常议论此事。
有人说:“靳明丽一定已经是老孟的小蜜了,两个人对眼儿时直放电。”
又有人说:“不能吧?孟总口味得多重,能看上这一位。老孟不过是爱才吧。”
把孟凡野与靳明丽关系拉近的媒介,是小小的乒乓球。中美乒乓外交,小球都能推动大球,更何况是一个报社总编辑和小记者的男女私情。
孟总唯一的爱好是打乒乓球,恰好靳明丽从小在少年宫练过,打得一手好球。一次孟总与人事部贾主任正玩得兴起,忽然贾主任手机响了,电话里说他的老母亲在家里摔伤了,让他赶紧回去。恰巧靳明丽从乒乓球室门口走过,接过贾主任的球拍,陪孟总连打了三局,结果是孟总三比二获胜。其实是靳明丽故意让孟总的,又让得巧妙,使孟总感觉赢得不是那么轻松,一场球打下来,已经大汗淋漓,直呼畅快。
以后,每天同一时间,靳明丽都去孟总办公室门口喊他打球。后来,已经形成了默契,到时间两人就准时出现在乒乓球室。孟总打得热汗淋漓的时候,就脱下毛衣、衬衣,只穿一件跨栏背心。靳明丽打得满头大汗时也开始脱外套,穿的是一件凸凹毕现的豆绿色紧身小衫。
再后来,孟总有时晚上出去跟同学朋友聚会会带上才女靳明丽,吃吃喝喝唱唱跳跳中,一种超越同事的新型领导与下属关系便建立起来了。
一次,钟山有个紧急采访任务,车队派不出车,临时征用孟总的专车,司机老赵因为送过一段时间钟山去安台记者站,所以见到钟山就比较近乎,话也格外多,唠着唠着就说漏了嘴,说昨晚送孟总和靳主任回家,到家都半夜了,才起来就接了拉钟大记者采访的任务。
现在,靳明丽已经由群工部记者提任为群工部副主任了,是全报社副主任中最年轻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