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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朔方的风全文阅读

作者:小虾米·海米     江南的雨朔方的风txt下载     江南的雨朔方的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依依别情

    每年放暑假前的一段时间,都是一届同学的毕业季,江城大学的校园里都会热闹非凡,特别是最后一个星期,各系毕业班的同学常常会举行各种联欢活动,闹到半夜才肯散去。毕业年级的同学难舍难分,学弟学妹们也理解他们的依依别情,宽容了他们对自己正常生活的打扰。

    当天晚上,篝火晚会就在五舍前边的空地上举行。同学们买来了一整箱一整箱的啤酒,还有各种小食品、水果、干果、饮料,天一擦黑就点起了早已堆放好的木柴。苏晓虹从家里搬来了四喇叭录音机,录音机里已经放起了欢快的轻音乐。木柴点燃,音乐响起,晚会气氛一下子就烘托起来了。

    因为万老师提前离校,汉语言文学班也已群龙无首,邓家国与他们班的班长肖严商量了一下,两班活动就合在一起搞,人多,更热闹。

    音乐声像是号令,同学们闻声陆续聚拢来,有的男同学已经情不自禁,邀请女同学和着音乐跳起了交谊舞。

    “江南七侠”集体亮相,不等钟山自己动手,老七徐建设已经抱起了他的吉他第一个冲出屋门,说这次咱405一定好好表现,给同学们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来到楼下,“七侠”有坐有立,显得错落有致。钟山吉他伴奏,七个人合唱了一首《铁血丹心》,真真唱出了习武之人的豪侠之气。同学们一边鼓掌一边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吉他声起,七人又合唱了一首《光阴的故事》:“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这歌词,正应了此情此景,同学们一下子又被带入到另一种情绪中,有的女同学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家合着节拍鼓掌,情不自禁地跟着一同唱起来。

    篝火哔哔剥剥地燃烧着,火星升起,散发到空中,汇入满天星河。

    邓家国和肖严两位同学共同举起酒杯,肖严情绪激动地说:“感谢江城大学,感谢同学们四年的彼此陪伴。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栋梁,我们今天是弦歌在一堂,明天将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同学们,为了四年的同学之谊,为了我们共同的美好未来,干杯!”

    “干杯”“干杯”,同学们互相撞杯,将同学的友情和着这月光美酒一饮而尽。

    录音机里的音乐再次响起,是一首欢快的《青春圆舞曲》,钟山坐在草坪上,一边抱着吉他跟随着录音机里的音乐轻轻弹拨,一边看着同学们热舞。

    方静从后面绕到他面前,轻声说:“钟山同学,邀你跳支舞可以吗?”

    钟山慌乱地摘下吉他放到地上,顺从地站起身来,跟着方静加入到舞者的行列中。

    方静今晚穿的,是一件黑色的人造棉无袖连衣裙,黑拉带布鞋,披肩长发好像刚刚洗过,显得十分柔顺,散发出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四年大学里,同学们印象中的方静总是爱穿浅颜色的衣服,纯白、鹅黄、果绿、浅蓝,钟山不记得方静有过这样一条黑裙子,他猜她是为这次晚会特意上街买的,好像是为四年大学生活,为自己的一段有头无尾的恋情送葬。心里想着这些事情,钟山的舞步就显得有些散乱,更无带着女伴儿旋转飞舞的拿手动作。

    方静将口凑近钟山的耳畔,轻声说:“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毕业前都不会找我了呢?是不是我们就此相忘与江湖,一辈子都会形同陌路?”

    “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哪还有脸面去找你呢!我怕你会恨我一辈子了。”

    “哪会恨你一辈子呢?你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强大分量那样重好不好,我小时候都被蛇咬过呢,虽然现在也还是心有余悸,可伤口早就不疼了。”

    “你也把我看成一条毒蛇了吧?一条农夫救下来的冻僵的蛇,一条苏醒过来后就忘恩负义的毒蛇。”

    “哪里,当初还是我跑来求你帮忙的,只不过帮着帮着就弄假成真了,殊不知假的终归是真不了”,方静在钟山耳边轻轻叹了口气,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离校?”

    “我买的是明天晚上的火车票。”钟山回答。

    “明天晚上,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去火车站送送你好不好?过去放假的时候都是你去送我,这回就让我送你一次吧。”方静继续在钟山耳边说。

    钟山默默地点头,他无法拒绝心爱的女孩选择这样一种方式与自己告别。

第四十四章 芳菲散落

    第二天晚饭后,方静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五舍楼下。同寝尚未离校的王东、张海洋帮钟山提着行李送到楼下,本打算送去火车站,见方静来了,两位室友知趣地停下脚步,一一与钟山拥抱,告别。

    因为大行李已经先期打包托运走了,所以钟山随身携带的行李只有一个拉杆箱,一个双肩包,还有挂在胸前的那把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木吉他,一切装备都与他初来江城上大学时几乎一模一样。方静接过拉杆箱的拉手,钟山并未推辞,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江城大学校门,走向公交电车站。

    方静面沉似水,钟山心乱如麻。两人一路无语,来到火车站候车室,择一处空位置坐下。

    良久,方静表情凝重地说:“我从学校学生处开会刚回来,杜芳菲出事了。学校叫我们去开会,就是要做好毕业生安全离校工作。别的班都是辅导员参加的,因为老万去处理杜芳菲的后事了,所以我们班就由我和邓家国负责。”

    方静口中轻轻滑过的“后事”两个字令钟山大惊失色,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静继续说:“在老万的帮助下,杜芳菲留在了江城,工作单位却不理想,是江城钢铁厂,在厂宣传部做一名干事。”

    这件事钟山也听同寝室的人说过,据说杜芳菲为此还跟老万闹了矛盾,最近一个时期两人天天大吵小吵不断。

    杜芳菲说死也不去钢铁厂报到,宁愿回自己的四川老家,干啥子都行,或者干脆去深圳当一名打工妹。老万说你一个小孩子别整天把“死啊活啊”的挂在嘴上好不好。杜芳菲说你知道我是小孩子还心术不正招惹我欺负我?

    老万被杜芳菲说得没了词儿,因为他心里果真有些理亏。他把杜芳菲安排到钢铁厂,确实是有私心在里边的,他觉得杜芳菲现在性情还很浮躁,好像心智并没有完全成熟,担心把她分到大机关见到大世面后把自己甩了。

    “杜芳菲闹情绪,和老万不辞而别,与一帮江城各大学的旅友相约去她老家四川甘孜州贡嘎山参加徒步穿越活动。活动中,杜芳菲和另外一男一女三名学生组成的小组与团队失去了联系,队友急忙报了警。当地警方经过艰苦寻找,在海拔3500米左右的一处帐篷内发现了三个人,初步判断,三人因为高原反应引起肺水肿,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警方给学校打来了电话,听说老万已经和学生处的一位老师连夜坐飞机去四川处理后事了。学校反复强调,我们毕业班一定要保证同学们安全离校,要求尚未离校的同学每人都要签署一份安全保证书。我为了赶过来送你,所以请假先走了,老邓还留在那里继续开会呢。”

    这个故事,钟山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它明明就是方静讲述的发生在身边同学身上的真实事件。那个长着一张瓷娃娃一样可爱的圆脸,被室友们喻为白牡丹,长相有点像李秀芝的四川女孩儿,好像昨天还出没于食堂、宿舍和教室,还在笑嘻嘻地与同学们追逐打闹,今天竟然与死亡联系到一起。钟山第一次意识到生命的脆弱,生与死,原来就是转瞬间的事情。

    “杜芳菲,比我还小一岁呢,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她这四年大学不是白读了吗?她爸妈不要伤心死了呀。据说老万得知这个噩耗,也几乎崩溃了,是欲哭无泪的状态,人都傻了。如果当时,嗨,不说如果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方静说到这里已经哽咽了。

    这时,车站广播通知开始剪票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钟山不顾周围人的存在,紧紧地拥抱了方静,在她耳边轻声说:“人生苦短,活着多好。方静,无论谁对不起你,你都一定要对得起自己,要善待自己,活好自己,活出此生的精彩来。”

    方静压抑了一晚上的悲伤情绪这时终于发泄出来,哭得泣不成声:“你也一样,钟山……我们,都要活好自己。再见了,后会有期。”

    火车缓缓启动,驶离江城站。有雨滴打在车窗上,钟山记得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无雨的,感叹江城好像是在洒泪送别他这个远来的游子。又想起方静出来时并没有带伞,不免担心起走出车站的方静会不会被雨淋湿,雨地里的方静会不会依然哭个不停,会不会因为淋雨加伤心而感冒生病,明知道这样的担心只能是自寻苦恼,对她毫无帮助。

    (第一卷完)

第一章 毕业返乡

    火车开到青山时是第三天清晨。

    北方的夏季,天早早就亮了,走下火车踏上站台时,扑面而来的是夏日清晨一缕凉爽的微风。因为事先没有告诉家人具体返回的日子,所以自然也没有人来接站。钟山自己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抱着木吉他走出车站,右拐,就是通往他家的二路公交电车,这时,首班车正等靠在站点上,车里只三五个刚下火车的旅客。

    四年前乘着火车离家时,钟山本打算远走高飞,却不料阴差阳错,四年后又乘着火车回到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钟山心里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迷了路,走着走着就鬼打墙了,迷迷糊糊走了一大圈,费了许多力气,到头来却又回到了原点。

    钟山清楚,回到青山市后他面临两件事要立即处理,一件是与美惠的婚事,另一件是去广播电视台报到。

    父亲在此前的来信中已经说了,与林美惠的婚事就交由双方父母操办,不用两个孩子操任何心,只要婚礼两人到场就行,只是不能拖太久,美惠的身孕已经五个月了。父亲说去广播电视台报到的事不能耽搁,男人不应该耽于儿女情长,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下了二路公交电车,走进熟悉的巷子,爬上自家的三楼,轻轻敲响房门,仿佛一切又恢复到了四年前的状态。四年的南行求学经历,只不过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钟山此刻迷迷糊糊的,好像梦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儿子意外归来,父母喜出望外。母亲忙着进厨房给儿子做炸酱面,父亲则急忙给准亲家打电话,约晚上五点半去食为天酒店吃饭,两家人在一起商谈两个孩子的婚事。

    晚五点,钟家三口提前半个小时就来到了食为天酒店,走进预订的二楼“百合厅”,开了空调,点了菜,等待林家三口光临。

    林美惠随父母走进“百合厅”时,钟山着实吃了一惊,仅仅三个月未见,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体整个胖了一圈儿大了一号,穿了件宽宽大大的泡泡纱直筒连衣裙,头发随便地挽了个髻,脸是素面,还长了几块灰暗的妊娠斑。见钟山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美惠的笑容有些羞涩。

    与美惠相处四年多,钟山还是第一次与林家父母在一个桌子吃饭,又因为美惠的意外怀孕,自己作为男方好像自然应该负主要责任,不免有些拘谨。

    美惠的爸爸林清泉首先打破僵局,与老局长钟树林握着手,脸却看着钟山,笑道:“大学生学成归来,立即就要面临娶妻生子,真是三喜临门啊!”

    钟树林也笑道:“是啊清泉老弟,当年你我在一个局工作,没想到最后竟成了亲家,咱老哥俩缘分不浅啊!”

    说说笑笑间,六口人落座。两位爸爸挨在一起坐主座,两位妈妈分左右相向而坐,最后是钟山美惠两个坐下首。林美惠用右手轻轻拉起钟山的左手,钟山有些不自在,见美惠情意绵绵的样子,也只好任由她拉着。

    钟树林特意从家里拿来存放了十多年的茅台酒,一边给林清泉倒酒,一边高兴地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咱老哥俩可得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一醉方休!”林清泉愉快地答应着,眼看着酒已经倒满杯,也不推辞。

    两位爸爸推杯换盏,两位妈妈互相让菜,两个孩子情意绵绵,酒桌上是一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

    酒喝到一半儿的时候,钟树林用眼神示意老伴儿,李春花会意,回身离席打开放在旁边沙发里的人造革包,取出一个事先封好的装有2000元现金的红包,来到美惠身边,说:“美惠就要嫁到咱钟家啦,这是我跟你钟伯伯的一点心意。”

    林美惠用眼睛看着钟山,没有得到回应,又望向自己的母亲,等待母亲的态度。

    母亲说:“你钟伯伯钟伯母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将来记得孝敬公公婆婆就好了。”两家人都笑起来。美惠不好意思地接了红包。

    钟树林高兴地站起身:“为了两个孩子未来的幸福生活,干杯!”两位爸爸清了杯,又倒酒,其他人也纷纷喝了杯里的饮料。

    林清泉忽然想起了钟山:“准女婿,大学毕业了,造人计划也提前完成了,也陪两位老爸喝一杯嘛!”说完就拿过酒瓶给钟山杯里倒酒。

    钟树林也不阻拦,笑着说:“钟山,你还真得敬你林叔林婶儿一杯酒,感谢他们把这么好的女儿许配给你。”

    钟山站起身,美惠也懂事地跟着站起来,端起饮料,抢先说:“我俩敬四位爸爸妈妈一杯吧,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

    六口人都干了杯里的酒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心情却各不相同。

    此时的钟山,因一杯茅台美酒下肚也有些微醺了,看美惠的面容是模糊而陌生的。想起隔一天的晚上与方静在江城火车站相拥而别的场景,今晚的订婚宴是对那一段爱情彻底的背叛。

第二章 定下婚期

    饭桌上,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双方老人将婚期定在了8月1日。

    林清泉说,“八一”建军节,是军人出身的老局长的节日,很有纪念意义。钟树林对亲家公的用心安排表示赞同。

    散席后回到家里,钟家夫妇依然沉浸在即将娶儿媳抱孙子的幸福中,继续商量着筹办婚事的一些细节。

    按照风俗,四铺四盖的被褥由林家准备,家用电器等大件摆设则由钟家负责。此前,钟家18寸彩电、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四大件已经一一置办整齐了。钟山的发小吴尚全来家中看过了,连连称赞:“钟山你真是好福气,我结婚,老爸只给买了台14寸电视机,还是黑白的。没办法,家里孩子多,大哥结婚也是这个条件。”

    在婚房问题上,钟山和父母产生了矛盾。钟家住着三居室的楼房,腾出一间给钟山做新房,在同龄人中条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而且,林美惠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孩子大人也需要老人照顾。钟山却执意坚持要自己搬出去住,理由是他已经结婚了,自然应该有能力撑起一个家,不能再依赖父母。可是,距婚期满打满算只有二十天,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哪里去找合适的房子呢?

    钟山不知道,他这一任性之举极大地伤了父母双亲的心。特别是敏感多疑的母亲,本来从订婚宴上回来时心情是极好的,儿子一说要搬出去住,她的心忽的沉了一下,深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担忧又浮上心头。回到床上,辗转反侧无眠,又是老伴儿反复劝慰,折腾至后半夜才慢慢睡去。

    钟山哪里知道这些,旅途劳顿加上白酒作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倒头便睡。

    第二天吃罢早饭,钟山骑上自行车,到时尚时装城找老同学梁家柱。柱子这几年做服装生意已经小有斩获,原来的女朋友,那个小巧玲珑的店长已经吹了,现在正跟一个高个子长脸的女店员打得火热。

    见钟山来到店里,梁家柱十分高兴,问:“给弟妹挑选衣服吗?看好哪件拿哪件,千万别跟我客气,更甭提钱!”

    钟山说:“不是来买衣服的,你这些广州货留着慢慢卖吧,你弟妹那身板儿现在啥也穿不了啦。”

    柱子咧嘴乐了:“也是。你小子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大学一毕业,就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等着,孩子也给你提前怀上啦,一切现成的,啥也不用自己操心。”

    钟山苦笑道:“梁家柱同学,你就别再挖苦我好不好?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要说,我结婚后,不准备住在家里,想搬出去自己另过。你路子广,帮我踅摸踅摸哪里能租到房子,小点儿也不怕,条件差些也行。”

    梁家柱说:“你小子真能作幺蛾子,家里好好的楼房不住,爸妈做现成的饭菜不吃,非要自己出去受洋罪”,见钟山态度坚定的表情,拍脑袋想了一想,说,“我一哥们儿,有一处半地下室的房子,三十来平,原先出租一外地做服装生意的当仓库,上个月租期到了,对方不租了,正托我找下家,钥匙就放在我这里呢。你没事的话,咱俩现在就过去看看好不好?”

    钟山立马愉快地答应下来。

    离开服装城,钟山要取自行车,梁家柱说:“我骑摩托带你吧!”

    摩托只开出两个街口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处三层日式老楼,因为前面修起了立交桥,这栋楼的前身被掩埋了一米多,变成了半地下室,原本打算要动迁的,不知何故又保留了下来。

    梁家柱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梁家柱打开窗子,说:“这种一楼半地下的房子夏天本来就返潮,加上许久不开窗子通风,所以更加潮湿。”

    钟山看了看房屋结构,独门独户,卧室、厨房、卫生间虽然都小,却也样样齐全,就说:“现在这个样子,我老爸老妈来看,肯定不能答应,得请你跟全子两个辛苦两天,帮我打扫粉刷一下,开窗通几天风,应该还能说得过去。”又问了问租金,每月30元,也还能接受,就决定住在这里了。

    三个人经过几天折腾,给墙壁刷了涂料,地面铺了地板革,买了新床,还置办了一套华丽板梳妆台衣柜组合,挂上了淡粉色的窗纱窗帘,厨房里添置了锅碗瓢盆。第五天晚上,钟山确定差不多能过关了,就宣布:“可以了,明天就带老爷子、老太太来新房视察。”

    第二天早饭后,钟山特意打了辆出租车,带父母来新房参观。见几天时间魔术般诞生的这个新房,母亲一个人躲在厨房里直掉眼泪,不知是欢喜还是通过。父亲却夸赞道:“好小子,做事干净利落,有你老子当年的风格!”

    晚上,林美惠也来新房看过了,虽然感觉哪里都没有自己家那么宽敞舒适,但一想到将来要跟心爱的人生活在这里,早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第三章 上班首日

    忙完了布置新房的事,一个星期过去了。广播电视台那边没有催钟山哪一天上班,钟树林却已经催促了三次,让他抓紧时间去工作单位报到,早些上班早点进入角色。

    星期一早晨,钟山特意换上了正装,浅灰色纱裤,白的确良半袖衫,头发也刚刚理过,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坐上公交电车去广播电视台报到。

    广播电视台是一幢12层的大楼,去年刚刚竣工建成,是青山市的标志性建筑。走进广播电视台大门,钟山一下子被一股冷气包围了。

    一楼的门卫老金拦住了他,问:“小同志你找谁?”

    钟山说:“我是来报到的大学毕业生。”

    老金说:“噢,台长刚打过电话交待了,大学生来报到,先去她的办公室,601室。”

    钟山按下电梯开关,来到六楼,敲响了601室的房门。

    “进!”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钟山推门进屋,女台长放下手中的电话,从老板台后面站起身,面带微笑地问:“是钟山吧,你爸爸刚刚打过电话,说你今天上午来报到。”

    “您认识我爸爸?”

    “嗯,我们是文化局的老同事。小钟你坐吧!”

    钟山顺从地坐在台长办公桌对面的折叠椅上。

    “你来我们台,是我亲自跟人事局争取的名额。我们台组建时间不长,百业待举,正是你们这些人才大展身手的好时候,你要努力工作,不辜负你父亲对你的培养和期望。”

    台长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短发,面容中仍保留着几许姿色,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说起话来吐字清晰,语速平缓,温和中透着坚毅。

    这时,又有人敲门进屋。

    来人点头哈腰地说:“邹台长,新分来的大学生安排在老阎那个组,跑工业企业,您看行吗?”

    邹台长忙指着钟山说:“这个小伙子就是新分来的大学生钟山。”又指着来人说:“这个是新闻部主任田春明,你就分在他的部门。”

    钟山起身与田主任两人握了手。

    邹台长对田主任说:“春明,你来得正好,现在就可以把人领走了。钟山是江城大学的毕业生,在咱台算是最高学历吧,又是学新闻专业的,你要好好带他,争取让他尽快适应工作,挑起大梁。”

    田主任连连点头称是,右臂搭在钟山的右肩上,显得十分亲热,笑道:“把小钟交给我,台长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领导,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带小钟上去啦?”

    “去吧!”邹台长愉快地向二人挥了挥手。

    离开台长办公室,钟山轻声问:“田主任,咱们这位女台长真干练啊!她叫什么名字啊?”

    “那是!她叫邹静之,是从市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上调到我们台的。全市女局长本来就不多,咱这位邹台长更称得上是女中豪杰,当台长才三年多时间,就建起了这座广电大楼。市里投资不到一半,另一半都是邹台长从社会上拉的赞助。青山冶金建筑集团的聂总出的大头。”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左右,“你这次分到的工业组,就包含这个冶建集团,可得跑好了,那可是咱的衣食父母啊,咱的楼都是人家给盖的呢。”

    邹静之的名字立即让钟山想起自己12岁时家里发生的父亲一夜未归警察上门问话那件事,原来父亲是走的这层关系把自己弄到电视台的,钟山心里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钟山在田主任的引领下上到11楼,来到挂着工业组的1103房间。推开门,钟山看到办公室里共有六张办公桌,左右各三张,一律面壁。房间里只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坐在靠门边的位置看当天的日报。

    田主任问:“小张,就你一个在呀?老阎还没有来吗?”

    小张抬起头,放下报纸,说:“阎老师还没到呢,田主任。”

    田主任说:“这是小钟,刚分到你们组的大学生,你旁边那个位置不是空着吗?小钟就坐在这里好了。小钟这个时期跟老阎实习,老阎来时你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再具体交待交待。这样吧,你这就去找一下办公室的李姐,给小钟领一些办公用品。”

    小张连忙起身按田主任的吩咐领办公用品去了。

    田主任说:“小钟你就先熟悉熟悉台里的情况吧,有任务我会随时安排你的。”

    田主任刚出屋,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起来。钟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嗓门儿不小:“张磊吗?屋里都谁在呀?”

    钟山忙说:“我不是张磊,我是新分来的钟山。”

    对方停顿了片刻,说:“哈哈,堡子里来新人了嘛!好哇好哇,今天中午我们就安排在冶建集团,为新人接风。待会儿你让张磊往冶建宣传部来个电话,我告诉你们具体地点。”

    不一会儿,张磊领了采访本、稿纸、订书器、大头针、钢笔、墨水、保温杯等办公用品进来,钟山复述了一遍刚才接听电话的内容。

    张磊说:“是老阎,今天中午又要去冶建喝大酒了。”边说边拨电话,那头接电话的应该是老阎,大意是告诉张磊和钟山就在台里等着,冶建的车11点钟来接。

第四章 初出茅庐

    钟山在田主任安排的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把属于自己的办公用品一一放进抽屉里。从小到大受妈妈的教导和影响,钟山是个特别干净整洁的人。

    张磊手中的报纸也看完了。转过椅子问钟山:“钟山,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哪个学校毕业的?”

    钟山说:“我24了,江城大学毕业的。你呢?”

    张磊睁大两只小眼睛,不无羡慕地说:“呵呵,名牌大学嘛!我俩同岁,我是青山师专毕业的,分来台里已经三年了。咱们屋算你一共六个人,老阎是组长,年龄最大,快40了,函授大专文凭。另外三个都三十左右岁,从社会各方面招聘过来的,都不是科班出身,你在咱组里学历最高,是咱组的希望之星啊!”

    钟山嘴上说“哪里哪里”,心中却暗自有一丝得意。

    11点还差10分,门卫老金打来电话,说楼下采访单位来接张磊了。

    张磊和钟山两个乘电梯下楼时,一位穿深蓝色厂服的姑娘正等候在大厅里。见他们两个下来,忙迎上前去,喊了声“张记者”,又转身微笑着看钟山:“这位就是钟记者吧?”钟山点头,对“钟记者”这个称谓还有些不太适应。

    三人出门,上了停在大门外的黑色伏尔加轿车,车里开着空调,人坐在车里一下子就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姑娘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又扭过头望着钟山,自我介绍说:“我叫徐美玲,是冶建集团宣传部的宣传干事。以后还得请钟记者多多帮助。”

    穿工装的徐美玲给人一种飒爽英姿的感觉,一张白白嫩嫩的包子脸儿,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眉毛浓黑而短促,竟有几分像钟山的大学同学、辅导员万达民已故的女朋友杜芳菲。钟山还特别注意到,徐美玲一口牙齿特别洁白整齐,整个人就愈显清爽而干净。

    车开到冶建俱乐部旁的冶建大食堂停下来,徐美玲引钟山张磊二人上到二楼。大食堂外观看起来很普通,二楼却是别有洞天。能容纳20人就餐的大雅间装修得金碧辉煌,室内打着宜人的冷气,铺着红色台布、玻璃自动转台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样小菜。有十来个人围坐在圆桌周围。

    见钟山他们进来了,坐在正座长着酒糟鼻的中年男人站起身,看着张磊问:“这就是咱组新来的小钟吧?”张磊连忙称“是”,酒糟鼻远远地向钟山伸出一双大手:“我是老阎,欢迎小兄弟加盟我们组。”又介绍身边坐着的同样穿深蓝色厂服的中年女性:“这位是冶建集团的宣传部长,庞大姐。”庞部长也赶忙起身,让钟山和张磊两个在空位置坐下来。并特别叮嘱徐美玲挨钟山坐,照顾好这位新人。

    菜一道一道上来,有小鸡炖蘑菇、红烧鲤鱼、糖醋排骨、四喜丸子、酸菜血肠、软烧茄子等家常菜,也有烤鲍鱼、烩海参、红焖大虾、生吃赤贝、生吃大龙虾等钟山很少吃到甚至从未吃过的菜肴。

    大家推杯换盏,给新人钟山接风算是一个主题。庞部长说了欢迎词,先敬电视台大记者们一杯,特别欢迎新入行的小钟记者上班第一天就端冶建集团的饭碗。接下来是老阎率电视台一众人等回敬庞部长和小徐等冶建宣传部作陪人员,感谢冶建宣传部的盛情款待,并隆重推出帅哥小钟记者。大家又怂恿钟山作为新人敬大家一杯,表表决心。

    一通闹腾后,庞部长对老阎说,有一个二公司承建的项目获得国家有关部门表扬的新闻需要宣传,希望做个专题,资料片他们准备了不少,可以提供给阎记者,文字材料也可以由他们出。老阎说如果能搭配个广告,做专题应该没有问题。庞部长说广告的事他跟聂总请示一下,会尽快告诉老阎。

    接下来大家就是扯闲片儿了,老阎是段子高手,几句话就能扯出一个荤段子来,末了总忘不了说一句“老大姐也不是外人”。

    徐美玲坐在钟山身边,不断让他吃菜,又劝他别喝多了,小声说:“跟这些人在一起不必太认真。”

    这个小动作被老阎发现了,忙说:“小徐,你们两个在那里开什么小会呢?能不能说说让我们也听一听啊?莫不是看上我们大才子了?”

    徐美玲红了脸,慎怪道:“阎大哥又胡说,小钟初来乍到,别吓着人家孩子。”

    觥筹交错中,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庞部长示意徐美玲安排大家去冶建职工俱乐部跳舞,徐美玲赶紧去吧台打电话订房间,又找了机关的几个女同志陪舞。

    钟山在大学里是舞厅里的常客,对跳舞自然不陌生,慢三、快三、慢四、中四、快四样样精通,徐美玲陪他跳了两支曲子,对他的舞技大为叹服。

    离开舞厅时,天已经黑透了,老阎他们几个还要找地方吃烤串儿,钟山借故家里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提前告辞了。

    回到家里,钟山一头扎到自己的床上,感到精疲力竭。

    母亲心疼地说:“这孩子怎么上班第一天就累成这样儿。”

第五章 领命外出

    钟山已经到电视台上了五天班,每天都有各单位吃请,第一天是冶建集团,第二天是锅炉厂,第三天是毛纺厂,第四天是冶炼厂,第五天是福利企业风机厂。两天是中午连着晚上,三天是中午。两天是工业组全体,三天是钟山跟着老阎。

    钟山来电视台报到的前一周,田春明主任就交代老阎要亲自带钟山,说台长安排的,这个新来的大学生是个好苗子,培养好了能够担当重任。

    老阎当时从田春明办公室出来,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说:“马屁精!有本事你带,老子可不爱受这份儿累。”

    见到钟山,又经过几天相处,老阎对这个既懂礼貌又有才能的年轻人印象非常好。他转变了态度,觉得不该把对老田的不满转嫁到小钟身上。

    老阎名叫阎青山,听名字就知道是生在青山长在青山的坐地户。老阎说,青山市的每一个大大小小街巷,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青山市大小人物的各种奇闻轶事,有谁不知道的,只要问他阎青山,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在工业报道领域,老阎是各新闻单位记者们公认的大哥大,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电视台的老阎。

    一个星期,吃吃喝喝之余,钟山已经把摄像的基本要领掌握得差不多,能够上手拍摄了。因为学过新闻摄影,取景角度、画面美感都无可挑剔,老阎也乐得自在,许多活儿就直接交给钟山去做。

    星期六上午组里要开每周例会,通知的是上午八点半开会,钟山八点钟到班上时,老阎已经先到了,正在一边抽烟一边看当天的日报。

    老阎问钟山:“冶建集团二公司那个专题片拍得怎么样了?下周能交活儿吗?”

    钟山说:“青山市的画面都拍完了。我看了他们提供的摄像资料,觉得画面质量一般,如果我能自己去施工现场再补拍些镜头就更好了。可是,施工现场远在山东半岛,一个来回少说得四天时间。”

    老阎说:“四天就四天,你去一趟”,边说边关了办公室房门,小声说,“邹台长跟冶建集团聂总私人关系那可不一般,冶建的报道,甭管大活小活,哪个都不能含糊。这次聂总亲自批了在咱台连续做一周广告宣传,咱这个专题片可得配合好,不能掉链子。”

    钟山点头,又说:“师傅,有个事忘跟您说了,下周五,八月一日,我得请一天假,办个婚礼。”

    “什么,谁办婚礼?”老阎惊异地问。

    “我。”钟山嗫嚅着回答。

    “好小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说,去山东的采访换个人得了,我准你一周假,筹备婚礼。”

    “那倒不用,都是家里准备的,我只要到时候出席就行了。山东的采访,我今晚走,周四节目应该能做出来。”

    “你要是坚持我也没的话说。不过也好,年轻人嘛,事业为重。”阎青山说罢,就操起电话打给冶建宣传部的庞部长。

    两人在电话里敲定,由徐美玲陪同,冶建出车送到码头,连夜坐船去山东,明早就可以到,安排两天时间拍摄,周一晚上可以踏上返程,再由冶建的车接回,周二上午就能到家。一天时间制作,周四晚上专题片播出应该没有问题。

    庞部长一再说:“这样就是太辛苦钟记者了。”

    老阎信誓旦旦地说:“没事儿,小萝卜头子,摔打摔打没坏处!不过,钟记者这周五结婚,终身大事,你们可得出份厚礼作为补尝。”

    庞部长连连说没有问题。

    八点半钟,张磊到了。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九点,组里的小曲还没有到。九点一刻,小曲才哼着小曲儿进来,说:“对不起呀老阎,昨晚喝大了,早晨睁眼一看,奶奶的8点半了,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往台里赶。”边说边咬了一口手上拿着的刚炸出来还很焦脆的油条。

    老阎说:“你们把上周的采访情况和下周准备的报道题目写到字条上给我就行,会就不开了,今天的重要任务是,通知各单位,组里的小钟下周五结婚。”

    钟山连忙摆手说:“我的婚礼很简单,就安排了五桌,全是亲戚和父亲的老战友老同事,我同学就只有两个好哥们儿参加,可千万不要弄那么大阵势。”

    老阎说:“这你不用管,各单位只要出份子钱就行,吃饭的事儿我另找时间和地点安排。”

    “师傅,这样不好吧?”钟山表示疑义。

    “没什么不好,这件事情听师傅的安排,你就只管踏踏实实把专题片儿拍好。”

    阎青山态度坚决,钟山不好再推辞。

    组里的周例会改成简易程序,组里人一下子活跃起来,似乎忘记了写字条汇报报道题目的事,纷纷操起电话打给各单位,通知组里小钟下周五结婚的事。

第六章 同船共渡

    这是来台里上班后接到的第一个大活儿,钟山非常看重,决心一定要把这部专题片做好。上午,他整理了一下采访本里关于冶建集团二公司承揽项目的采访记录以及对方提供的文字材料,收到包里,准备利用这几天外出拍摄间隙把文稿大框先写出来,回来再仔细润色润色。

    在台里食堂草草吃过午饭,钟山就扛起摄像机,急急忙忙赶回家里,做去山东出差的准备。

    听说儿子要去山东出差,母亲心急火燎地问:“山子,得去几天呀?结婚前能赶回来吗?”

    “放心吧妈,周二早晨就回来了,误不了事的。”钟山安慰道。

    母亲放下心来,急忙给儿子打理旅行袋,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连卫生纸都给装好,一如过去几十年每次打点丈夫钟树林出差一样。做这些的时候,她心中是满满的自豪感,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了,都说男人成家立业两件大事,儿子已经开始为事业奔忙,马上又要娶妻生子,为娘的怎能不打心眼儿里感到高兴?

    下午三点钟,钟山扛着笨重的摄像机提着行李袋下楼时,徐美玲带着黑色伏尔加轿车已经等候在钟山家的楼下。见钟山出来,徐美玲忙下车,拉开车门帮他放好摄像机,又打开后备箱放好行李袋。

    徐美玲换上了一套湖蓝色运动长裤短袖套装,运动鞋,背一只红色双肩包,显得特别干练。

    车开了三个多小时,来到码头。冶建集团办公室的同志早已经电话预订了当晚八点的船票,徐美玲到了码头就顺利取到了船票。二人与司机师傅在码头上的餐厅简单吃了碗面条,就剪票登船了。

    他们坐的是二等舱,都是下铺。舱里还有一位中年妇女买的是上铺票,另一个上铺位则空着。

    安置好各自的行李,钟山和徐美玲相向坐着,徐美玲露出好看的牙齿,冲钟山微笑,钟山报以微笑。

    天还没有黑透,徐美玲拉开窗帘,看船舱外的风景。晚霞铺在海面上,是天地一色的玫红,有海鸥绕着轮船翩翩飞舞,时起时落。徐美玲惊呼:“真是太美了!”钟山也有同感,仿佛置身童话世界里,美景,还有美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船开动了,离开码头,驶向苍茫的大海。

    徐美玲说:“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干活呢。”

    钟山点头。

    二人和衣躺下,枕着波涛。天气预报说当晚渤海海面风浪较大,劈浪前行的轮船时而左右摇晃,摇得船上的人晕晕乎乎的。

    忙了一整天,钟山这时感到十分疲惫,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听到对面床发出几声干呕。睡在上铺的阿姨拉亮了船舱里的电灯,说:“这姑娘怕是晕船了,都呕半天了。”

    钟山忙爬起身,望着脸色惨白脑门大汗淋漓的徐美玲不知所措。阿姨说:“我这里有风湿膏,帮你媳妇儿贴肚脐眼儿上,你再用毛巾给她头部做个冷敷,按按她的合谷穴。”

    钟山顾不得澄清两人的关系,因为此时徐美玲已经晕得天昏地暗,头冒冷汗,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动弹不得。钟山忙接过阿姨递过来的风湿膏,说了声“谢谢”,撕了塑料膜,掀开徐美玲的外衣帮她贴到肚脐眼上,又去卫生间洗了毛巾,拧干,放在徐美玲的脑门上。然后坐到徐美玲床铺边上,拿起她的右手,开始按照阿姨指导的方法按摩合谷穴。折腾了大约一个小时,徐美玲渐渐安静下来。钟山欲回自己的床铺继续睡觉,徐美玲却拉紧他的手不松开,双眼依然紧闭着。钟山不好离开,只得继续坐在那里。

    此情此景,令钟山不由得回忆起大一寒假的时候与学姐王丹宇一同坐火车回老家,丹宇晕车时的情景。那次他表现得是那样的束手无策,备受晕车折磨的丹宇学姐一定对他感到很失望。他想,这次一定要表现出男子汉的责任担当,照顾好陪自己出来的徐美玲。

    直到后半夜,徐美玲睡熟了,他才轻轻放下她的手,为她盖上毛巾被,关了灯,回到自己的铺位。

    好像刚迷糊着,天就亮了,船也快靠岸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徐美玲的短头发不像来时那样光滑顺遂,显得有些毛糙凌乱,脸色依旧是惨白的,不过在钟山眼里,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美,让人心生怜爱。

    徐美玲说:“对不起啊钟山,我陪你出来采访,反而要你照顾我。”

    钟山问:“你好些了吗?”

    徐美玲点头。起身,仍有些站立不稳,钟山忙扶住她。徐美玲笑着摇一摇头,从床铺下边拽出自己的双肩包,打开,取出两只塑料洗漱包,一只给钟山,一只自己拿着,又取了自己的小化妆包,走进卫生间。十分钟后出来时,又是一个光彩照人的徐美玲了。

第七章 紧张采访

    钟山与徐美玲下船后,二公司已经有专车等候在码头。

    来到建设工地,钟山顾不得休息,在工地搭建的简易食堂吃了口早餐,就进入拍摄工作中,采访一线工人,工程指挥者,也拍摄了工程全景和施工现场各角度画面。第一天就已经完成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采访拍摄工作量。

    晚饭后,住到二公司在工地附近租用的临时招待所里,洗了澡,换了内衣,钟山拿出采访本,铺开稿纸,开始写专题片的文稿。因为此前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这一天的采访做得又十分细致,所以写起文稿来十分顺畅,文思泉涌,开了头就收不住,直写到后半夜,已经基本完稿,只等着把明天的采访内容加进去就可以了。

    由于工作进展顺利,原定两天的拍摄计划,一天半时间就全部完成了。周一吃过午饭后,二公司的工作人员安排钟山和徐美玲两个下午在招待所休息,因为他们当晚还要乘船回青山。

    为了抢时间完成专题片制作任务,钟山又铺开稿纸准备写文稿。这时,徐美玲敲门进来,端了一托盘洗好的桃子:“钟记者,大中午的也不休息,这么敬业啊!”

    “这是我参加工作后接的第一个采访任务,师傅信任我,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我,我必须要完成好。时间又紧,周三下班前就得全部完成,我想把文稿尽快赶出来,回去还得剪片儿,也要给录音留出些时间。”

    徐美玲拿起钟山放在桌子上的稿子,看了一眼,说:“你的字写得真好看!”读了两页,惊叹道:“不愧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文笔真好!”

    钟山被徐美玲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徐美玲拿起一只桃子递给钟山,顺势坐在床边,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钟山也就不好继续写稿,边吃桃子边与徐美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闲嗑。

    徐美玲问钟山:“钟记者,你今年多大了?”

    “我24岁。”

    “才24呀,真是年轻有为。有女朋友了吗?”

    “庞部长没跟你说吗?我准备下周五结婚。”

    “啊?刚大学毕业就结婚啦,真是高效率啊!嫂子是哪个单位的呢?”徐美玲嘴上说得轻轻松松,脸上却掠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失望神情。

    “她也是你们冶建集团的,在艺术团唱歌的,叫林美惠。”

    “我知道她呀,那可是咱集团有名的大美女,歌唱得也好,人称小邓丽君,你娶的是她呀!你俩这组合,可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啊。婚礼我一定要去!”

    “真不好意思,婚礼邀请的都是我爸爸的老同事和我家的一些老亲戚,我师傅老阎和组里其他同事都没邀请。”

    徐美玲表现出失望的神情,半晌,说:“我回房间休息会儿啦,你写稿也悠着点儿,别太累了。对了,我刚才出去买了防晕船的药,你放心吧,回去的路上不会再折腾你了。”

    钟山笑了,说:“哪里说得上折腾,不过我确实不太会照顾女孩子。”

    “钟记者你就别谦虚啦,不会照顾女孩子还找了个大美女做媳妇?如果会照顾的话,岂不要占尽天下美色啦。”徐美玲揶揄道。

    返程的客船上,徐美玲早早服了晕海宁在床铺上躺下,船启动不久就睡着了。钟山趴在船舱的床铺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又认认真真整理了一遍下午书写的文稿,确信回去后在稿纸上誊清就可以交稿了。这才拉灭电灯,放心地睡下。

    早晨天刚蒙蒙亮,船就靠岸了。钟山扛着摄像机提着行李袋与徐美玲一同下船,又是来时的那辆伏尔加轿车去码头接的。

    车到达青山市时,才上午八点钟刚过。钟山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让冶建集团的车直接把他送到电视台。如他所料,工业组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放下摄像机,坐下来,剪片儿,眷文稿。中午在食堂吃了口饭,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下班前,阎青山从外面喝完酒跳够舞回办公室时,钟山已经全部完成了这部专题片的所有采编任务。

    老阎审了一遍,瞪圆一双因长期饮酒而发红的眼睛,惊叹道:“你这个小萝卜头子真是太能干了,比我一个组的人加一块儿工作效率都高!这个专题片,我敢保证,别说是田主任,恐怕连台长也挑不出啥毛病。冶建那边,更得美死了!这部片儿署上我阎青山的名字,师傅也跟着脸上有光啊!”

    “师傅您就别夸我了,徒弟这点儿小本领,不都是您带出来的嘛。”

    “行啦小钟,你就别谦虚啦。你这几天马不停蹄地工作,给自己腾出了两天时间,明后天都不用来了,就全心全意在家准备结婚大事!婚后也别急着上班,多陪新娘几天,啥时歇够啥时上来。”

    钟山谢过师傅,收拾了提包,匆匆忙忙回家了。

第八章 举行婚礼

    8月1日,钟山与林美惠的婚礼在食为天大酒店如期举行。

    参加婚礼的有钟山在安台县乡下的大伯一家,还有父亲的老战友、老同事,林美惠父母的亲属和老同事,吴尚全和梁家柱两个发小儿帮着忙前忙后。

    钟树林与林清泉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时就说:“咱们两家都只有一个孩子,就不分什么男方女方了,合在一起,来个新事新办,我家娶了半个女儿,你家得了半个儿子。”林清泉表示赞同,说这样最好,自然更不会计较钟山提前把女儿肚子搞大的过错。

    林美惠最近一直没有去团里上班,怀孕头三个月,她妊娠反应强烈,也不呕吐,就是看什么都恶心,啥东西也吃不下。天又热,她起床就说头晕目眩,生活起居全靠母亲照顾。

    结婚前三天,母亲说:“美惠啊,婚礼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你无论如何得起来走动走动,怎么也得把婚礼场面给撑下来呀!你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嫁衣也不好买,我俩去商场转悠转悠,再不定下来恐怕要来不及了。”

    母女俩在商场逛了半天,才买到了一套大码的红色朱丽纹套裙,V领半袖上衣,筒裙,松紧带腰,裙摆长及脚面,又买了一双红色缎面绣花鞋。回到家里,林美惠挽起头发,打扮起来,站在镜子前,像个新娘的模样了。

    当天早晨,梁家柱借了一辆红色拉达轿车拉着钟山去林家接亲,出现在钟山面前的林美惠,就是这样一个一身红装,头发高高挽起,因化了浓妆而掩盖了脸上妊娠斑的新娘。自那次新房分手后,他们又有十来天没见面了,十天里,她好像又胖了一圈儿。

    钟山身上穿的还是第一天去电视台上班时的那套行头。牵林美惠走出家门,扶她上车后,钟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美惠坐在父母的中间。拉达轿车特意绕市区多兜了几个圈子,才停在钟山租的新房门前。

    来到新房,林美惠坐在铺着红床单,撒了大枣、板栗和瓜子的床上,屁股底下还放了把斧头,意为“坐福”。给钟家老夫妇斟了茶,叫了“爸爸”“妈妈”,接过他们送上的装有101元意为“百里挑一”的改口红包,一干人又赶往食为天大酒店。

    走进光线昏暗布置简陋的新房,林清泉夫妇对望一眼,表现出失望的神情。可是看到女儿欢天喜地的样子,他们也只能收起不满情绪,内心里祝愿女儿未来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满。

    食为天大酒店的婚宴散席时已经下午三点钟,其间林美惠几次去卫生间呕吐,之后又要与钟山给亲戚朋友敬酒点烟,接受大家对他们的新婚祝福。

    钟、林两家六口人与吴尚全、梁家柱一同坐下来吃完团圆饭的时候,已经傍晚五点钟。饭后,梁家柱开车将钟山和林美惠这一对新人送回新房,林美惠脱掉绣花鞋仰面躺在床上,已经动弹不得。

    林美惠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见钟山坐在屋里的折叠椅上在看当天的日报,已经换上了家居的短裤、跨栏背心和拖鞋。

    见美惠醒了,钟山放下报纸,说:“你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看来是真累坏了。”

    美惠不语,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钟山。钟山不明就里。美惠笑出了声:“新郎官儿,你愣在那里干啥?傻了吗?快帮你的新娘子宽衣解带呀!”

    钟山拉开衣柜,取出淡粉色的吊带纯棉睡衣,来到床前,帮美惠脱下不透气的朱丽纹套裙,套上宽大的睡衣。两个人相处五年,钟山还是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近距离看到“赤诚相见”的林美惠。他帮她脱换衣服,好像是在帮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做这些,竟没有一丝一毫洞房之夜新郎的冲动。

    林美惠则就势靠在钟山的怀里,娇嗔地说:“你已经欺负过我一次,害我意外怀了孕,这五个多月遭死罪了,以后不许再欺负我!”

    钟山坐在那里,满心的茫然。

    洗漱完毕后,两人躺在床上。林美惠因为已经睡了一觉,所以格外精神。钟山第一次睡在新房的床上,也困意全无。

    美惠说:“你那个大学同学,是叫方静吧?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喊了一个晚上这个名字,现在还联系吗?”

    林美惠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让钟山无限感伤的名字,他只有不予理睬。林美惠不依不饶:“告诉人家嘛?你是不是心里还舍不下她呀?”

    钟山心里已经怒火中烧了,想到今天是新婚之夜,林美惠又有孕在身,强压住心里的火气,说:“我还想问你,今年春节,是你自作主张写信说我妈病了想我了让我回家的吗?”

    “不全是,是你妈让我写的,她还告诉我要拴紧你,不然你就被别的女孩子勾走了。”

    “所以你就设计酒后让我们睡在一起?”

    “钟山你混蛋!自己做出来的事还去埋怨别人,我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吗?”

    钟山再一次被女人骂作“混蛋”,内心已经彻底崩溃了。

第九章 答谢宴会

    由邹静之总监制,田春明监制,阎青山、钟山拍摄的电视专题片《在山海间树起一座丰碑》大获成功。业内人士评价:这部专题片立意高远,采访细腻,画面优美,解说词更是大气磅礴,是青山电视台近年来少有的优秀新闻专题作品。这部专题片在青山冶金建设集团内部更是引起强烈反响,集团党委决定:在全公司开展向二公司学习活动,把工程质量视作企业的生命,让每一个承建工程都成为屹立在大地上的一座丰碑。

    专题片播出的当晚,冶建集团总经理聂华林就把电话打进青山电视台台长邹静之的家中,感谢邹台长带领团队制作出这样精良的电视专题节目,用电视画面表现出他想表达却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思想,极大地发挥了凝聚人心、鼓舞士气的作用。

    邹静之一改在台里严肃认真一板一眼的说话风格,放慢了语速,放低了语调,放缓了语气:“聂兄不必这么客气,你给予我们台这么多的支持帮助,拍摄一部专题片,不过是我们应该做好的份内工作,今后咱们集团有什么要求电视台做的,请聂兄尽管吩咐,静之一定尽力而为。”

    聂华林从听筒里的声音都能够感受到女台长美丽面容上挂着的柔媚的微笑,说:“那我老聂可就不客气啦,一定不会少麻烦你静之妹妹。这样,你安排时间,哪天我专门请台长妹妹吃饭表达谢意。”

    星期一早晨,钟山因前一天晚上与林美惠三天回门,陪老丈人多喝了几杯酒,所以8点多才起床,刚去了趟厕所,还没来得及洗脸刷牙,组里的张磊就风风火火地骑着自行车来找他,进屋就满头大汗地说:“找到你可真不容易!我去人事部查了你的家庭住址,一大早去了你局长楼的家,你父亲说你住在这儿。真有你的老兄,放着好好的三居室不住,躲进这个地窨子里享受二人世界生活。”

    钟山苦笑道:“哪里,只是觉得结婚了就该独立生活,不再给老人添麻烦。”

    张磊说:“组长让我务必早起抓到你,怕你三天回门后携嫂子到外地潇洒了。因为今晚有个重要的饭局,冶建集团的聂总请‘丰碑’专题片儿的主创人员吃饭,特别点到了你。钟兄你这次的活儿干得可是太漂亮啦,冶建方面满意,咱台长更是欢喜。”

    当晚,聂总在冶建大食堂宴请邹静之率领的青山电视台一行四人,冶建方面除聂总外还有副总经理尹东升、宣传部长庞秀丽和办公室主任许长发。冶建集团是比青山市还高出半个格的特大型中直企业,聂总亲自请客,电视台方面个个表现出受宠若惊的神情。餐桌上自然是山珍海味一应俱全,最让钟山印象深刻的是外面饭店售价168一只的大鲍鱼,全桌人每人一只,他当然不了解行情,是坐在身边的老阎悄悄告诉他的。

    聂总是陕西人,说话带有浓重的后鼻音,人长得高高大大,一张大圆脸,鼻子嘴明显比一般人都要大一号,与之相比较,眼睛显得略小些,性格特别豪爽,白酒一口就是半杯,两口就要干杯。

    聂总以身作则,电视台这边自然每个人也都没有少喝。

    饭后,许主任安排车先送聂总和邹台长回家,又要送大家,田主任家就在附近说走回去就行,老阎说喝了不少酒,回家要挨老婆训,就让钟山陪他往家走,他俩正好顺路,一路上酒也就差不多醒了。

    钟山此时头重脚轻胃里闹腾,很希望早点回家躺下来安静地休息。可是,他看得出师傅老阎十分兴奋,意犹未尽,很想让这种幸福感再延续一段时间,再多与人分享一会儿,不愿马上回家。所以,只得陪着他往回走。

    果然,与大家分手后,老阎就把手搭在钟山肩上:“小兄弟,你这次可是帮老哥露了大脸儿,哪天老哥再单请你喝酒。聂总请客,咱台谁享有这样的待遇?”转过头环顾一下左右,又说:“邹台长除外,人家和聂总是另外一层关系。你不知道吧,聂总的婆姨还留在陕西老家,是个目不识丁的家庭妇女,父母包办的婚姻。聂总和邹台长两人郎情妾意的,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一对儿,咱台是不是也能跟着多沾点儿光?可是聂总老娘不答应,据说为这事儿老太太还踮着小脚儿专程从陕西老家来到青山,威胁儿子说如果胆敢离婚她就不活了。这可就苦了聂总和邹台长两个人,只能保持地下恋情。钟山你说他俩今晚能不能回同一个家?我看一定能。都喝了这么多酒,回去能睡得着吗?对了钟山,你还不知道吧?邹台长年轻时候也跟一个有妇之夫扯不清,为这事儿还背过处分,你说她这是啥命啊……”

    阎青山还在满嘴酒气滔滔不绝地说着,钟山一阵恶心,胃里的酒菜一齐喷射出来。

第十章 别样蜜月

    钟山在垃圾筒边一通狂呕,好像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胃里终于感到轻松了,直起身要送老阎回家。

    老阎道:“得啦小兄弟,你这点酒量可不像我徒弟,还是老哥我先送你吧。你这个宝贝如果有个闪失,邹台长冲我要人,我可赔不起。”

    进到楼门洞里,钟山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才摸到钥匙,打开家门时,屋里没有亮灯,一片漆黑。他摸到了墙上的开关,打开灯,见林美惠侧卧在床上,面朝里,好像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地到卫生间里刷了牙冲了澡,刚想熄灯上床,林美惠翻了个身坐起来:“瞧瞧你,带了一屋子的酒气,恶心死人了。你光顾着自己花天酒地的,也不管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死活啦!我晚饭还没有吃呢。”

    钟山说:“我出门前不是给你做了汤面了吗?”

    “大热的天儿,谁能吃下去热汤面,我不用吃,闻着味儿都要吐了。”

    “我也就只会做汤面,还是刚学的,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出去买。”

    “你也不看看钟,现在都几点了?哪家店还开门等着你?”

    “那你吃什么呀?”

    “梳妆台上塑料袋子里有苏打饼干,你给我拿几块吧。”

    照顾美惠吃了饼干,钟山因为方才醉酒一通折腾,又走了很长一段路,也困倦了。熄了灯,刚想睡,美惠又开始推他:“干嘛这么早就睡呀,陪我说说话嘛!”

    钟山迷迷糊糊地说:“说吧!”

    “你得给咱肚子里的孩子起个名字了,男孩儿女孩儿各起一个。对了钟山,你到底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我想要个女孩儿,像我一样……”美惠还在说着,钟山那里已经响起了憨声。

    林美惠心里一阵难过。她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可是怀孕后反应却异常强烈。钟山回学校不久,有一天,母亲在厨房里煎美惠平时最爱吃的黄花鱼,美惠却忽然恶心起来,直嚷嚷“别煎了,受不了这味儿”。曾在妇产科当护士长的母亲对此非常敏感,一再追问下,林美惠只好承认那次酒后与钟山发生关系的事。第二天,母女俩赶紧去医院检查,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美惠妈悄悄跟丈夫林清泉说:“没想到什么事情都随根儿啊!美惠跟她生母一样,又弄出个未婚先孕,还是酒后受孕,依我看就悄悄做了吧,以后想要,事先应该做好备孕工作。再者说,姓钟那小子如果留在江城不回来,把咱美惠甩了,她拖个孩子以后嫁谁去?”

    林清泉因为夫妻两个身体都有些问题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遗憾了大半辈子,听说女儿怀孕,自是喜出望外,所以态度坚决地说:“这孩子既然来了,就是跟咱家有缘,为啥要做掉?!那可是一条小生命啊,即使老钟家那小子不认,我这个当姥爷的也能把他养大。”

    拗不过丈夫,美惠妈只好认了,建议第二天上午夫妻俩就去钟家,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夫妻俩带着美惠,拎了糕点水果到了钟家,却得到了李春花生病的消息。钟树林以为准亲家知道了老伴儿生病的事,连连说这点小病还惊动了林老弟和弟妹。林清泉不好在这个时候再提两个孩子的婚事。离开钟家后,林美惠安慰父母,说不用担心,她会给钟山写信让他回来处理这件事情。

    林美惠怀孕这五个多月时间,忙坏了林家夫妇。建档立卡、定期检查、产前教育,都要由妈妈陪着,买菜做饭的任务则由父亲承包下来,林清泉忙忙碌碌,却乐此不疲,想到一个新生命就要降临这个家庭,他满心都是幸福的期待。

    林美惠却是一直忧心忡忡的,她知道这个孩子来得突然,甚至是自己通过小阴谋得到的,并非钟山所愿。借钟母生病之机拍电报把钟山调回来,说出了自己意外怀孕之事,林美惠从钟山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欢喜表情,她真的好伤心。在火车站送钟山回学校,她不能肯定他会不会回到青山,能不能娶自己,所以痛哭流涕。

    好不容易盼着他毕业回来了,他一个来月时间整天忙着工作,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却漠不关心。终于盼着结了婚,一切该尘埃落定了,可是她丝毫也没有体会到蜜月的甜蜜,他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是爱搭不理的,这两天不是看书就是看电视,完全不像他们初恋时的那种柔情蜜意。那时候他虽然话也不多,但眼睛里流露的全是对她的喜爱和好奇,哪里像现在,一个全裸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他都表现得无动于衷。想到这里,她心里难过起来。忽然,肚子里动了一下,林美惠心里一阵欢喜,用手去推钟山,他只轻轻哼了一声,继续呼呼大睡。

第十一章 火灾报道

    感受到了胎动,林美惠真切地体会到自己身体里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内心中的母性油然而生。

    第二天早晨,她忽然感到一点儿也不恶心了,不但不恶心,而且胃口大开,前一天钟山做的汤面没有点火加热就都拌着蒜蓉辣酱吃光了。吃完饭,林美惠收拾好衣物,说要回娘家住些日子,由母亲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苦了她行,肚子里的娃娃可不能饿着。

    母亲刚刚退休,也正好闲得无事,自然乐得照顾女儿和未来的外孙。而且,林美惠团里虽然已经没有了演出任务,可是也不能总不上班赖在家里呀,偶尔也要去单位看一眼,接个电话看个摊也算是工作。所以,她婚假期满后,就准备上班。

    林美惠回了娘家,钟山彻底轻松了,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可是电视台里,依旧是成天的吃吃喝喝,每周的例会也还是胡乱地东拉西扯。

    这天下午,钟山推了锅炉厂的饭局,想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琢磨点报道题目,他不想就这样荒废下去。忽然,透过11楼的窗户,他看到对面的万家乐商场冒出浓烟,楼下似乎有人在喊“商场着火了”。他不假思索,扛起桌上的摄像机,忽然想起学到的消防知识,又抓起办公室脸盆架上的毛巾用水沾湿了,按亮电梯直冲到楼下,用毛巾掩鼻冲进浓烟滚滚的商场,尾随他后面冲进火场的,是闻讯赶来的消防队员。消防队员大喊一声“闲杂人等赶快撤离”,钟山没有听从命令,而是迅速打开摄像机开始拍摄。他拍到了走廊里被烟熏昏倒的人,拍到了商场里可燃物燃起的火苗和冒出的浓烟,拍到了消防战士或奋勇灭火,或背起受困群众离开火场的画面。

    大火从下午三点多钟开始燃起,到傍晚五点半钟才彻底被扑灭,钟山从消防部门得到的信息是,具体伤亡情况还在统计中。

    六点半钟,《万家乐商场发生火灾》的新闻报道已经制作完成。因为阎青山在外面潇洒一下午没回台里,钟山把新闻片直接过给了主任田春明,田主任说这条新闻绝对是独家,立即跟总编室做了沟通,撤下了一条没有什么时效性的工作报道,把这条独家新闻加了进去。

    晚七点半,钟山打开家里的电视机,《万家乐商场发生火灾》这条新闻在三条的位置发了,他又仔细看了每一个镜头,听了一遍播音员口播的自己撰写的文稿,认为作为突发事件的新闻报道,还算比较满意。因为下午忙于工作,这时忽然感觉又饿又累,泡了碗方便面,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晨钟山到台里,阎青山一反常态,早早就来了,一见钟山进门就大呼小叫道:“钟山,你可算来了,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钟山望着老阎夸张的表情,等待下文。

    老阎说:“你的那条万家乐商场着火的报道可惹大麻烦了,市长发火了,市政府办公厅主任昨晚把电话直接打到宣传部长家,宣传部长又把电话打到邹台长家,今天上午就要调查结果。老田正在台长办公室挨训呢!让我等你上班来一同过去。”

    钟山跟随老阎敲响601台长办公室的门时,邹台长正在一脸严肃地批评田主任,说钟山是新人,不了解宣传纪律,你田春明怎么也犯起糊涂了?突发事件不请示宣传部就能直接播出吗?田主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见阎青山和钟山进来了,邹台长语气略有放缓,说:“小钟,你刚入行,这事对你算是一次深刻的教训。你赶紧回去写个情况说明,我跟田春明阎青山研究一下处理意见。这次火灾,死伤五十多人,其中死亡13人,构得上重大安全事故了。我们新闻媒体作为宣传舆论工具,面临这样的重大灾害事件,不但不帮忙反而添乱,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使命,确实应该好好检讨反思一下。”

    午饭前,情况说明就递交上去了,附带着台里的处理意见,台长邹静之做深刻检查扣发当月全部奖金和全部年终奖,新闻部主任田春明扣发当月全部奖金和一半年终奖,工业组组长阎青山扣发当月全部奖金,工业组记者钟山扣发当月全部奖金。老阎说这只是我们台里自己的处理意见,还要等上面对我们如何处罚,闹不好台长的宝座都可能坐不稳。

    钟山则满脸愧疚地说:“师傅,真对不起,都是我惹的祸,昨天着火时你又不在台里,却要跟着我吃瓜落。”

    老阎大度地说:“没关系,什么叫师徒,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话好像是说结拜兄弟之间的感情,这样吧,你以后也别师傅师傅地叫我了,就叫我大哥,我已经有六个拜把子兄弟,你就是老七。”

    一个月后,他们不必担心市里的处罚了。马市长因为防火工作不力,被省里调离青山市市长岗位并受到降职处分,调任白山市任常务副市长,对广播电视台违反宣传纪律问题的处理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第十二章 北派七侠

    电视台里,各种或大或小的报道差错每年都会出现几起,这次火灾报道,算是个不小的失误。虽然市时不再追究了,台里却不可等闲视之。

    因为出了“火灾报道事件”,所以一个月来电视台新闻部每天下班后都要组织集体学习讨论,汲取这次事件的深刻教训,以确保新闻播出安全。田春明亲自参加工业组的讨论,特别强调劳动纪律和传片流程问题。要求大家早晨要按时到台里上班,出去采访要在小黑板上写明去向,采完的新闻片儿要认真审阅逐级上传,哪个环节也不能省略。

    这一个月来,阎青山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台里,推了所有的饭局。周六例会后,老阎悄悄把钟山拉到一边,说:“这一个月,可憋闷死人了,今天晚上五点半,我安排,在食为天大酒店,我们六个拜把子兄弟欢迎你老七入伙,你跟弟妹请个假,告诉她得晚些回去,她有孕在身,就不邀请了。”

    钟山说:“你弟妹现在住在娘家,享受特护,不用我操心。”

    老阎说:“那样就最好了,你小老弟头一次加盟,咱就来个一醉方休。”

    这次请客,买单的其实是冶建二公司。上次的专题报道,总公司搞了场答谢宴会,二公司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表达谢意,打了几次电话盛情邀请,赶上台里出了火灾报道的事,迟迟安排不上,老阎说人情先欠着。这次七兄弟聚会,正好用上了。

    晚五点二十,钟山随老阎走进食为天大酒店“玫瑰厅”时,一张大圆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

    老阎进屋后,拍了拍巴掌,说:“大家都静一静,我向各位隆重推出我们老七,江城大学新闻专业高材生,青山电视台的台柱子,钟山。”男男女女纷纷起立鼓掌。钟山忙向大家不住地点头施礼。

    老阎接着对钟山说:“七弟,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几位哥哥,老二,市立医院肛肠科专家李宝生,你大哥我割痔疮手术时结识的好哥们儿,是鲜血凝成的友谊啊!”大家哈哈笑起来。“老三崔大林,我在冶建三公司时的工友,当学徒工时结下的友谊,患难之交啊!现在是公司保卫科长。老四许继明,锅炉厂宣传部长,我高中下两届的校友,当年是一个战斗队的。老五王学礼,也是咱新闻同行,青山日报工交部大记者,以后你采访会经常遇到,报社记者一大堆,我就认可五弟的人品。老六于涛,工业局办公室主任,你以后采访也会经常跟他打交道,有你六哥罩着,工业局啥都不算事儿。”

    钟山与五人一一握手相认。又用目光扫了一眼坐在每位哥哥身旁的女士,像是嫂子,又个个看起来年轻貌美。老阎乐了,说:“这几位女士,你可以叫姐,称二嫂子也行啊!”男男女女又是一阵嬉笑。

    钟山似懂非懂,也跟着大家傻笑,在大哥阎青山的安排下,坐在了他身旁。老阎的另一侧,也坐着一个显得有些富态的三十多岁的美女。老阎笑道:“今天七弟刚入伙,就破个例,挨我坐着。下次吃饭就不可乱顺序了。”

    说笑间,桌上已经摆上了六道菜,有鱼有肉,档次不低。

    阎青山说:“把酒都倒上吧。”

    服务员给每个杯里都斟满了白酒,钟山目测一下,是个二两装的口杯。

    老阎接着说:“经济滑坡,四个菜开喝,咱这都上了六个菜,可以起杯了。今天没别的意思,就一个主题,欢迎七弟钟山入伙,祝贺咱们结拜兄弟的阵容更加壮大,而且这次注入的是更加新鲜的血液,最年轻的小老弟。大家知道,我阎青山是从来不爱带实习生的,不愿找那麻烦,一个人天马行空多好。但是这个七弟不一样,我一搭眼就喜欢上了,有才华,明事理,话不多,却透着内秀。所以,我不但要带,要带好,而且还认作兄弟。祝我们哥七个”,又环顾一下左右,“还有各位弟妹,身体愉快,精神健康。干杯!”大家纷纷碰杯,干杯。

    菜一道一道地上,酒一杯一杯地喝。老大起杯后,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携各自带来的女伴儿依次敬酒,祝福语大同小异,都与精神快乐、身体健康、兄弟情谊有关,最后是老七敬各位哥哥姐姐。

    钟山说:“我在大学里,我们宿舍就有哥七个,号称‘江南七侠’,来青山市后,又有幸结识六位哥哥,真是荣幸之至。小弟祝各位哥哥一飞冲天,鹏程万里!祝各位姐姐青春永驻,心想事成!”

    大家都说到底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老六于涛说:“你们是‘江南七侠’,咱们哥七个就叫‘北派七侠’好了。”

    大家都说好啊好啊,又为“北派七侠”干杯。钟山感到酒劲儿一点点上来了。

    阎青山又端起杯子:“七弟,哥哥得单跟你喝一杯,为咱哥俩的缘分。”钟山只得端杯配合。

    阎青山并不忙着喝酒,又说:“我忘问你了,你家我钟叔叔是从哪个单位退下来的?”

    钟山说从文化局长岗位上,都退休五年了。

    老阎一惊:“这么说,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当年跟咱台长有过一腿的是咱钟叔?”

    钟山杯子停在手中,尴尬,不语。

    老阎咧开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得已经发黄的一口七扭八歪的牙齿:“为这事儿哥还得喝一杯,不是跟你,是敬老一辈革命家,咱伟大的钟叔!这么论下来,咱钟叔不是跟老聂成连襟了?”

    钟山已经半醉,被老阎的一番话搅得糊里糊涂,细一想,似乎是那么个理儿。于是跟着把杯里的酒又清了。

    到后来,一桌子13个人都喝多了。钟山记得好像是老阎和他的相好儿,那个长相富态的郭姐拖他上的出租车,送他进了家门,安排他躺在床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第二天天亮,被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第十三章 父子斗法

    被敲门声惊醒,钟山睡眼惺忪摇摇晃晃地起身开门,来人是自己的父亲母亲。

    母亲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进门就说:“我早晨现包现煮的馄饨,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赶紧趁热乎吃了吧。”放下保温桶,又急忙开窗户通风,说:“瞧这屋子糟践的!你昨晚喝了多少酒,这一屋子的酒气,亏得美惠不在家,要不然非薰坏我大孙子不可。”又忙着洗抹布擦屋子里各处的灰尘,投拖布擦地。

    钟山昨晚喝了半斤多酒,主食却一口没有吃,回来进家门之前好像还吐了一气,这时肚子里确实感到空落落的,忙打开母亲放在饭桌上的保温桶,用勺子舀一只馄饨放进嘴里,鲜肉的,汤里有虾皮儿和紫菜、香菜,确实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一边吃馄饨,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忙碌的母亲。他忽然发现,母亲比从前又瘦小了不少,背也有些驼了。

    父亲坐在折叠椅上,点燃了一根香烟,慢条斯理地说:“钟山啊,你已经参加工作了,有些应酬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但喝酒也要有节制啊,万不可贪杯酗酒,更不能酒后误事。”

    钟山说:“没事儿,就是几个工作上的伙伴,大家都以哥们儿相称,喝多喝少都无所谓。跟不熟的人,我不会喝这么多的。”

    “我上周在公园遛弯儿,见到你们邹台长了,她表场你工作表现不错,是个干新闻的好材料。她还特别提到了关于冶建集团的那个专题片,说体现出了专业水平。”父亲吐了口烟雾,继续说。

    钟山回忆起冶建安排的那次有聂总和邹台长出席的答谢宴会,又隐隐约约记起了昨晚酒桌上老阎关于自己的父亲跟聂总成为连襟的一番揶揄,忽然有些反胃,又要吐。母亲连忙放下拖把,用手轻拍儿子的后背,怪罪道:“还说没喝多,看看,都一宿了,酒劲儿还没过呢。”

    钟山摆了摆手,将馄饨桶推向一边。这时,煤气灶上水壶响了,母亲赶紧关了火,倒了一杯开水,放了些白糖,递到儿子手中。

    有母亲照顾的生活真舒坦。钟山边吹着热气边喝了几口糖水,感觉胃里舒服一些了。放下杯子,也不看父亲的脸,问:“我去电视台工作,是你凭老同志的关系走的邹台长后门儿吧?”

    儿子突然冒出的问话令父亲感到始料未及,他恰好刚吸了一口烟,被呛了一下,一长串的咳嗽。母亲又赶紧放下拖把敲父亲的后背,边敲边说:“这爷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等小孙子出生后,你这烟也得少抽点儿。”

    父亲止住了咳嗽,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是我去年秋天跟你妈在公园散步,恰巧碰到了邹台长,她问我孩子的情况,我就说了你上的大学和学的专业,说明年就毕业了。她说,青山电视台正在全国各地广招贤才,你家公子如果不嫌咱台小,我们表示非常欢迎。我当时并没有答应她。在你毕业去向的问题上,我一直尊重你的选择,我也从来都是持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观点。后来,这不是美惠有了身孕了吗,我考虑,美惠离开青山,到外地找工作会比你回青山难度大得多,林家父母也不希望独生女儿离开他们身边,我这才给邹台长打了电话,问去年说的话还算数不。她当即又表示热烈欢迎。”

    钟山原以为自己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上,可以用话语敲打敲打总爱对他指手画脚自以为是的父亲,也算是替十几年来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母亲讨回一点公道,没成想说到最后,倒成了自己酒后乱性致使美惠未婚先孕,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内心虽愤愤不平,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反击父亲。在这一局父子较量中又败下阵来。

    母亲也发现了父子两个剑拔弩张的状态,拄着拖把站立在地中央,说:“邹台长人挺好的,别看当那么大的官儿,一点儿官架子也没有,每次公园里见到我跟你爸,都不笑不说话,一口一个大嫂地叫我。”

    闻听母亲这番话,钟山内心中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慨,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见父子两个都不说话了,母亲又转移话题说:“山子,你不能把媳妇往娘家一扔就不管了,人家肚子里怀的可是咱老钟家的种。你吃完饭后赶紧收拾收拾,跟妈去林家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不懂事,咱当老人的可不能失了礼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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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朔方的风介绍:
全景式展现上世纪八十年代大学生活画面,那是一个激情似火、岁月如歌的年代;以新闻记者视角看大千世界人生百态,职场、商场、情场,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半个多世纪四代人的命运轮回,到头来都走不出情和爱。
他乡,故乡;相聚,分离;相爱,背叛;欢喜,忧伤……孤儿寻亲,鳏夫再娶,人生道路从来都是坎坎坷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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