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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饮特仑苏嗷     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txt下载     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上九狩刃的起源

    在城主裴绣的引领下,宋植二人在一行甲士的拥簇下往城内走去。

    这时宋植的瞳孔悄然变成碧绿色,在此登高望远,由此向城内看去,果然看到了几处黑色气流紊乱的地方,看来这城内果然已经混入了妖人。

    对朱吾世使了个眼色,朱吾世心领神会的微微颔首以示明了。

    摩罗城街道上行人稀少,成伍的军士正在逐家逐户排查,铁甲磕碰和马蹄践踏的肃穆声音在街上回荡,一股紧张的气氛开始在城中蔓延。

    宋植眉头微皱,如此看来这妖患比预想中的还要麻烦,这段时间久在腹地京城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没想到边陲之地已经戒备如此。

    要知道摩罗城可是首屈一指北方重镇,都要如此严阵以待,更别说那些地方藩镇了,当年提灯人沈崇所种下的因,如今悄然开出了恶果。

    摩罗城的城主府建在峭壁之旁,向前看便是下方苍茫的雪原,过了这道崖,就是北境的地界。

    “二位大人请坐。”

    临崖阁上,城主裴绣示意二人落座,宋植坐在蒲团上眺望着阁外的天地,远处的雪山连绵起伏,尽显苍茫,个楼内檀香袅袅,则是静谧无比。

    裴绣盘膝而坐,发问道:“侯爷与宋大人,这个时候来我摩罗城,是准备即刻出发去往北海吧?”

    在城楼上裴绣便对朱吾世发问过,不过朱吾世并没有明确表示,所以裴绣不介意再问一遍,主要是想知道宋植二人前往北海的目的。

    “正是,不过本侯也是第一次离渊入北,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还望裴城主告知我等。”

    得到肯定的答复,裴绣点了点头,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杯在手中轻轻磕碰着,沉吟道:

    “侯爷所言极是,这北海可不比那寻常之地,现在敢登舰赴北的修士起码都是一品高手起步,可即便如此,也是去的少,回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宋植此时开口问道:“裴城主,在下有个疑问。”

    “哦?”裴绣挑了挑眉,放下茶杯道:“宋大人但说无妨,裴某自知无不言。”

    “这北海既然如此凶险,为何这些高手们要趋之若鹜,我大渊国也鼓励人们去北海探寻呢?留住性命将来抵御妖物的入侵,这可都是中坚力量。”

    裴绣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宋大人年纪尚轻,想必有些事情还未曾听闻,北海的机缘,确实值得冒着性命寻取。”

    “宋大人既然是承影剑的主人,想必应该也知道上九狩刃一说吧。”

    宋植点头,自从两国大战后他拥有承影剑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上九狩刃寻常人难见一次,但宋植却已经见过许多把了,每一柄的主人都是名扬四海的人物。

    黑刀:焱墓,朱家的传家之宝,最强的火之神兵,是世日候朱吾世的佩刀。

    银戈:无双,有割裂世间一切物体的锋利,乃是姜探雪从雪墓谷中取出,在她的手中所向睥睨。

    以及声名远播的三圣剑,青霞剑风华绝代,含光剑锋芒毕露,分别是二位用剑之狩的兵器,而承影剑克破万法,在入手宋植之前,也是少年剑仙韩秀琛的名剑。

    这些兵器各自都有其流传的故事,但并非每把有故事的兵器,都够资格被称为上九狩刃,只因这兵器的锻造实在太过严苛。

    在裴绣的娓娓道来下,宋植开始了解关于上九狩刃的密辛。

    雕琢之物可取天地异变后的精华,但是兵器本身的胚子,想刺入兆妖的头骨,甚至破开妖圣的皮肉,必须用上一种东西。

    北海鳞金。

    北海浩瀚无垠,但随着那枚流星的陨落,庞大的太初古国皇城被海水吞没,而海上也莫名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荒岛。

    幸存的太初人最先发现了,在那些岛屿之上有一种似铁似玉的玩意,这种材料做到了真正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因为其状如鳞甲,因此被命名鳞金。

    能打造鳞金的,只有更锋利的鳞金,有后世匠人翻阅典籍得知此物,远赴北海寻找,最终花费了一甲子时间,用这北海鳞金打造出了一把旷世神兵。

    那是一柄偃月刀,名为...

    天问。

    这把兵器一出,世间根本无能与之抗衡的兵器,为了对付这把神兵的主人,人们相继开始奔赴北海,这片宝地雾霭弥漫,海妖横行,但相似的机缘接踵不断,而北海鳞金也被大量发掘。

    由此,一柄又一柄神兵开始出现,第一把被锻造出来的,便是焱墓。

    这也是渊国大将军衔龙的佩刀。

    接着便是三圣剑,以及其他的几把兵器,在茫茫岁月长河中有些兵器失去了下落,有些则是在与妖物的战斗中折损,如今剩下的九把兵器,便叫做上九狩刃。

    “上九狩刃便是北海的产物,如此这般的机缘还有许多,宋大人,裴某这样讲您明白了么。”裴绣说完笑道。

    宋植点了点头,按这么说的话,那倒还真是有去的必要,起码多一把这样的兵器,渊国便会多一位如虎添翼的强者。

    朱吾世此时开口问道:“裴大人,听说自前几月天地再次被灵气冲刷后,北海的雾霭愈发浓郁了,可有这事?”

    “确有此事...”裴绣点了点头。

    宋植想起监正的话,补充道:“也就是说在北海,灵力强度比待在大渊国要强太多。”

    “话是这么说....但二位大人,若是江湖人士在下一般不提,但若是你们要去北海,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嘱咐,否则你们要是回不来,裴某恐怕京城会怪罪下来。”

    “但说无妨。”朱吾世抬了抬手。

    裴绣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本官也是新官上任,但裴某查阅前任城主留下的卷轴,发现这二三十年来摩罗城共计二十余艘飞艇,足足七百余强者,回来的只有....只有不到二十人。”

    宋植闻言顿时感觉茶水有些烫嘴,微微战术后仰,好家伙这生还比例....简直是茅坑了挑高,过粪了哈。

    朱吾世倒没有什么惊慌,镇定的说道:“刀口舔血的买卖,应有觉悟。”

    “侯爷勇武,可本官在那册子上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名字,算下来那人怕也有...怕也有十几年没有回来了。”

    “哦?是何人?”

    朱吾世和宋植齐齐看去,此刻的裴绣神色郑重,似乎念出这个名字都让他感到有些许压力。

    “天狩,王唯一。”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天狩王唯一的强大

    “天狩?”

    听到这个称谓,宋植不禁眨了眨眼睛,十狩中的大部分强者要么自己已经见过,要么听说过他们的传闻,唯独只有这位天狩,几乎没听过他的消息。

    一旁的朱吾世更是面色凛然,剑眉不自觉的收紧,更仔细的听了下去。

    “下官自是不敢揣测天狩大人的神威,可是若连他都十几年没能回来,其中凶险...可见一斑。”

    裴绣似乎是感觉自己言重了,接着说道:

    “不过这些年摩罗城也不断在调整航道避开那些风暴之地,对于可以登陆的岛屿也摸清了个大概,只要不急于求成盲目向更深处去,还是能活着回来的,二位大人不必太担心。”

    不用太担心?

    宋植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向窗外峭壁下的雪原,绿色的草地与远方的积雪绵延至视野的尽头,塔楼上的汽艇不时发出木轮滚动的声响,风起绡动,带来清冷的风。

    很快,二人离开裴绣的府邸,临行之际裴城主坦言今年去北海的修士本就寥寥无几,既然等来了宋植和朱吾世两位名扬四海的天骄,平常深冬时分出发的船,如今便提前开动。

    目送宋植离开后,裴绣匆匆折返回阁楼,他坐回案几前大袖一挥,立刻有下人双手奉上纸墨,裴绣用狼毫沾了沾墨汁沉吟片刻,便开始写起了信书。

    第一封是写给钦天监,交代提前一季开动跨海飞艇的事,以及朱吾世和宋植到来的消息,是朝廷秩序内应有的折书。

    遣散侍卫后,裴绣又写了第二封信,信中只有一行字:

    “承影剑传人宋植,世日候朱吾世二人已抵我摩罗城,不日后便将出发去往北海,短暂一年半载方回,殿下可放心行事。”

    亲手将信塞入竹简,裴绣走到悬崖边将之绑在信雀脚踝后撒手放飞,接着双手负于身后看向远方的山色。

    “大风起兮,人头落地,这乌云白雪很快就会成为炼狱般的陈尸地咯......”

    此刻,宋植和朱吾世正坐在城中一处酒楼中,因为近日街上军士管制严苛,所以酒楼也已歇业多日,如今只能面前端来一些凉菜解馋。

    将油醋滴在乌黑的球体上,宋植直接用手抓了半个塞入嘴里,随着腮帮子咕咚咕咚的咀嚼着,宋植也不自觉的点头暗赞这皮蛋真正。

    而对面,朱吾世则是眉头连带着鼻根都皱了起来,偏着头斜睨着,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我靠,不会真有人不吃皮蛋吧?”宋植睁眼看到朱吾世这个表情,顿时感到惊讶。

    朱吾世的视角里,宋植半张着嘴巴,嘴里都是不明的黑色粘稠物,随着说话还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散发出来,跟那张白皙无垢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就像狗吃翔都能理解,但谁能接受一个仙女模样的人吃...

    “去去去,你端着盘子转过去吃。”

    朱吾世摆了摆手,他并非娇惯之人,但人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朱吾世的弱点就是闻不了一些怪味,而这皮蛋的味道,正是他最受不了的味道。

    “哎哟,别这样嘛。”宋植终于将口中的渣滓咽了下去,又从油碟中捻起半个皮蛋装直接递到朱吾世脸色,诱导道:

    “吃一口,这玩意儿闻起来臭,吃起来嘎嘎香。”

    朱吾世一回头发现这皮蛋杵自己脸上了,顿时面色大变后退了一大步踩翻了凳子,侧身趴在栏杆上干呕了起来。

    这简直比姜探雪给他的那一戈重伤的还深,看着朱吾世的样子,宋植也愣住了。

    你后退一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皮蛋伤害有那么大?

    将半拉皮蛋丢入嘴中,宋植斜靠在太师椅上,一条腿随意的搭在桌面,问道:“侯爷,为什么你刚才听到天狩的名字后这么惊讶。”

    朱吾世晃了晃头向左挪了两步,没好气的说:“不想告诉你。”

    “?”

    宋植闻言挑了挑眉,伸出手指捻起一个浑圆的皮蛋掂量了一下,慢慢眯起一只眼睛,对着做出一个准备抛物的姿势,直接把朱吾世的手吓得按在了刀上。

    为了避免身上沾翔味,朱吾世只好下台阶道:

    “因为天狩乃是无可争议的十狩之首,销声匿迹许多年了,没想到是去了北海,一去无回。”

    “跟我说说呗。”宋植将腿放下,双手搭在桌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自从听到那天狩的名字,宋植的心中总是浮现出一种预感,此人和自己或许有些关联,一向相信自己直觉的宋植相信自己的判断一般不会出错。

    朱吾世靠在栏杆上,继续说道:、

    “天狩,说起来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据史记他多半已经有两百岁了,这个岁数差不多快达到修士的极限,不过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还可以活的更久才是。”

    “两百岁?”

    宋植大吃一惊,两百年是个什么概念,在这个世界足以见证十代人的兴衰,有多少名门望族都昌盛不过百年,除了监正外,没想到还有一个活化石。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位狩,既然是狩必然是与妖物战斗的最前沿,两百年不曾陨落....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大渊国内可能没妖物能杀死他。

    “是的,两百岁。”朱吾世感慨道:

    “两百多年,这可是一段很漫长的岁月,没有什么东西比时间更能消磨一个人的意志,有时候活的久未必是件好事,就像天狩再强,属于他那个时代的好友和对手却早已离世,如今连知道他真名的人都少见,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宋植揶揄道:“侯爷你只活了别人的十分之一,怎么听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朱吾世点了点头没有反驳,知道是:“宁可短暂的燃烧,不屈于漫长的平淡,这是我朱家先祖的碑上铭文。”

    朱家先祖?

    宋植了然,大将军衔龙也是接近三百岁时寿终正寝,由此体会也不奇怪。

    “十狩之首么....”

    宋植想起其余的狩,个个都是风华绝代,深不可测的高手,那日阳狩定仙山巅一剑横开云海,大日飞升的震撼一剑还萦绕在心头,比他们都强...那究竟是多强?

    “侯爷,这天狩都做了什么大事,消失十几年了就没有人怀疑他过世了么?”

    “他不会轻易这么死的。”朱吾世斩钉截铁的回复道,仿佛是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宋植,你知道我的父亲是怎么战死的么。”

    说到这,朱吾世的神情略显落寞,缓缓道:“我爹和我的祖父,生前都是羽化境的高手,而他们却都因为遇上同一头妖物而死。”

    “这头妖物名为太岁,是前一代的兆一大妖,据传死在它手里的狩远超两手指数,但就是这么一头堪称祸乱的大妖,在十几年前被重出江湖的天狩遇上,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便被生生废成了残疾,遁逃后从此销声匿迹。”

    宋植见朱吾世闭眼神伤的模样,便将桌上皮蛋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问道:“那这太岁为何又出现,碰上了焱狩呢?”

    朱吾世睁开眼,沉声道:“或许和那妖圣碧霄吞月狐王的失踪有关,这太岁再现后实力更强,隐约有妖圣的实力,背后定有妖祖的影子。”

    将腰间黑刀微微横斜,朱吾世看向了远处的灯塔,金发随风而动,他抚栏高声道:

    “笑群豪,神手伏龙按云潮!天狩王唯一传奇不死,可心却已老,未来当由我等执掌风云,定不弱于他!”

    宋植走到了朱吾世的身边,被他的声音所感染,也不由大喊道:

    “好!我同意!”

第三百二十七章 北海?魔海?

    两日后。

    呜~~~~~

    摩罗城的灯楼之上,如巨鲸一般宏伟的飞艇发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下方几十名力士的齐吼声,那根根足有两人粗的勾绳依次解开。

    齿轮轰鸣声隆隆,巨大的噪音让城中人纷纷抬头望去,目视着这头庞然大物脱离地心浮上高空,不过摩罗城的人们隔年便会见一次,倒也没有大惊奇。

    艇上是一片偌大的广场,但却仅有寥寥不到十位修士,大家心照不宣的聚在一起,宋植和朱吾世同样也没有走远。

    此艇名为雪鲸,乃是专为赴北海所建的傀儡巨兽,其龙骨是由两头兆妖的骸骨所铸坚硬无比,之所以要修建的如此庞大,一是因为曾经赴北海的队伍堪称浩浩荡荡远超如今,二是为了抵御北海翻涌的风暴,堪称是大渊国傀儡术的极致产物。

    可即便如此,这艘雪鲸也才是五六十年前的新船,北海危机四伏,有史以来已经有十余艘这种船舰坠落在北海漆黑的浪涛中,其中不乏比这艘更庞大坚固的存在。

    宋植和朱吾世向那几位修士走去,这些一品强者此时已经聊了起来。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东荒的隐世高手,军中退伍的前将军,甚至朝廷调派的高手,除了宋植二人,无一例外都是一品仁王境高手。

    那位朝廷高手见到朱吾世走来立刻抱拳道:“见过侯爷。”

    其余几人闻言顿时不再有轻视之心,朱吾世的名号在两国大战后更加响亮,二品之身的战力却不输给寻常一品的事他们自然也有耳闻。

    有应邀观战之人同样认出了宋植,这些有头有脸的强者倒没有因为宋植的容貌而生事,一番客套后愁眉不展的气氛稍微散去了些。

    这时一位看起来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实则中气十足的胖老头边揉着自己肚子,边笑呵呵的问道:

    “我说你们这些傻小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要去那北海,真不把自个儿命当回事了?”

    这胖老头话虽说的直,可却没人出言反讽,因为他是在场唯一一个去过北海还回来的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出发了,足以堪称神人了。

    有江湖高手叹道:“朝廷广颁布告,神兵司又欲打造一把狩刃,可北海鳞金早已用尽,这不都是刀口舔血,准备拿着鳞金换取好处么。”

    在场其他人或多或少有其他的目的,但究其原因无非是想寻机缘,如今北海凶险谁都知晓,但相应的也少了很多竞争多了很多好处,否则没人愿意来。

    “侯爷,你呢,你们为何这个时候来了北海。”

    那朝廷高手回头看向朱吾世,按道理朱吾世不需要换取什么好处,老老实实的在大渊国历练便是,何苦来这鬼地方涉险。

    朱吾世没有多说,只道是大渊国的历练终究是危机不够,而若能从北海回去,才算是脱胎换骨。

    其余人也都了然的点起了头,世日候不愧是朱家后人,竟有这种常人难以企及的抱负,也是,能从北海回去,就如能从无寂岭单枪匹马走个来回一样,足以令人称道。

    “大爷,从此处到北海有多远?”

    傍晚时分,宋植坐在甲板上仰头看着雪国夜空,银河横陈灿漫星辰,琳琅星光朦胧徜徉,温洒在甲板之上,如波浮动在发丝之间。

    那胖老头饮了口酒,擦擦嘴道:“摩罗城斜走西北,七日便可抵达北海,隔。”

    “大爷,你既然去过北海了,不如说说危险在哪里呗?”

    胖老头瞥了宋植一眼,夜幕降临后其他修士早已各自散开打坐调息了,只有这姑娘凑了过来问个不停。

    “你怕了?”

    宋植摇了摇头,取出一壶京城带的甜酒,仰头喝了起来,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随口道:“怕?怕我就不会来了。”

    胖老头看到宋植这高手卖相,微微颔首倒是有些信了,白天其他人一直问他,他都没怎么透露,这是为了到地后让人们都听他的。

    不过面对宋植,此时老头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趣,想了想后说道:

    “北海的危险不是死的,那些岛屿时刻都在变,雪鲸每次抵达的地方都是一样,但却不一定能看到上次的岛,甚至就算你上了岛,也永远等不到回来的船。”

    宋植点了点头,闻言陷入了思索中。

    岛屿会变位置?

    为什么。

    一路向北飞雪飘零,巨大的飞艇早已结满冰霜,所有人都换上了厚重的棉服,这里的温度已经低到了人体的极限,就算是二品玉骸境也会被冻伤。

    时光如梭,七日世间转瞬即过。

    轰!

    一声巨响将宋植吸引到了桅杆边,举目望去不禁面露惊色。

    远远的,便能看到高过百尺的巨浪汹涌而至,浪花拍在岸边的悬崖迸发出飞天的水幕,水花之高甚至溅到了雪鲸的甲板之上。

    而后方,则是叠叠不休的涌浪,漆黑的海域如咆哮的巨兽,天空则是阴雨雷云的风暴聚集,雷光在黑云中忽隐忽现,搅动着北海的漩涡。

    宋植以为北海会是一片冰封之地,没想到却如同末日的尽头,迎面而来的是毁灭的气息。

    不过....

    宋植张开手掌,白皙的掌心红色和蓝色的光芒隐隐闪烁,此地的灵气果然如监正所说的那般浓郁,身体竟然不自觉的开始虹吸起来,甚至不用修炼修为就会慢慢上升。

    朱吾世也走了过来,他扶着栏杆远眺目光凝重,显然这北海的景象也让他倍感意外。

    “若是能在这待上一年,定能突破一品....”

    朱吾世嘴里念念有词,对于他来说一品迫在眉睫,若要继承父亲的京畿十余万大军,必须得有仁王境起步的实力,若二十五岁之前做不到,大权势必将会旁落。

    “来了.....”

    突然,一道声音从宋植的心里响起,是妖狐苏醒了,它的声音让宋植精神大震。

    “呼,醒得早不如醒得早,你不是北境的妖圣么,快说说这北海是怎么回事。”宋植问道。

    妖狐沉默了半响后缓缓开口:“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呵...”

    不知为何,宋植感觉妖狐的语气和往日不太一样,但被妖狐这么一点,双眼也刹那化为了碧绿色,借用妖狐的无妄之眼开看世界。

    “这.....”

    宋植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眉头都竖了起来,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

    朱吾世侧身望来,问道:“怎么了?”

    宋植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将眼中绿色褪去,方才他打开无妄之眼后,本该灰白的世界瞬间变得漆黑如同盲人。

    “侯爷,你还是忍忍别修炼吧。”

    在宋植的眼中,北海之上魔气蒸蔚,无处不在,如翻涌的风暴在呼啸席卷,只有自己的日月神体在这里如灯塔一般闪烁,其他人若修炼吸入如此浓郁的魔气,只怕....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就在宋植惊疑不定的时候,寂灭的虚无之地,一道意识也开始慢慢苏醒。

    “又有人来了.....”

    “是那个日月神族的余孽...”

    “呵....”

    古祖的意识光球从混沌的雾霭中浮现,北海之上的景象在空中展开,宋植的模样第一次出现在了它的跟前。

    “怎会是她...”

    “也好,那处地方想必再适合不过....”

第三百二十八章 福源岛

    黑海怒涛,雷云翻卷,雪鲸直接横冲进了海上水雾之中,刹时间船体抖动不已,那是下方的巨浪在拍击着船体下方。

    众人来到了桅杆边,即便在座的都是成名高手,面对此等自然伟力也深感自身渺小。

    唰!

    突然,一根巨大的鱼尾刺破下方海面,朝着飞艇砸了过来,其尾部漆黑带着嶙峋骨刺,直接将重不知几何的飞艇给砸的一顿。

    宋植也跟着摇晃起来,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桅杆,在向下看去正好看到那条尾巴曳动的消失在了海平面,四周的其他强者除了胖老头外,也都面面相觑,沉默不言。

    没想到刚入北海就被袭击,这头妖鱼真身恐怕有二三十丈,再看向雪鲸号上被砸凹的一个洞....

    已经有人开始后悔了,但北海之行岂是说退便退...

    这样的时间很快过了三日,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接着雷电的闪光,有人发现不远处的海面上兀然出现了一座岛屿。

    宋植也来到了甲板上凝神望去,这是一座漆黑的岛屿,甚至比这夜色还黑,上方没有任何草木的痕迹,看起来光秃秃的。

    无妄之眼下,宋植的眉头微凝,因为这岛屿四周的魔气盎然,根本就不像什么洞天福地。

    雪鲸也发现了这处岛屿,于是船头调转向那边破浪而去。

    这黑岛不算很大,飞艇停靠在岛的边缘便稳住了,此刻甲板上陆续出现了一些身穿提兵司制服的人,他们是操纵雪鲸的工匠,同时也是二品起步的修士。

    其中一位头领来到了船边,狂风吹动他的蓑笠,为了让人听清自己的话他只得大喊道:

    “诸位,这第一岛,有没有人要下船的!!!”

    人群中一位修士回应道:“这岛有什么讲究没有?”

    那位头领一手扶着桅杆,看着下方这座不大不小的黑岛,岛上布满礁石,他喊道:“这岛应该是最次的岩岛,不过也可能会有鳞金,好处是只要撑的到我等下次来,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最次的岛...

    宋植回头看向朱吾世,从这家伙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对这最次的岛屿一点兴趣都没有。

    摇了摇头,宋植却感到有些忐忑不安,如果这种魔气都是最次的岛屿,那更危险的岛屿该是什么样子,是给人呆的么。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令人意外的是起码有一半的修士选择了下船,他们有些是自认实力不行,有些则是太过惜命,至少有机会得到鳞金,那么来此一趟便值了。

    又过了一月,在这一月中又陆续发现了几座岛屿,而船上也已不剩几人了,只有胖老头和宋植,朱吾世还没有下船。

    “侯爷,雪鲸的妖核就要枯竭,下座岛屿你们必须得下了。”

    朱吾世看着前来禀报的提兵司匠人微微颔首,接着抬头看向船头的宋植。

    雷电在乌云中穿梭照亮,宋植缓缓回头,满头青丝随风舞动,遮蔽住苍白的面容,摇头道:

    “已经到了。”

    咔擦!

    话音落下,积云中骤然落下数道惊雷,黑色的海浪咻忽地平静下来,雷光散成了点点萤火,又化为碧蓝的水潮,一座盎然生机的岛屿在氤氲的光芒中悄然浮现。

    包括朱吾世在内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抵达北海一月以来,处处都是毁灭的气息,混沌雾霭中的岛屿死气沉沉,何曾有过这种景色。

    宋植心里却很想说能不能再给个机会,因为他的无妄之眼也看不出这座岛屿的不同,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岛屿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胖老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挥拳道:

    “福源岛,是福源岛!”

    宋植回头望去,只见胖老头兴奋的说道:

    “传闻当年人族鼎盛时,远赴北海的修士占据了其中一座岛屿休养生息,这些强者的后人很多都留在了上面,其上的财宝机缘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近一百多年,福源岛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人发现,没想到老夫竟然真的守到了,传说是真的,哈哈哈哈。”

    宋植皱眉道:“你怎么确定,这就是福源岛?”

    胖老头点了点头上,呵呵道:“九雷开天,碧海潮生,黑界中的唯一净土,这是福源岛的形容,你看看这周围,可有半点偏差?”

    朱吾世也走了上来,沉声道:“若如你所说这福源岛是人族后裔净土,为何销声匿迹一百余年也没人出来传信,可是发生过什么变故?”

    宋植松了口气,还算是有人发现了这岛屿的奇怪,起身从看到这岛屿的第一眼,宋植的心就惴惴不安,这不是担忧和紧张,而是真真切切的抗拒感,仿佛这岛屿上有什么不可抗的东西,是无论如何自己也左右不了的。

    “上去。”

    突然,妖狐的声音再次从宋植的心里想起,而宋植这回却没有听它的,而是质疑道:“这些北海岛屿究竟是什么,你如果再这么一直藏拙不说,我便也不会再信你的话了。”

    “...”

    妖狐显然没想到宋植不再听它的,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北海的岛并非岛屿,你想知道更多的话就上去,放心,本座不会让你死的,你若死了,本座也就魂飞魄散了。”

    宋植长吁了一口气,这妖狐曾经和自己算是相辅相成颇有耐心,是从何时起变成这般言语藏拙?似乎是在戒备自己。

    还是得自身强大才行,否则被这妖物带着走。

    雪鲸悬浮在碧蓝莹海的边缘,过了一会提兵司的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解释道:“几位,此地似有古怪,我雪鲸的妖核向前便会暗淡无光没有反应,你们.....”

    “无妨。”胖老头摆了摆手,道:“给我们一艘小船,我们自己划着过去便是。”

    朱吾世也点了点头,并没有意见。

    很快,一艘小船被放在了下方的海面上,向前的海面荧光漂浮,平静无澜,身后的黑海则是怒浪掀天,真是矿世奇景。

    没过多久,小船便无风自动,漂到了岛屿的岸边,宋植回首望去,天际尽头的雪鲸号正在缓缓调转船头,消失在了茫茫黑云之中。

    朱吾世站在细软沙滩上抚摸着岸边的礁石,又抬头看向上方的天色,福源岛上天朗气清,桃花雨从头上片片飘落,宛若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胖老头则是指着海边峭壁,拍手大喊道:“看!哈哈哈,老夫果然没有看错!”

    宋植循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三个梅红的大字刻在了峭壁上,正是‘福源岛’三个字。

    不过就在这时,宋植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单膝跪在了地上,刚想呼唤朱吾世,就彻底瘫软在了沙滩上。

    在闭眼的最后一瞬间,宋植看到了自己脚边的一物,是一片水蓝色的锦绣,下意识让宋植牢牢握住了它,接着便彻底昏了过去。

    宋植昏过去后,妖狐的虚影从宋植的身上缓缓浮现,它看着沙滩上昏倒的三人,又看向了天尽头的雷云,闭眼道:

    “怨气。”

    “好浓郁的怨气,连本座都有些心悸,呵....”

    碧霄吞月狐王低头看向宋植,眯起那双狐狸眼自语道:

    “既然你不是扶非,就不要怪本座无情了.....”

    而混沌雾霭深处,古祖的意识光球也在注视着这里的一切,伴随着一阵桀桀笑声,世界重回黑暗。

第三百二十九章 老爷回来啦~~

    静谧的庭院鸟语花香,院内婢女们晾衣的嬉闹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一缕晴柔的天光从窗棂照入,斜洒在厢房的雍塌上。

    “唔......”

    帘中人儿悠地睁开双眼,她看着头顶古木雕床的图案略显茫然,轻轻晃动着脑袋,清醒与昏沉的模糊感在渐渐消散,女人缓缓起身坐在了床边。

    “夫人,夫人醒了!”

    耳边一声呼唤,接着一位婢女迎了上来,她的笑容可掬,半跪在女子的身边,问道:“夫人,您可睡的够久的,这天呐都到晌午了。”

    女子看着眼前可人的婢女,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雍容的衣物,抿了抿嘴后环视起厢房,接着起身向屋外走去。

    来到木门边,骤然刺目的阳光让她闭上了眼,再睁开后便能看清院内的模样,这是间古声古色的大宅子,不少下人正在院里打理草木,见到她出来都躬身问礼,喊着夫人。

    而那婢女也跟了出来,有些疑惑的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道:“晴儿,我睡了多久。”

    “夫人,您从昨个吃完晚饭后,就睡到了现在,是不是睡久了头痛,晴儿去给您倒杯茶?”

    “不必了。”女子摆了摆手,往厢房内走出。

    坐到了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白皙动人,闭月无暇的面孔,她的黛眉却皱了起来,纤细的手指缓缓摸上面庞,直到触碰到丹凤眼下那颗微不可查的红痣,才慢慢停下。

    “夫人,您怎么了?”

    婢女晴儿看出女子的不对,担心的走到近前,问道。

    “没什么,只是.....”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此地是福源岛水仙原的一座城池,女子名为慕容芝,是这儿的城主夫人。

    “老爷何时回?”慕容芝突然回头看向晴儿,问道。

    晴儿见少夫人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顿时笑道:“老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早上有信传来,约莫再有三日功夫就能看到老爷了,夫人,你等不及了吗。”

    慕容芝闻言浅浅一笑,再看了眼镜子里的无暇面容,心情也如窗外春色一般明媚起来。

    “晴儿,替我描眉吧,下午咱们去情寿寺上香....”

    “好嘞!”

    看着绝美如画中人的少夫人,晴儿小心翼翼地为之勾勒着眉毛,心中却不禁艳羡着。

    福源岛很广袤,作为淘金流民的后裔在这并没有家国一说,只有分散在岛上的大小错落的无数城池,光是她们所在的水仙原,就有十座以上的城池。

    而这座城名为天府城,既然敢取这么霸道的名字,其城主实力自然不可小瞧,这座城的主人少年起兵,短短十年便组建了一支兄弟军,打下了这座大城后盘踞于此,改名天府城。

    不过即便当了城主,但城里的百姓比起称呼王老爷,更愿意叫那位新任得意之人为王将军。

    慕容芝是天府城原城主的女儿,因为相貌生的绝美被王将军给看上,也因此慕容家不仅没被赶出天府城,反而留了下来,得以继续当他们的贵族。

    起初的慕容小姐是非常不情愿嫁给这外来蛮徒的,又哭又闹的让人心疼,可这王将军却不似外人所传的那样残暴嗜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并没有强求慕容芝嫁给他。

    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每周慕容芝都要陪他去水仙原的情寿寺上香,那是水仙原上一处古老的寺庙,由很多年前的一位得道高僧所修,也是整个福源岛上屈指可数的庙宇。

    福源岛的人避世不出,因而对这些外海传来的道义分外信奉,情寿寺远在城外,但庙宇之内无人胆敢争斗,是处清净之地。

    一两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慕容芝渐渐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少年经历风霜,但那颗赤子之心却坦诚温良,纵使实力强大雄踞一方,但对自己一个弱女子却颇为有礼。

    久而久之,两颗年轻的心如黑夜里的萤火虫,翩飞交织在了一起,因为一句话,慕容芝心甘情愿的嫁入了王家,成了天府城的少夫人。

    “阿芝,此生我唯你不娶,只娶你一人。”

    午日后,一队车马遥遥驶出了天府城,向着水仙原的深处行去。

    慕容芝撩开车帘向外看去,远方的群山翠绿,四野湖泊萦绕水面清澈见底,三两只只样貌奇特的白鹤闻声而飞,水仙原美轮美奂,如一张栩栩展开的画卷一般。

    慕容芝收回目光,下一刻突然走出了车厢,车头的骑士见状凑了上来,笑道:“嫂嫂,你怎的出来了。”

    “徐大哥,能否将你的骏马借我一骑。”慕容芝眨了眨眼,突然问道。

    这姓徐的大汉是王将军的副手,亦是留在城中保护家眷的猛士,此刻听到慕容芝的话语不禁一愣,旋即哑然笑道:

    “夫人呐,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是不小心哪摔着了我老徐可怎么跟大人交代啊。”

    “这些徐大哥你就不用管了,芝儿自有把握。”

    挨不住慕容芝的软磨硬泡,老徐也知道这王将军娶的妻子美则美矣,但还是有小姐那股固执劲,只好唤来了另一人将马牵给慕容芝,自己则是跟在一侧护她周全。

    不过很快老徐便惊讶的发现,这慕容芝上马以后并没有生涩感,反而驾轻就熟的扬鞭奔驰起来,惊得他赶忙追了上去。

    长风吹动鬓间的秀发,慕容芝眺望远方,在视野的尽头是一片浅色的沙滩,而她奔驰在绒绿色的旷野之上,自由的风中掺杂大海的微咸,却让人心旷皆怡。

    这一刻慕容芝差点忍不住大声喊叫起来,可她却生生忍住了,因为大家闺秀是不能随意开口的。

    “我这是怎么了.....”

    慕容芝将马蹄放缓,看着身下盐湖的倒影中,自己的面孔秀丽中带着愁容。

    自从今天醒来以后,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对了,我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想到这里慕容芝回到了车队,晴儿的嘴巴张的可以放下一个鸡蛋了,吃吃的说道:“夫人,你,你...”

    “你什么你。”

    慕容芝刮了刮晴儿的鼻子,接着坐回了车厢,前方不远处的丘陵上,一座寺庙若隐若现。

    情寿寺修建在水仙原的一处驼峰上,踩过残缺的青石板路,拨开沿路的耷拉柳枝,循着潺潺流水声便能登高,就能来到这传闻中颇为灵验的寺庙。

    午后的阳光熹微,破败的牌匾却带着禅意,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情寿寺。

    虽有寺庙在,但福源岛上早已没有了僧人,有缘者便来烧香拜佛,否则便是荒山一座破庙,无人问津。

    下人和侍卫们驻足台前,慕容芝在晴儿的陪伴下独自上前,抬手推开了情寿寺的大门,昏暗的寺内大殿被照亮,尘糜在光束间飘燃。

    古旧的大佛端坐台前,那金身都已发黑,看不清原来的面容,可却没有蛛网缠绕,倒是被香客给拾掇的还算干净。

    佛前香灰堆砌,慕容芝从晴儿手里取来三炷香,便跪在了蒲团之上。

    慕容芝手指无意识的弹动,接着皱眉低头看去,这才想起找晴儿要来火石,将香点燃后便附身准备拜去。

    可就在她即将拜服在地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却从佛像后幽幽传来...

    “你....在拜什么?”

    这声音将慕容芝和晴儿吓了一跳,不等她们叫喊,一道身影从佛像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唰唰唰。

    门口的侍从们也听到动静,纷纷涌了进来,老徐快步走到慕容芝的身边护住她,手放在刀柄看向这个男人道:

    “老东西你是哪来的?在这装神弄鬼耍花样!?”

    “你说我老东西?”这男人闻言低头笑了笑,可他目光刚一与老徐对视,就偏移了开去。

    慕容芝也好奇的望去,这是个好生魁梧挺拔的男人,一张坚毅的脸庞有如刀削一般,但鬓发早已苍白,胡茬不修边幅,眉眼顾盼间确实有些老态。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蓑袍,背后背着一块白布包着的玩意儿。

    “老夫乃岛东的猎妖人,你等不必这么紧张,这情寿寺内无打斗的规矩,莫不是假的?”

    老徐看了眼此人没有接茬,接着抬手示意手下后退出寺门,自己则是后退一步守在慕容芝的身后,低头低声道:“老徐在此,夫人放心上香便是。”

    慕容芝闻言颔首,准备继续上香之时,附近那男人却又开口了:

    “妮子,你叫什么?”

    慕容芝娥眉一皱,本不想予以理会,但看这男人的模样倒是十分正气,思忖了一下还是准备开口。

    “我家夫人是天府城少夫人,怎能随意告诉你姓名呢!”一旁的晴儿却抢先开口了。

    这半老男人微微一愣,旋即手臂搭在佛像脚下,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女子,轻声道:“你是慕容芝....”

    慕容芝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语,专心的跪伏下来烧香请佛。

    待得香过半柱,盼君平安归愿了后,慕容芝正欲起身,却发现男人还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老先生,你我认识么?”慕容芝脚下一顿,还是问道。

    猎妖人闻言抹了抹脸,旋即又轻轻摇了摇头,他抬头看向佛像,念叨道:

    “慕容小姐,你说来这寺庙的人,究竟是在拜佛,还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慕容芝低头沉吟片刻,思虑道:“愿望,慰藉也,佛本心善,何来欲望一说。”

    猎妖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看着那燃到一半的香火怔怔出神,慕容芝见状不再停留,抬脚向寺外走去。

    “老夫名独,若有妖物需要斩杀,夫人可以寻我。”

    这时,那男人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慕容芝脚下一顿,接着匆匆离开并未回头。

    晴儿则是回头吐了吐舌头,开玩笑....我家老爷可是水仙原数一数二的高手,哪能轮到你替夫人帮忙呢。

    待慕容芝走后,这名为独的猎妖人扶着佛台伫立良久,直到日落西山,他才迈动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情寿寺,遥遥看向天府城的方向。

    夜深后,天府城内。

    慕容芝独自坐在厢房里,自打情寿寺回来后,总感觉身体虚弱不已,脑子里似乎有两种声音在喧闹,令她头痛欲裂。

    遣散婢女后,她蹒跚的来到铜镜前,只见自己的双眼蒙上了一层绿光,如狐狸眼一般,令她大惊失色。

    “啊!?”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叫出声,也不敢叫婢女进来,因为近些年来福源岛出现了一些怪事,不少城池里出现了‘妖人’。

    那本应在远海黑潮里的妖魔鬼怪,竟然在岛内显现了踪迹,它们化为人类的模样,却行着吃人的勾当,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会这样,但慕容芝不敢让人看到这妖异的瞳孔,要是被当做了妖人,那......

    就在这时,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从她的心底响起,这是一道带着无限魅惑的声音:

    “本座终于醒了....”

    “宋植,你捂着嘴巴做什么?”

    慕容芝被惊吓的站了起来,拎起桌上的蜡烛低声问道:“你是谁,谁在说话。”

    “.....唉,此等术法乃是神术:万世再造,已经不能被称为幻境,你醒不来也是正常。”

    “你是宋植,大渊国日月神族人,记住。”

    “你是宋植。”

    慕容芝念叨着这个名字,只感觉脑子里更混沌了,半晌后她大喊道:“什么宋植,你在故弄玄虚我要叫人了!”

    “小姐,怎么了?”门外,晴儿的声音关切的传来。

    碧霄吞月狐王冷呵一声,继续说道:“你去看镜子,额头是否有日月神族的印记。”

    慕容芝闻言来到镜子前,果然自己的额头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日月印记在闪闪发亮,摸上去还有些滚烫的温度。

    “你是否感觉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人...”

    妖狐的声音断断续续,慕容芝目光闪烁,却无法反驳。

    今天醒来后,自己突然便会骑马了,而上香的时候,自己竟然想打响指来生火,种种不同让慕容芝心中不安,但却依然不敢相信这道声音。

    那只是梦而已,我是慕容芝,慕容家的千金,夫君的妻子,我怎么会是......

    这时,慕容芝突然摸到自己袖口有什么,慢慢地将之取出后,她突然愣住了。

    这是一片水蓝色的锦绣,上面纹着云龙之纹,熟悉的样式让慕容芝的脑海里突然闪现过很多画面,她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玉龙山庄....”

    咔。

    潮水般的记忆涌来,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宋植才缓过劲来,睁开眼的他拎起这锦绣,胸膛起伏不定,眼里是惊恐和后怕。

    自己差点...哦不,若非妖狐提醒,自己一定是醒不过来的,想到自己会变成另一个的身份过一生,还是个女人,宋植只感觉浑身一抖。

    “玉龙山庄的布料,那沈崇曾经来过这里.....”

    宋植低头自语道,对这布料太过熟悉了,这是江南才有的锦缎,也就是说当年的提灯人沈崇来过这里,他...为什么要来到北海深处,来这福源岛?

    擦了擦额头的汗,宋植心里对妖狐道了声谢,第一件事便来到了镜子旁。

    “靠...”

    镜子里的脸果然还是自己的脸,只不过身段更加纤细,看起来就和女人无二,尤其是当宋植看到镜子里自己描眉弄眼,妩媚端庄的模样,四下一看,果断抄起一个铜盆就要去打水洗脸。

    可他还没走出门,就听到一阵兴奋的敲门声,伴随着晴儿的呼唤:

    “夫人!老爷回来啦~”

第三百三十章 怎么有绿茶啊

    老爷???

    宋植听着一怔,脑海中慕容芝的记忆慢慢浮现,这才记起来慕容芝却是刚刚过门,而这晴儿口中的老爷就是她的夫君。

    不过记忆中,这王将军的面容却有些模糊,宋植当下赶紧背靠着门不敢吱声,眼眸眨动思考着对策。

    “这是什么事.....本来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成人妻了?”

    宋植用力握了握手腕,去发现自己的火冰双赋已经没了感觉,这时宋植才猛地发现自己的手腕隐约有些不同,身材较之自己原本更加丰满。

    重新来到铜镜前,宋植凝神望去终于明白了,这副身体根本就是慕容芝的,或许是自己的灵魂觉醒,因而在自己的视角里,才会看到的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所以自己原先的赋不在了,只有随着灵魂刻印的妖狐和日月印记还保留着,这是什么妖术?

    我身体呢!

    “夫人夫人!您不出来接老爷么!?”门外,晴儿的声音更大了,而宋植的冷汗也滴落了下来。

    “等一下!”

    宋植在屋内来回踱着步,手不断捶打着掌心,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这个身体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而且....

    啪!

    宋植抡起拳头狠狠的砸向廊柱,下一瞬立刻疼的将手塞在胯间,嘴巴咧着说不出半个字来,这特么的,真的是幻觉吗??

    就算是在那衔龙幻境也没有如此感受,环顾四周,宋植察觉到了二者的不同,那就是.....真实感。

    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个人的神情和语气,都如真人无二,即便自己已经醒来了,但竟然还会恍惚有种熟悉感,难以自拔。

    甩了甩自己的手,宋植试着调动自身的灵气,按道理来说福源岛上都是古代强者的后裔,普遍都是修士才对,这慕容芝身份不俗,理应也有自己的赋。

    但宋植尝试运功了几圈,确实感觉体内有灵力在转动,可却没有赋的显现,当下他便猜出了大概,该不会....

    这慕容芝不会没有去觉醒过吧????

    “嗯?”

    就在宋植准备卸力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同,闭上眼睛后,自己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很多画面,自己的眼睛仿佛升上了高空,视野越过门楣,甚至看到了屋外敲门的晴儿。

    这不是神识,因为神识是模糊抽象的无色世界,但宋植此刻却能看到晴儿脸上担忧的神情,花园中的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是一种空灵,奇妙的体验。

    宋植一时竟不想从这种状态中抽身,直到他的‘眼睛’看到院里涌进来一大波人,这些人大笑着,为首一人身材欣长,长发披散,端的是风流潇洒,那容貌隐约有些熟悉...

    “!!?”

    宋植立刻睁开了眼,愁眉散去面露喜色。

    虽然这家伙是一头黑发,但那双虎眼和面庞却不会出错,是朱吾世!

    宋植长吁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到朱吾世,还以为这小子被送到岛上哪个偏远疙瘩了呢,还好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当下宋植也不再犹豫,赶紧小跑着双手推开木门,走到了院子的石阶上。

    轻柔的晚风吹动柔顺的额发,院中桃雨微落暗香浮动,院中那行欢闹将士们在看到走出门的‘夫人’后纷纷停下了脚步,为首的‘王将军’也停下了话语,拨开人群向前走了上去。

    他刀刻的薄唇慢慢勾起了一抹和煦的笑容,双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让宋植看着一愣,他很少见过朱吾世笑,更别说是这么....奇怪的笑?

    不过宋植也无暇顾及这些,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朱吾世的身后赫然站着那同船的胖老头,心中又松了口气,原来大家都在一块儿呢。

    当下宋植对朱吾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个人过来,而那些将士们似乎误会了宋植的意思,顿时起哄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院,‘王将军’左右看去没有斥责,嘴角的笑意反倒愈发浓郁。

    直到宋植又狠狠的眨起眼,示意进屋再谈后,朱吾世终于挪动脚步,快步走上前去。

    宋植率先走进屋子,而朱吾世紧随其后的跟了进来,不等宋植翻身关门,就已经被一条强壮的手臂揽入怀中,而朱吾世的脚后跟已经不着痕迹的踢上了房门。

    “阿芝,你想我了?”

    还没反应的过来的宋植抬头就看到一副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下一刻立刻从怀里挣脱出来,抬起袖子猛擦了擦脸上的气雾,宋植竖眉道:

    “你干嘛呀!”

    这面容与朱吾世八成相似的男子略显愕然,旋即又笑着上前,张开双手道:“怎么了阿芝,咱们们临别之前不是已经....”

    他后半句话没说,但宋植怎么会猜不到,脑海里慕容芝的记忆还没出现就被强行压了下去,宋植赶忙后退半步抬起手掌比了大写的抗拒,摆了摆手无奈道:

    “等等,等等,你先别过来。”

    朱吾世果然站在了原地,挑了挑眉没有下一步动作。

    宋植这会儿才想起来,这朱吾世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深陷在另一重身份里无法自拔,唔....刚才看到他一高兴差点忘了这茬,还是先把他唤醒吧。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宋植眯起眼睛,试探性的问道。

    朱吾世闻言一愣,旋即抿了抿嘴,小心的回答道:“你的夫君?”

    得。

    宋植听到这话也没了追问的想法,朱吾世的嘴巴能说出这话真是闯了鬼,不过还好,起码有自己这个明白人在这里。

    就在宋植准备劝诫的时候,妖狐又开口了:

    “啧,你还是趁早放弃做无用功吧,之所以你能醒完全是本座的灵魂之力附加在你之上,没有磅礴的修为做支撑,是根本醒不过来的。”

    “这小子也是一样。”

    宋植赶忙问道:“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不明不白的?”

    “......万世再造是神术不假,但也是由意念维持的,只要这意识不再坚持,术法自然破解,本座能察觉到这儿有浓浓的怨气,想必是借用‘它’的力量在施阵。”

    “‘它’是谁?”

    妖狐话到此处没有继续,而是又沉寂了下去,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

    宋植隐约察觉到妖狐口里的它指的是什么,而这神术...万世再造,其实让宋植感到有些熟悉,当时的雪墓谷,那空无一人的壮丽瑶都,也是这种感觉。

    不过即便如此,宋植还是不放弃唤醒朱吾世。

    调整好面容,宋植缓步向前,用认真的语气慢慢说道:“醒醒,你是朱吾世,不是什么王老爷。”

    “猪吾是...”默念了一遍,朱吾世突然间抱起了宋植,大笑道:

    “猪吾是就猪吾是吧,只要娘子乐意,今天我就是猪又何妨!?”

    啪嗒!

    宋植一脸茫然的就被丢到了床上,而朱吾世则是转头吹灭了烛火,所谓小别胜新婚,更别说一对新婚夫妇了。

    “糟了!”

    宋植反应过来后立刻仰面朝上,这特么要是.....那出了幻境还当不当人了,当下宋植两腿一弓,面对朱吾世就是一腿蹬出。

    猝不及防下,朱吾世的脸色瞬间多了两个红红的秀气鞋印,懵逼的他看着身下突然动粗的妻子,在外骁勇果决的城主老爷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宋植赶忙趁机从床上站了起来,看着朱吾世低头擦脸上灰土的模样都不敢正眼瞧,心里虽然知道朱吾世现在是被那王城主的记忆给占据了主导,但为了不被那个,自己这一脚可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劲...

    还好王城主是实在的修士,这一脚没让他毁了容,鼻血都没留出来,但心里的伤害有多深就不太清楚了。

    “阿芝,妮刚什么?”半晌,朱吾世终于开口,瓮声翁气的。

    宋植清咳了两声,一时半会让朱吾世醒来如今是不现实了,当下只好跟他拖下去,等待自己破解此术的那一天。

    “老爷,我....我最近身体不好,还是改日吧,改日。”宋植闭着眼睛说出了这句话,只感觉节操都没了,但愿朱吾世醒来以后没有记忆好了。

    “身体不好?”

    朱吾世愣了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没事的,为夫已经做好了接育子嗣的准备。”

    “我真的服了啊!不是特么那种不好!”宋植一听这话急的粗口都忍不住出来了,旋即按手息怒道:

    “是真的不好的那种不好,我肝疼肾疼腰疼哪里都疼,想必得好好修养一段时间,老爷你回来一趟也劳累了,回房休息吧赶紧。”

    朱吾世听到这话没有开口,自己的这位慕容少妻古灵精怪,但没想到出了一趟院门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但他没有说什么,只当是夫人今晚兴致不高了。

    “是为夫莽撞了,夫人先好生休息,我让晴儿守着你。”

    说罢,朱吾世便走出了房门,宋植也长吁了一口气赶忙合上了木门,不出意外,这是他这辈子离社死真正意义上最近的一步。

    出了房门的朱吾世听着身后响起的关门声面露忧色,决定明天问问晴儿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而屋门口的将士们看到王城主灰头土脸的就从屋里出来了,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他们都是一同发兵的兄弟,虽然敬佩王将军,但不妨碍彼此的揶揄。

    听着这些出生入死兄弟们的讥诮话,王老爷摇了摇头便准备回自己的厢房,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女子,款款走向了王将军。

    她生的肤白貌美,一双传神的桃花眼低垂,嘴唇含笑,看起来妩媚极了。

    “将军,弟兄们方才说要饮归城酒,不知妾身可以去么......”这女子穿着素服,走到王老爷身前时低声问道。

    “想喝就喝啊,本大人说过,在这天府城里就当自己家便是!”朱吾世笑道。

    这女子抿嘴似乎有些感动,但旋即又目露爱上:“可是,妾身独自一人,只怕是不妥,若有将军作伴....”

    “哈哈哈哈。”

    朱吾世闻言摇了摇头,大手一挥道:“这有什么,弟兄们随我一起去饮酒去!”

    女子顿时喜笑颜开,随着人群向院外踱步而去,只是在临出院子前,她不经意的回头看向院内厢房,眼神却是冷漠无比。

    这一切都被屋内偷看的宋植给瞧见了,收回目光的宋植背靠着门楣,自言自语道:

    “好家伙,有绿茶。”

第三百三十一章 巧巧姑娘

    在玉床上睁着眼睡了一晚,宋植眉头紧锁,辗转反侧,一直在思索这术法该怎么破。

    神术...

    意思就是神仙的术法?

    嗯。

    ....

    啊啊啊啊啊啊!!!

    宋植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别说自己现在成了个和凡人差不多的体质,就算是自己真身在此,也根本没办法破开此术啊,施展这种术法的存在定比自己厉害千倍万倍了。

    “完了,我可不能过这样的人生啊。”

    清晨,宋植沉着脸从房中走出,门口的晴儿看着自家夫人眼角的黑眼圈煞是心疼,赶忙小跑上前端来水盆和敷子,抬手要替宋植擦脸。

    宋植躲闪开来,从晴儿怀中接过水盆后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沾了沾水后简单拍了拍脸,而晴儿眨了眨眼后也跟着蹲了下来,小声道:

    “夫人,老爷喊你去用膳呢。”

    宋植抬袖擦去脸上水珠,有些疑惑的问道:“他怎么自己不来?”

    在慕容芝的记忆力,王将军是会每天清晨练完功后亲自叫醒她,夫妻二人一同前去用膳,按理说新婚后暂别,应该更如胶似漆才对。

    宋植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但转念又想明白了,莫非是我昨天蹬了他的脸,把这王老爷给惹翘气了?

    毕竟朱吾世的意识未曾醒来,占据主导的还是王老爷的性格,而此人究竟如何,光看慕容芝记忆中的印象肯定不行,这种小女孩呢就容易盲目,明白男人还得靠男人。

    想到这宋植起身,便带着晴儿向堂厅走去,晴儿在背后小碎步飞快,看着夫人走路带飞的背影有些疑惑,感觉夫人和以前确实不同了。

    走到堂厅前,宋植看到往日只有一张案几的膳房堂厅,今日却多摆了几桌。

    主座之人一身雍华素衣,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面容俊朗笑容温煦的望着外面渐渐行来的宋植,在看到这张熟悉的脸这个陌生的眼神后宋植脚步放缓,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还好朱吾世脸虽未变,但头发却是乌黑的,身材也略有不同,似乎更壮了半分,这些差异提醒着宋植自己眼前人与其说是朱吾世,不如说就是另一个人。

    主座下方的侧案上,也坐着一些便衣轻甲的男人,宋植扫视一圈认出了他们,这些人都是随王老爷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爱将,其中有些人甚至带着自家夫人来府上作客。

    在主座侧面,宋植赫然看到了当时同船的胖老头,只不过胖老头的身侧,也是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面容姣好,肤色白皙楚楚动人的妙龄女子,虽然伴随在胖老头身旁,但身体微侧向主座,有意无意的拒绝着老头的殷勤。

    是昨天那个女人...

    “嫂嫂!”

    见到宋植跨过门楣,这些将士们虽然没披甲,但也都齐声拱手问候道,颇为热情。

    虽然慕容芝是出生自老牌贵族,开始的时候甚至还瞧不上自家大人哭哭闹闹的,让这些王家军有些不满暗中槽言,不过熟络之后大家也发现这位金枝玉叶称得上人美心善,对他们都很体贴,反倒让这些大老爷们感到些许惭愧,对慕容芝这位年轻的嫂嫂也越发尊敬。

    宋植微微颔首,在王将军的注视下坐到了他的侧面,木案很长,倒不至于要人挨着人,从座次的落序和距离可以看的出来,福源岛上风俗似乎比大渊国更为矜持,彼此之间都有一个度。

    “夫人,昨夜睡的可好?”

    王将军看到了宋植的黑眼圈,明知故问的试探道。

    宋植抿嘴一笑,目光盯着眼前的白米粥和咸彩根,他一眼看出这貌似简单的早膳,实则是用小米香火焖煮许久,配以少见的腌菜,费了一番心思的。

    因为慕容芝的胃口一直不好。

    “老爷莫要担心,昨夜蝉鸣蛙叫,让我有些辗转反侧。”宋植有礼的回应道,就是不喊夫君。

    “唔,这样么...”王老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回过头来对着那堂厅门边守着的侍卫喊了句:

    “传我令,现在就派人去把夫人院里的蝉全部打掉,池子里带四条腿的全部捞出来晒死,晚上再有一点吵闹影响到夫人睡觉,我拿你们是问。”

    “是!”那些侍卫高声回应了一声便立刻跑远了,留下宋植坐在原地目瞪口呆,这,这...

    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魂,王老爷和朱吾世还真是有点相似,都有点那什么.....

    吩咐完下人,王将军一拍大腿,转而笑道:

    “都愣着干什么呢,吃吧!”

    说罢他便想为宋植舀粥,一偏头却已经看到宋植端着碗在那喝着了,顿时张了张嘴又收回了尴尬的手,轻咳了一声。

    喝完了粥,这些将士们便聊了起来,昨晚刚回城,长途跋涉饮完酒大家都有些累了,这才相约今早来到城主府上,讨论这些日子的事。

    根据他们的话,宋植大概明白了他们去做什么了。

    福源岛没有一统之说,偌大的岛屿势力交错,以‘城池’的辐射为势力范围,几乎大部分人族都生活在各个城中。

    根据慕容芝的记忆,福源岛上是没有妖物的,修士虽然众多,慕容芝的父亲也算是福源岛顶级的高手了,也不过是区区二品罢了。

    要知道天府城在水仙原,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城了,原城主是这种实力已经可以证明很多事情,而这似乎也与福源岛本身有关。

    王将军比慕容芝的爹要强得多,但估计最多是个一品实力,就已被冠上了双掌横推没有对手的名头,唬人的很。

    而他们此次率部出城,便是去复仇当年他们未曾打下基业时,曾经追杀过他们的仇家城池。

    “老爷,水仙原碧城的老家伙最近好像死了,咱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把他们拿下?”

    有人随口提议道,但却引得其他人的目光齐齐望来。

    王将军侧身而坐,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闻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思忖片刻道:

    “不了,此次我等出城,本就是要得意之时耀武扬威,让那些观望的家伙识趣点不要越境....”

    “但你们也看到了,这才几年时间?水仙原那原先一个比一个跋扈的城都没了声音,不止是碧城,我们沿途经过的大多数城池都闭门封河,城外尸殍遍野,只怕是闹了瘟疫。”

    “此刻再出城,不妥。”

    其他人也点起头表示附和,福源岛虽然征伐不断,但也没人会做自断手脚屠自己城内人的蠢事,但他们这次出去,确实看到很多城外堆砌的尸体,都发臭了。

    甚至他们要攻打的敌城,几乎算是不战而降,城里臭气熏天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王将军象征性夺走了城主的金银后就率部匆匆离开了。

    还好天府城并没有这种情况。

    “将军....或许妾身知道一些事情。”

    突然,一道柔和的声音从下方响起,众人举目望去,正是侧坐的那位温婉女子。

    “哦?”王将军挑了挑眉,轻笑道:

    “巧巧姑娘,但说无妨。”

    似乎是察觉到宋植也在打量下方的女人,王将军探出一只长袖道:

    “夫人,这位是巧巧姑娘,是我等回城路上救下的难民,是空龙城的落难贵族,发现时只有她与丫鬟二人,空龙城曾经与我有恩,为夫便将她先接回天府城。”

    宋植心里翻了个白眼,王将军话语委婉,什么落难贵族,不就是逃难的难民么。

    但心里这么说,表面上宋植还是假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芝儿姐姐果然如王大人所说貌美如花,妹妹见了也喜欢。”这巧巧见宋植望来,竟先夸了起来,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惹人喜爱。

    可惜宋植不吃这一套,谁是你姐姐,能不能不要张口就来啊。

    见宋植刻意不理会自己,女子也没在意,这才继续说道:

    “妾身之所以流离失所,是因为空龙城里,出现了怪事.......”

第三百三十二章 饮酒助兴

    巧巧姑娘纤手放在唇边,眉头微锁似乎有些害怕的模样,将心中所知娓娓道来....

    “诸位大人,小女所在的空龙城原是水仙原上一处偏远难寻的小城,靠着海边峭壁,这些年倒也安安稳稳,无人跋涉来犯....”

    在座的将领们放下碗筷微微颔首,饶是他们征战多年,也很少听过这个城池的名号,因此在得知这路旁的落难女子是来自空龙城,便把她带了回来,正好为他们解解惑。

    “可就在一年前,向来安宁,与世无争的空龙城里突然生出许多命案,死者老少皆有,而杀他们的也不是别人,都是些城里的普通百姓,甚至有各自的亲人.....”

    巧巧姑娘语气幽幽,引人侧耳。

    她的身边,胖老头趁机挪近了些,呵呵问道:“他们为甚要杀人?”

    巧儿姑娘这时转向主座,面对宋植身边的王老爷继续倾诉:

    “小女也不甚了解,但城内越来越多的平民暴起杀人,可盘问之下却都是一些琐事导致的追悔不已,而这股风气很快蔓延到城内贵族,空龙城短短数月间便彻底乱了套,维持城纲的贵族无暇自顾,都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杀的人,巧儿也被父亲送出,这才免于一难.....”

    “小女离开时,空龙城恐怕已经死了近半数人,尸体堆砌的小山与那些城池外景象并无二致....”

    “老爷,您信巧儿么....”

    见王将军目光沉思,巧儿姑娘突然这么加了一嘴。

    王将军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看向她,而是仰面自顾自的说道:“竟有这种事?”

    “若如你所言,那些城里的人不是外人所杀,也非城内暴动,只是....”话到此处,他也不知该如何总结,巧巧说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莫非城里百姓都失了理智要自相残杀?

    回忆起一路返程的经历,王将军大手一挥,点指道:

    “你等下去以后,立刻颁布铁律,杀人者偿命绝无二议,外面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天府城里必然以城纲为要,任何人不得造次。”

    早膳散毕,其余人都领命下去了,对于巧巧说的事这些大老爷们面容虽正,但至于当不当回事儿放心上并未可知,毕竟这说辞听起来有些难以理解。

    只有宋植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将巧儿的话记在了心上,不过宋植对这个女人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戒备,并没有全信。

    而巧儿也没有离开,待人们都离开后她看着主座低声诉道:

    “大人,小女现已无依无靠,今番将这些心里话说出,只求大人不要嫌弃小女,给小女和侍婢一个落脚的地方,小女感激不尽。”

    说着,她就要拜俯下来,宋植余光瞥见身边的王老爷手掌暗暗微托,那巧巧似被风儿托起并没有趴下去。

    这王老爷....是风之赋?宋植收回目光心里暗道。

    “巧儿姑娘此话见外了。”王老爷笑了笑,说道:

    “我天府城投者不拒,既然有缘被我等碰见,又是空龙城贵胄之女,诗才学礼,这城中自然有你待的位置,只是......”

    王老爷看向宋植,欲言又止,巧儿也望了过来。

    宋植自然知道王老爷想说什么,当下也只好挑眉,随口道:

    “既然巧巧姑娘无家可归,不如先在我城主府住上,等老爷为你找到了好的落脚地,再走也不迟。”

    “巧儿谢过慕容姐姐。”巧巧顿时喜笑颜开,欠身以示感激之情。

    宋植面色如常,心中虽然腹诽这女人不安好心,但之所以这么说,也有一些想观察她的意味在其中,毕竟王将军不出意外算是天府城最强大的修士,有他在身边,这女人想必也不能翻起什么浪花。

    待巧巧告辞后,王将军便也要出门了,这些日子不在城内,身为城主的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做。

    下人取来了他的贴身轻甲,虽然如今已不需要再像从前那般四处征伐打天下,但他还是习惯了出门穿甲,而不是穿着居家的袍服。

    宋植在一旁看着他,并没有上去为他换衣服,王将军也没有丝毫怪责的意思,在自己套完甲胄后,他对着宋植嘱咐道:

    “夫人,我今个晚些回来,若是你在府上闷得慌,就让晴儿带你出去走走。”

    宋植点了点头装着打了个哈欠,王将军便龙行虎步的离开了。

    待王将军走后,宋植立刻唤来了晴儿。

    “夫人,怎么了?”

    “你去盯着那巧巧姑娘,她那儿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告与我听。”

    “噢~”晴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嘻笑道:“晴儿明白。”

    白天的功夫宋植便在城主府里闲逛起来,城主府中有座巍峨高楼,最高处恰好能越过城墙看到城外的景色,宋植登高望远,水仙原不愧是福源岛上的绝景,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和池塘相映生辉,分外美丽。

    光是看到眼前这幅美景,一股祥和美好的感觉便从心头升起。

    与此同时,宋植也在琢磨慕容芝的赋,慕容芝本身这些年都未曾修行,但是却有比神识更具象的能力,这种周围静动皆在掌控,万物存于心中的感觉实在是分外奇妙。

    到了日暮西山时分,晴儿来了。

    “夫人夫人!”

    “那个女人带着自己的丫鬟,刚刚出府了。”

    宋植闻言起身,手指轻轻点了点额头思忖片刻便往楼下走去:“走,随我出门,不要惊动其他人。”

    “好嘞。”

    靠着慕容芝偏向神识,又不会让人察觉的视物能力,宋植避开府中下人的视线,与晴儿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走上了街。

    晚上的天府城灯火通明,作为水仙原上最大的城池,这里人数众多热闹非凡,街道虽不宽阔可人影接踵,那些其他城池见不到的玩意,在天府城里应有尽有。

    街上卖艺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道旁的胭脂水粉店流客如织,就这么一扫,宋植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江南不夜城的坊市,这儿与大渊几乎无二。

    不过想想倒也明白了,毕竟福源岛的人本就是这千百年间从大陆来的,即便他们都是修士,后代却不一定都能继承他们的天赋,那些普通人也要生存,因此只能继承或学习其他的东西。

    走了几条街,宋植终于‘看’到了巧巧的身影,她正与她的婢女行走在另一条街,于是宋植蒙上面纱,拉着晴儿悄悄追了过去。

    巧巧今晚一身玫红的衣裳,虽不显华美,但她的面容姣好惹人怜爱,引得不少男人侧目望去,不乏有人对她吹着口哨。

    “小姐,有人跟着我们,....”

    巧巧身边一位身段高挑的女子低头在她耳边说道,这是与她一同逃亡的贴身丫鬟,纵使自家小姐身份早已变迁,她仍不离不弃的侍奉。

    随手把玩着肩头的发丝,巧巧不着痕迹的向后瞟了一眼,她的嘴角泛起淡淡的浅笑,她的眼神平静,只是随口说道:

    “你去忙你的,这儿你不用管了....”

    “是,小姐。”

    说罢,这位婢女便转身没入了人群,消失在了大道上,而巧巧则是继续向前,如闲庭信步一般。

    宋植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此刻没有修为断不出巧巧和她婢女的实力如何,莫非自己被发现了?

    巧巧在街上逛了逛后,突然拐进了一个大院,宋植和晴儿对视一眼,也很快跟了上去。

    进了这门,只闻丝竹之声悦耳,淡淡的雾气弥漫,带着一些琵琶的悠然回荡,院里有不少方木桌椅,此刻皆坐满了人。

    院中有一不小的木台,上面有舞女摇曳,下方则是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

    这些人大都是昨日随王将军回来的将士,宋植悄悄隐藏在假山后面,因为他看到长着朱吾世面容的王大人赫然在此,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了。

    “嚯。”

    宋植舔了舔嘴唇眼睛微眯,砸了咂嘴,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看你浓眉大眼的样子,竟然骗我!?

    二品高手就能控制自己不醉,这家伙难怪要提前说回来晚呢,看这猴子屁股脸,原来是跑这来故意买醉了???

    不过宋植没有声张,而是准备看这巧巧打算做什么,又是因何要来这个地方。

    “王哥,你不是最心心念念回城的么,怎的这第二天就跑出来喝酒了,嗝。”

    与王将军同桌的,有人趁着酒意笑话道。

    另外的人也附和道:

    “酒水,将军,家有如此娇妻都留不住你,以后你可没法说弟兄们花了。”

    王将军醉俯在桌子上,边饮酒边摇头道:“难呐,难呐。”

    “本以为阿芝愿意嫁给我也是看中我,何曾想出了趟门回来,又回到了几年前初识那般陌生,昨夜还...唉!”

    见自家大人难得的伤心,有将士安慰道:“嫂嫂不过是体谅你辛苦,莫要多想。”

    “嗝。”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了呼声,众人转头望去才发现原来院里来了位意外之客,正是那巧巧姑娘。

    因为巧巧姿色天成,这一路上将士们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她,不过他们也不傻,见这巧巧总是有意无意的向自家大人身上靠,自然心知肚明的收起了心思。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王将军桌上那个胖老头站了起来,他叫董象,是王将军的得力麾将,除了杀人厉害外,就是好色。

    “哟,巧巧姑娘怎的来这儿了,莫不是在屋里呆的闷了,不若让哥哥我带你逛逛咱这天府城?”

    巧巧偏了偏身子,看到醉倒在卓睡眼惺忪的王将军后发出笑意,躬身道:

    “小女确实呆的闷了,这才出来走走。”

    “方才路过此地瞧见各位大人在此,想着为大家歌舞一曲,助助酒兴,便冒昧进来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董象,在座其他男子也都来了兴致,酒无美人不香,更别说是空龙城的贵胄千金要为之起舞,当下都吆喝了起来。

    “哈哈哈哈,那感情好,巧巧姑娘不若先坐下喝一杯先.....”董象拍手称好,便想为她倒酒。

    “不了。”巧巧笑了笑,说道:

    “先容小女登台献丑,若跳的不好,还望各位大人不要介意。”说罢,她边款款迈动脚步向木台走去。

    听到周围大声的喊叫,本欲睡去的王将军也睁开了眼,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背靠着太师椅凝神望去,呢喃道:

    “巧巧?...”

    “她怎么来了。”

    巧巧登台后示意那些乐师不用停下,她站在台中默立片刻,便缓缓挪起脚尖。

    她的腰肢舞动如夏夜里的夜莺,灵动而柔韧,无时无刻不吸引着男人们的目光,难以移开一寸视线。

    她越舞越慢,可越是这样,那一颦一笑越是勾人心魄,且她的视线时而看向王将军,这双柔情魅意的眸子似乎将化作潮水将他淹没。

    王将军此刻放下酒杯,脸色的绯红也稍微褪去了几分,看着台上的女人愣了神,这一刻无人能否认台上之人的美丽。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将士们对这位巧巧姑娘的印象不禁大好,曾是千金之躯却愿为他们这些几年前还在平原上奔波的莽夫跳舞,这份‘接地气’无疑让他们感到满意。

    相比之下...

    巧巧下台后向王将军的桌子走来,在董象的热情邀请下坐在了王将军的身侧,她见王将军一脸呆滞,便举起董象为她斟的酒,无意问道:

    “将军,您今晚这是怎么了,许是心情不好?”

    董象见自家大人默不作声,似是为了献殷勤,接话道:“巧巧,今晚你就别烦王哥了,陪哥哥喝,王哥可是有家室的人。”

    巧巧饮下酒后,掩面打趣道:“咦,将军喝成这样,回去不怕芝儿姐姐怪罪么?”

    这话一出,王将军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端起那半杯没有喝完的酒水在手中晃了晃,便准备一饮而尽。

    啪!

    就在他即将仰头喝下酒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腕却从身后探出,一把将他的手给挡住。

    王将军皱眉睁眼,顿时怔在了原地,四下看去这才发现周围人都哑巴很久了。

    只因来的人,恰恰就是他的夫人。

    “夫,夫人!?”

    王将军脸上的红晕立刻消散于无,整个人下意识就准备站起来,却不料宋植另一只手也按在了他的肩上。

    拍了拍他的肩头,宋植偏头看向巧巧,笑道:

    “夫君设酒宴犒劳诸位弟兄,我这个当夫人的自然也得表示表示,你们说是不是。”

    董象坐的最近,他啊了啊嘴巴最后开口道:

    “哎哟,嫂嫂,是我,是我老董叫大人出来陪弟兄们喝,莫要见怪。”

    “怪?”宋植摇了摇头,甚至轻柔的摸了摸手下‘夫君’光滑的后脑勺,笑道:

    “为何要怪?大丈夫饮酒天经地义,何怪只有。”

    “我不仅不怪....反倒也想学着巧儿妹妹,给大家助助兴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第一滴血

    “助兴?”

    王将军看到宋植说话时侯的笑容,还以为自家夫人是生气了,可不待他更多解释,宋植已经向台上走了去。

    站上木台后,面对在场众人的目光,宋植走到乐师的身侧,轻轻抱起一副琵琶,大声说道:

    “诸位将士随我家夫君征战,幸苦久矣。”

    “良酒映美舞,亦需配好弦,慕容芝虽然不善言语,却也想为各位解除心忧....”

    瞥了眼王将军,宋植坐上了木凳。

    将一条腿翘在膝盖上,此刻的‘慕容芝’姿态优雅,玉手翻转,朱弦拨动,玉碎雨落之声悠然而生,喧嚣的夜悄然变得静谧,将士们放下酒杯,涣散的瞳孔渐渐回神,被这股弦声吸引而去。

    王将军也慢慢坐了下来,他看着台上自己的妻子,突然觉得陌生又欣慰,嘴角也慢慢勾起了笑容。

    而他的近旁,巧巧也面带笑容看着台上,可她的眼神深处却好似平静,下巴微微扬起。

    台上的宋植带着恬静的笑容,见在座的将士们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心里点了点头,之所以要跟着上来‘笼络’人心,原因很简单,就是不要让这巧巧得逞。

    曲到兴时,宋植变换了曲风,铿锵琵琶如裂帛,而她也换了个姿势,看向了坐下王老爷,开腔道:

    “风追落叶叶追尘,彩云追月月自明....”

    宋植看向夜空,福源岛上清夜无尘,海上明月圆满,皎皎月光映照着人们的脸庞,带着点滴迷离的幻感,岁月的斑驳在不经意间透露而出...

    “夏月夜华别恋伤,物是人非两茫茫,相遇不记曾相识,岁月无尽是沧桑....”

    宋植词祷声伴着晚风徐徐传来,台下的王老爷闭上了眼,不禁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在听到相遇不记曾相识时,似感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而本冷淡视之的巧巧,此刻却不经意抱起了双臂,她的眼睛也移到了桌面之上,若有所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一曲毕,酒园寂,宋植放下琵琶谢过合奏的乐师后再次开口:

    “各位,若以后还有饮酒之事,还望叫上我。”

    “嫂嫂说的是,那是自然!”下方回过神的将士们赶忙回应道,看着正下台的宋植目光中尽是欣赏与敬佩。

    方才的巧巧姑娘虽然舞姿曼妙,但和夫人一比,还是夫人更胜一筹,不仅古乐通达,辞赋之声同样透着书香,不愧是王哥心心念念的女子。

    “夫人。”

    王将军伸出一只手去搀扶,宋植没有接过,而是拉开座椅坐了下来,挡在了他和巧巧的中间,不咸不淡的问道:

    “老爷,这就是你同我说要晚回来的原因么?”

    “额。”王将军干笑了两声,却看到宋植给自己倒起了酒。

    斟了一杯月心酒,宋植双手将对耳酒杯举起,环视一周抿笑道:“既然来了,不喝一杯么?”

    “喝,喝!”

    旁边的将士顿时炸了锅,大人和慕容小姐认识多年了,还未曾见过慕容小姐展示过这么一面,今晚的慕容小姐当真是让他们刮目相看。

    王将军也赶忙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为宋植挡酒,嘴角的笑容再也挡不住,侧目看去都是溺爱。

    “巧儿妹妹,你不喝么?”宋植将自己的酒杯放在嘴边时,突然看向一侧道。

    巧巧抬头望来,四目相对二人眼里笑意不减实则暗自较量,巧巧也伸手为自己倒起了酒水,欠身点头道:

    “既然姐姐邀请,巧儿自然也能小酌两杯....”

    远处的晴儿也被唤了过来,酒席很快再次热烈起来,但却没人注意到,还有人在默默观察着这边。

    天府城的一座高耸的酒楼上,最高处的沿窗恰好能俯瞰到这处大院,而一位鬓发斑白的魁梧身影,此刻正闭着眼睛,一条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

    这半老之人双目微动,缓缓睁开双眼,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坚硬的胡茬,轻笑道:

    “相遇不记曾相识....呵。”

    往自己嘴里扔进一粒花生米,猎妖人‘独’晃荡着酒杯,似乎在回味方才宋植的乐声,虽然相隔不近,但他却依然能将之收入耳中。

    “慕容芝...慕容芝...”

    酒席散毕,今晚宋植无疑是赢下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但他也算掉了一点,那就是...

    这慕容芝也一样不胜酒力!!!

    “呕哇!”

    宋植干呕起来,此刻没有实际修为的他被酒精给折磨的胃里翻江倒海,而背着他的正是王将军。

    “老爷,要不晴儿来扶着夫人吧。”晴儿怕自家夫人真的吐了老爷一身,忙问道。

    王将军却摆了摆手,批评起晴儿咋不识眼色,今天高兴,就是真吐了又怎样。

    “呕!”

    然后下一秒,宋植就吐了他一肩膀,王将军赶忙将宋植从背后取下,晴儿大惊失色准备去接,可王将军只是将宋植抱在了身前,没让肩头的污秽留在夫人的身上。

    吐完后的宋植清醒了半分,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此刻带着心疼和和煦的浅笑,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咦,原来你在这儿啊....”宋植迷迷糊糊的说到。

    王将军将头埋低了些,二人的鼻子摩挲了一下,溺爱的说道:“芝儿,夫君一直在.....”

    宋植颦眉,摇头扭开了这亲昵的姿势,低语嗔怒道:“你干什么呢。”

    王将军已经将厢房的门推开,将宋植轻轻放在床上后,趴在床头看着自家夫人无暇的面容,想起今晚夫人为将士们鸣曲共饮的模样,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夫人可爱动人。

    “芝儿,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听到这话,宋植只是翻了个身,疲倦的睡衣再也止不住的袭来,伸出手掌拍了拍眼前俊朗深情的面庞,声音越来越低....

    “你是不是喝多了....朱吾...世...”

    说罢,宋植的手垂了下去,而王将军的脸色也怔住了。

    他的脸还残留着宋植手心的冰凉,心却也随着冷了下来,眨了眨眼后他从床头侧身,皱眉自问道:“朱吾世....”

    “是谁?”

    吞了口唾沫,王将军起身为宋植盖好了被子,便匆匆走出了厢房。

    而夜色下,看似平静的天府城,一汪池水泛起了点点涟漪,慢慢的扩散开来....

    次日天明。

    又是早膳时分,今天堂厅里除了宋植与王将军,就只有暂住府上的巧巧姑娘了,用王将军的话说,想迎娶巧巧的部下排起了队伍,而他则打算应功而定,到时加以巧巧自己的心愿,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以作嘉奖。

    对此宋植也没说什么,只是感觉今天王老爷对自己似乎平淡了些,也没有主动献殷勤那般,不过宋植没有想太多,只当是相处了两日,之前那相思之情散了些而已。

    而巧巧今天倒也安静,安安静静的在那喝粥呢。

    “报!”

    突然,有侍卫走入了大厅,单膝跪地看向主座。

    “说。”王老爷看了他一眼,边饮粥边说到。

    这侍卫开口:“昨夜城中判官大人洪大人回府之后,好像出了点状况,董大人想请将军过去看看。”

    “状况?什么状况,给我说清楚点。”

    王将军不耐烦的将碗放下,他今天可听不得这些不清不楚的话。

    侍卫本想私下讲,但见到自家大人今天心情似乎不好,他当下赶忙补充道:

    “洪大人府上....发生了多起命案,似乎是洪大人昨夜饮酒所致。”

    “你说什么!?”王将军闻言一拍桌子,蹭的从原地站了起来,面色难看至极。

    “这洪严搞什么鬼?....”王将军看向侍卫,心里顿感不妙:

    “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这事?”

    洪严是他的旧部,也是占领天府城后分封受赏的主要人物,因为其不近人情,可赏罚分明,于是王将军赐他为城里的判官,掌管一城百姓的冤案判决。

    “昨晚动静不小,因而传开了,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了。”侍卫回禀道。

    “妈的,这些玩意儿....”王将军听完暗骂一声,他们占领天府城并没有多久时光,城里百姓对他们王家军的印象不少还停留在水仙原上的草蛮散军,为了扭转这种印象,王将军可谓立法严明,花了很多精力。

    结果现在自己亲策的判官,却醉酒杀人?

    “老爷,发生何事了?”宋植此刻抓住时机问道,他看出王将军现在很不爽,而这洪严慕容芝的记忆里也有出现,应该是王将军非常信赖的部下。

    王将军听到宋植发问,便稍微压下了火气,沉声道:

    “洪严那家伙喝酒误事,我早该想到的,这家伙的性子内敛,保不准会干些什么,这下好了....”

    “我要出去一趟。”

    “我也去!”宋植赶忙跟着起身,王将军并没有拦,而是任由宋植跟着自己出门。

    就这么仅仅片刻,偌大的堂厅里就只剩下了巧巧,她安静的品着粥全程都没抬头,似乎将这些话置若罔闻,只是待宋植出门后才放下了碟碗。

    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那侍女从门外走入,来到了巧巧的身后静静站立。

    “事情妥了?”巧巧拿起手绢沾了沾湿润的嘴角,问道。

    侍女欠身,将嘴贴在巧巧的耳边,细声细语道:“凭小姐话,此番玩的....更加快了一些。”

    “呵呵...”

    巧巧放下手绢,此刻堂厅无人,她面色的冷意不加掩饰,自语道:

    “她真的是慕容芝么,若真是慕容芝,又怎会敢于比过我....”

    侍女闻言,低声道:“小姐无需多虑,这臭婊子活不久的....”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这婢女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泛着血丝,她却不敢去摸。

    “你是在说我连臭婊子都不如么?”

    收回手掌,巧巧的眼神冷冽如枯井的冰,让婢女噤若寒蝉。

    天府城衙门,同时也是判官洪大人的府邸,此刻不少人都在门外围观,而随着城主王大人的到来,人群都被遣散开来,王将军带着宋植大步迈入府中,向里面直直而去。

    最深处,一个穿着睡袍的男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而院中则是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分散在各处。

    男人正是判官洪严,而那些死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儿。

    在他的身边围着几位穿甲佩刀的将士,这都是他闻讯赶来的同僚,几人见到此地的惨状后都感到震惊,平日里闷头不做事的洪严,怎么突然就干出这荒唐事了。

    “老洪,你到底怎么回事,喝酒把你脑子喝坏了!?”

    胖老头董象斥责道,这洪严虽然也有修为,但之所以从军中退下,除了他的个性刚正不阿外,还是因为他实力弱了,并没有达到二品。

    因此,他醉了,就是真的醉了,可再醉,也不是下手杀人的理由,更何况这是自己的妻儿。

    这简直是恶魔行径,却发生在最不该发生的人身上。

    “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洪严头已经撞出了血,这是他清醒后完全面对不了的情况,以此惩罚自己,却被这些同僚们拦下。

    董象摇了摇头,叉腰道:“等大人来了,还要你好生说说呢。”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走入了这处花园,当王将军看到一地的尸体后,涌上头顶的愤怒顿时熄了一半,他欲言又止,缓缓走到了呜咽的洪严跟前。

    其余几人都识趣的退下,只剩下洪严抬头望来。

    “大人,洪严愧对大人,杀了我吧,现在杀了我,还能以正法威....”

    低头看着自己的旧部,这都是一起打天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王将军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洪严,为什么?”

    “说给我听。”

    宋植也走到了附近,看着一地的尸体触目惊心,这其中甚至还要十岁的孩子,看模样都是被外力重重击飞砸死的。

    洪严慢慢低下了头颅,终于开口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昨天宴席在宋植举杯后达到高潮,而本不胜酒力的洪严也跟着喝了不少,回府的时候已经有些颤颤巍巍,甚至连什么时候回到府上,怎么回府都记得有些不清。

    不过当他回府后,自己的糟糠之妻却突然找了过来,提起自己进城后飞黄腾达,又娶了几房小妾,这两年对她不闻不问,甚至任由她被其他女人排挤,完全失了一个主母该有的尊严,另共患难却不离弃的她感到分外伤心。

    于是过不下去的她昨夜提出要带着孩子走,希望找洪严要一笔钱....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我当时听到这话,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或许是喝大了,就猜她是不是想败坏我的名声,想报复我的淡薄,我就...就...”

    洪严说到此处痛不欲生,继续说到:

    “我就威胁她敢走就杀了她,她果然没敢再提,可当她要出门的时候我还是不放心,心里越发毛躁,下意识的打了一掌,将她打飞了出去,当场就打死了!”

    洪严打了自己一个打耳光,其他人也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洪严的妻子与他结好多年,没想到能共患难,却无法共富贵,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洪严以前对妻子,倒也不错才对。

    “然后有下人闻讯而来,我怕被人发现我杀了吾妻,便将他们也给杀了,直到我那儿子也赶来,那时我已经杀红了眼,见他转身要逃,我.....”

    洪严没有再说,双眼无神的跪在地上,王将军沉默不语,而宋植则是趁机观察起他。

    从这洪严的神情来看,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不迭,这是装不出来的,否则他也不会一心求死把自己撞成这样,但....

    喝酒归喝酒,真的会让人完全失去理智么。

    还是说...有什么是自己没注意到的。

    兹啦、

    此刻,王将军慢慢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将之扔在了洪严面前,道:“你那些遗腹子,吾会替你赡养,律法不可违,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王将军便转身离开,而洪严则是捡起长刀,双手握住刀柄,流着泪道:

    “老洪,多谢大人....”

    噗!

    鲜血飞溅,一朵血色梅花在院中悄然绽放,宋植目睹着这一切,心中却感到惴惴不安。

第三百三十四章 绿茶想做妾(求票咯)

    判官洪严杀妻弑子,影响不小,最后以城主出面赐死结尾,给这事儿画上了一个句号,百姓们或许会议论一些时日,倒也不会腹诽新任城主任人唯亲,放任无度。

    须知很多城主的垮台,都是从城池内部开始。

    城主府。

    王将军一手撑着额头,还在回想着今天上午的事,双目紧闭,心绪不定。

    宋植坐在不远处,同样目露思索,或许其他人更多的是对洪严这位多年老友的冲动而死感到难过,但宋植对这洪严并无什么感情,想到的是别的事。

    那就是昨日巧巧提起的那些话。

    “妖狐,我此刻所处的,是不是真的福源岛?”宋植突然在心里问道。

    片刻后,妖狐的声音缓缓响起,回应道:“万世再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根据本座的感应,你此刻必然处于北海深处,多半就是在福源岛上。”

    “....”

    “那么,今夕是何年?”

    这回妖狐沉默的更久,似乎也是在思索这个问题,答道:“此地生机凋零,多半已经不是当年。”

    宋植闻言不再问询,内心却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其实在意识苏醒的那一刻,听到妖狐解释的宋植就感到分外的奇怪。

    一个实力堪比雪墓谷主人的强者,是哪里来的神术,又是为何要施展此术将自己一行人囚禁于此,这一切都该有个答案。

    而这个解开答案的钥匙,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那来历不明的巧巧姑娘。

    看着王将军苦恼的模样,宋植思索片刻后,试探性的提醒道:“老爷,这洪严下手如此狠毒,大可不必为他感到惋惜。”

    王将军闻言睁眼,摇头道:“惋惜?...你不明白。”

    “我王某十几年前被迫流亡,那时候的我初出茅庐,和弟兄们雄心壮志,立志干出一番大事,洪严毅然放弃显赫家事追随我,十几年来从未背离,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要当众赐死他....”

    王将军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在手中微微摇晃着饮下,抿嘴道:

    “你是大家闺秀,你怎么会懂这些呢....”

    宋植哑口无言,本来是想提醒王将军,怎么反倒是自己被教育了。

    不过宋植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说到:

    “若如老爷所说,那么这洪严洪大人平日应该是个好好先生,否则老爷也无法放心把判官之位交予他,可昨夜只是一场醉酒就如此行事,洪大人未免也....”

    “阿芝,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将军打断了宋植的话,抬头问道。

    “我想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洪大人与妻子的矛盾不过也就是寻常之事,何以至此呢,这让...让芝儿分外不解。”

    王将军听到此处摆了摆手,从座位上起身,沉声道:“话就说到这里吧,现在人也死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说完,王将军便取下身后横放的长刀向屋外走去,留下铿锵的鳞甲碰撞声。

    宋植平静的看着王将军离开的背影,能理解他此刻心绪不佳,亦或是并没有把昨天的听闻放在心上,朱吾世你若是醒了....该有多好。

    现在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宋植起身叫来晴儿,吩咐道:“晴儿,替我寻一把剑来。”

    “夫人要剑做什么?”

    “替我找来就是了,这些日子你听到什么了,一定要尽快说给我听。”

    “好的夫人。”

    晚间时分,晴儿按宋植的要求取来了一柄剑,王将军的书房中没有书,而是这些年他收集的败将兵器,随便取来一把便是利落神兵。

    “这剑....”宋植用手指在剑锋上比划了一下,凌冽寒芒甚至要隔着空气刺破自己的娇嫩的皮肤,虽然远没有承影剑那般厉害,但也算是上佳的兵器。

    收起剑,宋植回身踱步,念道:“这剑虽非北海鳞金打造,也有其粉末在其中,这里却是福源岛没错...”

    接下来的一些时日,宋植除了用膳外,便将自己锁在院子里练剑以熟悉自己的身体,而慕容芝的身体果然与预想中那般颇有天赋,刚一踏足武道,得益于福源岛充沛的灵气,自然而然的就突破到了天呼镜。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宋植就诧异的发现,慕容芝的赋还未显现,或许说,早已显现。

    因为宋植闭着眼,就能看到方圆半里内的一草一木,而这一切甚至都不会被人给察觉到,这种能力虽然帮不到自己,但也算是非常逆天了,比神识要更加具象,且无人能察觉。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宋植坐在高楼之顶,即便自己的修行速度已经堪称麻雀啄了牛屁股,但还是不禁感慨一句从未想过修行之路会如此顺畅,一月来水到渠成般就要触摸到化神境的门槛。

    “这慕容芝的天赋也太强了吧?...不过,这赋也没什么用。”

    宋植挑了挑眉,按照自己在泉直谷知道的,这赋不管是普通的赋还是神赋,都是基于地、风、水、火、光、暗六种属性的变化,即便是狩的赋也不离其中,但慕容芝这是什么赋。

    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不过既然现在修行速度很快,宋植也拿不定自己会在这个幻境之中待上多久,提升自己的实力总归没错。

    “夫人,夫人...”

    晴儿的呼唤声传来,宋植回头望去招了招手:“晴儿,今天城里又发生了何事?”

    “夫人,果然如你所说,城里最近出了不少事,老爷今天又没有时间回府。”晴儿跑上了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

    宋植将晴儿拉到身边坐下:“不急,慢慢说。”

    晴儿接过宋植递来的水壶痛饮一番,娓娓道来:

    “夫人,前些日子城边不少来了不少其他城池的难民么,为了扩大咱天府城的影响力,老爷将他们都尽数收入了城中,你还记得么。”

    宋植点了点头,思绪回到了不久前。

    大约在半月前,天府城周围陆续来了很多车马,都是其他城池流亡的难民,关于是否接纳这些人,宋植还和王将军发生了争论。

    那晚王将军召集几位心腹开会商议,而会议的最后宋植谏言不要盲目接纳这些流民,而是要查明其他城池陷落的原因,先确定天府城自己没有问题再慢慢座考虑。

    但对于宋植的话,王将军却不甚在意,与部下开会商议的时候他们做出了决定开城接人,而宋植的突然开口让王将军感到有些猝不及防,同时也有些不满,毕竟慕容芝只是城主夫人,女流之辈,何以对已经决定的事情指指点点。

    “芝儿,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为夫自会定夺。”

    “老爷,你这么做就已经是欠考虑了,三思啊...”

    宋植还想说什么,在会侍茶的巧巧却突然开口,为王将军‘解围’了:“慕容姐姐,这些流民同巧巧一样身世凄惨,还望慕容姐姐能大发慈悲,给他们一个容身的地方....”

    “是啊,嫂子,若不接受这些人,岂不是被人说王哥只愿意救美人,却对其他人置若罔闻,被人指点....”董象和其他将士也附议道。

    “好了芝儿,这些日子为夫要忙的事儿太多,有些乏了,你先陪我下去歇息吧。”

    宋植见王老爷等人心意难改也没有强求,再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于是便没有再提,而那天开始王老爷也没怎么回府,忙着开城纳人的事宜。

    或许是自己想多,隐约间宋植感到王老爷与自己的关系不如他刚返城时那样亲密,不过这些男欢女爱本就不是自己的事,倒也不必太过在意。

    宋植在意的,是能不能从这个幻术中挣脱。

    晴儿说道:“夫人,那些难民进了城以后被安置妥当,与本城之人本是相安无事的情况,但没多久就有人情绪失常,冲突时有不断。”

    “最近几日更是有人见血,出了好几桩命案,闹得是人心浮动,信任判官董大人也是焦头烂额。”

    宋植闻言微微颔首,如他所料这些难民进城必定误事,于是追问道:

    “见血?见的是何人之血?”

    晴儿撅起嘴想了想,回答道:

    “最近死的都是天府城人,都是死在了府上或者晚上,有的犯人承认了罪行,而有的找不到犯案的人,坊间都在说会不会是那些难民吃喝穿住捉襟见肘,行杀人抢掠之事,董大人也在查案。”

    “总之,那些难民很不受待见,直到昨天有一个难民被人给杀了,这事才闹大了,老爷今天颁布铁律,胆敢动手杀人者无论是谁,他发现以后都会就地格杀。”

    宋植吐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摇起了头。

    现在发生的事或有出入,但与巧巧当时所说的话大同小异,判官洪严之死果然只是一个开始,城池里命案频发,也同样是一个征兆。

    只是不知道王将军的话,够不够分量了。

    “夫人,老爷会处理好的,对吗?”

    晴儿担心的问道,天府城和平已久,就算是新旧城主更替城里也没见血光,可现在走在街上却都是人们对那些难民的怨声。

    宋植嘴角微勾,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回答,眼神逐渐沉凝了下来。

    现在他已经可以断定,洪严的死一定是蹊跷的,也就是说背后是有人影响了他这么做,是谁...

    “晴儿,那个巧巧,最近有什么动静了。”

    晴儿赶忙回答道:“回夫人,巧巧已经很多日不在府上了,原以为她是找到了去处,晴儿今天特地去打听了好多人,这才知道她这些日子一直在衙门侍奉,与老爷,董大人他们在一起呢。”

    “....”宋植从地上缓缓起身,将长剑包在布里交给了晴儿背着,说道:

    “夜深了,随我出去走走吧。”

    ...

    衙门。

    天府城的衙门气派轩昂,原先洪府的牌匾被摘除,如今成了王老爷的起居之地,无他,只因为衙门每天都有断不完的案子。

    院里烛火摇曳,不久前洪严就是在这杀了自己的妻儿,因此下人都有些忌讳半夜往这路过,只有王将军并不在意这些,直接住了进来。

    “老爷,你审了一天案子了,就喝一口绿豆汤吧。”

    巧巧半跪在木案旁,双手捧着一晚冰凉的绿豆汤,语气幽幽眼神怜悯的看着身前的挺拔男人。

    王将军偏头看去,伸手接过碗碟却没有喝下,只是叹了口气。

    只有他和为数不多的心腹知道,岂是这两周来城里因为难民而死的人远远不止几宗血案而已,但他不敢放出消息只好压着,也不知道能压多久。

    而且这其中,大多数都并非难民杀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但是真凶难觅,家属找不到人,就只会怪在城主府接纳难民这件事了。

    夫人说的...似乎并没有错...

    “巧巧,很晚了,你不走么?”喝完绿豆汤,王将军看着身边的巧巧,疑惑的问道。

    巧巧媚眼眨了眨,似乎有些失落的移开了目光,半跪在地看向一旁,低声道:“将军,你会怎么对巧巧呢。”

    看着巧巧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但凡是个带把的男人都会胡思乱想,王将军同样不例外,他反问道:“如何对你?何意啊。”

    “如今城里人都在喊着赶走难民,巧巧真的很怕....”

    王将军鼻尖呼出一口气,安慰道:“莫要多想,这些难民并没有杀人,我自会调查清楚后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你也不用怕,开城收人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

    “怕么....巧巧如今无依无靠,将军,巧巧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地方。”

    王将军心头一动,低头道:“唔....董象对你有意已久,若你不反对,我倒是可以将你许配给他。”

    “不。”巧巧开口,她的双手在地上挪动,整个人跪到了王将军的近侧,接着仰头望来,小巧精致的面孔带着祈求的神色:

    “老爷你没有感觉到么...巧巧想嫁的人,是你...”

    王将军侧身,沉默了片刻后回道:“可是,我已经有芝儿了,没办法再接你过门了。”

    “巧巧不介意,如果是老爷你,巧巧做妾....又有何妨...”

第三百三十五章 红发女婢(求票哟)

    “做妾....又有何妨...”

    幽静的厢房针落可闻,女人的香肩半露细眉颦蹙,低诉之声让人怜爱,恨不得将之搂入怀中狠狠揉碎才好。

    王将军嘴唇微张,嘴边的话似乎卡在了喉咙,那张形如朱吾世的面孔升起了一丝犹豫之色,在如此暧昧的情况下要说自己没有一点动心,那只怕是萎了。

    “巧巧,你....”

    就在王老爷即将开口的时候,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接着门被大力的推开,一道身影匆匆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董象,巧巧此时已闻声拉上了肩袖,而王将军也及时收回了视线,抬头看去。

    董象进屋后微微一愣,旋即立刻上前躬身道:“大人,城里又出事了。”

    “说。”王将军感到不妙,忙问道。

    “城西刚才传来消息,那些难民和城里人发生了冲突,死了不少人,咱们....”

    “还等什么,走!”

    王将军立刻拾起桌上的长刀起身,他的甲胄都没脱,就是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刻。

    一旦城里爆发了冲突,他要第一时间解决,并且杀鸡儆猴。

    “将军!”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腿,是巧巧,她眸露担心的说道:“将军,小心一些。”

    王将军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叮嘱道:“你在这好生待着,衙门里有卫士巡守,不会出事的。”

    “嗯....”

    哒哒哒、

    王将军带着董象离开了宅子,他们的身后逐渐跟上了几十位甲士,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着城西而去,只是刚走出不远就隐约看到了火光。

    “不好。”

    王将军跃上身边的屋檐,当他眯眼看去后,马上双指放入嘴中吹出了一个刺耳的响哨,大喊道:“老董,你速速派军围住城西,其余人虽本将立刻过去。”

    说完他的身形化作清风,在屋檐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片刻前。

    宋植与晴儿正一前一后走在城西的街道上,晴儿背着宋植的剑佝偻着腰,好奇的问道:

    “夫人,咱们不去找老爷,这是在干嘛呀。”

    宋植漫无目的的四处看着,天府城的街道不似前段时日繁华,摊贩们都早早的收摊了,他确实没有去找王老爷的想法,今天出来,主要是看看城里的情况。

    冷冷清清的街道,其实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事了。

    “晴儿。”

    “怎么了,夫人。”

    宋植将刚才买的肉包子撇了一半递给晴儿,不经意的问道:“你会因为什么事,才会生出杀人的想法。”

    “杀人?”晴儿将包子抵在嘴边,沉吟了好久道:

    “晴儿不会杀人...除非,他将晴儿做了非常非常可怕的事,否则晴儿才不会杀人呢。”

    “被逮到了,岂不是我也死定了。”

    “没错。”宋植嚼着肉包,嘴巴也鼓了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所以呀,晴儿你能想到的事,城里的人也不是傻子,这些凶案背后定有蹊跷。”

    “夫人的意思是....有人存心作梗?”晴儿明白了宋植话中的意思,道破道。

    宋植眼睛低垂,双手负于身后:“一定是。”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告诉老爷?”晴儿小跑上来,贴着宋植问道。

    “不必了,老爷多半也能想到这些,只不过他此刻无暇顾及,我也是......嗯?”

    就在宋植说话的时候,他的识海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物,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一路上宋植的赋都是开启的状态,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半里之内都在宋植的掌控之内,而今晚之所以出来,便是要主动出击,得知真相。

    坐以待毙,是绝不可行的!

    宋植的面色一变,立刻探手将身旁晴儿肩上的白布取来,左手一撩,一柄样式古朴的铜剑便牢牢握在了手中。

    恰逢一缕晚风拂过,宋植鬓间青丝微扬,抬头看向屋脊的模样尽显优雅与飒爽,晴儿的目光眨动,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圆。

    她以为夫人是为老爷送剑,何曾想是自己,自己....

    等等,夫人怎么学会用剑的。

    “晴儿,你听我说....”宋植一个闪身来到了晴儿的身边,低声吩咐了什么。

    “听明白了么?”

    “晴,晴儿明白。”

    宋植颔首,接着长剑骤然出鞘,长摆飘飞跃上了房檐,如月下银兔般矫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风中凌乱的晴儿。

    哒哒哒、

    宋植在房檐上急速移动,身下瓦片发出了悉窣的声音,一头长发此刻被手腕上的红绳扎好,有慕容芝的赋加成,任何地形都是了然于胸,避开了很多人的视线,宋植的目标只有一个。

    西城一处挤满难民的偏院里,一位衣着华丽的老者独自占据一处厢房,正在卧榻之上沉睡。

    此人是水仙原一座城池的流亡贵族,和同为贵族的巧巧不同的是,他是带着不少部下出逃的,算是手握不少散兵,此番投靠天府城,本就有归顺的意思,奈何天府城里的人似乎并不太欢迎他们,而这现任城主王氏,他也不甚熟悉,就算此前他位高权重,如今也只能屈居于城中一偏院了。

    “醒来.....”

    一声耳语,从枕边悄然传来,这声音幽幽似幻,十分的不真实。

    老人眉头一皱,想睁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根本打不开,一股昏沉感接踵而来,让他陷入了清醒与梦境交织的状态。

    若是有人在此处,便能发现恐怖的一幕,漆黑的厢房里暗无月光,一道瘦高的身影正在床头俯视着老者,这,是一个红发女人。

    但她或许算不上人,因为她猩红的长舌伸出足有一臂长,舌头末端化为了针刺,直直扎入了老人的耳朵里,而老人自以为的醒不来,实则是在不停的抽搐。

    而女人的眼睛则是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是喜悦的笑意,她的嘴巴不动,声音却灌输进了老人的识海:

    “难民,都得死....”

    “天府城的人,和你那城里的人并无二异,不过都为自保,害人,害人....”

    “跑...跑不了了...没有地方去了。”

    “杀吧。”

    “杀!只有杀,栽赃其他人,发动混乱,自己当上城主,比什么都好....”

    老人的身躯颤抖,接着缓缓归于平静,长舌妇收回自己的血舌,满意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便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不久后,华服老者睁开了眼,他的眼底慢慢从迷茫变为冷漠,还有不可遏制的愤怒。

    啪!

    推开房门,他猛地敲响了院里的鼓,鼓声回荡彰显着他内力的雄浑,他本身就是一位高手。

    很快院里便站满了人,能在水仙原上被称为战士的无一不是能拿得出手的修士,而他们都在等着这位老者发话。

    “老夫深思一宿,还是做出了决定....”

    顿了片刻,老人晃了晃脑袋似乎在抛弃杂念和顾虑,敲鼓喊道:“既然这天府城也非善城,水仙原上已无处可去,不若接受那几方的联手之谏,不再观望!今夜就起义平分了天府城,后事再议!”

    “好!!”

    台下的汉子们顿时兴奋的吼叫道,这些日子他们收天府城的气已经够多了,天府城里的命案但凡有不认罪的就把脏水往他们身上泼,积怨已久。

    今夜,注定是不寻常的一晚。

    院子的一处假山后,长舌女收回目光,嘴里发出了邪邪的低语,她并非人族,而她的手段...便是蛊惑人心...

    “人心....是最脆弱的东西....啊...好香的味道...”

    她迷离的轻嗅着,似乎在品尝这看不见的情绪,可是下一瞬她突然眸子大睁,身体紧贴着山壁。

    因为在她的头顶,一个人正蹲在墙头,默默的看着她。

    这是一个红绳束发的年轻女子,她的眸子越过自己望向院中,带着一点凝重与愁容。

    “你!?”女人鼻尖微皱,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宋植收回目光低头看去,她其实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在识海中清楚的目睹了这长舌妇是如何左右一人的情绪,而这妖精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

    这老头既然是被长舌妇盯上了,那个洪严也必然是被蛊惑...

    “是巧巧让你干的好事吧。”

    宋植缓缓起身,手中长剑拨弄着过墙的竹叶,随口问道。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巧巧身边的那个丫鬟,宋植在得知巧巧一路追随着王将军寸步不离后,心中就猜到了。

    既然这城中变故有人作梗,那么这个人,多半就是这丫鬟。

    听到宋植的话,这长舌妇冷笑更浓,但她没有在这里和宋植发生冲突,而是闪身离开,向远处跑了去。

    “还想走!?”

    宋植立刻追了过去,靠着识海的观察力,这妖精无论从哪一条路走都会被宋植抄近道追上,而妖精也怕被街上的巡兵看到,不得已只好遁入一间枯林。

    而宋植很快便追了上来。

    长舌妖精猛地回头,一头细密的红发甩向宋植的面门,宋植只是轻哼一声,身体动都不动,手中长剑化为残影一瞬便将这束不甚粗的红发给斩断,剑锋刺入了竹子中。

    刺啦...

    这婢女见状也没有动怒,只是眼底有很深的惊讶,她的头发收缩回来,不咸不淡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

    宋植心里一动,向前走了半步,同时抽出了竹里的长剑。

    “我是慕容芝,你难道不认识我?”

    “呵,慕容芝....”这婢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笑了两声后她又不自然的恢复了正常,冰冷的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不到化神境的修为就胆敢追杀我,你真的就不怕死路一条?”

    宋植也笑了,他将手中长剑抬起,挑眉道:“你威胁我?”

    “在追你之前,我就已经同我的婢女晴儿说过,若我今夜没能回去必然是你和巧巧所为,我也留了遗书,你真的敢杀我么,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看。”

    见这妖精露出了猜忌的神情,宋植眼睛微眯,突然做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动作。

    咚。

    宋植松开了手,任由长剑掉落在了青瓷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换句话说。”

    “即便我让你杀,你敢杀么?”

    这句话一出,那婢女的眼神果然变了,一股不加掩饰的妖气从她的口鼻中飘散而出,这居然是一头实力不低于一品的妖物。

    但宋植只是双手负于身后淡淡的看着她,虽然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但还是全神贯注的保持着姿态,他断定这妖物一定不会杀自己。

    “你,就是意料之外的人吗?”

    婢女开口,她的脸部逐渐分裂成两半,如异性般可怖,宋植胸膛不自觉的吸了一口气,今天还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等等...这怎么和前往摩罗城路上,张妙遇到的那个妖人那么相似?

    一些谜团在宋植心里开始有了眉目,但这妖人似乎没有完全放过宋植的想法,脸后的肉刺中两个眼球婉转,阴森的声音传来:

    “我不杀你,但你也休要记起,这一切.....”

    宋植赶忙抄起地上的长剑急速后退,就要跃墙逃走,心里暗道糟了,这妖物的目的自己看来只算到一半,她玩意吸脑髓的啊我翘....

    就在妖物即将追击的一刻,周围突然响起了喧闹的声音,妖物左右一看,那张脸立刻复原回人形,红发也褪色为乌黑,向暗巷跑去。

    而宋植发现妖物跑了后,正准备回头时,突然不知被哪来的一只大手给捂住了口鼻,旋即感觉天旋地转昏了过去,临睡之际只感觉自己像飞起来了一般。

    ...

    半晌后。

    朱吾世模样的王将军站在方才宋植待过的竹林中,他慢慢蹲下,捡起了地上的一缕红发捻在指间。

    “你是说,是有人劝说你们家大人?”

    他开口,身后是几个被压倒在地的人,正是方才那个大院中的汉子,只不过现在都是浑身浴血,肢体不全,看着王将军的神情都有些恐惧。

    就在他们‘起义’后不到半个时辰,这姓王的城主便率人赶到,他不由分说就对领头的几大高手动刀,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在此人的面前如同孩童一般,还手?根本无从谈起。

    胆敢继续放火作恶的,都已经被砍下了头颅,想活下去就要老实交代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他们几人眼尖,在那老贵族训话之际曾无意瞥到了院里假山后有人的痕迹,便以此求命。

    “有,一定有!”

    “是个女人,对吧,是个女人,我看见了!”

    “对对对,我看到了,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在远处盯着老爷看呢,她扎着马尾,好像还有把剑。”

    听完这几人的话,王将军将地上发现的红发放入了袖中,随即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伴随着几声响,又是几颗人头滚落。

    “女人.....”王将军擦去脸上的血渍,眉头微皱的沉吟着。

    ...

    与此同时,宋植则在城内一处高阁悠悠醒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击石吗

    夏夜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这让宋植的意识立刻清醒,脚下一蹬便背靠墙壁警惕的看向四周。

    “是你?”

    这是城内最高的一处阁楼,空荡的房内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而身旁的露台只有半人高,恰能眺望整个天府城。

    除此之外,这儿还有一人相对而坐,他的身躯在阴影中显得宽厚,细密的胡茬和鬓边的灰发让人眼熟。

    正是初来福源岛时,在那情寿司上香遇到的神秘男人。

    那时的宋植还未醒来,但依稀记得这人是....是猎妖人?好像叫什么,独。

    对,独。

    独正低头摆动着地上的物件,那是几块不起眼的孔雀石,见宋植醒来后他眉头一抬,便将这些石子抄入袖中,嘴角微微勾起的看来。

    “....醒的挺快。”

    在看清此人的面容后宋植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自己看人一向不错,尤其是慕容芝的赋加持下,能感到到身前这半老男人并无歹心。

    “你到底是谁....为何将我掳到此地?”

    “.....”男人没有回话,而是仰起头看向一侧,宋植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露台之下泛着光雾,于是连忙起身走了过去。

    扶着露台的栏杆,宋植的面色略惊,因为此处看去天府城西面火光冲天,街道各处尽是穿梭的甲士和卫兵,人们哭喊着撤离,而一些人则是在被就地处决。

    “不用担心,外城的几支氏族夜郎自大不知人外有人,现在不过是负隅顽抗,只是顷刻间就被你们王家军歼灭了....”

    宋植收回目光,没想到今晚城里的动乱会如此大,也不知道这是一劳永逸的好事,还是崩塌的开始...

    不过...

    宋植回过身来,看向身后的男人,疑惑的问道:“你认识我家老爷?”

    独点了点头,轻嗤道:“水仙原上纵横难败,五境以下皆无敌手,如此少年英杰,自有耳闻。”

    “你是猎妖人?”宋植最后看了眼下方,便走回厢房重新坐在了独的对面。

    独点头,平淡道:“正是。”

    “我想请你杀一只妖。”宋植俯身,神情严肃的说道。

    独闻言坐直了身体,俯视着宋植问道:“什么妖?”

    宋植见有戏,赶紧说道:“是一只红色头发的女妖精,实力很强善于蛊惑人心,但我看得出来你实力不弱,应该能应对的。”

    “那么这妖的身份,你知道么?”独突然问道。

    “对,你问的正好。”宋植一锤手心,接着说道:“前段时日我府上来了个名叫巧巧的姑娘,此人给我的感觉极怪,而这妖精,就是她的婢女。”

    “你若能诛杀这妖物,一定也要留心巧巧,她一定也是妖物的....”

    “老夫知道了。”独突然开口打断了宋植的话,他双手抱胸,偏头道:

    “可是,老夫帮不了你。”

    “啊!??”宋植眨了眨眼,揉了揉耳朵反问道:“你说啥?”

    “老夫说,帮不了你。”

    啪!

    宋植双掌一拍地板,脖子都有点气红了,喝问道:“喂!你不是自称什么猎妖人么??什么叫帮不了了?”

    “懂了....”宋植眼睛微眯,幽幽道:

    “我是城主夫人,你若能杀了那妖物,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或者你想要加官进爵?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

    咯。

    只是宋植的话还没说完,独突然伸出大手牢牢钳住了宋植的手腕,宋植瞳孔微缩刚想说什么,却发现独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

    这是一双蕴含着复杂情绪,但却深邃霸道的眸子,只此一眼,就让宋植的心脏微紧不敢开口。

    “老夫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东西,因为我想要的,你未必能给我....”独开口,话到此处他松开了宋植的手,神情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你知道老夫方才为何要将你带走么。”

    宋植扭动着手腕,突然感到眼前人不是那么简单,接话道:“不知道。”

    宋植自然看得出来眼前人的实力很高强,恐怕和朱吾世化为的王老爷也相差不大,之所以宋植敢这么和独说话,是因为不久前与那红发女妖的交谈。

    那红发女妖果然不敢杀自己。

    只此一点,宋植确定了两件事,一是巧巧确实是破开神术的关键,二是自己是幻境外人的身份是被巧巧知道的,否则巧巧为何不干脆的杀了自己?

    她到底在等什么。

    也是因为如此,宋植猜到现在的巧巧是不会让自己死的,那么身在万世再造的自己,恐怕并不会有生命的危险,这个叫独的男人,既然存在在术中,那么也不会对自己有危险。

    不过刚才独抓着自己的那一刻,让宋植不禁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出了问题....因为那眼神实在是太霸道,太过真实了。

    独继续说道:“我带走你,是不让你被其他人看到。”

    “什么意思?”宋植眉头一皱,问道。

    独冷笑一声,指着墙角的剑道:“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知书达理的金枝玉叶,你何时学会用剑的?”

    “....我”宋植正欲解释,独又说道:

    “短短两个月不到,你不仅褪去了凡人的体质,甚至自学了剑法,在夜里出行在西城的屋檐墙头...”

    “你不觉得,这不是人该做的事么?”

    宋植面色诧异,摊手道:“你怀疑....我是妖?”

    独摇了摇头,从地上缓缓起身,晃荡着走向露台,道:“不,老夫既然将你带走,自然不会怀疑你,你说的话,我也尽信无疑。”

    “只是,其他人信不信,你的夫君,他信不信呢?”

    宋植听到这话沉吟片刻,接着也起身来到了露台,独说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是细想似乎并不适用。

    “你恐怕多虑了,在府上我自然还是那个花瓶妻子,王老爷爱我至深,当然也不会将此事想到我,况且,我本身就不是那妖物,怎么样也不可能怪在我的头上。”

    独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叹道:

    “比起妖物....怀疑,是最强大的敌人。”

    宋植不明其意,这家伙未免想的也太多,你有本事的话,就把那妖物干脆利落的杀了不就完事了么。

    “所以你这个猎妖人,为什么说帮不了我?”

    独低头,城中的火光渐渐熄灭,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他摇头道:“福源岛来历特殊,是没有妖物的。”

    “没有妖物?没有妖物你猎你,你..你这个猎妖人是干什么的?”宋植急了。

    “老夫自封的。”

    “....”

    “不过我信,我信这些事情,都是妖物所为。”独见宋植不说话了,便自己开口说着。

    “老夫行走水仙原多年,不久前也在别的城池待过,自然知道很多事情,城池的崩溃,百姓自相残杀,无根无源的仇恨如出一辙...”

    “我相信这一切背后都有推手,天府城是水仙原上最后一座大城,除了水仙原外,整个福源岛其实都没有几处安稳之地了。”

    “老夫以为,若非古籍中记载的外海邪魔登岛,那便是福源岛生出了自己的梦魇,这妖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能煽动人心,懂么?”

    宋植顿时对身旁的男人刮目相看,看来这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感觉醍醐灌顶。

    “这里的人不相信有妖,因此老夫没法正大光明的去伐妖....”

    独还想说什么,但目光却突然看向城内一处,没再继续开口。

    “你走吧,今晚就到这了,之后老夫还会找你的。”

    独突然看来,话音刚落宋植又感到颈部一疼,整个人软倒了下去,被独给揽住了腰肢。

    而独的目光则是又看了眼下方,便转身扛着宋植走下了高楼。

    城内,衙门。

    一身黑色长裙的巧巧正独自站在院里,她仰着头,目光正是看向远方的高阁楼顶,那双动情的眸子圆瞪,带着滔天的戾气。

    “....”她没有开口说话,但嘴边的丝缕雾气却表露着她内心的情绪。

    她的头颅一偏,狠戾的眼神看向一侧,将翻墙而入的侍女给吓得一怔,不敢说话。

    “小姐....”

    巧巧的目光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婢女,淡淡的开口道:“你被发现了。”

    “是的,慕容芝看到了我,不过......”婢女接着说道:“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仍然要追杀我,似乎是笃定我不敢杀她。”

    “呵...”

    巧巧突然对着一个方向欠了欠身,下一瞬一队巡防的甲士从转角走出,在她的注视下走远了,待院里没人后,她的面容又恢复了平静。

    “无妨。”

    巧巧款款走到院中的石凳坐下,她的雪腕撑着脸颊,黑色的长裙随风摇曳,荷塘月色的衬托下如一位误入凡尘的仙子。

    “红春啊,你还记得,多少年了么。”巧巧突然问道。

    名为红春的侍女恭候在侧,点头道:“小姐,从那天算起,已有两百年整了。”

    “那这次,是第多少次了。”巧巧又问。

    “正正好好,第五十次。”

    “哈哈哈哈哈.....”巧巧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颠颠,直到笑出了眼泪都不自知。

    “一切都不会变得....”

    巧巧的嘴角弯起一个骇人的弧度,声音也变得如同男人般浑厚嘶哑:“一切都不会变得!”

    ...

    次日一早,宋植在自己的厢房醒来,一睁眼便看到晴儿担忧的伴在身侧。

    “夫人呐,你可算醒了!!”

    晴儿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说道:“昨夜夫人你一直没有回来,把晴儿担心死了。”

    宋植揉了揉脑袋,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独对自己说的话,忙抓住晴儿的手问道:“你没有乱说我提着剑走了吧,晴儿。”

    晴儿赶忙摇起了头:“夫人吩咐晴儿对谁都不要说夫人会武功,晴儿自当守口如瓶...”

    宋植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晴儿又开口道:

    “不过....夫人嘱托的,若你回不来就跟老爷说,你被巧巧姑娘的婢女绑走了,晴儿同老爷说了。”

    “什么!?”宋植差点忘了这一茬,责备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不是的呀。”晴儿解释道:“夫人回来是后半夜自己回的,晴儿是在街上等夫人被老爷给看到了,担心就说了嘛。”

    “算了...没事。”

    宋植从床上起身,这都算是小事,解释一下便好。

    今天的天气阳光明媚,城主府里的下人在忙着晒被子,仿佛昨晚城里的火光冲天不曾发生一般。

    最令宋植意外的是,日理万机多日没有归府的王将军,今天回来了。

    宋植来到了城主府后花园的亭子,帷幕遮挡的亭内有人影坐在桌旁,风起绡动,正是王将军。

    撩开白色的薄纱,宋植走进了亭子,亭中的方桌上放着精致的点心,而王将军正摆弄着什么玩意,见宋植来了,他顿时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夫人,你来了。”

    宋植也笑了笑,坐在了王将军的对面,浅笑道:“老爷,你怎的回了,我听说昨晚城里发生了大事,不要紧吧。”

    说话间宋植看向王将军的手旁,正是几个精致的孔雀石。

    “不打紧,想来那日应该听夫人的,这些难民实在是难以管教,尽给我出难题。”

    见宋植的目光看来,王将军捻起一个孔雀石在手心中晃了晃,笑道:“夫人,这些时日为夫忙于外事,忽略了你,今天特意回来为你带了点心,想陪陪你。”

    “老爷有心了。”宋植吃着糕点,礼貌的颔首。

    “夫人。”王将军突然将手中的石头推到了宋植的面前,低声道:“这击石的游戏,可是我教你的,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对我笑么?”

    宋植闻言一愣,将孔雀石捡起,在指间摩挲的同时脑袋里不停的回想起慕容芝的记忆。

    有了,几年前王将军看上了慕容芝后,便不断地对她讲述自己游历的趣闻,而这击石游戏便是水仙原上的散兵游勇最爱玩的把戏,安营扎寨之际可以赢酒分肉拿来玩,某天王将军给慕容芝讲了这个游戏,慕容芝便很感兴趣。

    王将军闯荡十几年,这击石游戏玩起来可非一般厉害,慕容芝根本没有赢过。

    但慕容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直到有一天,她终于从王将军手里赢下了一次,那天她发自内心的笑容让王将军愈发感到她的可爱,而慕容芝也突然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一直都在耐心的等着自己。

    即便输了,他也是面带微笑。

    那水仙原上随处可见的孔雀石,却是让二人心相近的宝石。

    “阿芝,我们夫妻二人许久没有玩击石了,今天好不容易得空,要不要来一局?”

    王将军挑了挑眉,俯身上前,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样。

    “这....”

    宋植嚼着糕点,腮帮子都还是鼓鼓的,艰难的咽下这一口,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第三百三十七章 孔雀石传说

    “阿芝,我们夫妻二人许久没有玩击石了,今天好不容易得空,要不要来一局?”

    王将军语气轻柔,却让宋植感到十分的为难。

    慕容芝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击石游戏宋植自然也懂,但是慕容芝的手法在与王将军的博弈中逐渐成熟,而宋植担心自己手生的很。

    “无妨的,为夫自从入主天府城来,就没什么时间碰这玩意儿了,今天也是心血来潮。”

    “夫人,就当打发一下时间,咱们夫妻二人好久没坐下来好生说说话了。”

    宋植闻言,又看到这张如朱吾世有九分相似的容貌凑得近,又是一脸的征询之意,想了想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独说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我如今怎么说也是王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这击石并不难,玩法类似于弹弹珠,两方各取五枚石头摆阵,将拦路的石头给弹出桌面,最终击打到对方最尾端的那块将石便算胜利。

    宋植很认真的摆放好了慕容芝之前常用的阵型,便开始小心翼翼的进行进攻。

    宋植的手法生涩,但好在王将军全程都并不在意游戏,而是一手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宋植,眼睛里尽是宠溺之色,宋植也乐得他心不在焉,这样反倒不怕暴露自己的水平。

    阳光映照着亭外的翠植,清风浮动帷幕,园中花香萦绕在心头,二人在桌旁伏案对弈,时间仿佛都放缓了流速...

    但即便王将军并没发力,约莫半个时辰后,宋植的石子还是被他给赢走了。

    “光了,不玩了。”

    宋植一拍额头身体一仰,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无聊游戏,而王将军也打了个哈欠,笑道:“夫人,还是我更胜一筹吧。”

    宋植拱了拱手:“夫君厉害,我自愧不如。”

    王将军闻言一怔,旋即抿嘴笑道:“夫人....自我回城以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夫君。”

    “啊?”宋植也一愣,旋即摆了摆手解释道:“那个,老爷出城太久,芝儿独守空房太久了,需要点时间来适应。”

    “也对。”王将军点了点头,缓缓坐直了身躯,看向庭外说道:

    “怪我这些日子没时间陪你,这城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话到此处,王将军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偏头问道:

    “对了芝儿,你昨晚上哪去了,我处理城中之事的时候碰到晴儿单独在外,她同我说你被那什么....巧巧的婢女绑走了?”

    宋植听到王将军这么问,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来应对,只道是昨晚与晴儿出去散心,她没听清自己所说的话,加上一时找不到自己有些慌乱,这才信口胡说了。

    倒不是宋植不想趁这个机会和王将军说妖物的事,而是昨晚独已经说过了,这福源岛千百年来根本就没有妖,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人会信妖物这一说法。

    很显然,眼前的这‘夫君’,也没有想到妖物的头上,要是贸然提起,恐怕只会起到反作用。

    “原来如此....”王将军挑了挑眉,他的目光看向桌面上的孔雀石,笑道:

    “夫人,你可知这些其貌不扬的小石头,为何会被称为孔雀石么?”

    宋植眨了眨眼,这他还真不知道,见宋植一脸懵的模样,王将军随手捻起桌上的一块石头,将宋植的手牵过,轻轻的将之塞入了柔软的掌心。

    “此种石头,生于冰泉之畔,午后的阳光斜散之际湖水晶莹剔透,而这石头成群在侧,也会呼应五彩的霞光,冰湖上方如孔雀翎般瑰丽。”

    “这是水仙原上独有的美丽,也是世人不常见的风景,我早年听人说,若将这种石头赠予心爱之人,彼此将心意相通,永世不会分离。”

    王将军说话间,将桌上精致的孔雀石都塞入了宋植的手里,慢慢合上五指,柔声道:

    “夫人,这一把孔雀石是为父此次回程路上,特地绕道取来的,你可得收好了。”

    宋植望着手心里乳白色,泛着水光的石头,它们每一个都是造型独特,大小一致的模样,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宋植微微颔首,将手收了回来。

    “夫君有心了。”

    在用过这些糕点后,王将军说自己一会还要出府,宋植便先离开了亭子。

    待宋植即将走出后花园时,似有所感的回首望去,发现王将军正在亭子边伫立,他穿着黑色的袍服,今天看起来愈发像朱吾世平日的模样,只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让他的气质变得多了几分随和。

    见宋植望来,王将军挥了挥手,宋植便借机笑了笑转身离去。

    待宋植走远后,王将军才慢慢放下了手,他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目光看向了天空。

    与此同时,天府城衙门。

    ....

    董象正坐高堂,身前是数名跪地的犯人,而衙门外人影绰绰,都是些昨夜家中死了老小,前来讨要说法的百姓。

    咚!

    惊堂木一拍,董象怒指着台下喝道:

    “台下几僚,昨夜勾结霍乱我天府城安宁,来人呐,听本官令!全部处死!”

    虎头闸刀推上前,不待他们开口哭喊便已被拦腰斩断,猩红的血液溅在了石灰地板上,分外血腥和残忍。

    不过即便如此,外面的叫喊声反而更大了。

    “这怎么能够!我家中三个儿子昨晚都被人给杀了,凭什么会这样?”

    “我城西老宅昨夜被烧,几百年的积业说没就没了,谁替老夫我说句公道话呀!?有没有人呐,啊?”

    “要我说,就是城主王氏不作为,放任这些难民进城,害得我天府城不甚安宁!”

    “以前天府城可是风调雨顺,城主人呢,城西成了半片废墟,我们这些原住民现在反倒无家可归了!王城主出来说话!”

    听着外面的呼喊,董象只感觉头痛欲裂,自昨天城里动乱开始,这审案杀人就没有停过,脑袋砍了一波又一波,仍旧平息不了城中居民的怒火。

    毕竟天府城这些百姓里,不少都是修士,惹得大多数人不开心了,那这城纲律法可就说是废纸就是一张废纸。

    妈的,都怪那些流亡贵族....自己几斤几两拎不清楚?敢和我王家军来真的,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害的老子们还要收拾这烂摊子。

    “肃静!”

    董象一拍桌子冲下了高台,来到了百姓的跟前,摊手道:“你们都消停一点,谁人知道那些人狼子野心,恩将仇报?”

    “昨晚我王家军倾巢而出,一时半刻就将那些人杀的七零八落,可有放过一人?”

    “这些不都是在给你们交代!?少给老子在这里上纲上线,昨天死的可不只有你们的家人,我兄弟也死了人!”

    见到董象和百姓们互相指着鼻子骂,赶紧有人上来拦住了董象。

    “董哥消消气,将军不是吩咐我们不要和百姓再起冲突,先把城里搞安稳了么。”

    董象甩开身旁的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气愤的嘟囔道:“都是什么东西....”

    说罢,他也不再停留而是转身向后院走去,那双脚踩过地上尚未凝结的血水,发出啪嗒的声响,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堂厅。

    独自走在衙门的后院,董象一脸的不悦,啧嘴念道:

    “昨夜出了那么大事,大人招呼不打一声就直接回家搂着娇妻睡觉了,留我老董一个在这被人指点江山,真是....”

    就在董象心情烦闷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让他的眼睛一眯,脚步也停了下来。

    “大人...大人不要啊...”

    “我要喊人了,啊.....”

    董象耳朵竖起有些惊疑的贴近了房门,循着声音快步向前走去,最终停在了一间厢房前,他戳破了窗户纸朝里看去,顿时精神一震。

    屋里,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巧巧姑娘,不过此时此刻的巧巧,身上还压了一个男人。

    这人他认识,正是他的副将曹勇。

    妈的,这曹勇?

    啪!

    大门被猛地推开,董象大步迈进一下就将自己的副将给提了起来,曹勇正在兴头之上,一回头看到董象那张大胖脸顿时一惊,结巴道:

    “董,董哥,你不是在堂前审案么?”

    “你还知道老子在审案!”董象一巴掌将曹勇给扇了个趔趄,大骂道:“你知不知道巧巧姑娘什么人,是你小子能碰的么?”

    曹勇吞了口唾沫,从地上慌忙站起,其实他的实力与董象伯仲之间,不过董象随王将军南征北闯多年,军中威望比他这个两年跟班强多了,彼此地位差得太远。

    “董哥,这不过是个女人,即便她以前是什么金枝玉叶,现在不过是个丧家犬罢了,不必这样吧。”曹勇抹了抹自己的脸颊,脸色难看的说道。

    董象鼻尖呼出一口气,听到这话他低头看向巧巧,此刻的巧巧衣不蔽体,双手挡住胸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正在暗自啜泣。

    “董大人,您来的正好,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巧巧抬眼望来,她的双眼雾气婆娑,嘴唇都因为害怕而颤抖不已。

    董象闻言立刻猪脸一震,回头看向曹勇,咬牙切齿道:“她就是再落魄,也是将军带回的女人,你但凡懂点事都能猜到将军收留她就是看中她,将军的女人你也敢碰?”

    曹勇笑了,他指着地上的巧巧道:

    “董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巧巧被带回来多久了?”

    “算上路上碰到的时候,如今已经有大半年了吧,将军若有意纳她为妾早就动手了,何须等到今天?而且将军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曹勇凑近了些,挑眉道:

    “董哥,小弟明白...你也馋这巧巧姑娘很久了,今日怪小弟我一时上头唐突了,但这娘们平日对我们爱答不理的,不如趁这个机会,咱们一起把她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就好说了,恩?”

    董象脸上还是怒意不消,但听到曹勇这番‘肺腑之言’,眼底却是流露出了一丝动摇。

    因为他这位副将说的话,正是他这些日子的心声,谁看不出他董象垂涎巧巧美色已久,但将军没有开口,他不敢主动开口。

    如今有个机会提前试菜,他确实有些动摇,但....

    “董大人....”

    巧巧突然开口了,她的语气很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让董象低头望去。

    “董大人。”

    四目相对,巧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董象,仿佛有一条扭曲的蛇影在她的瞳孔一闪而过,令董象的眸子刹那间失去了神采。

    “将军前夜对我说,要将巧巧许配给你...董大人,你真的要与这花贼,一同强暴于妾身...么...”

    她的声音落毕,董象也回过了神,曹勇见状一拉董象,提醒道:

    “董哥,这娘们张口就来,将军一直没许配她,怎么会这么巧现在把她许配给你?我看她八成是在骗我们,可别真信。”

    董象恩了一声,突然后退了一步,说道:“曹勇,你说的对。”

    “既然是你先来的,就你先上吧。”

    “我先?那哪能呢,小弟有愧与你,董哥先来你先来。”

    “我说让你先,就你先。”

    “那我真先了啊?”

    曹勇将信将疑的半蹲了下来,而董象则是真的向门外走去,不过在临走之际,他悄悄顺走了曹勇扔在地上的佩剑。

    走出了屋子,董象靠着门楣轻吐了一口气,他的面色露出了挣扎之色,似乎是脑袋里在计算着什么事。

    很快,他的面容恢复平静,眼神中透出了凶煞的戾气,将曹勇的剑给仍在了院中,接着抽出腰间的大斧,董象猛地回身冲了进去。

    伴随着屋内一阵惨叫,董象手持大斧在屋内喘着粗气,而他的副将之一曹勇则是脖子中了数斧瘫倒在地不断地抽搐,他的双眼尽是不敢置信。

    曹勇没想到,自己会在白天死在衙门里,更不会想到因为一个女人,死在同为酒色之徒的董大哥手下。

    “夫君...”

    巧巧见到这幅惨状,并没有丝毫的慌张,她嫌弃的瞥了眼曹勇的尸体,接着缓缓起身来到了喘息的董象身边,趴在他的肩上耳语道:

    “夫君,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么。”

    董象原本不敢直视曹勇死前的凝视,但听到巧巧的话,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扔下手中斧头,挤出笑容道:

    “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第三百三十八章 独与王将军

    “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董象说话间手掌便往肩膀上摸去,可却抓了个空。

    巧巧此刻已经顺势躺卧在地,那双迷离的眼睛望着地上的尸体,抬袖捂嘴道:“那董大人,这尸体?”

    董象回过神来低头往下看去,地上的殷红是如此的刺目,曹勇的尸体还保持着捂住脖颈的模样....

    董象双脚一软差点趔趄倒地,巧巧在旁他不得不强装镇定,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滔天骇浪。

    “老子刚才怎么了....”

    “完了,曹勇死了,将军要是回来知道了,我....我...”

    对了,将军。

    董象并非因为怒杀曹勇而自责,而是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就在衙门里动了手,若他只是现在染上一两条人命将军或许会念在旧情不予追责,同营相残在王家军中可是大忌。

    况且这曹勇还是自己的副将,并非无名小卒,将军只怕是...

    董象想到这里打了个冷战,刚忙蹲在了巧巧的面前,难掩惶恐的说道:“巧儿,我这就去处理尸体,将军回来了以后,你可千万什么都别说,好么。”

    “....”巧巧含笑看着他,却并没有回话。

    “你不说,我就只当你答应了啊。”董象肥肉颤动,直到他见到巧巧的额头微点,这才慌忙的站了起来,开始处理尸体。

    此时午时已过,再过不久将军就要回了...

    董象走出门左右看了眼,接着将曹勇的尸体抗了出去,带出了衙门进行掩埋。

    待他急匆匆处理完尸体赶回衙门,一踏入大院,却差点吓瘫在地,因为迎面而来的正是王将军的身影。

    见到董象一副死了马的模样,王将军皱眉问道:“老董,你不在前堂坐着,一个人跑后院来干什么?”

    “啊,那,我我来后面走走,走走...”董象感觉舌头都在打结,但王将军前进的步伐不减,让他的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王将军见董象不识趣的跟了上来,瞥了他一眼后随口问道:“昨夜过后,城中百姓情绪如何?”

    董象抬手指了指天,压下心头的悸动回答道:“城中百姓不服管教,依我看,恐怕这事儿轻易了不了,小的镇不住,还得大人亲自出马才行。”

    王将军闻言点了点头,这些事他自然清楚,可当他再次抬头却发现董象挡在了身前,躬身大喊道:

    “将军!此事事不宜迟,还请将军现在便去前厅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啪!

    王将军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把董象给抽到了旁边的廊柱上,甩了甩手道:“一天不见,你开始教本将做事了?”

    说罢,王将军径直朝里走去,而董象则是捂着脸小跑着跟在后面,面如死灰。

    待会将军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问起来,该如何是好...

    很快,王将军来到了厢房门前,不加犹豫的推开房门,而他身后的董象在看到屋内景象后不禁愣住了。

    檀香袅袅,琴声幽幽,巧儿正在抚琴作曲,地上干干净净,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仿佛不久前那猩红的场景只是恍然一梦。

    “老爷,您来了...”

    巧巧见到王将军进来,立刻起身欠身道,而王将军只是点了点头,慢慢的跨过门楣。

    “巧巧姑娘,昨夜西城动乱一时,你可有受惊?”王将军走入厢房,手指拂过身边的案几,那双虎眼中冷静平淡,随口问道。

    巧巧抿嘴笑了笑:“妾身昨夜一直待在府上,虽听闻城中有车马喧闹声,可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哦?”王将军挑了挑眉,他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对着门外的董象招了招,转头又问道:

    “可本将昨夜听人说,看到了你的婢女出现在城中,此事你知不知?”

    “我的婢女?”巧巧一愣,旋即匆匆跪伏了下来:

    “大人!巧巧冤枉呀,巧巧虽是难民,但绝无与其人勾结之心,家婢红春昨夜一直陪着我,怎会出现在城中呢,还望大人明察....”

    见到巧巧这幅模样,一旁的董象有些惊愕的伸了伸手指:“将军,这....”

    王将军眉头微皱,手臂上托一股气流便将巧巧扶起,摇头道:“好了,本将不过是随口一问,不必如此。”

    说着,王将军便伸手扯过董象的脖颈,王将军本身个子就高大,如今像拎猪头一般提着董象,对着巧巧说道:

    “那晚我同你承诺,要择日将你许配给旗下麾将,董象如今是天府城判官,论身份当配得上你这贵族后裔,你可愿意?”

    董象闻言大喜,但下一刻心中便充斥着后悔和恼怒,为什么这话留到现在才说,早点说出来那曹勇还会被我杀么。

    巧巧的头颅微垂,长长的头发遮住面门看不清她的神情,可若宋植在这,定能看到她那双隐藏在青丝后冰冷的眼神。

    同时,那眼底带着一丝疑惑和惊讶。

    “巧巧...愿意。”

    董象闻言大喜,但不等他谢过王将军大恩,就被王将军怒踹了一脚。

    “娶老婆的事暂且放一边,你快滚回前面去主持朝堂,一个一个的都帮不上忙,你不在就算了,曹勇也不在,他小子人呢!?”

    “他,他....”董象原本冷静的心又狂跳起来,但他知道不能暴露自己的作为就得立刻回答,于是脱口而出道:

    “将军你昨夜回府后,这曹勇就立刻借故离开了衙门,我就算派人找了他也杳无音信,好生奇怪,您说....”

    王将军剑眉倒竖,眯眼道:“你的意思是,这曹勇与那些难民暴乱之事有勾结?”

    “正是,大人明眼!”董象立刻借坡下驴,拱手道。

    “.....”

    王将军闻言踱步到烛台边,低头目光看向地板,沉吟道:“不对,曹勇虽入伍时间不长,但深知吾之实力,莫说昨晚那些乌合之众,就是水仙原其他高手尽来也翻不起大浪,他有何理由去投敌?”

    “找!掘地三尺就要把曹勇给我找出来!”

    董象吞了口口水,大喊道:“末将领命!”

    ...

    待王将军离开了后院,董象也灰溜溜的赶回了大堂安抚百姓后,巧巧才慢慢地走出了厢房,来到了庭院之中。

    她一手扶着栏杆,斜倚在美人靠上,美艳的脸庞带着一丝思索的神情,而她的婢女红春则是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站在了她的身后。

    “红春,除了慕容芝,昨晚还有何人看见过你?”

    “回小姐,没了。”

    听到婢女的回答,巧巧不自觉的扬起了下巴,她细语呢喃道:“那个人不会参与这场游戏,莫非是慕容芝将昨夜之事告诉了他...”

    “可若慕容芝告诉了他,这些事他又怎会轻易的相信呢,莫非...”

    “他只是在试探我?”

    巧巧突然笑了两声,弯弯的眼睛肿满是笑意,咧嘴道:“看来此番不止是慕容芝,这王老爷也不是那么简单,有意思,有意思....”

    “将我许配给了下官,倒是与他当年做的如出一辙,罢了,都是我利用的棋子而已....一切,都不会变。”

    夜幕降临,宋植特地向管家打听了今晚王将军不会回府后,便趁着夜色翻墙出了门。

    今晚宋植没有叫上晴儿,昨晚出街已经摸清了天府城的地貌,再带上晴儿只是累赘而已。

    宋植穿着一身轻便的紫色宽松素服,因为穿那种夜行衣反而是贼喊捉贼,穿着这套既不容易被人注意,而且就算真的被看到了...

    那就说自己出来散步呗,散步,犯法的么?

    在与独谈完后,宋植决定不可再坐以待毙,既然城里由王老爷说了算,那么王老爷一定要相信有妖物的存在,要让他相信,就得拿出证据来。

    宋植在小巷中穿行,朝着衙门行去,这些日子巧巧和其妖婢都在衙门未归,想要找证据只得去衙门才行。

    衙门如今是王家军重地,比城主府还要安全才是。

    宋植来到衙门后找了个角落翻了进去,熟练地蹲在假山之后屏气凝神,施展着龟息之法,这种术法不施展修为的情况下,可以屏蔽修为不高之人的神识,同时宋植用慕容芝的赋透视着衙门里的景物。

    除了主厢房的王将军正在盯着城防图看外,其余的厢房并没有什么人,应该都分布在城里各处值守了,但有一间厢房却不止一人。

    是董胖子和巧巧....

    宋植眨了眨眼,怎么一段时日不见,这胖老头和巧巧勾搭上了,我在这累死累活的想着破阵之法,朱吾世指望不上也就罢了,你这老小子怎么还舔上了一个妖精?

    巧巧和董象挨着不远,低声细语的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宋植可听不到他们的话语,只好慢慢挪动脚步避开巡卫的视线,来到了他们的厢房外。

    幸好慕容芝的赋无人能察觉,宋植贴着墙壁侧耳听去,眼神注意着院里的动静。

    “巧儿,将军给我下了死命令,非要我找出曹勇藏哪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呵,你自己的事,问我作甚?”

    “什么叫我自己的事!??我是替你出气才一时上头杀了他,你可不能出卖我啊。”

    “.....如果我说了,又怎样?”

    宋植心里一动,曹勇这名字很耳熟,如果没记错前段时间曾在府上一同用过早膳,是王老爷坐下一位偏将,听这话...这董象竟把他给杀了?

    看巧巧这口气,他们不会闹掰了吧?

    “怎样!?你说怎样?”

    “你的夫君会死的很惨!巧儿,你该不会狠心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吧,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巧儿,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我跪下求你了....”

    正准备看好戏的宋植翻了个白眼,算是明白什么叫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了。

    “嘘...”

    屋里的巧巧面无表情,根本没正眼看过董象一眼,她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抵住了嘴唇,董象慢慢也就两眼无神的呆在了原地,如一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般听话。

    宋植也感受到屋里诡异的寂静,于是将耳朵贴的很紧了一些...

    但下一刻,宋植就听到了让他浑身一抖的轻声细语,如在耳边:

    “为...何..不进来..呢?”

    自知暴露的宋植立刻抽身而走,这董象和巧巧的秘密被自己听到岂有好果子吃。

    脚下一点,宋植的身影跃到院中,踩着荷塘的浮石飘逸而行,欲翻墙而出,但就在即将从墙下竹木跃出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头顶。

    婢女红春张开双臂拦在上方,一条猩红的长舌垂在地面,笑吟吟的说道:“夫人,你要往哪里走?”

    宋植后退一步抽出背部长剑,临危不乱的摆出振剑式,余光扫视后方并无来人,于是冷冽的说道:

    “你居然敢现身,就不怕我现在就大喊,唤来王老爷?”

    妖婢长舌在空中摇摆,摄人的气势慢慢散开,将宋植身边的领域给缓缓包围,咯咯笑道:“夫人,还是上次那般的话,我不会杀你的...”

    “我只要你....重新睡过去...”

    “哼!”

    宋植一剑刺出,但身形却在虚晃一招后暴退而出,张口就要大喊出声,即便朱吾世来了不信自己也没办法,先保住清白的意识再说。

    要是真的睡过去,那自己和朱吾世再无清醒之日了。

    可妖婢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一品的实力这次完全没有保留,一个眨眼就追上了宋植,长舌咻的卷住宋植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一只手也冲着宋植狠狠抓来。

    糟了...

    宋植实在没想明白那巧巧为何能察觉到自己,连王老爷都对自己的赋没反应,她究竟是何种修为?

    砰!

    就在宋植即将窒息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宋植顿时感觉浑身一轻跌落在地,而一道躯体紧随其后掉落在自己的身前。

    宋植干咳了两声抬头看去,顿时有些惊愕,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猎妖人-独。

    而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妖婢,就这么一个呼吸,就如一捧烧干后被风化的柴火,在地上发出粼粼火光,不成人形,死的不能再死了。

    独收回自己张开的大手,扶起地上的宋植,同时接过了宋植的剑,做完这一切后,他的目光平静的看向了另一侧。

    宋植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闻一阵脚步声窸窣传来,竹叶被撩开,另一道身影走入了松软的草地。

    月光下,王将军的面庞沉凝,带着打量审视的目光....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场游戏

    王将军在树下默然而立,不远处宋植身边的独,亦对视而去,两个男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各有情绪在其中。

    王将军的目光带着疑惑,而独,则是深厚的平静。

    “芝儿,过来。”

    王将军对着宋植轻轻招了招手,宋植回头看去,只见独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示意宋植放心的过去。

    待宋植走到王将军身侧,王将军向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淡淡的问道:

    “本将只问一次,你是何人,因何出现在我的府上。”

    独与王将军一般高,他轻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开口:“吾名,独。”

    “是猎妖人。”

    “猎妖人?”王将军重复了一句,接着轻笑起来。

    “本将行走水仙原十余载,那些个术士道人也见过不少,可从未听说过这猎妖人是何物....而且...”

    王将军踱步上前,停在了地上的焦尸身前。

    “你就这么闯入我城衙门,杀我府中婢女,你可知我天府城律法,无端杀人者,偿命?”

    独双手负于身后,面色依然没有波动,瞥了一眼地上的焦尸回道:

    “偿命?吾只是感觉到周围有妖气,来到此处便看到这婢女要对慕容夫人下手,于是便出手杀了这婢女。”

    “妖气....”王将军眉头皱起,脸上终于浮现出不悦。

    “莫要再提这些荒诞之言,擅闯府门,杀我下人,已经是在与本将为敌,于法理,你今日走不了。”

    宋植此刻懂了,独说的那些话还真没说错,王老爷根本就不会信妖魔鬼道这一说,眼看王老爷相对独动手,宋植也不得不开口了。

    王老爷身上附着的是朱吾世的灵魂,而独虽然神秘未知,但多半是敌非友,这二人无论谁伤谁死都是失了一助力。

    “老爷。”宋植开口:“我今夜想来探望老爷,不料行至院中这婢女突然出现要刺杀与我,幸得这位侠士的相助,还望...”

    不等宋植说完,王将军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深深的看了眼宋植,原地思忖了片刻。

    “董象!”

    王将军突然大喊一声,话音落下后身边的林子传来细簌的声音,那胖老头董象率着一众甲士涌出,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

    “将军。”董象上前拱手,却遭到了王将军的一个冷眼。

    “夫人差点在衙门遇刺,你这个时候才来,要你何用?”

    董象额头上留下了一滴汗,不敢抬头只敢大声回应道:“让夫人受惊,还请将军责罚!”

    王将军回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独,又看了眼身旁身上粘土的宋植,开口道:“既然夫人说你是为救她才杀人,那么本将便不杀你,可你杀的是毕竟是我府上女婢,此事还要调查。”

    “老董,你派人将他压入地牢,明日一早审问。”

    令宋植意外的是武功高强的独,听到王将军这个决定后并没有反抗,也没有直接逃走的意思,而是丝毫不带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

    就这么一个字,他就被涌上的士兵给反钳住了双臂,给拖拽出了竹林,董象临走之前悄然瞄了眼宋植,接着迅速收回了目光,眼神却是闪烁不定。

    就这么一个眼神,还是被一直观察他的宋植敏锐的捕捉到了,二人心照不宣的擦身而过,宋植并没有当场戳破他。

    待所有人都走后,林子里便只剩下了王将军与宋植,此刻的王将军肩披月光,面露愁绪,恍惚间就是朱吾世失去其父后常有的神情,他轻声道:

    “夫人,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衙门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想来看看你。”宋植解释道。

    王将军低头摸了摸宋植的脸颊,接着牵起冰凉的手揉了揉,笑道:“芝儿,这天愈发凉了,这衙门靠着池边阴冷,为夫还是先差人送你回去吧。”

    见到王将军眼底的一股不容置疑,宋植忍住想把一切说出来的冲动,只是问道:“你今晚回府么?”

    “夫人想我了么?”

    “....想!”

    “那我便今晚回。”

    得到王将军的回答,宋植这才放心的离开,这次宋植没有拒绝王将军的卫兵陪伴,若巧巧因为其妖婢之死要报复自己,这些甲士在她总会有些投鼠忌器的。

    今晚,要同王将军深谈,事不宜迟。

    待宋植也离开了竹林,王将军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他呢喃自语道:

    “猎妖人...”

    “这水仙原变了天,那巧巧说的话都应验了,这些城池之变...背后莫非确有幕后黑手,会是谁要这么做...?”

    王将军眼神看向一侧,嘴里吐出了一个荒诞的字:“妖....”

    想到这里王将军突然蹲了下来,仔细打量起这具尸体,这具尸体的面容骨骼全部都看不出原貌,如火烧,又扭曲异常,不知是遭遇了何种力量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这不是...”

    王将军的眼底渐渐流露出震惊,他缓缓收回了手搭在了膝盖上,一脸的匪夷所思。

    夜深,衙门底幽暗的地牢....

    壁龛的火把照亮着昏暗的小道,而天府城号称最精锐的牢兵,此刻睡倒在各处神志不清,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也都躺的笔直,今夜连震天的鼾声都没发出半点。

    只有牢房最深处,一个鬓发苍白的高大身影睁着眼靠着墙壁,他的手脚都被戴上沉重的枷锁,正盘膝而坐。

    哒哒哒、

    寂静的牢狱,一阵轻缓突兀的脚步声渐渐响起,独闻声抬头,那浅灰的雾霭中,一道娇弱的身影缓缓浮现。

    “你来了。”独开口,声音浑厚。

    啪!

    一只纤细的手腕抓上了坚固的精钢牢杆,巧巧的脸色冰冷,侧脸斜睨着独,她的声音缥缈,但有一股掩藏不住的怒意。

    “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游戏,对么....”

    独沉默了很久,而巧巧亦等了他很久,二人就这么相对而望,似乎并不在意时间的流逝,最终独后脑抵着墙壁,叹道:

    “因为我看出,你很在意。”

    巧巧的脸向前探去,似乎要伸入牢中,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是,很,在,意。”

    “所以你,为何要破坏它!!!!!”最后一个字,巧巧声嘶力竭的喊道,那张俏脸扭曲的令人害怕,刺耳的尖啸让牢中昏迷的人口鼻都渗出了鲜血。

    等到巧巧平复下来,独才继续开口:“你的婢女要抹除慕容芝的记忆,这本就是不公。”

    “你不需要任何东西....你只想要一个答案,那么,这一切都该顺其自然,而非刻意为之,这是你自己说的...”

    “还是说,你忘了。”

    听到独这么说,巧巧在沉寂片刻后突然露出了笑容,她慢慢的向后退去,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独,声音悦耳动听:

    “你说的对,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在这待着吧,结果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她走了,但那精钢所制的牢杆,却硬生生的少了一小段。

    独收回目光,如老僧入定一般重新归于沉寂,只是当月光从头顶细微的缝隙渗入时,他才若有若无的叮咛了一句:

    “看你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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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介绍:
绝世的天资!绝代的气质!神秘的身世…
当具备一切穿越者的条件后
宋植望着镜中自己那张闭月羞花的脸犯了难
“我想斩妖不想撒娇啊!”
群号:935309495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