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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饮特仑苏嗷     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txt下载     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章 是慕容姐姐...

    城主府,宋植在厢房里来回踱步,等着王将军回府后与他说今日听到的消息。

    这董象和巧巧沆瀣一气,但如今被自己听到了把柄,即便不能将这事与妖物联系在一起,但光是害死曹勇也够王将军对付他们了。

    只是....这王将军怎么还不回来。

    眼看天色即将破晓,宋植来到窗边吹熄蜡烛,接着推开门来到了院中,正准备问询的时候余光瞥见走廊一侧有人影跑来,正是晴儿。

    晴儿此刻一脸慌张,一路跑到了宋植的身前,双手撑膝说道:

    “夫人,不好了,城里出事了!”

    “出了何事,慢慢说。”宋植将晴儿扶起,心中已经感到了不妙。

    晴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晴儿也不甚清楚,但此刻外面街上百姓正奔走逃窜,老爷调动了一队人马,已经入府了。”

    宋植还准备张口,就看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入了大院,为首的一位络腮胡子统领向前跑来,双手扣刀弯腰道:

    “嫂嫂,末将夏正昊,授将军之命前来护送您出城避难,快随我走吧。”

    宋植松开晴儿向夏正昊走去,这个人在慕容芝的记忆力有印象,是王老爷手下比较正派的将领,深得信任,由他来护送自己离开,倒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夏都尉,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要如此仓皇的撤离?”

    宋植说话间打开了自己的识海,瞬间看到了街上果然如晴儿所说,到处都是大包小包向城外涌去的人们,个个都神情慌张。

    这才一晚的功夫,发生什么了?

    夏正昊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起身来到宋植的身边脸色带着点催促之意,小声说道:“城里出了妖怪,夫人,要快点走了。”

    “妖怪!?”宋植人有些懵。

    昨天的天府城还是个无神论的地儿,王将军带头对妖魔鬼怪之说不屑一顾,怎得今天一个偏将的嘴里能这么自然的说出这两个字。

    直觉告诉宋植,发生大事了。

    “夫人,有什么想问的路上说吧,城门就要封了。”夏正昊说罢对着手下大喊一声:“准备开道!”

    很快宋植便在众人的拥簇中出了门,这次时间仓促没有安排马车,宋植拒绝了夏正昊共骑的提议自己翻身上马,一看宋植驾轻就熟的模样夏正昊也放下了心,招呼道:

    “所有人去西城门!”

    说完他也上了马,挥动长鞭向西而去。

    这队骑兵训练有素,在不宽敞的天府城大街上疾驰着,宋植四下看去,沿途的百姓门要么在家里紧闭门窗,要么就是在街上狂奔,向城门的方向涌去,一副动乱的景象。

    在拥挤的街道旁,人们的耐性似乎也没了,若有磕碰当街便有修士斗法,但众人无暇顾及,只能全力奔向前方。

    因为虽然百姓们不少都想出城,但半个时辰前王将军便已经下令天亮不得开城门,从现在起全城封锁,因此那些等着天亮开城的百姓势必会失望,几大城门附近将会人满如潮。

    不过为了安排夫人慕容芝出城,四处城门还有也只有一处将会在不久后开合片刻,那就是西城门。

    因为前夜的西城动乱,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加之昨夜的事情就是从西城开始,因而人们都会下意识避开去西城门,西城门附近的人也是最少的。

    宋植的腰被晴儿抱着,入秋的晨风有些寒冷,但更让人畏惧的是,街道两旁的血迹。

    越往这边走,越能感受到昨夜发生的动乱,街道两旁每隔不远就能看到倒地的百姓,甚至有披甲的士兵,他们的头颅不见踪影,只剩无头尸体横陈,血流满地。

    且成队的王家军在街头巷尾出没,似乎是在追踪着什么....

    看着那些熟悉的死法,宋植将那半截玉龙山庄的断袖取放在手中,默念着:“这到底...是怎么了。”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宋植离开衙门回府不久后....

    朦胧的灰雾在西城的街道隐隐浮现,浮光掠影中,街边的窗户纸飞溅起层层血液,无论是打更人,巡城的甲士,都会在回眸一瞥后身手首分离,接着瘫软在地。

    哒哒...

    ‘她’悠哉的走在昏暗的街上,那红色的长发鲜艳如火,散发着妖冶的味道,巧巧伸出舌头舔了舔薄唇,吮去残余的血浆。

    透过浓密发梢间的缝隙,她的余光瞥见一间屋子中,一位还未睡熟的小女孩正透着门楣好奇的望来,巧巧嘴角微微勾起,仰起了脖子。

    红发如血瀑扬起,丝丝缕缕顺着滑腻的脖颈而下,清凉的月光洒落在那张无暇的脸,那是宋植的面庞...

    巧巧张狂的笑了起来,她嘶哑的笑声让熟睡的人们惊醒,只是当他们睡眼惺忪的来到窗边眺望,迎面确是一道猩红的闪电。

    咔咔咔!

    街道两侧的窗棂尽皆爆碎,无数人当场脖颈喷血而死,即便身怀修为依然是毫无抵抗,那小女孩的面色喀白,回头望去,自己的爹娘已经死在了屋里。

    巧巧冷哼一声,衣衫旋转腾空而起,红发如暗夜里的魔鬼,飞掠下下一处街道。

    接着,便是幸存的百姓们发现身边的惨状,哭喊声响彻不绝.....

    衙门里。

    王将军卸下自己的甲胄,正准备换上自己的便袍回府,他的眉头微皱,看着桌上的孔雀石怔怔出神。

    “夫人要同我说什么....正好..”

    他大手将孔雀石抓起,摇了摇头道:“我也有很多话想问她。”

    砰!

    只是他还未转身出门,就有下属撞开了房门,脚步踉跄甚至来不及躬身喊道:“不好了将军,就在刚才城里出了大事,董大人吩咐我来找将军,说得您亲自出兵了,现在就要。”

    王将军一拍桌子,怒声道:“大惊小怪!”

    “说事!”

    此人立刻单膝跪地,语气铿锵:“将军,城里方才片刻之内,就死了起码逾百位百姓,西城外的水滴坊被屠戮殆尽,甚至我们的巡备弟兄也没能逃此一劫,并且直到现在城里还在死人。”

    “什么!?”王将军剑眉立起,向前一步踏穿板砖,拳头狠狠握紧:“难道城里还有不长眼的东西,企图发动内乱?”

    “这次不是的,将军。”这位下属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说道:“幸存的人似乎被吓坏了,有人嘴里大喊着什么.....红发女鬼,红发女鬼?”

    王将军眼神闪动,接着立刻回头将刚才卸下的甲胄重新佩戴上,向外走去的同时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来禀报?”

    下属跟随而至,无奈道:“此女武功高强,杀人似乎眨眼之间,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王将军大步向前,他的声音如雷扩散,传入每个王家军的耳朵里:

    “所有人听令,即刻封锁天府城,一只鸟也不准放出去。”

    “若发现红发女鬼的身影,立刻飞书于我,不得延误军机!”

    银盔猛地戴上,盔后是一双盎然的虎眼,无数王家军随着他的脚步倾巢而出,捉拿这所谓的‘红发女鬼”。

    当震耳的马蹄声响起,王将军的座驾出现在了杀戮最开始发生的水滴坊,这是天府城里较为出名的坊市,只是近段时间城里人心浮躁,又有难民时而抢夺才便暂时没开放做生意。

    没想到现在,再也开放不了了。

    王将军从高头大马上跃下,他宽大的黑色披风在身后飞扬,看着眼前破败血腥的街道,他的面色居然有些茫然。

    虽然这些年他四处争斗,手上沾染的血再也洗不干净,但王将军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嗜杀之人。

    这都是生活所逼,他王家世代贫贱被原城的贵族所欺辱,只有他一人如得上天眷顾,觉醒了傲人的天分,率着一众家乡子弟起义导致被赶出城池,开启了流亡的生涯。

    那些征伐,是为生活,是为证明,也是为了弟兄,但偏偏不是为了杀人,王将军为何占领天府城后没行屠灭原贵族一事,并非只是因为爱上了慕容芝。

    而是打小,他向往的就是世间有一座和平的城池,只要有我在的地方,百姓不用担心明天就会被人攻打,不用担心被贵族欺压,任何人杀人都得事出有因,每个人的命都有自己的归属。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付出了很多。

    但如今眼前的这一幕,仿佛让之前一切的努力,都成了一个笑话。

    “究竟是谁!!!!!!!”

    王将军仰头长啸,他的修为在整个福源岛上无人能出其左右,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自己所掌控不了的事情。

    “谁!!!究竟是谁!”

    “是谁藐视王法,滥杀无辜,杀了这些人能带给你什么!!!你出来,有种先杀了本将!!”

    这时,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座血屋中,有一个小女孩正蜷缩在门边瑟瑟发抖。

    不等下属去将她带来,王将军直接一步跨出闪现到女孩的身边,大袖一挥单膝跪下,细声道:

    “小姑娘,不要怕,我不会害你....”

    “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间,王将军看到屋内两具无头的尸骸,那应该就是小女孩的父母了。

    小女孩颤抖的身躯在王将军披风的庇护下渐渐平稳,她的嘴唇哆嗦,指着王将军的脸说道:“....茜茜。”

    “茜茜....认得你,您是城主大人...”

    “茜茜,你可曾看到是谁杀了你的父母。”王将军此刻也顾不得小姑娘难受,急忙问道。

    茜茜双手捂着脑袋,一边摇晃一边哭泣的说道:“是...是一个红发的女人......”

    “一个长得好好看的女人,但,但她好恐怖,她笑起来好恐怖.....呜呜呜....”

    眼看小姑娘哭的如此伤心,王将军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红头发的女人么....倒是和上次自己捡到的红发不谋而合。

    “将军!”

    又有下属策马而至,大喊道:“附近几条街都是这般惨状,最新的消息,那妖女出现在了东边,咱们快点去吧??”

    “立刻出发!!”王将军站起身,就要上马离开,但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他的脚边传来。

    “茜茜....认识那个女人....”

    王将军立刻停下脚步,赶忙回身蹲下,激动的问道:“你认识她?她是我们城中之人??”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是城中人,那么就好找了。

    茜茜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那双雾蒙蒙的小眼睛盯着王将军,却迟迟没有开口。

    “茜茜很小就见过她....她以前是我们天府城有名的大小姐,她....她...”

    看到茜茜又要哭出来,王将军只好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你慢慢说,不管她是谁,是什么身份,敢做这些事,我既为城主,自然要杀了她为你们血恨。”

    茜茜闻言抬头,眼眶红肿:“大人,您真的会杀了她么。”

    “一定会!”

    “不管是谁敢如此行事,我都一定不会放过她。”

    茜茜擦去眼角的泪花,趴在王将军的肩头,用最低的声音说道:

    “是....慕容姐姐...要杀了我们...”

    ...

    东城,空荡荡的街道火光闪烁,道上死的人比水滴坊还要更多,王将军的马匹缓步走在街道中央,神色沉默不语已久。

    偏将夏正昊看出了王将军的不对,便策马来到了身旁,提醒道:“将军,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王将军摇了摇头,就在这时,有人的哨子吹响,大声呼唤道:

    “那边!!!”

    “红衣女鬼在那边!!!”

    众人抬头看去,果然在一处屋檐上,有道纤细的身影伫立在风中,长风吹动她的红发,遮蔽住那张面容。

    火舌在她脚下窜动,木屑飞灰在夜里升腾飘荡,更为她蒙上了一层鬼魅的气息。

    此女神识难测,在场众人被震住了,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王将军从马背上跃上屋顶,抽出了背后的阔刀,这是一把长柄大刀,看着威风凌凌。

    将刀柄末端插入瓦砾,他大喊道:“你究竟是何人要在天府城作乱!可曾知与我为敌的代价是什么?”

    红发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埋下了头,便跃下了屋檐不知所踪。

    王将军没有立刻追击,而是低头对着下方的夏正昊说道:“正昊,立刻带着夫人,天明之前从西城门出城。”

    “立刻!!”-->

第三百四十一章 巧巧的药丸

    天色近午,天府城。

    令人目眩的阳光照耀在城池各处,城中百姓拥挤在城门口,叫骂与哀怨声不绝于耳,昨晚失了亲人的人儿心中还抱着些许希冀,堵在了衙门和城主府口。

    王将军端坐在城主府主座,一手撑着脑袋面色苦恼不已,昨晚他奋力去追红发女鬼,奈何她的速度太鬼魅,以至于很快便追丢了。

    而她作恶的这一个时辰,城中竟死了近五千人,须知天府城拢共就几十万人而已,还不包括惊吓后精神失常之人。

    “城中之人,都盘查清楚没有?”王将军见有人进来,便张口问道。

    这位偏将半跪在地,拱手道:“禀将军,城中人按您的吩咐,已经全部盘查了一遍,并没有寻到所谓的红发妖女,但.....”

    “但什么?”王将军皱眉道。

    “但有不少企图越墙离城的修士与手下弟兄们拔刀相向,截至目前,又死了大几百人,如果这两日查不出结果,恐怕这城....就封不住了。”

    他说的很委婉,但王将军怎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含义。

    王家军纵使身经百战,但人数不过三四千人而已,与敌斗可谓决胜于战意,但与民斗,则是自断根基,且会彻底失去所有的威望,再想执掌天府城,几乎不可能。

    就算还没走到那一步,当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外面围着要真相的百姓吼声震天,城里又找不出凶手,这要怎么交代?

    城中人心早已浮动不安,若两日后没有结果,城门一开百姓出走大半,这水仙原上从此就没一座像样的城池了,王将军终于体会到之前那些城主的心情,该如何是好.....

    “此外,将军,还有一件事.....”

    王将军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头一动,领会的示意大堂的卫兵们撤走,待空旷无人后才让他继续开口。

    “将军,门外那些人中,似乎在流传着一种妖邪的说法,末将还是觉得有必要说给将军听。”

    王将军身体前倾,眯眼道:“细说无妨。”

    偏将这才开口:“那些人中有人说,这红发妖女与....与夫人有几分相似,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看清了她的面容,这话越传越开....”

    王将军闻言闭上了眼似乎陷入了沉声,见状这偏将赶忙补充道:

    “这些日子城里本就不安稳,如今又有难民动乱在前,妖女霍乱在后,百姓对我们王家军颇有怨言,才会出现这种蛊惑之言。”

    “将军无需担心,末将已经将那些诽谤之人拿下,待真相大白后自有将军处置。”

    王将军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

    距离天府城半日距离外,水仙原的一处深山中,宋植的车马也终于到了歇脚的地方。

    潺潺流水环山绕,层层叠嶂有云飘,古旧的寺庙中,在一队甲士的护送下,宋植来到了庙内大佛的面前。

    情寿寺,就是王将军为宋植安排的去处。

    夏正昊率众守在寺庙门口,宋植的身边只有晴儿。

    “夫人,老爷一定能处理好城中之事的。”晴儿见宋植愁眉不展,便好心的劝慰道。

    宋植微微颔首,但心中却安定不下来,那妖婢明明被独刹那间击毙,可城中却出现了更可怕的灾祸,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是巧巧亲自动手了。

    还有一件事让宋植分外不解,独的实力显然超出了常理,有一品实力的妖婢被他像蚂蚁一样捏死,但他竟然会甘心被王将军一句话押入了地牢。

    如果是我有这种实力,直接杀了巧巧不快哉??

    莫非.....此刻的宋植也吃不准了,这独很明显有自己的顾虑,难不成和巧巧有关联?

    要是朱吾世清醒就好了,直到现在就只有自己在陌生的世界里周旋,这身体的赋又如鸡肋一般,真的分外无力。

    到底,破解神术的机会在哪里?

    就在宋植来回踱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佛像后似乎有扇暗门,便走上前将之推开....

    之前第一次见到独的时候,他便是从这儿走出,宋植看到门后的景象后抬手遮了遮眼,因为这是间小院子,原不透光的古寺顿时被阳光充盈,宋植带着好奇走了进去。

    一进入院子,岁月流逝的感觉扑面而来,那屋檐下是联排的燕巢,但很多都已破了窟窿年久失修,房梁上好的金丝楠木也耐不住有了裂纹,白色的石板路碎成了渣,却连半点苔藓都没有,只有一口水井有修缮的痕迹。

    鼻尖轻嗅,宋植闻到了腐朽的味道,院子旁是一座茶室,卷帘放下,里面放着一些古老的玩意。

    走进,是一张方桌,上面是一些碎石,宋植坐了下来定身看去,面露讶异。

    这是击石游戏。

    桌上的这些个孔雀石暗淡无光,在阳光下黢黑无比,似乎是被摸过太多太多次,连棱角都抚平了,不知是多少年前的石头了。

    但最让宋植惊讶的,是这孔雀石放置的顺序,呈两边对垒的局势,正是自己...哦不,应该是慕容芝与王将军擅长的博弈阵型。

    这石阵是谁放的?

    宋植深吸一口气,自然的猜出了答案,只有独,只有他最可能居住于此,可是他又是为何要摆放这盘石子,是给自己看的么?

    “晴儿。”

    一旁的晴儿也在好奇的左顾右盼,听到宋植的声音后走了进来:“夫人,怎么了?”

    “晴儿,你先出去找夏统领,我想先一个人静静。”

    晴儿闻言便款款后退,离开了这方小院。

    待院里没了生息,宋植这才开口,淡淡的说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宋植的身后便飘来一阵清风,一道倩影从他的身后走来,似乎原本就在这儿站着一般,巧巧左右看了眼院子,便自顾的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烈焰红发的巧巧,她身上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宋植并没有害怕,因为这毫无意义,况且巧巧的身上也并没有半分杀气。

    “你不杀我,为何又要来找我?”

    巧巧瞥了眼桌案上的黑石,不经意的伸手一弹将之击打出界,随口道:“你很聪明。”

    “我见过的这么多人里,也只有你醒了,呵。”

    巧巧抬头,咧嘴一笑,她的笑容和煦,与那满头的红发显得格格不入:“但可惜,这事儿不在你。”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宋植颦眉,也用手指弹了石头回敬,一点都不发憷。

    巧巧收回手,双手端在大腿间,优雅中带着一点愁绪,她仰头看着空中的太阳,轻声道:

    “我来,是为了跟你玩一场游戏。”

    “我不想玩儿。”

    “....”

    巧巧不满的看来,扔出一颗石头砸了砸宋植,似乎是在责备。

    “这可由不得你。”

    说话间,巧巧从袖中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放在桌上推给了宋植,见宋植低头看去却迟迟不拿起,她解释道:

    “此乃我之妖丹,你若吞服下去,将会获得无匹的力量,这方世界除了我再无人能杀你。”

    宋植看着这浑圆暗红的丹药,摇了摇头道:“妖丹?”

    “既然沾染了妖字,那必然是有副作用的,你不如先说说我吃了以后会怎样。”

    巧巧点了点头:“是,吃了我的妖丹,当然无法再如常人一般,可.....”

    “如果连今天都活不过去,你还有嘴巴谈那什么...做人么?要知道....”

    “如果死在这里,你就是真的死了。”

    巧巧看着宋植的脸仰头笑了起来:“你莫要心存妄想,觉得城中的王氏可以救你,我看的出来,你在意那寄生的灵魂,怎么选,我交给你。”

    “但,若你胆敢说出我的身份.....”

    巧巧声音放低,那头红发慢慢褪去了颜色,化为了柔顺的黑发,她捋了捋自己的鬓丝,细声细语道:“我会立刻杀了他。”

    说罢,巧巧从座位上起身,向宋植身后走去,当宋植感受到清风吹过回头望去时,早已没了踪影。

    拾起桌上的红色药丸,宋植的面色复杂,这时他的余光注意到方才桌面上的孔雀石,都已经被尽数弹开,只剩下一枚将石留在桌上,分外显眼。

    盯着这块石头,宋植心中隐约有了眉目,攥紧这颗红色药丸,宋植的眼神也开始了闪烁。

    是夜,天府城中。

    董象从衙门里走出,跨上骏马奔向城主府,而巧巧则是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马背上的董象深吸了一口气,他此刻心中十分忐忑,就在片刻前他来到巧巧的房间准备商谈,但一进门,迎面就看到桌上摆放着几颗血淋淋的头颅。

    这些人都是信兵,他认得出来,这是夏正昊的手下。

    董象傻了眼,她心中温婉贤淑的巧巧姑娘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斜睨着看来,就算董象再痴傻再愚钝,也明白了城中事情的元凶。

    那神通广大的红发女妖,竟然就藏在自己的衙门里。

    “你,你.....”

    巧巧手指一弹便关上了木门,随意的说道:“怕了?”

    “我不杀你,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你我,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何,何事?”董象嘴唇哆嗦,他知道自己若说不,下一刻也会被这么摆放在桌上。

    巧巧站起身来:

    “夏正昊的信兵都被我截杀了,如今慕容芝的处境无人知晓,你去同城主请命,领兵去查探夫人的情况,当然....”

    “慕容芝知晓你的秘密,杀了她,杀了她嫁祸给夏正昊,再回来见我....”

    她的语气幽幽,董象眼神涣散,只知道点头应下了此事。

    城主府里,王将军正在调兵布防,他已经做下了决策,无论如何,都不会开放城门任人出去,因为他前些日子寄出去的书信全部杳无音讯,没有回音,这说明不止水仙原,福源岛其他的地方也都沦陷了。

    天府城或许,真的便是最后一块‘净土’,怎能轻易认输,那荒谬的妖鬼传说,如今看来确实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大人,大人!”

    董象走进了会议厅,神色慌张的说道:“大人,不好了,得您的名伶,末将今天一整天都在等夏正昊的回信,但是这信一直都没有来。”

    “没来?夫人不会出事了吧?”有偏将猜疑道。

    另有人开口:“有可能,城里有妖女,不代表城外没有,夏正昊带的人够不够保护夫人?”

    “有谁知道夫人在哪?”

    王将军抬手沉声道:“稍安勿躁,可能夏将军只是未曾想起罢了。”

    “不。”董象单膝跪地:

    “末将有派人前去查探,但我的探子也没了消息,城外一定是出事了,末将请大人允命,由我老董率人解围。”

    听到这话,王将军顿时双手撑着桌子,他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偏将,许多人的目光中带着别样的情绪,白天那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在座将军的耳朵里。

    他们是忠耿,但并不是傻子,是不是真的都不信,答案恐怕十分耐人寻味。

    “老董。”

    王将军开口:“你即刻率一百精兵,趁着夜色从西门出城,去将夫人接回城中。”

    “末将领命!”董象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便要起身离开。

    “慢着。”王将军又开口,站直了身体,那双虎眼微眯,一抹金色的光焰从眼缝中溢出....

    “天亮之前,无论你见没见到夫人,都必须回城。”

    ...

    情寿寺,宋植站在寺庙门口,看着头顶的冷月怔怔出神。

    “夫人,今晚的月亮好圆呐。”晴儿也仰头,挽着宋植的手感慨道。

    “是啊....挺圆的,像个大玉盘呢。”宋植笑了笑,透过月光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刻着情寿寺三个大字,不禁好奇道:

    “为什么,这寺庙叫这个名字?”

    这时,一旁默立的夏都尉开口了:“夫人,传闻这所寺庙里出的有情人至真至爱,永不背弃,您与老爷便是在这庙中....”

    话到此处夏都尉笑了笑打住了,宋植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压下了涌出的羞耻记忆。

    “嗯?”

    夏正昊突然偏头望去,只见山下的平原上,远远的便能看到有行灯火在疾驰,方向似乎是在向这边而来。

    宋植也发现了,凑近道:“这些人是谁?”

    “太远了,看不太清,夫人您先进去。”夏正昊说着吹响了口哨,大喊道:

    “全军戒备,有敌来袭!”-->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有没有想过,我真的是?

    宋植正站在夏正昊的身边,此刻举目看去,可见远方平原上一队骑兵正在接近,漆黑的夜里火炬连成一线,如一条火蛇。

    从这行军的感觉宋植能看出,这绝非什么散兵游勇,多半是天府城而来的将士。

    为什么这么晚,还有人过来?

    宋植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白天巧巧说的话,心里顿时起了猜疑:莫非是那董象担心我告密,现在要来杀我吧?

    “夏将军。”宋植赶忙开口:“除非老爷亲至,否则不要放任何人上山!”

    夏正昊诧异的回头,立刻躬身道:“夫人放心,有末将在此,便无人能威胁到夫人的安危。”

    说罢,夏正昊留下一小队卫士,便带着主力往山腰而去,准备拦截这伙不速之客。

    ...

    山脚下,董象的黑马刚一踏上山阶,就被守山的卫兵给拦下了。

    “吾乃将军帐下左都尉董象,你们瞎了,竟敢拦我!?”董象一勒缰绳,怒喝道。

    不待这些将士开口,就有滚滚马蹄声自上而来,夏正昊骑着棕鬓马而下,远远的就喊道:“董胖子,你怎么来了!”

    夏正昊率守山将士来到近前,望着这一百号铁甲森森的军士,他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老夏,你过来。”董象左右一看没有放行的意思,便独自上前对夏正昊说道。

    本就是共事多年的兄弟,夏正昊倒也没太多的怀疑,便跟着董象来到了一旁。

    “你半夜到访做什么?城里情况如何了?”夏正昊先开口问道。

    董象沉默了半响,这才开口:“城里暴乱在即,将军命我速速接夫人回城。”

    “接夫人回城?”夏正昊一愣,愈发不解:“城里既然凶险,将军又何故费周章送出夫人,又让夫人回城呢。”

    “可有将军手谕?”

    董象凑近了些,在夏正昊耳边说道:“你离城早,不知城中如今盛传一件事....”

    “这岂不荒谬!”

    听完董象的话,夏正昊立刻喝止住他,但董象却早有准备,幽幽道:

    “老夏,若非将军许我这么做,你觉得我能带这么多弟兄出城?事关天府城安危,我们一辈子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你该聪明点了。”

    夏正昊目光闪烁,对董象的话半信半疑,不过看到董象带的这些人马,也明白若非将军点头,一只燕子也休想飞出城池。

    红发女鬼....会是夫人?

    “我话说在前头,夫人由你我一起护送回去,但在真相大白前,不得将夫人同犯人般对待。”

    “这是自然。”

    宋植在情寿寺前闭眼伫立,识海当中却把山脚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当听到接踵而至的马蹄声时,他缓缓睁开了眼。

    “晴儿。”

    “怎么了,夫人?”晴儿一直在身边。

    宋植看着视野尽头浮现的人影,轻声道:“从现在开始,你离我远一些。”

    “啊?夫人,你....”

    “走开!”宋植大声回头说道,将晴儿吓得一愣。

    夏正昊沉默的走在前面,身后的董象眼底却是意味深长,他们停在了宋植的身前,夏正昊翻身下马,面露歉意道:

    “夫人,将军有令,让我等即刻回城。”

    宋植望着董象点了点头,并没有质疑的意思,向前缓缓走去,只是在路过夏正昊的刹那略有停顿,轻声说了声:“既然如此,为何老爷不派信官而来。”

    说罢,宋植便翻身上马,不再多做言语。

    夜幕深沉,这队天府城士兵‘护送’着宋植,遥遥火把生辉,开始向城里折返而去。

    宋植感到鬓发在风中飘扬,眼睛微微眯起,别样的情绪一闪而逝,那颗猩红色的药丸在青葱般的指间反复跳动...

    “怀疑,是最强大的敌人?”

    “与其让人琢磨猜疑,不如大胆的面对吧.....就算神识沉眠,可人都有底色,朱吾世,你不要让我失望。”

    咚咚咚!

    黎明即将来临,天色昏暗如浮着一层厚厚的雾霭,这压抑的感觉总是使人生困,高耸的城墙在宋植眼里有了轮廓,但在此之前,是沉闷的声响传来。

    那是城门撞击的声音。

    无数的百姓开始宣泄内心的不满,城墙高出的卫兵与修士们开始了新一轮的冲突,昨夜看似静谧,却是流血的前兆。

    而这如擂擂鼓声的雄浑之音,亦是催魂夺命之声。

    一柄砍刀从宋植的身后而来,奈何宋植识海入微,只是轻轻侧身便将之躲开,下一秒,骑兵的队伍血迹纷涌,一瞬间便有很多人没了性命。

    “你干什么!啊....”

    “混蛋,你们要造反?”

    “杀了妖女!快!”

    短暂的吃亏后,夏正昊的部下顿时反应了过来,大骂声和抽刀声此起彼伏,方才还是兄弟的双方顿时拔刀相向,莫名的开始了火并。

    宋植擦去了脸颊的血迹,眼神平静而冷漠,脚下马匹照常奔跑,奔向城池的方向。

    董象不可能放任自己回城,所以路上必然会动手杀自己,此刻天色交替,回城在望,正是夏正昊等人最为松懈的机会,他选在此时动手,再适合不过。

    而那颗红色药丸,就是为此刻准备的吧。

    “近些.....”

    宋植心里默念着:“再近些,既然你想让他看到,就看个够吧。”

    见宋植加速逃窜,董象立刻挥刀向前杀了去,大喊道:“听我号令!杀了妖女,替那些无辜而死的弟兄,百姓们报仇!”

    话音刚落,就有十几位骑兵夺路而出,他们都是董象精挑细选,家中有人被妖女所杀的甲士,这些人对红发女鬼非常怨恨,也更容易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这点,从他们充血的双眼就可以看出。

    宋植回头看了眼,这十几人都是化神境修士,现在的自己绝非他们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跑,跑,跑!

    “掩护夫人!”夏正昊此刻被偷袭了多处重伤,正拼死拖住董象,他惊怒的同时懊悔不已,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竟会对兄弟部队下如此死手。

    回首望去,自己带出来的弟兄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死伤伤,没有几人了。

    噗!

    董象的长刀刺入他的左肩,将夏正昊给打下了马后便向着宋植而去,他胯下大马更加健壮,很快便追上了宋植。

    宋植也没有再跑,他停了下来,周围被十几骑团团围住,等待着董象的到来。

    哒、哒、哒

    董象见宋植不再逃窜,也就放慢了马蹄缓缓来到了近前,丢下缰绳的他故作深沉道:“妖女,你怎么不跑了?”

    “妖女?”宋植冷笑一声,环视四周,此刻已经距离天府城城墙不远,待黎明的雾霭散去,墙上的卫兵都能将此处看的一清二楚。

    “董大人,你杀自己副将的时候,难道没有问过自己,为何那么冲动么?”

    “莫非,也是我让你杀的?”

    听到宋植的话董象勃然大怒,立刻打断道:“放肆,你昨夜杀了城中数千百姓,身份败露还敢血口喷人?可知你的模样早已被城中人知晓,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宋植仰头大笑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这董象未免也太过心急。

    “若我能杀五千余人,你觉得....就凭你们,能杀我?”

    此刻后方的打斗已经结束,越来越多的人将宋植团团围住,董象自然知道宋植多半并非那妖女,但没办法,他必须不能让宋植活着回去,更何况有这么好的一个由头。

    “城中卜卦先生有言,妖物只在晚上残暴无常,可一旦有光,便会道行尽消,你们在怕什么?没看到这妖女身上,现在修为孱弱,根本不少你我对手么?”

    董象环视一周,如此解释道,他的话语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董象招了招手,便有人将一具尸体给拖了过来,正是被偷袭围杀而死的夏正昊,董象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夏将军忠耿,却因为这妖女蛊惑,反倒与我等相抗,你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接着,又有人推上了一人,是独自乘马掉在后方而免于一难的晴儿,晴儿此刻一脸慌张,男人世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心胆俱裂,花容失色。

    “夫,夫人救我!”

    晴儿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宋植,心里什么都清楚,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董象心中暗笑,此刻围在身边的,都是他这些年自养的心腹,自己话说得好听是一方面,这些人本就与自己同穿一条裤子,否则他也不敢这么有胆对夏正昊下死手。

    将刀缓缓抽出,董象看着即将散开的雾霭,义正言辞道:“与其让将军为难,不若我董象替将军做出这个决定,就从杀了这妖婢开始!”

    说罢,他的大刀猛地抬起,向晴儿白皙的脖颈斩击而去,只是当刀肩并齐后,他却讶异的发现自己难有寸进。

    “额....”

    这时,他才惊愕的看到,自己的刀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这是....丝线?

    顺着这丝线看去,他看到了远处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植,此刻正仰起头,那修长的手指在嘴边翘起,呈丢弃状,动作优雅,却带着诡异。

    宋植低下下巴,目光有意无意的斜睨而来,舔了舔嘴唇,笑道:

    “老董啊。”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是呢?”

    董象眉头大皱,同时注意到周围下属面色似乎不太多,有人颤抖的说道:“头,头发....”

    经过提醒,他这才猛地发现,那所谓丝线竟然是宋植的头发,而宋植话音落下后,他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从发梢处渐红,如深秋的红叶化为绚烂的焰火,妖冶而美丽。

    同时,那细长的眉毛,眼睛,甚至连薄唇,都化为了烈艳的大红色,宋植嘴角轻笑,一个偏头,那大刀便从董象的手里脱落,落入了宋植的手中。

    宋植掂量着手里的大刀,心里暗道:

    这就是力量么...足以左右此地所有人的生死,难怪人人都畏惧强者,却又在追寻着强大...

    咻。

    众目睽睽之下,宋植的身影消失在了马背上,而董象的背后早已被冷汗淋湿,他僵硬的抬起头,看着一双靴子缓缓落在了他坐下黑马的头顶。

    红发散开,在清晨的风中飘荡,朱唇轻启,宋植漠然的问道:“你们,为何都不说话了。”

    “逃,逃啊!”

    有人大喊一声,便要策马逃离,接着便是无数人四散而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董象不敢轻举妄动,方才围猎的风采全然无存,只有几位真的痛恨红发妖女的甲士红着眼冲了上来。

    “哼!”

    宋植此刻猛地回身,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凝瞪去,两只宽大的袖子扬向空中,掀起一阵狂风,这风刮过人体,刹时间骨肉分离,化为一滩烂血。

    宋植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他收回手臂端了起来,目光看着远处逃窜的人,只是冷笑这,声音也变得邪魅狂狷,带着妖气:

    “现在想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啪!

    他脚下一点,黑马顿时头颅爆裂,而红色的身影化为残光,腾挪的向上方而去,宋植张开双手浑身一震,红发化为血线刺向四面八方,直入他们的心脏。

    从高空看去,一朵血色的梅花在地上铺展开来,死亡的味道取代了浓浓的雾霭,空中的宋植一手负于身后,真如旷世的魔头一般摄人。

    董象瘫坐在地迷茫的看向四周,他听从巧巧的话语如此行动,怎想到....这夫人,竟真是...

    宋植落到地面,将手轻轻放在了啜泣颤抖,不敢抬眼的晴儿头顶,温柔的揉了揉,瞥了眼董象道:“虽然我们都是沦落此术中,但人性如此,你既如此做,那么便不要怪我。”

    “你,你说什么....”董象艰难的开口,此时,一阵巨大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猛地响起。

    城门,开了。

    噗!

    董象的眼神刚有些希冀的色彩,就发现自己的喉管已经被红发刺穿,宋植抬手在他的额头一点,便将咽气的董象推倒在地,转身看向天府城方向。

    晨光斜射,朦胧的光雾里是无数等待出城的百姓,以及,一道缓缓,而出的身影。-->

第三百四十三章 他的名字叫....

    城门已开,可汹涌的人群却默契的停下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尽皆看向城门前方,在渐散的雾气之后,是一道孤寂的身影。

    宋植蓦然回首,将被风吹黏在唇边的发丝拨开,看着指间缠绕的红发,沉默不语。

    人群中,王将军独自走出,猩红的血气在秋日的清晨分外刺鼻,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身后拖着自己的斩马大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要看清眼前的人儿。

    “那,那是慕容小姐!”

    “真是她!快看呐,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容小姐....她,她真的...”

    人群中开始有了声音,人们伸长了脖子争相看去,不过这一次那些王家军并没有去阻拦,而是面面相觑起来,因为他们看的清楚,那红发女人....正是将军夫人。

    巍峨的城墙上,巧巧正趴伏在石块边,她斜着脑袋朝下望去,面色认真且冷漠,并没有因为宋植吞服妖丹后的模样而幸灾乐祸。

    在她的背后,则是另一人。

    独俯视着下方,那所谓深牢根本关不住他,此刻他的目光盯着王将军的背影,眼神闪烁。

    宋植也心有所感的抬头看来,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他的视线和不远处的王将军相交,那双朱吾世的眸子慢慢睁开,停下了脚步。

    “地上的是董大人,还有...还有夏大人!”

    “这妖女好狠的心,竟然将夏大人他们都给残杀了。”

    “将军!末将斗胆请命,诛杀了这妖女!”

    光明普照大地,王将军的身后,有不少跟随已久的将士看到现场惨状后猛地冲出,除此之外,不少城中修士也同样走了出来,蠢蠢欲动。

    “就是这女的霍乱城纲,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妖!”

    “将军,您看清楚啊!”

    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王将军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芝儿,你这是在....”

    宋植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又环视了一周,摇头道:“若,我说这红发鬼另有其人,你会信么?”

    话音刚落,四野便响起了骂声,只因红发血衣历历在目,那些难民更是痛哭失声,与天府城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如今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要他们如何心平气和。

    只有一些受过慕容芝恩惠的人,退缩在一旁捂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慕容小姐真的是妖怪吗?”

    “不许乱说!”

    “那,那她的头发怎么是红色的呀。”

    “....”

    场中,王将军盯着宋植的眼神缓缓沉重起来,他握着大刀的手越攥越紧,亦晃起了头:“什么时候,芝儿。”

    “是在什么时候?”

    宋植听到王将军的质问,抿了抿嘴并没有选择任何辩解,而是怅然说道:“朱吾世,记住,你是大渊国的世日侯朱吾世。”

    王将军眉头大皱,旋即肩膀耸动了起来,似乎是在苦笑。

    “朱吾世...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个名字,是那个时候么...”

    “自打我回城起那天,就发现你变了,既不称我为夫君,亦对我有些疏离,芝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场中的宋植眉眼冷横,一缕鬓发猛然刺出,将一欲偷袭的‘侠士’钉在了地上,血迹溅在了宋植的脚边,宋植话道:

    “我什么都没变。”

    “变得是你!”

    “你还记得对我的海誓山盟么,那些日夜我们在情寿寺中,你对我说过什么?”

    王将军闻言一怔,慌神之际,他身后那些按捺已久的人骤然越过他一起冲出,叫喊着向宋植杀了出去,而王将军只是呆呆愣着,任由肩膀被撞击,未曾阻拦。

    见这些人术法齐发,刀枪无眼,宋植低着头,那黑红色的眼眶显得愈发邪魅,喝问道:

    “胆敢再靠近,便是自寻死路!”

    下一刻,宋植满头红发飞扬,一股浑厚的气息从脚底蒸腾,接着大地龟裂开来,发丝如风刃席卷而出,接触者立刻残肢断臂,血浆迸飞,天府城前化为了尸山血海。

    直到温热的血浆溅到王将军的脸上,他的面容才从僵硬有了神色,看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以及身后城中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他仰头长吼了一声。

    长刀被他猛地拔出,魁梧的身影一步踏出便来到了宋植的身前,朝着宋植的脖颈劈了下去。

    “还我芝儿!!!”

    宋植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便拦住了他的刀锋,凌冽的寒光让细腻的脸颊浮现出一道血痕,二人四目相对后,王将军再发力,逼迫宋植急速退后。

    这大刀虽长却分外灵活,在王将军如虬龙般精壮的手臂中挥舞如风,一旦势起,宋植也不敢硬接,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血地中追逐。

    咻!

    宋植挥动双臂,红发从各个角度刺出,这些蜿蜒可怖的武器将王将军的腹腔刺穿,但他如置若罔闻,一股汹涌的风浪从他身上涌起,将长发给逼迫出来,而他的速度甚至愈发迅捷。

    宋植偏头,躲开必杀的一击,旋即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却如同打在了一块金石上上,反倒让自己手腕生疼。

    来不及反应,宋植脚尖点地腾空而起,这王将军不愧是水仙原,甚至福源岛最强大的修士,若非自己有慕容芝洞察天地的‘赋’,仅仅凭这‘借’来的修为,恐怕不是对手。

    宋植盘旋而起落在另一边,脚尖挑起地上一把长剑后再次杀去,青霞剑法如绵绵细雨,至刚至柔的二人再次缠斗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我夫人可不会用剑!”王将军换手持兵,腾出一拳将宋植打出闷哼,但收手时却发现手臂被宋植抓出了五道血痕。

    宋植调转剑锋,脚下发动斥力旋转着将王将军击退,大刀上发出了阵阵火光,大喊道:“因为我不是你夫人!”

    “慕容芝!已经死了!”

    “我杀了你!”王将军大怒,他脚下猛地一踏稳住身形,张口喷出了磅礴的烈火,这让宋植没有想到,仓促之下只好弃剑而走。

    宋植飘然落在远处,眼底流露出一丝惊喜,火?

    莫非,朱吾世开始醒了??

    但...宋植仔细看去,又发现这并非是朱吾世的太上神焱。

    王将军大刀向前,冷冷的问道:“我的夫人,死于何人之手?”

    宋植闻言有些沉默,没有再继续俯身提剑,这王将军虽然强,但毕竟是人...那些被自己所创伤的位置只会继续消耗他的体力,蚕食他的生命。

    但自己如今却是妖体,脸颊的伤口早已愈合,此消彼长,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真的要杀了朱吾世?

    如果自己没有彻底醒来,慕容芝会杀了王将军么?

    宋植缓缓向前走去,一手放于袖袋之中,边走边说道:“你宁愿相信别人说的,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方才杀的那些人,是因为他们都不信我,都要杀我,但你可曾见我主动杀人?”

    “他们的话,你信,我的呢。”

    宋植走到十步远时,突然气势陡然上升,单手成爪向前冲去,而王将军亦立刻举刀相迎,二人同时踏步上前,扬起一阵飞沙。

    不过当灰尘散去,却是另一番景象。

    宋植站在那里,一把长刀狠狠的捅穿了那颗心脏,王将军眼神中带着震撼,只因宋植并没有将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那本该索命的手掌放在自己的下巴处,正徐徐摊开....

    手心里,赫然放着几颗暗淡无光的孔雀石。

    疼痛让宋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便无力的栽倒下去,王将军急忙半跪托起宋植,一脸的惶恐,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

    城墙上,独长叹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他身旁的巧巧则是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凄美,带着一些嘲笑的意味:

    “五十次。”

    “第五十次了,果然一切都没有变化,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负心的,哈哈哈哈哈哈.....该死,全部都该死!!”

    而城脚下,宋植脸色苍白,心脏和脑袋,对妖来说亦是致命之处,此刻宋植死死抓住王将军的衣领,低声道:“现在...”

    “你知道是谁杀了慕容芝么?”

    王将军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怀中人儿虚弱的模样,只感觉如鲠在喉,眼泪不自觉的流淌而下。

    宋植闭着眼默默忍受生命溘逝的恐惧,继续说道:

    “夫君,若阿芝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你信么。”

    王将军跪在地上,双手环抱住宋植的身体,轻轻点了点头。

    “那,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宋植偏过头去,低语道:“情寿寺里,你不是对我说,这一生独爱我一人,又为何对那巧巧如此宠爱....”

    “情寿寺里出的眷侣,至真至爱,永不背弃,原来....都是骗人的...”

    宋植的目光看向城墙上方,看到了仰头大笑的巧巧,也看到了令人意外的独。

    身边王将军听完宋植的话,原本黯然的神色竟然收敛了起来,他闭着眼不知所想,于是宋植用尽最后的力气给了他一耳光。

    两双目光相望,宋植摸着这张朱吾世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人都会如此选择,不是么?”

    “但,慕容芝并不该死,因为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你也不该杀我,你是水仙原的王将军,你也是大渊国的朱吾世,朱吾世,你曾经告诉过我...”

    “你这一生没有什么朋友,但你会将一切都交予他,永不辜负。”

    “你....不要辜负我。”

    话到此处,只见王将军乌黑的长发渐渐有了色泽,那是赤金色的轮廓,在朝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那双虎眼浮现出跃动的金光,炯炯有神。

    宋植指着上方,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墙头的那个人,看了了么,是巧巧....她...她就是慕容芝,她...看着呢.....”

    说罢,宋植终于还是昏死了过去,那红色妖冶的长发如潮水般褪去,狷狂邪魅过后,只剩一张清冷绝色的苍白面容。

    巧巧此刻站在城头,在宋植‘死’后,她已变回了红发妖女的模样,眺望着远方的海面,她惆怅道:“不玩了....”

    “再玩,也没什么意思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独却突然上前走了两步,他的手抓着城墙,开口道:“再等等。”

    ‘王将军’松开宋植,缓缓的起身,他的背影在众人的目光中显得沧桑,朱吾世回头看去,那天府城中的人影绰绰,都在为自己屠魔的行为奋力叫好。

    低头看去,则是宋植冰冷的‘尸体’,那细长的眉毛还在皱起,是啊,心脏被长刀洞穿,该有多疼。

    朱吾世僵硬的抬头,又低头,重复了几次后他干笑了起来,似乎是有些想哭,但又被他仰头给逼了回去。

    “本侯都...做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的朝朝暮暮都浮现在朱吾世的脑海,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并非完全沉眠其中,很多事情他的潜意识都参与了,如感同身受般,并没有置身事外的感觉。

    这其中,当然包括怀疑慕容芝是否与当年一样,以及默认对妖化的慕容芝出手。

    “将军!!妖女伏诛,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看情况,城里百姓心已大定,还望将军速速主持大局!”

    很快,就有城兵来到近前,人们也都悄然围了上来,对亲手诛杀妖女的朱吾世愈发的马首是瞻,城外跪成了一片海洋。

    朱吾世极为缓慢的回身,望着这些人们,已经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此刻两种记忆在脑海里纠缠,两份苦楚让朱吾世的心绪难定。

    于是他蹲下身,将宋植手里紧紧握住的孔雀石取下,便趴在地上认真的看着宋植的脸,看了许久后,朱吾世这才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站了起来。

    “罢了....”

    朱吾世笑了声,此刻众人拥簇的他仰头看着红日自语道:“无论我是朱吾世,还是王将军,都是我错了....一切都该怪我....”

    噗!

    说罢,朱吾世将匕首猛地刺入心脏,猛地揪动了一下,巨大的疼痛让他半跪下来,就这么瘫软在了宋植的身侧,朱吾世将脸侧过来,他看着宋植闭目安详的模样,脸上带着万分的愧疚之色,慢慢地也闭上了眸子。

    风过黄沙,巧巧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脚边。

    无论是晴儿,甲士,还是身后的天府城,随着她的出现,都逐渐变成了虚幻模糊的景象。

    只有巧巧眼眸含血的看着地上的二人,她那如血的红发鼓动,嘶哑的喊道:

    “不!!!”

    “即便如此,你还是杀了,是你错了!!!!!!!!!!!!!!!!!!”

    说罢,巧巧的红发化为了冲天的囚笼,似要将这方大地刺穿,她的实力远比妖化的宋植强上无数倍!

    就在这时,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她的身后传来,将这些红线给尽数驱散开来。

    “你做什么!!!!!!??”

    巧巧猛地回头,她的眼底是暴戾,是愤怒,是极度的怨恨之色,她望着越来越近的独。

    独来到了巧巧的近前,他低头深深的的看了眼地上并躺的宋植和朱吾世,转头看向巧巧,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你的话!!我从来都不信,给我死!!!!!”

    说罢,巧巧一手抓出,闪电般的将独的脖子给牢牢钳住,只是即便她再发力,直至那指缝间滴落下鲜血,独还是巍然不动。

    最后,独慢慢的抬起大手,将巧巧的手臂给握住,他的眉宇低垂,语气颓丧:

    “这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错....但他们..”

    独指了指地上的宋植与朱吾世,他俩此刻虽然闭着眼睛如同死亡,但实际上生机犹在,万事再造中的死亡并非终点,意识仍在,便不算真死。

    “你当年恨我,怨我,是因为我听信了谗言,我怀疑你,我为了天府城的黎明百姓,自以为是的将你....将你给杀了...”

    “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话到此处,独深邃的眼眶有了泪水,一个半老男人拉着红发女妖的手,语气有了哭腔。

    “每一天,每一分,我都在回忆的梦魇中,我离开了这片海,但每夜梦回,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出过福源岛...所以,我找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独摸着巧巧的脸颊,轻声道:“即便,你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阿芝...”

    而红发如瀑,血衣芬芳的巧巧,不...或许应该称呼其为...慕容芝。

    慕容芝听完这些话慢慢沉默,她终于开始正眼看向身前这个男人,记忆中曾经硬朗阳光的外表变得沧桑,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坑洼,斑白了他鬓边的长发....是什么时候呢?

    是什么时候....那个驰骋水仙原,含笑投石,带着自己策马扬鞭的夫君...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容芝呼吸逐渐加重,她眼里的红色似乎淡了一些,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不,我不会原谅你的,那时所有人都说我是妖,我有多希望你...”

    “我只希望你!我只要你说一句,我不是!!”

    “那样的话,就算我死了,我也能安息!但你没有,你....”

    慕容芝话音刚落,便被独抱入了怀中,独,就是真正的王将军,他用力的抱着怀里的妖物,呢喃道:“我知道,夫君都知道。”

    “但我们的赌约,你还记得么。”

    慕容芝被揽入怀里,强大的力量让她难以动弹,再次听到赌约,她不禁默念起来:

    “再有连心之人登岛,在万世再造当中充任王氏夫妻,若王氏最终选择杀死慕容芝,便算其失败,两人放逐而死....但若王氏相信慕容芝,便算将军赢...作为代价...”

    王将军轻声开口,为她补充道:“作为代价,本将会替他们死。”

    松开了慕容芝,王将军眼神平静,笑道:“夫人,这已经是第五十次了,这些年里你见识了失望,为夫又何尝不是呢,既然今天有人做到了殉情而死,想必,也该算为夫赢一次了。”

    “动手吧,夫人...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

    他的声音低哑,这如老人般的嗓子让慕容芝恍惚出神,她呆呆的仰头看去,发现印象中魁梧挺拔的夫君,似乎背...都有些驼了。

    “夫君....”慕容芝红色的长发渐渐褪色,那张妖冶的脸也模糊成另一张脸,那张脸不属于巧巧,而是一张小家碧玉,令人心生喜爱的可爱面容。

    看着这张脸,王将军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埋头痛哭了起来,好多年了,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夫人的模样,直到如今再见,恍若隔世。

    “夫君,你不要哭了。”

    慕容芝抬手替他擦去眼泪,可手臂化为了虚幻擦肩而过,王将军也猛然发现了这点,他急切的向前抓去,却发现自己抓了个空,慕容芝如光与影般难以捉摸,似乎不存在于世间。

    四下看去,逼真的世界开始了崩塌,除了三人脚下的土地外,太空下坠大地陷落,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但却悄无声息...

    神术:万世再造,崩溃。

    “阿芝!!!”

    王将军大喊,他伸长臂想捉住那最后消散的手,哭喊道:“阿芝!!你把我带走吧,你不要自己走啊!!”

    慕容芝的面孔如泡沫挥发,临散之际,她指了指地上,那里有几块孔雀石正静静的躺着。

    “夫君....其实妾身,在看到那几块古朴的孔雀石后,就已经明白了...”

    她眼角带泪,却又是笑着说道:“其实将军,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阿芝...”

    “情寿寺的箴言,至真至爱,永不背弃,又怎会是一句空话...”

    一缕清风带走了慕容芝最后的影子,只留下她留存世间的最后一句:

    “这些年迟迟未走.....给夫君添麻烦了....”

    话毕,四野寂静,阳光明媚的福源岛只剩一片末世景象,黑色的沙滩在白色的闪电下可怖而神秘,远处光秃秃的群山中,隐约可以看见残垣断壁,述说着曾经的生机。

    这,才是福源岛真正的样子。

    王将军伫立在原地,而他的脚边,则传来了声响。

    朱吾世先醒了过来,他睁眼后立刻转身面向宋植,将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把脉,确定宋植有脉象后才放下心来,接着转头看向了身前高大的男人。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王将军。

    朱吾世穿着刚登上福源岛的衣裳,身边的宋植也是那身熟悉的白袍,在福源岛的日子如同一场梦,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刚才他虽然昏迷,但是慕容芝与王将军的话他却听的很清楚,此刻明白一切的他心中仍有疑惑,但首当其冲的便是....

    这宋植怎么还没醒?

    “嗯.....”

    突然,宋植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面色浮现出一阵不寻常的青光,而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将军,此刻也低头瞥了过来。

    “桀...桀桀!!!”

    一阵大笑声传来,接着福源岛上空风起云涌,狂暴的妖气瞬息自海面升起,连带着福源岛上肉眼可见的黑色魔雾,急速掠上高空。

    朱吾世站起身来用手挡着眉眼,抬头看去露出了惊色,下一刻宋植的眉心一道青色灵魄跃然而出,注入到了上方巨大的黑色浓雾当中。

    一双巨大,如两轮霄月的湛青色眸子,自暗天中睁开,带着摄人心魄的威压,令朱吾世感到肝胆俱颤,这是本能的恐惧。

    这是....面对妖圣的恐惧。

    “碧霄吞月狐王....”朱吾世开口,说出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名字,那消失近二十年的妖圣,怎么突然在福源岛上显现踪迹。

    黑雾化为了狐狸的虚影,这妖狐头戴星冠,尾有九段,比最高的山峰还要高耸,黑色的躯体里青色雷电隐现,带着寂灭的气息。

    “妖神陨落之地....果然能让本座起死回生.....”

    碧霄吞月狐王俯视着下方,它雷鸣般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海浪骤然翻涌成冲天的海啸,如同天地间至高的主宰。

    朱吾世将宋植背在身后,面色凌然的同时心中盘算着如何逃脱,虽然这几乎.....

    “不要怕....”

    突然,一道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原来是虚弱的宋植睁开了眼,还不等朱吾世开口,宋植便将他的头扭正,似乎在表达他刚才捅自己的不满。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呢。”

    宋植说罢,朱吾世这才发现不远处那王将军似乎并不慌张,他只是抬头看着这如同毁天灭地的妖狐,神色从凄怆转为了平静。

    接着,他将身后裹挟的白布取下,慢条斯理的取下了帷幔,露出了其中的真容。

    这是一柄巨大的长刀,紫金的刀锋雕刻着双头麒麟,足有一人之高,在这呼啸的黑暗中散发着不可忽视的神光,这光虽不显眼,却能刺破黑暗,令人目眩神迷。

    “这是.....第一把上九狩刃,偃月刀,天问!?”

    朱吾世大惊失色,宋植仍不住偷偷敲了敲他的脑袋,这家伙平常那么沉稳冷静,怎么还没想到。

    “什么天问,你看看眼前这是谁。”

    “亏你当了那么久王将军,难道就没发现,你的名字叫....”

    话到此处,二人突然发现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回头望来,他白色的鬓发在黑夜里舞动,替宋植接了下去:

    “老夫的真名,王唯一。”-->

第三百四十四章 笑群豪,神手伏龙按云潮。

    王唯一?

    朱吾世其实心中早有猜疑,可在万世之梦里,他每每想回忆起自己的真名时,却感觉那名字如深藏在一片灰色阴霾之中,现在他才明白,这是巧巧尘封的心结。

    天狩,近两百年来风云之巅的存在,镇守天下时群妖避退,可偏偏时隐时现十几年以至于人族群龙无首,原来,他都是来这福源岛了。

    妖狐的气息还在陡然拔高,那遮蔽天日的虚影蕴含着磅礴的魔气,碧霄吞月狐王的星冠没入苍穹,从远海看去,似浮出水面的一头骇世魔神。

    狂风呼啸,黑浪滔天,王唯一的身影在妖狐爪底显得渺小,只有那柄天问长刀闪烁着耀目的眩光,他就这么静静地仰头看着,碎发飞扬,却丝毫没有着急出手的意思。

    宋植被朱吾世缓缓放下,此刻的宋植心口完好,只是因为妖狐离体而神魂虚弱,并无大碍,看着眼前如凶魔的妖圣,宋植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在这里碰到了能救我的人。”

    宋植擦去额头冷汗,心里暗暗默念道,其实早在两国天骄大战时,宋植就已经察觉到妖狐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丝丝转变,而妖狐又与监正认识....

    “记住....”

    “国师,看好的是扶非。”

    文成帝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联想到国师派遣自己来到北海的目的,宋植很难不产生联想。

    因为这北海虽然灵力充沛,可这里的灵气驳杂紊乱,即便是自己的日月神体,在这种被污染的灵气中也无法独善其身,修行想事半功倍?

    几乎是痴心妄想。

    而这魔气....却是妖物的最爱,宋植对妖狐冷淡的语气有了戒备,也知道这趟北海之行不会如此简单,而自己体内的妖狐,非常有可能就是那最大的危险。

    “你说天,能打的赢这碧霄吞月狐王么?”

    宋植仰头,原来妖狐真的没托大,照这阵仗,它说世间无人能杀它,似乎并非一句空话。

    朱吾世半蹲了下来,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他人或许不行,但若是天,一定行。”

    “....”朱吾世说完偏头看向宋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那巧巧就是慕容芝的。”

    宋植手臂撑着身下黑土,从地上缓缓起身,叹气道:

    “这不难揣测,巧巧是始作俑者,我作为慕容芝看来是显而易见的,但即便我知道她的秘密,甚至完全觉醒了潜意识,巧巧也未曾有杀我的意思,而她明明,能如蚂蚁一般捏死我。”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她留着我,是希望我死于他人之手,那个人,就是你。”

    宋植看向朱吾世,咧嘴道:“还有,这慕容芝的赋,是一种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天赋,仿佛脑海空灵,全知全能,且天赋异禀不弱于你我,若她的修为高深的话....我想...”

    宋植环顾四周,怅然道:“我想..或许只有这种赋,才会创造出如此逼真的世界吧....”

    朱吾世沉默片刻,将天与慕容芝的对话听完后,结合幻境中发生的事,他也猜出了当年那段情仇,只是叹道:

    “若本侯将你杀死后潜意识没有复苏,而是选择说服自己接受你的死亡,或许我们两人都已经死了。”

    朱吾世说着摇了摇头:“这幻境,当真是考验人性。”

    宋植闻言嘴巴微张,但却欲言又止,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幸好你自杀陪葬,否则巧巧的心结恐怕永远难以释怀,这也是宋植为何要强调朱吾世,你就是朱吾世的原因。

    只有朱吾世潜意识浮现,才不会做出与常人一般的抉择,这一点...宋植还是确定的。

    就在朱吾世又准备开口的时候,上方的妖狐终于有了动静。

    如鲸吞海吸般,将福源岛四周暴虐的魔气尽数吸入体内后,渐渐凝实形体的妖狐终于停下了仰天咆哮的姿态,它如琼霄碧落的双眼下垂,它目光所至,天地突然盎然了起来。

    “人类。”

    碧霄吞月狐王的碧绿眼睛中带着红光,透斥着不屑与冷漠。

    “十九年前,那老不死的诓骗于本座,联合你等一帮狩将本座封印,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扶非回魂,本座能再次见到他...”

    妖狐的声音响彻天地,电闪雷鸣,刺目的白光让人睁不开眼,它继续说道:

    “可惜....你并不是扶非...本座自不甘于为他人做嫁衣...你,到底是谁,为何又另本座感到熟悉?”

    “这些,待本座剥离你的神识,自会知晓那前世今生....”

    说到此处,妖狐的嘴角裂开了一个可怖的弧度,作为曾经最强大的四方妖圣之一,碧霄吞月狐王残忍凶戾的本性展露无遗,它从海中抬起自己的前爪,黑色魔气如影如雾,携带着海浪而至,向宋植指去。

    “恩?”

    就在此时,它的眼神突然收紧,那扬起的爪子也停顿在了半空,这才往身下看去。

    只见王唯一此刻手臂上挑,他手中的偃月刀遥遥指向上方,简单的动作没有任何威压,却让碧霄吞月狐王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

    借着宋植从万世再造中脱身的意识虚弱期,加上北海上方超强的魔气,它的残魂才得以从镇妖环中侥幸脱离,短暂凝聚躯壳。

    但是,这个过程中,它居然从始至终没发现此地还有一人,直到方才一股让它心悸的感觉传来,它才扭转硕大的头颅,低首看去。

    王唯一手中大刀放下,他脚下缓缓离地漂浮而起,接着急速掠上了高空,来到了与妖狐的并视高度,一人一妖对视起来。

    天狩王唯一身上还是毫无修为波动,或许是因为慕容芝方才消逝于天地,他深邃的眉宇依然泛着愁绪,此刻漠然地与眼前不可一世的妖圣对视,良久才开口:

    “你既甘心做嫁,又为何来此,以这幅模样?”

    妖狐额头微抬,它斜睨着眼前停在空中的男人,语气响起:“你又是何人?二十年前那一次,本座可不记得有见过你...”

    “你该知道...并非每一个所谓的狩,都能有资格与本座谈话。”

    听到这话,王唯一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模样就像听到孩子调皮之言,略显无奈却并不恼:

    “你如今只不过是借助这妖祖魔气暂时返身,连北海都难以走出,莫论重回妖圣之威,恐怕连半圣都不如,也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

    “老夫允你半刻,即刻回到下方那孩子体内,否则,你的妖魄消散,一切都是过往云烟。”

    妖狐闻言大怒,它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突然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天狩咬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只不过下一刻,它的脑袋便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黑色雾气翻涌不止。

    雾气中的碧眸冷意还未消,就惊恐的发现自己脑袋被披开,它分开坠落的的眸子猛地向上方看去,只见王唯一持刀上挑,这个男人手里的长刀,其速之快,之锋,所过之处似乎能割裂虚无。

    “吼!”

    一声惊天怒吼传来,接着这磅礴魔气凝聚的妖圣体魄,以妖魄为核心骤然内卷,只是两个呼吸便只剩下了一人高,但气息却仍然骇人。

    只剩一人大小的妖狐头顶星冠爆闪,随着它的尖啸脚底的海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向天空涌去,其无处不在,无处可逃,黑海中有妖物浮现踪迹,这幅逆天的景象让朱吾世和宋植感到震撼。

    尤其是宋植,此刻已经站了起来。

    “这才是斥力么。”

    那海水之中,宋植能感觉那股特殊的感觉,斥力参至化境便有如此伟力,移山填海,无所不能,妖狐便是运用这股力量才当上的妖物之王。

    王唯一居高临下,他的鬓发随着海风向上吹去,那萎靡的神色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深邃的眼眶里是褐色的眸子,眼角沟壑般的皱纹里,终于燃起了一丝战意。

    “老夫就陪你玩玩。”

    王唯一长刀在手中划过一个弧度,堰月刀天问自上而下劈去,接着另人瞠目的一面出现。

    翻涌向天的黑海,随着天问的刀光落下,寸寸结冰停滞在了空中,定格成了一座又一座黑色的冰晶,远看如一片绵绵无境的山峦叠嶂。

    接着,王唯一的身形和妖狐的身影同时消失,虚空中传来闷响声,他们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宋植眼神的捕捉,但不过片刻,一道虚幻的声音便从天际坠落而下。

    那是妖狐的影子,它的躯体再次被砍成碎片,那双眸里充满惊怒与不忿,就是张口对着空气猛地一咬。

    那个方向,王唯一的身躯也浮现而出,长刀天问朝上一顶,双脚踏平长空,将这斥力凝聚,足以咬嘴山巅的一口给随意挡住。

    不过,妖狐也趁这个机会重振旗鼓,它坠落到冰面上,猛地一个吐纳便将如破麻袋般的身躯给复原,它的实力虽然远不如曾经,但在这北海之上魔气取之不尽,纵使这个人类再强,它也坚信今天能生生耗死他。

    同时,一层虚幻的碧色铠甲,也凝聚上了它的身躯,随着这铠甲的出现,它四脚朝地的姿态也微微发生了变化,前掌离地,竟摆出了类人的模样。

    妖狐的头颅抬起,这次它的目光同样变得傲然,脚下一股音爆声响起,这是斥力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它一步便回到了高空。

    它右爪高高托举,接着猛地向前一推,那些凝固的黑山,锋利的山头便脱落而下,化作锋利的‘箭矢’朝着王唯一涌去。

    天独立世间,手中天问只是横扫而过,一股无形的风暴从他身边席卷而出,将这些山峰抽碎爆裂,无数的飞冰碎石落下四方,偏偏在离福源岛的地方消散于无。

    “引!”

    妖狐见状冷笑,左爪猛地一缩,从天身上爆发的汹涌风刃便化为一股流光进入到了它的左手,这股流光从它的星冠传递到右手,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恩?”

    就在它即将推掌时,却突然大惊,从下方宋植的角度看,妖狐所在之处如有一汹涌的火球爆裂,炙热的火光如黑夜里的太阳一般闪耀,而妖狐的躯体则是从火焰中奔出。

    “水、风、火.....你究竟是....”

    妖狐身上的火焰渐消,此刻再也按耐不住眼底的震惊,方才自己引来的风刃,却突然化为了爆裂的火蛇,这是让它始料未及的。

    “哼。”

    妖狐的引、斥之力,对付人族强者几乎是其立于不败的根本,堪称万法难侵,刀枪不入,可眼前这男人不仅能破解此法,那手中大刀亦是骇人听闻的锋利,妖狐甚至能闻到,这把刀....

    绝对侵染过无数强大妖物的精血。

    修为不在巅峰,妖狐不敢再托大试水,关于眼前男人的身份,它被魔气蒙蔽而不清晰的记忆终于有了印象,只见它双爪拖天又放在胸前,接着成凹字探出,直指王唯一。

    乌云压顶,天地如同缩成一线,周遭寂静无声,窒息的压迫感如要将人变成薄纸...

    “圣术....魔天地葬。”

    妖狐语气幽幽,斥引二力纠缠,强大的撕扯感扭曲了虚空,在王唯一身躯四周,时间与空间都发生了变化,肉体筋骨,乃至神识都要被撕裂开来。

    但纵使如此,‘天’依然处变不惊,他不疾不徐的左右看了一眼,似乎对这股感觉感到新奇。

    “罢了...”

    天狩王唯一将手中宝刀背负在身后,他闭起双眼,缓缓抬起一只手掌。

    他的手掌沉稳,那是一只修长健壮的手掌,虽然粗狂,但是与其沧桑的面容相比,却如玉般温润,年轻。

    一缕曦光,突然悄无声息的从乌云中刺破,下一刻,接踵而至的光芒从云层中洒落,宋植与朱吾世,甚至妖狐都禁不住抬头看去。

    北海上空,乌云消散,一只带着红焱的光手从云上露出真容,那手掌的纹路清晰,那是碧蓝色的雷电在跃动,无边无垠,驱散了永夜的黑暗。

    这只手横亘在天地间,就令众生再难起抵抗之心,此非寂灭的恐惧,只是纯粹的敬畏。

    妖狐身上的魔气如冰雪般消融,它此刻默默地仰望高空,不知所想,可显而易见的,它已经放弃了负隅顽抗。

    天,虽消失了多年,但他的传说却始终薪火相传。

    ....

    笑群豪,神手伏龙按云潮。

第三百四十五章 肮脏的血脉

    风浪平息,北海上空层云浸染,只剩下‘天’的身影在神光中无限拉长,令万物仰视。

    碧霄吞月狐王身上的魔气彻底消散,此刻化为了最原始的青色狐狸虚影,它突然开口道:

    “是你,将那头太岁给杀了。”

    天沉默不语,光芒温洒在他的肩头,他只是眯起双眼望向身下的福源岛,这曾经如世外仙岛的地方,此刻却是满目疮痍,随着慕容芝的消失,这里....再也无法重现,那些岁月,再也无法回去。

    如今的世人,无一人明晓天狩的由来,因为水仙原,天府城主王唯一,早已是二百年前的往事....

    见天没有回答自己,妖狐倒也不恼,它咯咯笑了两声,似乎对王唯一将太岁废掉的事情感到开怀,它留下一句话后,便化为了虚影掠过长空,回到了宋植手腕上的镇妖环上。

    “待本座回归天地,你我再战...”

    妖狐败退后,这方天地除了浪拍海岸声,显得有些寂寥,云上的神掌也慢慢化为了虚无,并没有真的落下,宋植和朱吾世面面相觑,都被这股伟力感到向往。

    “恩?”

    王唯一收起神通后突然向一侧看去,只见极远处,一道身影贴着云层飞速而来,只是几个呼吸便来到了近前。

    这是一个银发绣袍的女人,她的容貌无暇,气质却如寒冰飞雪般冷艳,只不过这遗世独立的女子,在来到王唯一的身前后却躬了躬身,合掌道:

    “晚辈拜见天狩。”

    下方的宋植向前一步,没想到来者竟然是自己的‘姑姑’,日月神族的阴狩宋栩栩。

    王唯一打量了一下身前的女子,他将手臂负在身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小姑娘,你是何人?”

    位列十狩前五,名扬天下的宋栩栩并没有因为王唯一不识自己而有所表示,这位活着的传奇隐退之际,自己还是个初露锋芒的少女,彼此有天差地别。

    “晚辈日月神族,宋栩栩。”

    “日月神族。”王唯一微微颔首,道:“下去说吧。”

    二人向下落去,来到了岛屿边的沙滩上,宋植在妖狐回身后精气神也回来了,已经恭候多时。

    “小植,你怎么在这。”

    宋栩栩落地后立刻上前走来,她被天狩的神光给吸引而来,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宋植身处此处,福源岛是什么地方,这段时间在北海纵横来回的她自然是知晓其中的凶险。

    即便是强如羽化镜,身处这万世再造的神术中,纵使能觉醒自我,也难有左右幻境的能力,动辄便是陨落,可能只有天是意外。

    “小植!你怎么在这里。”

    宋栩栩责备的抓住宋植的手腕,斜睨向他身边的朱吾世,不着痕迹的将身子扭过去,悄声道:“还跟这个小子在一起。”

    宋植摸了摸后脑勺,讪讪一笑反问道:“姑姑呢,你怎么会在北海。”

    不远处的朱吾世欲言又止,他没有想到,十狩中最神秘的阴狩,天狩,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起出现在身前,在宋植和阴狩交谈之际,王唯一踱步而来。

    他打量了一下朱吾世,眉眶带着些欣慰,道:“你倒是不错,有情有义,姓甚名谁。”

    朱吾世微微欠身,身前这位天狩与他朱家其实有几分渊源,当下恭敬道:“晚辈朱吾世。”

    “朱吾世。”天狩面色讶异,笑道:

    “可是京城那个朱家?”

    朱吾世点头:“正是,父亲常常提及到前辈,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倾佩。”

    朱吾世的祖父,同他的父亲一般都是死与大妖太岁的战斗中,当年的太岁是兆级第一的妖物,残暴嗜杀,疯狂虐夺人族,因它而死的强者不计其数。

    最终因为老焱狩的死,才惊动了这位与他有些交情,蛰伏不定的‘天’,天狩出山亲自追杀太岁,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此妖的讯息,直到日月神族生变。

    也不知,这太岁是因何重获新生,但或许碧霄吞月狐王对这新晋半圣太岁的态度,可以说明一些东西。

    天狩与朱吾世寒暄了起来,当得知了朱吾世的父亲数月前也死在了太岁的手上,他不禁轻叹了一声。

    宋植也从宋栩栩口中得知,原来万世再造中时光流转与外界不同,寥寥数月,其实人间已经过了一年。

    此刻福源岛上乌云渐散。

    可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东荒一处,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

    风月峡谷似一滴眼泪,横亘在一处仿若天凿的断崖边,在神陨瀑边的长路上,有二人在缓步慢行,目光越过雨幕,看向谷中林立的塔寨。

    江雅臻一袭紫衣被淋透,飒爽的长发被雨淋透,贴着脖颈,她的脚步轻缓,并没有一点回家的激动。

    就在不久前,韩秀琛的老母亲溘然长逝,在她临终前,江雅臻才知道原来这个老人,心中比谁都明白,她儿子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阿臻呐....老身临终前能有你相伴,也算是那小子尽孝了....”

    “你总不爱笑...这样..不好...”

    “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老身就先去....找我儿...了......”

    江雅臻将韩母安葬后,便踏上了回乡的旅途,此刻她的手里撰着一封信,那是江成颜给她带来的信,信中是养育她的祖父,与父亲的关切。

    “就是这里啊?”

    一道声音传来,江雅臻的身后赫然是霍渊龙,在江雅臻返族途中他们正好相遇,便结伴而行了一段路,霍渊龙叉着腰叼着草侧身道:

    “阴森森的,这就是东神族?作甚插着这么多红色大旗?”

    江雅臻白了他一眼,解释道:“那是我们东神族的族旗,紫边红焰,迭代不灭,你懂什么?”

    霍渊龙脖子向前一探,大笑道:“哈哈哈,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还有一圈紫边,有意思有意思。”

    将口中草叶吐出,霍渊龙转而看向右侧的神陨瀑,这如垂天银龙,深不见底的瀑布让他都有些侧目,啧啧道:

    “传说跌进去的,狩也活不下去,真的假的?”

    江雅臻将信塞入怀中,抬脚向下方走去,随意的说道:“劝你最好别试。”

    “我要走了。”

    江雅臻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等她走了一段距离,霍渊龙突然喊了一声:“喂!”

    “嗯?”江雅臻回头看来,皱起了眉头。

    霍渊龙双手抱胸,一脸认真的开口道:

    “韩秀琛那小子死了,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照顾他的老母,既然你回家这么不乐意的样子,我想说,若是想再出来,可以来寻我等。”

    “我霍渊龙认你这个朋友。”

    江雅臻笑了笑没有多说,顿了顿后扭过头,继续向谷中走去。

    塔寨错落,因为暴雨加上几乎不会有人来犯,木梯阁楼外空空荡荡没有一人,只有江雅臻鲜艳的紫色在走动,她感觉的到,谷中各处有无数的目光看来,但并没有人来迎接自己这位大小姐。

    她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来到七层高阁前,这座建筑由金箔纹木雕刻而成,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古老而神秘。

    江成颜打着纸伞,笑容满面的站在阁楼前,他望着江雅臻身影出现,立刻热情的走上前,在江雅臻踏入风月峡谷的第一步,他就已经在此等候了。

    “臻儿,可等死我了,外面雨大,快进来吧。”江成颜将伞前举,却被江雅臻给侧身躲开,她冷冷的回道:

    “你究竟要我说多少次,不要叫我臻儿。”

    见江雅臻这么冷淡,江成颜倒也不恼,他扬起头收起笑容,往阁楼里偏了偏头,那门后有个少女羞怯的望来,正是江雅臻的侍女阿竹。

    见到阿竹在,江雅臻的面容才轻松了一丝,她独自向前走去,江成颜紧随其后。

    待江雅臻进屋后,原本寂静的风月峡谷顿时出现了不少身影,这些人默契的向七层高阁走去,几乎都是男人。

    这座阁楼有个很朴素的名字,叫做红楼,今天的红楼正如其名,里面的灯笼大亮,暖洋洋的,带着一些喜庆。

    除了阿竹外,还有一人让江雅臻感到感动,赤须浓眉,老当益壮,正是她的祖父。

    “祖父!”

    江雅臻扑倒在祖父的怀中,虽然口中喊出的是祖父,但其实身前的老者是她的外祖父,也就是她母亲的父亲,从小江雅臻没有母亲,父亲也常年在外,只有自己的外祖父对自己视如己出,无论自己收了什么委屈,外祖父都会出面替自己讨要说法。

    说是这个世界上,江雅臻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

    老者轻轻拍着江雅臻的背部,安慰道:“怎么了臻儿,在外面受了很大的委屈么?”

    “没有,我在外面过的很好....”

    老者点了点头:“可是我这个老家伙就会担心咯,生怕臻儿在外面吃了亏,祖父的信,你可收到了?”

    江雅臻从老者怀里脱开,微笑道:“臻儿收到了,臻儿也挂念父亲的伤势,祖父,父亲他怎么样了。”

    “唉,你父亲伤的太重,很快就要进‘那里’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就随祖父去看看吧...”

    说罢,老者便先一步向楼上走去,江雅臻赶忙跟了上去,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阿竹眼底的担忧和害怕,江成颜抬头看着江雅臻向上而去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浓。

    “呵....老子等这一天,等的可够久了。”

    他说到这低头看向阿竹,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和冷漠,命令道:“还待在这作甚,还不快滚?”

    阿竹身子一抖,小手在裙摆上纠在了一起,碍于对江成颜的惧怕她还是向外逃了去。

    走出阁楼的门,阿竹不禁愣住了,很多东神族有些声望的男人都站在了阁楼前,他们对着迈步而出的江成颜抱拳问好,有人恭贺道:

    “恭喜少爷大喜,往后我族还需少爷费心照拂。”

    “老朽也想知道,少爷的修罗血会有多纯粹,恐怕啊,多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成颜笑着摆了摆手,一一回礼,掩饰不住的高兴,东神族里从来不存在张灯结彩,只因东神族的婚礼,不被世人所祝福。

    红楼最高处,江雅臻站在父亲的卧榻边,几乎已经认不出身前的人。

    东神族长,瞳狩江无愧身躯溃烂,掩饰不住的腐臭味弥漫在房间,浓郁的魔气从他的伤口溢出,除了脸苍白,能认出面貌外,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阿臻,你来了.....”

    江无愧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抬不起来,江雅臻面色复杂,虽然这个男人从没有尽过父亲的职责,但毕竟是自己的生父,如今这副模样....

    江雅臻半蹲下来,咛声道:“父亲。”

    “阿臻,你能回来,为夫很欣慰....”江无愧的声音如破麻袋,那是太岁对他下的诅咒,将他体内常年修炼积攒的魔气彻底释放,长期对抗,才会沦落到现在这番境地。

    江无愧眼珠子挪动,看了眼江雅臻身后的老者,语气平淡:“是你让臻儿回来的吧,很好,很好....”

    “我东神族后继有人了。”

    江雅臻眉头微皱,听到这句话站起身来,有些警惕的问道:“父亲,这话是何意思。”

    江无愧眼睛直直的盯着江雅臻,那眼神很纯粹,让人感到分外的不舒服,因为没有任何柔情在其中:“阿臻,你回来,难道不是为宗族着想,待为父走后,东神族能出另一位狩来主持大局么。”

    江雅臻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不,我只是收到了祖父的信,信中提到你很想见我,你见我,难道就是想让我...”

    江雅臻说到这立刻回头看向老者,急切的问道:“祖父,这不对....”

    话到一半,江雅臻停住了,因为她发现身后的老者不知何时,眼神变得飘忽不定,直到江雅臻问来,才回过神般。

    “哦!阿臻呐,你父亲也是一番好意,你该明白,我东神族不能一日无狩。”

    “你的血脉纯粹无比,若和成颜相合,一定会出现一位比你父亲还强大的狩,祖父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为了宗族....唉...”

    江雅臻一脸震惊,她缓缓向后退去,祖父话虽然这么说,但说话时候的脸色却是丝毫没有波澜,往日和蔼的祖父,如今是那么的陌生。

    突然,她的眼前一黑,这是狩级修罗眼强大的威压刹那间断了她的神识,在倒下的时分,江雅臻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床榻上的瞳狩,以及身前的祖父。

    她的目光泛红,指甲紧紧的扣着地面,用尽力气不想让自己昏迷过去,但沉沦感却仍然涌现而出,让江雅臻额头青筋暴起。

    “我绝不会会牺牲自己,做你们的容器,绝....不会...”-->

第三百四十六章 血色婚礼

    随着江雅臻的昏厥,东神族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塔寨中的人们走了出来,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欢呼,但欢庆的气氛还是不自觉的蔓延开来。

    红楼的远处,靠近神陨瀑的另一处矮楼里,江成颜在族中男丁的拥簇下走进了‘婚房’,东神族中没有婚姻媒妁之言,这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的仪式。

    “诸位前辈,兄弟,成颜今日很高兴,待我继承父位之时,必然会将我东神族带回曾经的辉煌,让那大渊国皇室不敢再随意差使我族人!”

    江成颜换上了红色长服,抱拳行礼道,他的话音落毕四周顿时响起了吆喝声,他就这么在众人的欢呼中走进了矮楼。

    屋里透亮,烛火摇曳生辉映照着墙上的装饰,江成颜踱步走到了卧榻边,抬手在床铺上挥了挥看不见的灰尘,这才慢慢做了下来。

    “哎呀...”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轻声道:“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罢了,我等这一天,可等的够久....”

    ...

    东神族,依靠着无双的瞳赋,无疑是久远而强大种族,可是在时光的变迁中这个族群惊恐的发现了两件恐怖的事情,第一件,便是血脉的继承。

    初始的百年,族中后辈觉醒者大量减少,起初东神族以为这些人是血脉驳杂,赶出了很多很多族人,但是渐渐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要是与外族联姻,继承自家瞳赋的可能性便是微乎其微,而有一种办法几乎一定能留下天赋,那就是....

    在东神族所谓‘骄傲’和伦理面前,东神族最终,选择了前者。

    但这通婚也有很多忌讳,罗刹眼和修罗瞳一旦结合,生下孩子后东神族的女人将会元气大伤,若是女婴或许还能留下半条命,但要是阳气旺盛的男婴,则是必死无疑。

    而她体内的罗刹眼灵气,则是会嫁接给自己的‘夫君’,帮他觉醒修罗瞳更纯粹的秘术,若是此女本身天赋强大,更是会将男人的境界拔高一大截。

    毫无疑问,这么做对东神族的女人极度不公,完全沦为了嫁接的工具,这也是东神族为何从很久很久以前便与外界切断了来往,就是为了隐瞒此事,不让世人非议。

    红楼之内,昏迷的江雅臻被婢女给搀扶着带了下去,屋里只剩下瞳狩江无愧和江雅臻的外祖父。

    “臻儿的事办妥了,你也该动身了。”

    老者目光从江雅臻的背影上收了回来,那张脸不仅没有伤感,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对着瞳狩江无愧说道。

    江无愧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腐烂的身体让他难以动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动眼珠回望了过来。

    世人都说瞳狩神术莫测,又怎知这个名头下是怎样的苦难,其实东神族真正的主人,应该是身前这位岳父。

    关于东神族惊恐的两件事,第二件事便是,他们的实力...是有代价的。

    如今的东神族除了族长外几乎没有狩级强者,但曾几何时,单单东神族的狩级强者便能过双手之数,但这并非好事,反而是灾难的开始。

    修士修炼需要吸纳天地灵气,而天地灵气中掺杂着魔气,平常的修士积累的魔气并不算很多,而东神族人却不同,无论是修罗瞳还是罗刹眼,几乎可以说对魔气来者不拒。

    因此在东神族人修为达到一品后,体内的魔气就会开始压制不住,意志力差的人开始会出现神志不清,暴戾无常的状况。

    而达到崇羽境...这庞大的魔气冲刷下,人的意志力根本抵御不住,强大的东神族修士将会沦落成不人不鬼的嗜杀机器,带来滔天的霍乱。

    因此,东神族人都会刻意压缩自己的境界,不会轻易去尝试突破到高深之境,只有族长一脉血脉精纯,且有传承的秘法调节体内魔气的疏导,才能勉强坐稳狩之境界。

    如今江无愧的体质被太岁无匹的妖力给打乱,再也控制不住身体里激荡的魔气,才会变成这幅凄惨的模样,而他的意志力,也接近了极限。

    他要去的,是东神族为自己准备的‘活墓’,里面关押的全是失去神志的族人,不乏有狩级强者。

    “也罢,吾儿成颜天资不输于我,阿臻虽然任性,好歹还是被你哄骗回来了。”

    “待他们完婚后,成颜体内有了罗刹血,想必也能安稳升境,但愿阿臻不要生出儿子....”

    江无愧闭上了眼,又加了一句:

    “若生的女儿...还有半条命继续生...否则岂不可惜了...”

    他的话语冰冷,完全不像一位父亲会说的话,在东神族千百年的传承里,母亲的角色几乎成了族人的奢望,女人,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

    老者轻笑了一声向前走来,打趣道:“你说的什么话,要是都让你这么教,族里的女人早就跑光了。”

    “若非老夫这些年待她这么好,她会回来见我?”

    江无愧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任由老者将他抬起,今天他的儿子江成颜就要迎来最重要的一刻,而他,也是是时候退隐江湖,迎接该有的命运了。

    东神族里,一切都是如此现实。

    “...”

    “嗯....”

    目眩感传来,无处不在的红色让江雅臻眼神迷离,只是当江雅臻看清四周后,顿时柳眉倒竖,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此刻正趴在床榻之上,柔软的床单上有股暗香,但却只令江雅臻作呕,她卖力的抬起下巴,扭头望去,发现一人正跪在自己的背上。

    江成颜的膝盖顶住江雅臻的后背,见江雅臻醒来,他咧嘴笑道:“哟,你可算是醒了。”

    此时的江雅臻被下了药,暂时调动不了体内的灵气,甚至连动身都很无力,但江成颜依然要刻意保持这个姿势,就是为了要趁机羞辱江雅臻。

    江雅臻的双唇紧贴着床单,此刻她的发丝凌乱在雪背上,身上只剩下一些贴身衣物,被江成颜如此对待,屈辱感让江雅臻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江成颜!!!”

    “你胆敢这么做,就不得好死!”

    江成颜一愣,旋即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他将手贴在耳边说道:“阿臻,你说什么?”

    见身下的江雅臻还在徒劳的挣扎,江成颜冷笑着俯下身,他抓住江雅臻的发丝将她的头抬起,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绝色面容,似乎是在欣赏江雅臻此刻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

    “早就跟你说过,别跟我面前摆谱。”

    啪!

    江成颜说罢狠狠地打了江雅臻一耳光,这一下将江雅臻打倒在床上,江雅臻似乎被打懵了,杂乱的长发遮盖着脸,一动也不动。

    江成颜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是解气一般,见江雅臻真的没有还嘴,江成颜这才慢慢欣赏起身前的人儿。

    窈窕的身躯,雪白的肌肤,往日强势的少女此刻万念俱灰的躺在身前,身上只有三两件遮蔽的衣物,这若隐若现的感觉,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即便江成颜,也不得不承认江雅臻的美丽。

    不过从江成颜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不仅完全不芥蒂这层关系,甚至这让他愈发的兴奋。

    “妈的,真没意思。”

    “还以为你会反抗一下,真没劲。”

    江成颜一边脱衣服,一边随口讽刺起来,就在他准备抓向江雅臻的时候,江雅臻终于又开口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

    江成颜冷哼一声,将江雅臻的手臂狠狠的提起,大声道:“没有为什么,东神族没我不行,你再绝望也没用了,这是你的宿命。”

    “宿命?”江雅臻的嘴角露出了苦涩,她的眼神盯着下方,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们都一样。”

    “说那么多也没用了。”江成颜张口就亲上了江雅臻的脖子,淫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就当享受了吧。”

    被江成颜咬着脖子,江雅臻的脸色渐渐从迷茫和冷漠,转化为了狰狞的胀红,可惜这一切江成颜都未曾发现,一个普通人又能拿他怎么样。

    江雅臻的右手放在江成颜的身后,那手中慢慢现形出一个锦囊,有一件事她没有对外人说过,这锦囊是她从京城里带出的,是由一个神秘的人交给了她。

    这个人,就是朱吾世的亲弟弟。

    一年多前,在京城备战的时候江雅臻和江成颜曾在一处暗巷碰面交换书信,但江成颜走后,朱洪辰便追了上来。

    这个世日候的弟弟,对她只说了几句话。

    “东神族虚伪不已,不过或许,只有我可以帮到你。”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这里有个锦囊,里面的东西是神的礼物,恰恰能替你夺血而生,成为东神族真正的主人...”

    “不过,若你用了....”

    江雅臻不再多想,她的手腕一抖,锦囊里掉落出一块黑色晶石,这块石头状如鳞片,锋利无比,泛着微微寒光。

    江雅臻没有丝毫犹豫,她的目光骤然冰冷,在江成颜专注于脱自己衣物时奋力挥动手中黑石,扎向了江成颜的后脑。

    噗!

    温热的脑浆喷到了江雅臻的脸上,二品高手的体魄在这块黑色石头面前如同纸糊一般,江成颜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一股黑光就从石头上迸发开来。

    江雅臻顿时感觉自己的手被黏在了黑石之上,那石头肉眼可见的鲜红起来,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红水晶,仿若在呼吸。

    江雅臻感觉到肩膀上似乎轻了,偏头望去,方才还龙精虎猛的江成颜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干瘪了下去,那脸颊凹陷,如一个皮包骨头般吓人。

    一股炙热的力量,也在手心里开始爆裂,江雅臻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变成了火红色,而她的静脉则是深紫色,看上去如同纹身般,带着危险的美。

    这股灼烧感经久不歇,江雅臻从头到尾没有喊出一声,生怕惊动到了别人,她默默地忍受着这份痛苦,直到一炷香后,石头的光芒黯淡下去,化为了飞灰消散于无。

    盘坐良久,江雅臻这才缓缓睁开了眸子,她的左眼如酆都幽冥的紫荆花,摄人心魄,右眼....则是岩浆地狱般血红,竖瞳令人不敢直视。

    一股冷风突然从身后灌入了房间,江雅臻回头看去,只见那扇窗被人给打开,窗边赫然站着数名神秘人,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动物面具,个个站着笔直,带着怪异和违和的向江雅臻看来。

    就像是在等着她。

    江雅臻瞥了眼床上成为干尸,死透的江成颜,起身将血红色的床单扬起披在肩上,在腰间随意系了个结,便朝着窗外跃去。

    这里连接着神陨瀑,倒是没有东神族人的身影,身边数位修为高深的人傀庇护,江雅臻独立在崖边的水岩上,她赤脚踩在清水中,没有急着逃走,而是回首望向谷里的塔寨灯火。

    “东神族...”

    “外祖父,江无愧...你们所有人...”

    江雅臻的红衣猎猎,那苍白的面容和娇艳的嘴唇相得益彰,吸取了修罗瞳让她多了一丝邪魅的病态....

    “等我回来。”

    江雅臻就此消失在了冷风中,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待她回归那天,便是东神族的厄难之日。

    因为江成颜今夜大喜,谷里自然是没有人会不识趣的往这边探查神识,直到次日天明十分下人敲门无果,才有人发现江成颜已经凉透了。

    魁梧的赤须老者站在昨夜的婚房中,他看着床榻上如一张人皮的江成颜,只感觉天旋地转,江成颜死了,那瞳狩之位只怕....

    “找!!”

    “把东荒寻遍也要把那妖女给我找出来!!!!!!!”

    东荒的西侧,霍渊龙正在一处林梢上歇息,突然他睁开了双眼朝一个方向看去,远远地瞧见了数人在掠地而飞,其中有道红衣身影隐约有些眼熟。

    目送这伙人闪烁消失,霍渊龙又躺了下去,念叨道:

    “这伙人什么来头...”

    “算了....还是先去北方找师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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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拜师

    福源岛,情寿寺。

    天狩王唯一独自在前方走着,宋植和宋栩栩则是在后方聊着什么,朱吾世跟在身后,他看着身边荒芜的景象,轻叹了一口气。

    记忆中的福源岛是一片世外桃源,青山绿水,甚至没有妖物的威胁,何曾想到会是这幅疮痍景象,大地枯竭布满黑色砂砾,半点生机都没有留下。

    “姑姑,你怎的来了北海?”

    宋植向宋栩栩解释了自己是随监正的安排,与朱吾世一道辗转来到北海寻找机缘,没想到会此际碰到向来神秘的阴狩。

    宋栩栩银发披肩,她只有在看向宋植的时候目光会显得柔和,只是面对宋植的疑问,她并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前方。

    王唯一停在了情寿寺前,这是福源岛上唯一没有被毁灭的地方,他没有走进去,而是侧身回头,平静的问道:

    “小姑娘,现在可以说说,你是何人了。”

    宋栩栩知道天狩是在说自己,她走上前去:“晚辈日月神族,宋栩栩,此番来北海是欲调查妖神之穴的踪迹。”

    “妖神之穴....”

    王唯一沉吟片刻,问道:“你修为虽然不低,可这妖神藏身之处这么多年代都无人发现,你怎有把握?”

    宋栩栩颔首,她的修为绝对称得上纵横无阻,只有极少数几人能对她说出修为不低的评价,眼前的天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晚辈的赋与日月光阴有关,算是有所发现,这北海之下定有隐秘,不过....晚辈斗胆断言,其并非是通往妖穴的路。”

    王唯一闻言沉默,接着他偏过头指了指宋植,问道:

    “他又是你何人。”

    宋栩栩回头望去,叹道:

    “宋植是我的侄女,日月神族在两年前被死灰复燃的太岁袭击,它的实力似乎更胜以往,我的兄长也陨落在了那场浩劫中....”

    “如今日月神族只剩下我与宋植二人。”

    “原来如此...”听闻日月神族噩耗,天恍然的吸了口气,他听到侄女两个字欲言又止,最终并没有说什么。

    呜~~~~~~~

    突然,一阵刺耳的嗡鸣声从天际传来,几人抬头看去,只见福源岛的海岸线上,有一艘巨大的傀儡飞鲸正在缓缓靠近。

    “是雪鲸来接我们了。”朱吾世说完看向宋植,宋植正也正好看来,二人又一起看向了两位狩大人。

    朱吾世抱拳道:“二位前辈,这雪鲸是接送我等的飞儡,既然福源岛的事已了,晚辈在那沙滩之上也寻到了些许北海鳞金,想必是慕容芝消散所留,或许是时候离开此地了。”

    宋栩栩拍了拍宋植的肩膀:“小植,老师虽是我的师父,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方才话中的意思我已明了,不日我会亲自赴京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

    “以姑姑对钦天监的了解,他们应该是遵循天机,你先莫要多想。”

    宋植心中松了口气,有宋栩栩罩着肯定是好事,不过该留的心眼还是要留。

    就在宋植准备告退,离开这北海的时候,却发现有一道魁梧的身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天挡在了宋植离开的路上,偏头俯视而下,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语出惊人:“你,可愿留下。”

    “随老夫修行。”

    宋植嘴巴微张,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有些忧郁,生人勿近到自己不敢搭话的第一高手,竟然会主动邀请自己....这是干嘛,收徒吗?

    天身后的朱吾世闻言微微皱眉,看向了不远处的宋栩栩,宋栩栩也好奇的问道:

    “前辈,你这是要收她为徒?”

    天的目光深邃,自语道:“他解了老夫的心结,老夫自需投桃报李,若论师徒,倒也无妨。”

    宋植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有些惶恐,但最后都转变成忍住嘴角的笑意,现在就是苦于修为,有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牢牢地把握它!

    “晚辈...晚辈愿意。”

    宋植‘矜持’的低头答应了,宋栩栩没有再说什么,能与这位天攀上关系,或许连自己的师父,那位盘坐钦天监的神秘国师,都不敢轻易招惹宋植。

    朱吾世还想说什么,却被擦肩宋栩栩而过的宋栩栩给冷言提醒道:“怎么,见不得别人拜好师父?”

    “前辈误会了。”朱吾世感觉到宋栩栩对自己似有偏见,他对着宋植说道:“北海凶险,你若要回大渊,需等下一次的雪鲸,万不可擅自出海。”

    “你小子操的不是心!”不等宋植回话,宋栩栩突然提着朱吾世的肩膀飞了起来,要把他直接扔到雪鲸号上。

    眼看宋栩栩要走,王唯一突然说道:“过些时日,去北境看看,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

    宋栩栩回头看来,认真的点了点头,便化为银光裹挟着朱吾世消失不见。

    风吹过情寿寺的牌匾,身后的古刹边还有着零星的草木,这抹翠绿是福源岛最后的奢侈,天低头看来,正好看见宋植望来。

    “天狩前辈,你收我为徒,是因为我与你的赋很像么?”

    听到宋植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天嘴角笑了笑,他偏头示意宋植随着他来,口中说道:“你很聪明。”

    二人走过寺中锈迹斑噬的佛像,推开腐朽的木门来到了后院之中,这里与宋植记忆中的陈列一模一样,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也是天的住所。

    二人刚一来到棋盘边坐下,天便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芝儿的身份。”

    宋植正襟危坐,听到这话宋植抿嘴道:“其实,这也不难。”

    “慕容芝的赋是一种空灵的想象力,虽然时间仓促在下未能提升境界,但这能洞悉一切,润物无声的感觉,正是万世再造这种幻境的雏形....”

    宋植将对朱吾世的解释又说了一遍,最后他加了一句:“其实...前辈你的身份,我在最后时候也猜到了。”

    “哦?”天似乎来了兴趣,饮茶的时候挑了挑眉,意思但说无妨。

    宋植继续说道:“在我化为红发女妖,与王将军大战的时候,我便发现这王将军的赋不仅迅如疾风,且灵动如水,爆裂似火又沉稳如土,这天下有这种能力的,又是王姓....”

    “那便只有传说中的王唯一了,前辈之所以留下我,我想也是看中了你我的相似之处。”

    王唯一放下茶杯,突然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桌面,摇头道:“这么多年了,老夫一直想忘记自己的名字,世人见到我只知敬畏,很少有你这种后辈能在老夫面前侃侃而谈,实在难得。”

    “没错,我一眼便看出你体内不止一种赋,而是一尊双神的奇异体质,老夫第一次起了爱才之心,有生之年也算是看到了未来有机会能与老夫比肩之人。”

    宋植并没有跟着笑,而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天看到宋植这副模样,不解的问道:

    “怎么,莫非收为老夫的弟子,你并不开心。”

    “非也非也。”宋植摇了摇头,身子向前倾了一些,问道:“徒儿只是想明白,那梦境中到底有几分真实,又有几番虚幻。”

    “这福源岛上...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王唯一眉目低垂,寺庙小院中有些昏暗,他望着一旁的石板路有些出神,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那是两百年前......老夫还只是一个游骑兵统帅,带着一帮弟兄们驰骋水仙原,四处奔闯渴望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

    睥睨天下的‘天’开口了,但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地上的小草。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她温婉心善,知书达理,在野小子不懈的追求下,千金终于放下了骄傲,他们结成了夫妻,成了一段佳话。”

    “后来,水仙原上出现了一种怪事,城池接连崩溃,传闻有妖物在城池作祟,而他们所在的天府城,则是最后一处净土。”

    “阿芝....她的眼睛似乎比其他人干净,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人,可无论她百般提醒我,我却只当阿芝是太过担心,毕竟她的修为浅薄,只是一个小女人...”

    “再后来,城池残破人心浮动,我开始跟着人们相信世上有妖物,而那头妖....在最后关头化为了阿芝的模样,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她....”

    王唯一收回目光,他的神色意外的平静,述说道:

    “老夫目睹了阿芝的妖状,很多生死与共的兄弟就躺在她的脚下,在喧嚣的咆哮声中...我给了她一个痛快,老夫还记得,阿芝当年和你一样,没有还手。”

    听到这,宋植算是佐证了自己的想法,接着问道:“那后来呢,福源岛为何会变成这样。”

    王唯一闻言突然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他闭着眼睛道:“两拜年了,你是老夫唯一收过的弟子,有些事情,老夫便告诉你。”

    唰!

    再次睁眼,宋植发现自己来到了福源岛的上空千丈,身旁便是天高大的身影,自己正踩着一阵风,没错,就像踩在地面上一样,非常神奇的感觉。

    此刻低头看去,广袤的福源岛也被尽收眼底,宋植这才看明白福源岛的形状有些像一个带着棱角的三角形。

    天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两百年前,自老夫杀了阿芝的那一刻起,天地激荡的灵气便被那现身的妖物给尽数吸入体内,福源岛的树木枯萎,黑色砂砾取代了山川湖泊,大多数人那一天便死在了岛上。”

    “可就在我等幸存之人将死之际,那妖物却被迫走到了芝儿的身边,化为了一道黑影没入了芝儿的神魂,她....就这么复活了。”

    “得到了这股力量的芝儿,也得到了近乎神明的力量,她的怨气似滔天巨浪,将福源岛给吞没,她竟然施展出了传说的神术:万世再造,不过此术在芝儿的手里,却是她催魂夺命,挥散戾气的手段罢了。”

    “她的这股力量,就来自于妖神。”

    天的双眼眯起,宋植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还是感到震惊:“妖神?何以见得,若是妖神的力量,师父你当年又是.....”

    天眼神黯淡,叹道:“没错,当年老夫之所以能活着出走福源岛,只因阿芝最后的善心留下了生机,我听闻海的另一边有妖的踪迹,便一路寻觅到大渊国。”

    “短短数年,老夫成了所谓的狩,十年战败天下高手问鼎第一,三十年突破羽化七境比肩古雄,于是我又回到了福源岛,彼时就算是万世再造,也困不住我这般人间神。”

    “阿芝意识已经彻底沉沦,化为了妖神的守门人,她的执念根深蒂固难以消散,老夫无能为力更不会去亲手抹灭她,只能等一对联心人感化她,让她的善良明悟....”

    “如今这一天,终于到了。”

    宋植能感受到身边老人心底的悲哀,宋植体会过慕容芝的记忆,知道王将军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但恰恰如此,一种被背叛感才会深深刺痛她的心灵。

    而天,两百年始终放不下此事,终归是情寿不深,断亦有惑。

    “师父,为何说慕容小姐是妖神的守门人?”宋植敏锐地听出了天话中的含义,他突然带自己来到福源岛的上空,总不会是来吹风的吧?

    天扬起下巴,冷冷道:

    “你看,这福源岛远远看去像什么。”

    “像什么....”宋植眨了眨眼,除了这形状有些规则以外,倒没看出像什么。

    天也知道宋植答不出来,他的面色默然双手环抱胸前,两缕灰白鬓发随风摇动,沉声道:

    “老夫入人仙境后,便可看到往日强者留有的一些痕迹,福源岛超然世外,但其上却有至少两位强者的踪迹....”

    “于是一百年前,老夫神手催碑,打死近海的半圣蛟龙来到海面下,才发现这偌大的福源岛,原来只是.....”

    “一种生物的头颅。”

    “什么!?”宋植大惊,这福源岛占地千里,近一州之大,什么玩意儿可以有这么大的头?

    天摇了摇头,但却是肯定了这件事,他仰头看着重新聚拢的乌云,感慨道:

    “这秘密天下多少有人会知道,只因那两位人仙身份亦不寻常,或许是怕人族恐慌不战而怯,才被封存了起来,但你作为老夫的弟子...”

    “自然要明白,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宋植凛然,犹豫了一小小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师傅,来过此地的另外两位人仙是...”-->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品高手朱吾世

    天没有回话,而是带着宋植急速下坠,二人稳稳落在了一座山脊上。

    “不要好高骛远,你连一品自保的都不够格,就是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宋植看着天的背影腹诽,自己修行不过才两年光景,一品已经是世上仅次于狩的战力,妖狩司主事的职级,哪有这么随便的。

    天举止由心,以他的身份自不会把区区一品放在眼里,就是寻常的崇神境,羽化境强者,也不过是让他多看几眼罢了。

    王唯一挥袖拍了拍大腿的灰尘,偏头道:“日月神族天赋卓绝,就是老夫当年也颇为称道,你既于老夫有缘,我自会教你成仙之道。”

    “仙?”

    此时此刻,宋植已经看出身边的老头虽然两百来岁了,但却没有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气,或许是因为他每隔十几年便会回到福源岛与慕容芝相会,对于尘世浮名早已看淡。

    在监正面前自己还会拘束,但是在这位传说中的强者身边,却并没有丝毫压力。

    不过...

    宋植突然想起前世常听的一句话:男人果然无论什么年纪,都不会忘了画大饼。

    “师父啊,您这口中说的仙,是在说你自己么?”宋植想到这里忍俊不禁,问了起来。

    王唯一闻言微怔,旋即仰头大笑了起来:“非也,老夫虽然被称为人仙,但不过是人族修士的一道境界而已,至于真正的仙...”

    王唯一语气放低,伸出一根手指朝天空点了点,悠悠道:“在那上面。”

    见宋植没有露出惊奇的模样,甚至就只是下意识颔首,王唯一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你对这话不信?”

    宋植赶忙举起双手摇了摇:“不不不,徒儿当然信了,其实...徒儿见过师父口中的仙人。”

    “你见过仙人?”

    这回轮到王唯一诧异了:“老夫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米还多,都没见过活着的仙人,你能遇到仙人?”

    宋植认真的点了点头:“徒儿不瞒着师父,那位仙人的名字叫...叫韩秀琛,是个放牛的剑士。”

    宋植将自己与韩秀琛的相识和辞别说给了身前的老者听,‘天’从头到尾没有打断宋植,而是默默的等着宋植娓娓道来,时而还会点点头。

    “世间竟有如此奇事...”王唯一沉吟着,半晌后摇头感叹道:

    “夏夜长那小子做事确实偏激,八十年前和五十年前分别向老夫挑战,皆是大败我手,这让他的道心有损,加上王道剑凭靠气运如浮萍无依,因而让他着力于培养承剑之人...”

    宋植在一旁踢着脚下的碎砾,鼻尖微微皱起掩饰自己的笑意,阳狩夏夜长看起来比师父你还要老得多,居然被形容成了一个毛头小子。

    王唯一继续说起这些陈年往事:“老夫记得他有一子嗣名为夏伏傲,倒有几分天纵之资,不过刚入崇神境便与兆妖玉石俱焚,你所说的这位谪剑仙,想必是被夏夜长当做他儿子的替代,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方才说,那人必然是仙,何以肯定?”天又问道。

    宋植收回目光,学着王唯一的样子深沉了起来,指着天上的乌云说道:“那日大雪纷纷,韩秀琛凡人之躯迎战阳狩,最后一式分晓时,只见天穹之上,一柄神剑虚影此天外而来,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那场景,就和师父你不久前出手一样壮阔。”

    王唯一随着宋植的话语眯起了眼,轻声道:“如此说来,倒是真的可惜,若老夫与他对上,真是人生中的幸事。”

    “你所说的剑体,便是承接于这位韩仙人?”天再开口,称呼却已经变了。

    宋植老实的点起了头:“正是,不瞒师傅说,那日以后,徒儿对所有剑式都是过目不忘一点就通,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天生剑体了。”

    王唯一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那些黑白夹杂的硬胡茬似乎比初次见面时更加邋遢。

    “这么说,老夫还是捡到一个宝贝了。”

    宋植谦虚的躬身道:“哪里的话,那么多天才都倒在了修行之路,徒儿只愿能有为人族出力的那一天。”

    话说是这么说,但宋植刚才说了这么多,也是在对这位天狩说我不仅是聪明看穿了幻境,我本身的潜力也是杠杠的好吧,老头子你既然收徒请认真浇灌人族的花朵,这个世界可太危险了。

    天狩也是很懂,摸了摸宋植的头便算是收下了这个徒弟。

    “修行之路时也命也,那些半途陨落不得真章的人,命里便没有这个机会,天选之人才能走到最后。”

    “而老夫,便是那天。”

    宋植抬头,北海的冷风吹动这位半老男人的头发,他的面容冷漠却不让人心畏,那些话语不由得深入心中,选择了相信。

    “走吧,为师虽然不涉天机,却也能预感到这天下大势已经在变了,你的实力太弱太弱,这第一步,便是先将你体内的那头妖狐解决。”

    王唯一说着轻拍着宋植的肩膀,便抬脚向着山下走去,宋植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远方的幽暗深海,赶忙跟了下去。

    ....

    无意之下得到了‘天’的首肯,宋植开始了在福源岛的修行,这时距离宋植出海已经过了一年有余,正如天的预感,许多事情都在悄然无声间....天翻地覆。

    三个月后。

    瓢泼厚重的北海雨云中,庞大的雪鲸号从雨幕中冲出,带着被妖物拍打过的痕迹开始向着南方,准备跨过北境的崇山峻岭回到大渊国。

    船上只有寥寥几位修士,都是这一年来雪鲸号在北海各岛接回来的幸存人员,至于没有回来的,基本都死在了北海妖物的口中。

    此刻几人聚拢在一起,都望着另一个方向,那里一道黑袍加身,赤金长发披散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哥几个,你们都寻到了啥?”

    “别提了,我就寻到了几株固本草,谁曾想我那岛每到晚上就有妖物登岸,同行那个家伙没几天就死在了沙滩,吓得我在山洞里躲了半年才等到这雪鲸号来接。”

    “谁不是呢,不过我的运气好一点,我寻到了几片鳞金,哈哈哈...”

    有人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因为在场的人都为了寻机缘而来,自然贪生怕死,能寻到几片北海鳞金,下半辈子基本上可以依附朝廷,衣食无忧了。

    “你们说,侯爷寻到了什么机缘?”

    有人问道,其余人也面露好奇。

    “侯爷虽然天赋卓绝,但怎么说也只是个二品,能活着回来已经非常厉害了,至于机缘....”

    “你们没注意到么,侯爷身边那个样貌绝美的小娘子没了踪影,我估计...难咯~”

    远处的朱吾世盘膝而坐,他自然听得到身后几人的话语,不过却并没有选择理会,而是闭目养神,他的膝盖之上横陈着朱家祖传的黑刀—焱墓。

    朱吾世缓缓睁开眼,他的手里出现了树枚黑色的石块,这些石块状如三角,更似动物的鳞片,正是大名鼎鼎的北海鳞金。

    朱吾世将手中鳞金放在了焱墓的刀口,刀口之上雕琢有一条血红的刀线,在鳞金接触到刀口的一瞬间,焱墓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接着....那条血红的线竟然慢慢张开了,如同一只眼睛睁开一般,埋藏在其中的赫然是一颗金色的宝石。

    鳞金化为了液体被焱墓所吸收,而那颗宝石则是氤氲起淡淡的金光,正如朱吾世灿灿的金眸。

    “父亲....孩儿终于明白,这刀为何是我朱家的传代至宝...”

    朱吾世轻声默念,手上则是继续将那些价值连城的鳞金用来‘喂养’焱墓,而焱墓之上那颗金色的宝石则是有了裂痕,如同人的瞳孔一般,竟有几分熟悉。

    朱吾世看着这只‘眼睛’,忍不住抬手捂住微红的眼眶,他从福源岛上发现这北海鳞金后,就察觉到了腰间焱墓的激动。

    他身为朱家长子,自然知道这把宝刀焱墓有封印,但解开禁锢的方法却不曾知晓,阴差阳错用鳞金激发了焱墓后,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眼神,朱吾世一切都明白了。

    “父亲....那头妖物都摧毁不了这把刀,是因为你想见孩儿吧。”

    焱墓微微颤动,似乎是在点头示意,一股暖流从朱吾世掌心传出,如同握手一般的触感,朱吾世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这些泪水滴落在炽热的刀身,这次却并没有蒸发。

    一道有些虚幻模糊的声音,也在朱吾世耳边响起:

    “世儿.....好好活下去吧,为父...想着你们..”

    话音落毕,黑刀焱墓的刀身在刹那间化为了赤红,一股磅礴的火之气息从刀口处迸发,朱吾世的衣裳作响发舞飞扬,整个人都被迫站起身来。

    船上另外几位一品修士也被惊坏了,还以为船舱发生了大爆炸,闪身后退才发现原来是朱吾世那里火光冲天,汹涌的焱浪翻涌不息,裹挟起无数的灰烬。

    火焰中心,朱吾世凝神望着手中化为赤红的妖刀焱墓,象征着太上神焱的寂灭与爆裂在其内翻涌不息,一股又一股炙热的灵力从刀中灌入体内,而那迟迟不动的境界,则在飞速的暴涨。

    “父亲放心,世儿定会报了这血海深仇.....”

    朱吾世目光冷冽,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猛地将刀往天空一举,这些光芒化为了冲天的赤龙集散了山脉的雪云,雾凇化开,雪鸟遁地,蔚为壮观的景象让观者无不长大了嘴巴。

    朱吾世看着那头翱翔的赤龙,轻声道:

    “但,孩儿亦会活的精彩。”

    摩罗城北,冰雪消融,火光漫天,赤龙翱翔天际于咆哮之中宣告着时代的来临,雪鲸号在火烧云下疾驰,坠向南方。

    朱吾世,突破了一品。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改朝换代!

    浓厚的乌云覆压福源岛,轰隆的雷声回荡,豆大的雨点打在瓦片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情寿寺中,宋植盘坐在佛像前,葳蕤的烛火映照着绝美的面庞,那双狭长的眸子闭合,模样像是睡着了。

    天狩就坐在宋植的正前,他面向大门,半点风雨都无法淋落进寺庙,这座破旧残缺的古刹,是他心中不可沾染的净土。

    半响,宋植的眉头开始皱起,脸色也变得青紫起来,这是妖狐不愿意出来所产生的挣扎,王唯一见状,抬起了右手。

    他的指尖,五彩光芒流泻,宋植的头顶也随之浮现出一头狐狸的虚影,小小的,栩栩如生,宋植睁开了眼,随着王唯一的目光抬头望去。

    之前趁机凝聚法天象地,状若神魔的碧霄吞月狐王,此时如同幼狐,抱着自己小小的前爪闭着眼睛,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

    有王唯一撑腰,加上这妖狐图谋不轨想背刺自己,宋植颇为不客气的直接问道:“老狐狸,亏你还是妖圣,没想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你说什么!?”妖狐听到这话顿时睁开了眼,碧绿的瞳孔里带着愤怒:“本座贵为四大妖圣,甘心为你作灵媒已是屈尊降贵,你还敢大言不惭?”

    “明明就是你们这些低贱的人族诓骗本座!”

    宋植闻言也气到了,要知道若非天狩恰好就在岛上,自己多半就凉在了这北海。

    “你这狐狸屁大点,一口一个被骗被骗,莫非是我要你给我作嫁衣?你怎么不怪你自己笨!!!”

    眼看宋植和虚影妖狐撸起袖子就要干,在一旁默看的王唯一终于开口了,问道:

    “碧霄吞月狐王,你虽非四大妖圣里最强妖物,可这天下除了老夫外应也无谁人能擒住你,为何会自甘舍弃肉身,带着灵气自封?”

    王唯一开口,妖狐的眼神顿时变了变,天消失了二十余年,因此狐圣陨落之事他未曾得知。

    沉默了片刻,妖狐决定回应:

    “本座是为了一个人。”

    “谁?”

    “扶非。”

    “扶非?”

    王唯一直起了身子默念了这个名字,旋即指了指宋植:“依此话,你认为他是扶非?”

    “嘁,之前以为,如今一看,相差甚远。”妖狐斜睨宋植,翻了个白眼。

    宋植也没闲着,冷笑了一声揶揄道:“嚯,我还以为哪位妖圣这样说话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妖狐大人,这模样真是比我家看门狗还乖呢。”

    说罢一人一狐又瞪起了眼,彻底反目成仇了属于是。

    王唯一摩挲着胡茬,自语道:“上神扶非....老夫虽然未曾见过此人,但从只身封印你等四位妖圣来看,恐怕实力还在老夫之上...”

    “这怎么可能呢...”

    王唯一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倒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他目前的境界早已是人族登峰造极,前路已断,那扶非又因何能比自己更强。

    莫非....

    王唯一看向妖狐:“你与扶非是何关系。”

    碧霄吞月狐王头颅高昂,嗤道:“我与扶非曾横推天地间,神魔不可阻,平乱世定江山,严格来说,你们人族苟活到今天,还有本座的一份功劳。”

    宋植挑了挑眉偏向天狩,指着空中傲娇的狐狸直接拆穿:“得了吧,师父,它就是扶非胯下的坐骑罢了,我都见过那图。”

    上神扶非的君临图在各大宗门都有刻画,宋植早早便在泉直谷见过,事到如今自然能确定这妖狐就是那图中扶非的坐骑,有八分相似。

    妖狐抓耳挠腮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吹胡子瞪眼,王唯一点了点头,沧桑的嗓音变得严肃起来:

    “老夫今日既收宋植为徒,那么必要消除你这隐患,吾并不想灭杀你,若想留存自己的意识,现在就告诉老夫事情的原委,你为何认错宋植,又为何要寄附在他身上。”

    妖狐看着身前的男人,四目相对后竟然偏移开了目光,追随扶非,又位列妖圣的它目中无人,但这个男人给它的感觉不一样,碧霄吞月狐王心中也在掂量,就算自己肉身在此,真的能战胜他么。

    思索再三,妖狐还是不敢拿自己的神魂开玩笑,便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宋植也竖起了耳朵,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些隐秘。

    十九年前,也就是这一世的宋植降生之前,那年监正悄然越过边境,来到了北境深处,碧霄吞月狐王的盘踞之处。

    护送他的,便是大渊国赫赫有名的数位狩。

    这几人其中便有阳狩夏夜长,朱吾世的父亲焱狩朱彻,年轻的裂狩余池心以及....日月神族的族长,宋植的‘父亲’,霸狩宋悬。

    这套足以灭掉任何一头兆妖的配置,却还不足以应对妖圣碧霄吞月狐王,但这一仗并没有打起,因为监正与妖狐本就相识,他们...都是扶非时代的旧人。

    “监正当真活了千年...”宋植呢喃自语,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倍感不可思议。

    初等钦天监的时候,宋植就注意到钦天监阁楼之顶的天寿柳,百年才可凝结一色的天寿柳竟五彩缤纷,宋植还揣测过是不是钦天监初建时候栽种,但这么长时间来,他竟从未听说过有前代监正的存在。

    对于天下人来说,监正便是国师,神秘莫测,对宫里而言,这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天自然也是知晓,作为当时第一强者与钦天监自有交集,所以丝毫不惊讶。

    妖狐继续开口,监正告诉他依据扶非留下的箴言,不日即将借着日月神族重生,从伪神蜕变为真神,而其中的关键,除了这屏蔽杂质的日月神体,还有一点,那便是充沛的灵气去与时间赛跑,妖狐当年从那小小的肉体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便答应了下来。

    妖狐作为扶非的坐骑,虽然在扶非走后成了妖圣,但并不为祸一方,反而北境因为它的存在妖物不存,平平安安,由此可见扶非对它的影响至深。

    妖狐走后,北境反倒大乱,妖物大举入侵以至于民不聊生,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北境氏族摒弃成见,齐聚边境渴望南下的一幕了。

    妖狐自己的心思没有细说,只说了这些往事,宋植和天狩也已经明了。

    “你准备如何做。”王唯一平静的问道。

    妖狐:“自然是等扶非来寻我,不可为他人做了嫁衣。”

    王唯一又道:“那你可曾想过,宋植虽不是扶非,可或许与扶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什么意思?”

    “所谓箴言,监正那老头知晓,你也知晓,扶非亲笔可有假?”

    “不会有假。”

    “方才你说在见到宋植的第一面,便对其有好感,是也不是?”

    “是。”

    “以你的了解,扶非此人是算无遗策,还是马虎大意。”

    “这...”

    看到妖狐纠结的模样,王唯一哈哈大笑起来,抬头摸了摸宋植的肩头,笑道:“别想了,宋植虽然不是扶非,但却是扶非看中的人,你帮宋植,便是在帮扶非。”

    宋植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以理服人吧,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什么扶非?自己还真不认识。

    而妖狐则是沉寂了下来,似乎也在思索王唯一的话,它低头又抬起,认真的打量起宋植,眼神似乎在盘桓着什么,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那便如此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待扶非来寻本座之日,本座定会离开。”

    话音落下妖狐沉入了宋植手腕上的镇妖环,情寿寺又归于了安静。

    宋植和王唯一四目相望,感激的点了点头:“徒儿还以为师父会教训狐狸,没想到您唇枪舌战,竟将它辩的甘拜下风,徒儿佩服佩服。”

    天狩嘴角淡笑,皮笑肉不笑:“为师是有实力,但不是有病。”

    宋植尴尬一笑,摸了摸脑袋不敢吱声。

    “这世间也从不是打打杀杀,都是人情世故,它能甘心为你效命,何苦灭它,况且很多事情都需要妖狐的存在....”

    “多说无益。”王唯一挥了挥手:“既然妖狐的隐患已解,接下来你便专心随为师修法,待你一品之际,方可离开福源岛。”

    ....

    大渊国西北,摩罗城。

    雪鲸号缓缓坠下塔楼,无数的壮汉正在下方拉拽绳索,稳住头顶这艘庞然大物,他们看着飞鲸下方硕大的吸盘痕迹,不禁暗啧北海深处的妖物凶险。

    一道身影从雪鲸号上高高跃下,化为一尾金色流火落在了塔楼高处,朱吾世的身形在火中浮现,附近有几人立刻迎了上来。

    摩罗城城主裴绣望见远处飞来的雪鲸号,早早便在此等候,见到朱吾世化为流火,他怎能看不出朱吾世晋升了一品。

    “裴某恭喜侯爷突破一品!”

    裴绣微微欠身,笑着加了一句:“或许不久后,就该称呼王爷了。”

    朱吾世正欲开口时突然止住了,他打量起裴绣又看向城下,不禁问道:“裴大人,可是有战事将生?”

    上次相见时摩罗城虽然禁严,但裴绣起码还是宽袍加身,今天的裴绣一声戎衣还未来得及换下,而城中街道上百姓则是愈发稀少,生长在京畿军营的朱吾世自然能感受到那股肃杀的气息。

    裴绣示意朱吾世边走边说,他遣散护卫后悄然说道:

    “侯爷,算算时日,您离开大渊也已经一年有余了,有些事情裴某得跟你讲讲。”

    朱吾世颔首缓行,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裴绣接着说道:“您也看到了,我摩罗城本独立于外,身处西北之地,如今都要大军压阵严阵以待....”

    “是北境有动作了?”朱吾世直截了当的开口,让裴绣一愣,旋即沉声道:

    “侯爷明鉴,北境似乎有撕破条约之心,最近分散战线,对我大渊蠢蠢欲动。”

    朱吾世停下脚步,神色变得冷漠异常,质问道:“陛下可有应策。”

    裴绣眉眼低垂,抿了抿嘴唇后又抬头看向朱吾世,最终缓缓背身摇头道:“侯爷,陛下他...”

    “驾崩了...”

    “什么!?”

    朱吾世顿时大惊,文成帝虽病入膏肓,但是听闻此言还是让朱吾世大为失色,不过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

    裴绣转过头,语气突然严肃的说道:“世日候,新帝有令,命你即刻回京面圣,不得有误。”

    “新帝...”朱吾世眸光闪烁,没想到去了一趟北海,回来以后便改朝换代,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唐突。

    朱吾世再次看来,向前一步问道:“新帝是哪位皇子?”

    裴绣直起胸膛,看着远处的苍茫雪山,道:“是二皇子萧念河,便是如今的文玄帝。”

    朱吾世眉头大皱,立刻追问道:

    “那太子呢?”

    ...

    一刻钟后,摩罗城南门一匹烈红骏马夺门而出,黑袍在风中作响,朱吾世眼底金光闪烁,目光眺望向遥远的京城。

    裴绣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太子....被打入了诏狱。”

第三百五十章 先帝之死

    转眼又是数月,凛冬时分。

    大渊京城外白雪纷飞,这是一年中最冷的腊月,肃穆的城门下百姓埋头行进,双手插入厚衣中,只剩脚步踢踏声在灰砖雪地交界处响起。

    紫金城楼银装素裹,篝火在白日升起,守城卫兵们扫视着下方的人流,彼此交头接耳愁眉不展。

    马蹄声打破了寂静,一匹赤红骏马从管道上疾驰而来,城上卫兵们闻声看去,只见马背上有道魁梧的身影高举一面令牌,金色的瞳孔黑色的披风,身份昭然若揭。

    朱吾世直接冲入了城门,向白马街的朱家宅邸挥鞭而去,无人拦阻。

    “律!!!”

    骏马昂首,朱吾世翻身而下,无视家丁震惊的眼神向里而去,一入门便看到了老管家。

    “老,老爷?”

    老耿看到朱吾世后顿时愣住了,自从镇国公战死后,年轻的朱吾世便自然成了家主,称呼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耿叔。”朱吾世卸下披风丢给老耿,急匆匆的问道:“囡儿他们都在么?”

    “小姐在呢,二少爷前些日子离开了府上,老爷你的境界....”

    耿管家本就是一品高手,自然能看出朱吾世的气质已经迥异,如果说朱吾世此前是炙热的山火,那么现在则是一座莫测的火山。

    “洪辰离开了府上?”朱吾世眉头一皱,正欲追问之际,一道身影从内院扑了上来。

    朱朴囡扑倒在朱吾世怀里,再次看见大哥的她泪眼婆娑,许久不见,出落得更加动人。

    “大哥!这次你又去哪里了,一年半载不回个信儿,囡儿都以为你和父亲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朱吾世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安慰了几声后松开她:“囡儿,大哥有要事,如此这不是回来了么。”

    “你二哥去哪了,你知道么。”

    朱朴囡揉了揉眼眶:“二哥半年多前就离开了,没有跟囡儿说,这些日子我都是一个人在府上,若非项蝶时而来陪我,可真无聊死了。”

    朱朴囡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朱吾世回头看去只见一位门框高的大汉走了进来,正是项鼎。

    项鼎看见朱吾世后微微一愣,接着大喊道:“真是你啊!”

    “朱哥!我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赶来了,可想死你了!!”

    说完项鼎就要上前熊抱,被朱吾世抬手给无情拒绝了,虽然二人是近两年没见,可朱吾世在福源岛如同恍然一梦,感觉上也只有最多半年而已,因此并没有太过激动。

    “你来的正是时候。”朱吾世拍了拍项鼎的腰,挥了挥手:“随我来。”

    朱吾世先将朱朴囡安抚好后,便立刻带着项鼎朝书房走去,关上门后朱吾世来不及坐下,就直接问道:

    “项鼎,我去北海的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

    项鼎示意二人先坐,待朱吾世坐下后他俯身道:“朱哥,这话说来就长了。”

    “估摸着你刚到北海那阵,陛下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太医阁所有医师连夜进鸿游殿,却保不下皇上一口气,第二天破晓之际,陛下就....就驾崩了。”

    朱吾世面容戚然,文成帝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皇帝,但早年年轻的自己能被天下人所知,都是得益于文成帝的看重,如今文成帝暴毙而亡,朱吾世倍感突然的同时,也有些感叹。

    项鼎继续说道:

    “陛下死的突然,据传并未事先留下传位遗诏,国不可一日无君,众多朝臣便推举太子继承大宝,可就在这时...”

    “等等。”朱吾世打断了项鼎的话,沉声道:“陛下并不糊涂,即便未算到自己的死期,但这传位诏书必然提前写好交予钦天监或者宰相府才对,会否是被人藏匿起来了?”

    项鼎点了点头:“朱哥能想到这点,自然也有不少人起疑,但没有下落便是没有下落。”

    他继续讲起后面的事:“就在太子即将登基之时,宰相司徒大人突然出面,因为御医之中有人发现陛下并非病死,而是身中一味剧毒,他们不敢声张只好将此事告知了司徒大人。”

    “司徒元策彻查宫廷,最终....”

    朱吾世见项鼎仰起的下巴,眯眼道:“是太子干的?”

    “正是。”项鼎点头。

    “你觉得可能么。”朱吾世面无表情,双手环抱胸口:“陛下殡天后萧真多半也是顺理成章即位,何苦要吃力不讨好,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不过....”

    朱吾世摇了摇头:“陛下遗诏不见,难免让人猜疑所留后帝并非是他,这才行了弑君之事。”

    项鼎点头,这就是事情的关键,先帝遗诏没有下落,太子萧真又被查出疑似投毒,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看似荒谬却又有了解释。

    “萧真大呼不服,但证据确凿朝臣自然不敢违逆大势,二皇子萧念河替为即位,帝号文玄。”

    朱吾世起身来到窗边,模样有些心事重重,项鼎为他解惑后反而让他更加心忧,皇子即位的大事竟然有如此波折,太子萧真...二皇子萧念河...

    朱吾世微微偏头,低声道:“萧念河此人出身无名,心胸狭隘,他登基后理应是趁这个机会快意仇杀,怎会放任萧真活着。”

    项鼎抿了口茶啧了声:“皇家的事情谁人知道,或许是怕人说他君无仁心,毕竟刚即位就杀了自己的亲哥,传出去也不太好,押入诏狱反而是生不如死。”

    朱吾世没有接话,但表情可以看出并不如此认为。

    啪!

    朱吾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仍在了桌上,项鼎打开后,赫然发现是一张圣旨。

    “这是我从摩罗城离开时,城主亲自给我的,萧念河看来等了我很久了。”朱吾世的声音传来。

    项鼎跟着站了起来,看完圣旨内容后上前两步:“朱哥,上面写着你回京后即刻面圣,这是要做什么...”

    朱吾世冷笑一声:“这位新帝多半,是对我京畿大军动了心思。”

    转头面向窗棂,朱吾世腰间的黑刀开始斑驳,渐渐蜕落成赤红的斩妖刀,无形的气势在蒸腾。

    “正好...”

    “也是时候褪侯封王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请愿封王

    天元地照,距离朱吾世回到京城已经过去了七日。

    满京皆知世日候回到京城,终于在今早时分,宫里的诏书队来到了白马街朱府。

    当这只队伍来到朱府前时,却惊讶的发现朱吾世早早便在府前等候。

    为首的大太监从马车里走出,他愣了愣后走上前,躬身道:“老奴见过侯爷。”

    朱吾世微微颔首,这红袍太监看着卑微,却是实打实的一品高手,他自然也察觉到了朱吾世的实力今非昔比。

    大太监还想寒暄几句,就看到朱吾世抬了抬手,他当下领会了意思,挥了挥衣袖侧身从仆从处取下圣旨,轻咳两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朱吾世躬身接过圣旨,旨意简单,不过是聊表了新帝对朱吾世的看好,以及召朱吾世进宫面圣。

    “侯爷,陛下等你许久了。”

    大太监留下了一句话,便退步而去,离开了。

    朱吾世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萧念河虽然诏书里表达着欣赏,实际却是在侧面苛责自己回京这么久,也没有入宫朝圣之事。

    将圣旨随意塞入袖袍,朱吾世轻声道:“耿叔,备马。”

    晌午时分,朱吾世入宫。

    先帝殡天不满一年,鸿游殿仍旧是白布高悬,大雪积压着门前的石狮子,朱吾世路过此地不由多看了两眼,今日与新帝会面的地方是御书房。

    御书房在祭坛不远处,院中零散着远古神树的枯叶,古声古色,有一种禅意。

    朱吾世踩着落叶,走进了主房。

    屋内青烟袅袅,墙上挂着无数的折扇,这些都是天下有名的木扇,其中文墙由前朝文豪欧阳崇老先生的五扇联袂,可却偏偏缺了一把温良如玉的‘阳春白雪’。

    文玄帝在墙下仰面,已经等候多时。

    天寒地冻,朱吾世鼻尖呼出一口白气,关上门道:“臣朱吾世,参加陛下。”

    萧念河回首,他的嘴角带着笑意,摇头道:

    “朱候不必多礼,自去年一别,恍若隔世,听闻侯爷在北海大有所获?”

    朱吾世摇了摇头:“一些小机缘罢了,正如陛下所言,只不过一年多光景,这京城却仿佛变了模样。”

    萧念河坐在了檀木高椅上,对朱吾世比了请坐的手势,端起案上温茶道:“朱候,朕记得你并非孤身前往北海。”

    朱吾世略一思索,手指轻点着椅把,回道:“宋大人得到一些机缘,还在北海。”

    “哦?”萧念河眉头一挑,放下了茶杯。

    看着近在咫尺的朱吾世,萧念河紧了紧身上的裘袍,和当年做皇子时一般,他对衣装从来不在意,如今当了皇帝,也没有刻意着紫金华服。

    “朱吾世,朕很想知道,如今的你看到朕坐在这里,可有什么想法?”萧念河突然问道。

    朱吾世看去,沉默片刻后拱手道:“朱家历代为国,对君并无想法。”

    “是么。”

    萧念河笑了笑,他身体后仰贴着椅背,二人年纪相差不大,萧念河虽即位数月升起了专属帝王的威严。

    但面对这位多年来冷眼相对,距离遥远的少年英杰,一时间二人并不像君臣,而是一对终于有机会面对面交谈的同龄人。

    “朱吾世,你应该已有耳闻,自父皇死后,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朱吾世点头,问道:“北境忌惮先帝果决,如今先帝早逝,那纸合约自然约束力大减,北境此刻饱受妖患之困,又正值诸多部落融合结盟,突起反心,不得不防。”

    “不是不防。”萧念河眼神微眯:“前线来报,北境七大氏族散开,已经有半数人离开了定仙山脉向侧方而去,战线已然拉开,这场仗只是时间问题。”

    朱吾世闻言沉默,刚刚换来的十年和平,没想到不过两年就到了尾声,北境势力齐聚东北部,但连西北部的摩罗城都在布防,倒是符合萧念河所说的。

    “陛下准备如何应对。”朱吾世问道。

    萧念河附身,肘臂撑在案几上,沉声道:

    “此乃朕登基后第一要事,北境虽然与我同为人族,但自诩太初遗民自视甚高,擅自入境势必与我大渊北部住民大动干戈,我大渊乃千年来的人族正统,没有北上灭杀他们,更不可能在我这一代被反制,让蛮夷侵越国土。”

    “要打那就打个痛快,一战定乾坤!”

    萧念河的话音铿锵有力,朱吾世略有些惊异的看去,没想到萧念河旧居深宫,竟有如此血性,将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是的,朱吾世同样也相信,北境人茹毛饮血贯了,往前面数到祖宗辈,太初国也是恃强凌弱的国度,给他们让利,只会吃更大的亏。

    但...

    朱吾世皱眉道:“陛下所言甚是,可如今扶非禁制将解,此刻与北境开战势必会对我人族战力产生不可逆的影响,当真不可避免?”

    萧念河闻言沉吟了片刻,没想到自己一番激之言没能让朱吾世产生共鸣,反而被问到了痛处。

    萧念河自然是有私心的,新帝登基正民心,立权柄,需要一件大事扶持,而有什么能比给北境一个下马威,更能让人对新帝另眼相看呢。

    “侯爷说的是,但北境姿态已现,要做好居安思危的准备。”萧念河点头。

    “因此,朕将调动大军前去北方,镇守北部沧,冰二州,与定仙山和北方诸城形成防线,就算不主动出击,也要让北境人知道其中利害。”

    朱吾世低头,听闻此言不着痕迹的端起茶杯,吹了口气问道:“不知陛下口中这支大军,是...?”

    萧念河手指抵住嘴唇,窗外的飞雪飘进屋内,片刻已经坠满他的肩头,他观察着朱吾世的神情,开口道:

    “朕以为,南方的桂王大军,即便只出兵一半,也足以胜任此战。”

    话音落毕,朱吾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陛下,桂王北上,天下局势动荡,此举不妥。”

    被朱吾世当面驳斥,萧念河也没有想到,他的眉头顿时皱起,有些不悦的说道:“哦?那爱卿可还有其他选择?”

    朱吾世起身,青烟模糊了他的身形,声音却无比清晰:“臣以为,京畿十五万大军,不会比桂王南军弱半分。”

    “可....”萧念河摊手:“京畿群龙无首,名将自相割据已有三年,这个时候,谁人愿意北上卖命?”

    朱吾世缓缓踱步上前,他的手探入了袖中,慢慢取出了几样东西,这些都是令牌,红缨缠上,正是军中将令,颜色各异。

    “臣归来七日,已与京畿各部将领会面,如今我一品功成,他们已然信服于臣。”

    萧念河看着这些琳琅令牌,声音颤抖:“你...你!!”

    朱吾世弯腰,拱手道:

    “朱家朱吾世,请愿封王。”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世日王

    文玄帝龙目微眯,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衣王侯,同时视线又扫向桌上形形色色的虎符令牌。

    这每一枚令牌,都象征着一位德高望重,战功卓著的大将。

    碧色:京畿左骑将军,项元;紫金:京畿右军都统,李敖;深黄:龙神军副帅,童全...

    萧念河的面色不佳,须知他即位不久,忙于梳理朝政排除异己,都还未来得及笼络这些京畿将臣,因为自镇国公朱彻走后,京畿大军割据严重,都在争夺帅位。

    这种情况反倒让萧念河不甚急迫,与其亲自册封引得他人不满,不若让这些老家伙内斗完后角逐出人选,届时再封王岂不是两全其美。

    但看着眼前这些虎符,萧念河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朱吾世竟然....

    “你这些日子不入宫,是又离京?”萧念河质问道。

    朱吾世默然而立,将自己腰间的赤红令牌取下放在案上,两根手指并拢将之推出,与那些虎符并排而放,平静道:

    “臣只是尽朱家使命,拱卫大渊,戍守京城,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望陛下明白。”

    这些天,朱吾世确实没有呆在京城,命耿叔闭门谢客,独身与项鼎潜出了京城去到了城外一百里的京畿大营,在那里,项鼎的亲爹,左骑将军项元已经恭候多时。

    在朱王刚战死那会,还有不少朱家羽翼存在,但随着军中夺权摆在了明面上,所有大小军士无一不被迫去站队。

    只有项家的三万左骑兵始终坚等朱吾世即位,始终阻扰着其他将军的意图,所以在朱吾世从北海归来,似乎境界大涨的消息传开后,项元便传信项鼎暗告朱吾世立刻来到军帐,因为大战将起,帅位之争只在须臾之间。

    若是新帝此时册封帅位,那么朱吾世再想封王恐怕又要苦等多年,而京畿军权更是难以执掌。

    朱吾世本意如此,于是连夜来到军营。

    见到朱吾世现身后,那些朱家老将震惊斐然,有人当场重新归顺朱家,更多的人则是不服,认为朱吾世和朱彻虽为父子,但年纪尚轻,难堪大任。

    大渊军中以实力说话,一场权臣与少主的比斗,就这么打响了。

    “朱家的底蕴果然深厚,你初入一品就能让那些老东西服服帖帖,朕也不得不说句佩服。”

    萧念河五指交叉,面色复杂的看着朱吾世。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气息平稳,根本不像经历过数场大战之人,萧念河也修行,他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要么就是朱吾世胜不废吹灰之力,要么就是...朱吾世展现的力量,让其他人生不起挑战之心,甘愿臣服。

    无论何种,身前的令牌都表露的明明白白,朱吾世,就是京畿大军自己推选的那个人。

    “朱吾世,你若称王,会阻桂王北上,是或不是。”

    “是。”

    “若朕说不,你会怎样。”

    朱吾世闭眼:“桂王有更大的职责,若干年后南方妖潮涌动生灵涂炭之际,陛下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

    “那北境大战,谁人前往助阵。”

    “京畿大军苦战久矣,今有此战,龙神军当仁不让,臣愿亲自领兵,其威其势自不输给桂军,陛下尽可安心。”

    萧念河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时间不等人,你虽能让诸将服气,又怎能保证自己领兵之能,毕竟你多年来都是在妖狩司修行。”

    朱吾世沿着案几踱步,锐利的目光掠过青烟,慑人的同时带着一股迷人的自信,这般气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为之倾倒。

    “臣以为,北境必不可能在这个冬天动手。”

    “虽然北境人耐寒善战,但大渊与北境交界处山峦叠嶂,恰恰是他们最不熟悉的山丘,骏马奔驰不疾,大雪之后可谓寸步难行,易守难功对我大渊有利。”

    “他们散开战线,一是寻找能大举破境的地点,二是等候冷风而过后的夏树银草,让他们的巨兽能跨境有粮,臣以为,若北境真的要开战之心,必定要调查许久,从长计议,毕竟我大渊的国力无论如何都强过他们。”

    朱吾世回首,竖起一根手指:

    “只要晏行神主帐不动,未曾离开定仙山脚下,北境便不会真的开战,臣以为最快,他们会在后年春分进攻。”

    “臣自幼饱读兵书,追随我父耳濡目染,一年光景,足以对京畿了如指掌。”

    ....

    半晌后,萧念河慢慢地抬起手,残雪中他的手白皙冰凉,长袖将桌面上的令牌缓缓向怀中扒拉,没有任何言语,朱吾世却领会的向后退去。

    对着这位新帝拱了拱手,朱吾世瞥了眼其身后的华美扇墙,那个空挡尤为显眼。

    收回目光,朱吾世大步走出了御书房,屋外寒风飞雪,这是一年中最冷冽的时节,只有银树上的梅花分外鲜艳。

    御书房前,金甲侍卫们目送黑衣远去的背影。

    屋内,萧念河手里捻着那枚赤红的令牌,若有所思的抵着下颚,眉头紧锁。

    他既然收下了这些虎符,也代表承认了朱吾世的身份,萧念河也明白,若要强行册封他人,忽视众望所归的朱吾世,京畿大军若乱,那可是天大的祸乱。

    “朱吾世.....”

    “虽然朕不甚喜你这人,但不得不承认,父皇的眼光没有错,你该是大渊的护国之臣...”

    萧念河的眉宇渐渐舒展,嘴中呼出的白气吹散了青烟,笑道:

    “罢了,既已是君臣,当摒弃前嫌,朕可是要做那名垂青史的明君,怎可因小失大。”

    想到这,萧念河正身,摊开执笔后挥毫:

    “舅舅,战事有变,镇国公之子朱吾世返京....”

    刚一提笔,萧念河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写的东西愣了愣,屏息片刻后突然上手将这张宣纸给撕碎后揉成了纸团,猛地丢在了地上。

    接着,他又摊开了一张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朱吾世一品超凡,承镇国公荣光,执掌京畿,护佑京城,拱卫大渊。”

    “册封!”

    “世日王!”

    这一天,一纸诏书响彻京城,新王登基。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太初秘境(一)

    文玄二年,小寒。

    北境。

    冰雪天地间,一支浩浩汤汤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行,万千头奔雪兽呼出的热气蒸腾,无数旗帜高举摇曳,彰显着他们的来历。

    那姜黄色的旗帜,画着一只匍匐机警,鼻皱目凶的雪狼。

    姜探雪端坐在一头黑狼之背,她披着半截貂裘,古铜色的右臂雕龙附凤,尽显野性之美。

    这是雪狼氏族领命,率旗下十九从族,向西而去的第五个月。

    “雪儿,你怎么了。”

    一位身骑巨狼的男人从旁而来,他是雪狼氏族的族长,也是姜探雪的父亲,见姜探雪一副思量的模样,开口问道。

    “父亲。”

    姜探雪回头望去:“我雪狼氏族遵嘱晏行神号令西去,若他军令传下,我们可真要对大渊国动武?”

    雪狼族长摇了摇头以作安慰:“此事不会如此简单。”

    “大渊国虽新旧交替,但天时地利仍在,岂是说打就打,这仗没那么容易打起来,况且就算真的要打,我雪狼氏族也不在那东北前线,不至于迎头撞上大渊国主力。”

    “那要是大渊国派兵增援呢?”姜探雪平淡的问道。

    雪狼族长笑了笑:“即便如此,我雪狼氏族骁勇无比,寻常渊国人不会是我北方铁蹄的一合之敌,怎么,雪儿你忌惮此战?”

    姜探雪闻言冷笑了一声:“愿赌服输,孩儿只是不屑撕毁条约,让人笑话。”

    雪狼族长拍了拍姜探雪的肩头,沉默片刻后感慨道:

    “雪儿,有的时候,连为父都看不透你。”

    “你的根骨之强令常人生畏,前些日子突破一品时还未到二十五岁,未来不可限量....”

    姜探雪皱了皱眉:“父亲若有话,不妨明说。”

    雪狼族长收回手,沉声道:

    “我北境自古都是男人做主,但更信奉实力为王,为父早已决定让你继承雪狼氏族的荣耀,此战若起,为父希望....你不要参战。”

    姜探雪侧身,她的眼神凌厉:

    “为何?此地数十位长老族长,孩儿不比任何一人弱,该当身先士卒,怎能委曲求全?”

    雪狼族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该明白,若你能活下去势必有朝一日可以比肩晏行神,我雪狼氏族也不必再听其调遣赶赴战事,那大渊国不缺什么?”

    “不缺的,就是狩级强者。”

    摇了摇头,雪狼族长叹道:“狩或许无法凭一己之力左右一场大战的胜负,但万军丛中取一人首级只是须臾之间,你如此耀眼,只怕在战场上在劫难逃。”

    姜探雪闻言没有在说什么,而是别过头去,夹着黑狼向前方跑了去,留下了一脸无奈的雪狼族长。

    就在这时,姜探雪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她低头看向胸口,只见那颗湛蓝色的‘千年泪’正在发出微光,这股光芒急剧闪烁,让姜探雪目光微变。

    “有人在呼唤雪墓谷....”

    姜探雪将千年泪塞入胸口,眼神也略有变化,一向风轻云淡的她此刻显得有些惊疑。

    雪墓谷只有千年泪有感应,因此天底下只有她有办法进入,但如今居然有人也与雪墓谷产生了联系,是何人!?

    又是为了什么...

    ...

    福源岛。

    嘭!

    海水沸腾的爆开数丈高,一道身影从水中腾跃而出,接着稳稳地落在了海面上,波涛起伏,他的身影却分外稳健,忽高忽低不沉不落。

    宋植长吁了一口气,扔下了手中一人高的巨钳,这是他刚才下海暴揍的一头螃蟹妖物。

    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宋植踏水而行返回了沙滩,静坐了下来。

    随着天狩苦修的这一年来,宋植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可谓神速,曾经的自己依靠的是炉火纯青的剑法与身法,但这些都是与人对敌时的取胜法宝。

    而天教与的,则是面对浩瀚的自然,以及那些令人绝望的妖物时取胜的法宝。

    那便是上天的礼物,神赋。

    一年之间,宋植对元素的运用达到了炉火纯青,其神赋风尘玄冰作为水之赋,不仅能在水里呼吸大战,甚至动作迅捷不输陆地,靠着锻炼出的超强掌控力,可以做到踏波而行,如履平地。

    沙沙沙、

    天狩走了过来,他站在了宋植的身边,平静的问道:“今日可有练为师所授的天府功。”

    宋植闻言睁开眼,虽然正在吸收灵力恢复体力,但还是撑地站了起来,没有废话,也没有拔剑,他缓缓抬起了双手,两条手臂慢慢转动,动作有些像在打太极。

    而随着宋植手形的变化,他的身前突然凭空升起了白烟,这些白烟所过,地上的黑石瞬间变为了红色,似乎随时都要爆裂开来,足以见这股蒸汽之炽热。

    “散!”

    宋植低语,两指一弹,这股蒸汽瞬间扑向四面八方,连拍向岸边的浪潮都蒸发了数秒,四周的石头也都化为了赤色,一踩就碎。

    天狩瞥了眼,最终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宋植气沉丹田,双手慢慢的放下,他方才是运用风尘玄冰和太上神焱两种完全相斥的神赋相融,在二者形成的一刹那交会,巨大的能量狂暴的释放,又被宋植强心牵引不散,这才形成了杀人于无形的‘雾气’。

    天府功,天狩王唯一的独门功法,其究极奥妙便是如何融合这些元素,无数的配合能产生无穷的威力,宋植越是了解,越是对这位天狩的实力感到震惊。

    因为宋植发现,天狩居然身怀五种赋,虽然不都是神赋,但也实在是骇人听闻,毕竟寻常人两种赋都会暴毙而亡,五种赋....

    这五种赋存在于天狩的十指当中,五指并用之时,天地色变,妖物退散,这便是‘神手’的由来。

    “师父,我好像已经掌握了这两种赋的奥妙了。”宋植仰头道。

    王唯一双手抱胸:“虽然你只有两种赋,但都是难得一见的神赋,天府功会让你体内两种元素交响融汇,但要日日修行方可,你切记不可忘。”

    宋植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

    只有宋植自己知道,自己未来绝不仅仅只有这两种赋,天狩五种赋横行世间,登峰造极,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也有五种赋,还都是神赋....

    想到这宋植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一抹浅笑被天狩给瞧见,顿时粗壮的手掌便握住了脑袋,将宋植揉的晕头转向。

    “傻笑什么呢。”

    “为师亲手布阵,这北海魔气消散了许多,算上你是日月神体,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没突破一品?”

    宋植一愣,旋即闭上了眼睛,皱紧了眉头:“师父,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来了。”

    “嗯?”王唯一诧异不已,眯眼到:“你要突破了?”

    “倒也不是。”

    宋植突然睁开眼,双手摩挲着大腿四下张望,撒腿向山丘跑了去。

    “人有三急,徒儿一会儿就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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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介绍:
绝世的天资!绝代的气质!神秘的身世…
当具备一切穿越者的条件后
宋植望着镜中自己那张闭月羞花的脸犯了难
“我想斩妖不想撒娇啊!”
群号:935309495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