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成为我的关门弟子
小毛驴驮着宋植向山外走去,似乎是感觉到天灰山结界的压力了,这驴子走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在即将离开山谷时,宋植再次抬眼看向那处翠绿的山丘,村庄仍在,只是街上已空无一人,即便如此,宋植仍然能感受到许多视线在向自己看来。
宋植慢慢收回目光,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对这万剑冢中,他心中已有了眉目。
为何街道上没有摊贩,为何村民们成日交谈,比斗,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却失了那抹烟火气..
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人,而是剑之灵,在这天灰山内万物皆有灵,其中以剑兵为最,它们带着自己的故事,各自的传奇来到了这里,默默的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将它们取走。
所以狠辣果决的柳空明,才会被折剑之兵金雄所选中,而阴狠下作的孙羽,则是寻到了斩颅之剑紫宫正道,那么自己....
宋植看向腰间古朴典雅,乌黑剔透的承影剑,喃喃道;“那么我呢,为何选择我..”
不出所料,山谷出口那三个大爷也没了踪影,只是碗里的铜钱早已不见,宋植摇了摇头,向山外走去。
走出山谷,此刻烈阳高照,仍然是正午时分,但宋植心里清楚,这已经是第二日了。
而宋植的眉头渐渐皱起,他环顾了一圈,万剑冢的出口处居然空无一人,原先想偷偷溜走的计划看来是搬不上用场了。
“不对劲...”宋植走了不到五十步便翻身下驴,拍了拍驴屁屁,驴儿便嘶鸣一声摇头晃脑的独自走下山。
而宋植则是停在原地,手握在剑柄上,摆出了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根本就没有感应到附近有活人的气息,神识所过更是空无一人,若是今日出了山门被团团围住,宋植反而并不意外,可此时一位修士都没有,却让宋植如临大敌。
最让宋植警觉的是,腰间的承影剑居然轻颤不止,那是一种难于言喻的冲动,若非宋植手指抵住剑鞘,恐怕承影剑就要破鞘而出,飞天而去了。
“是谁在鬼鬼祟祟!”宋植干脆抽出承影剑,乌光乍现天地为之一暗,但下一瞬便恢复了清明。
宋植的手不自觉的抬了起来,这是承影剑在为他指引方向,缓缓指向了一处。
“鬼鬼祟祟....?”
一道沧桑有力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他周遭萦绕着一层浅金色的光芒,随着这层光芒减退,他的身形浮现而出。
这是个眼眸深邃,鹰钩鼻,灰发扎束的老人,他穿着单薄的麻衣,手中握着一柄纯白如雪,金纹暗藏的宝剑,正侧目望来。
宋植并不认识此人,但从他出现的方式也能断定此人的修为远非自己能揣度的,是一品大圆满的高手?
不,即便是面对狩下第一人的霍渊龙,自己会感到天塌般的压力,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无力,这人是狩。
“原来是阳狩大人,晚辈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宋植收起了承影剑,不着痕迹的背在身后,行礼道。
“那人便是你?”夏夜长并没有因为宋植认出自己而惊讶,若愚蠢到连自己都认不出,何德何能能取走承影剑。
“正是晚辈。”宋植如实说道。
来人是定仙山的宗主,宋植反倒放下了心,总不会因为自己取走了承影剑,就要把自己给做掉吧,哈哈哈,哈哈....
不会真要把我做掉吧!?
宋植悄悄瞄去,只见这位名震天下的剑仙阳狩,他这眼神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好人呐。
夏夜长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植,缓缓走上前,自语说道:
“老夫三十入崇羽,纵横天下已有一百余年,这一百多年中,剑冢的承影剑却只认过一个主人,而你....是第二个。”
说罢不等宋植开口,夏夜长接着说道:
“所以老夫一直很好奇,这承影剑究竟看重的是什么,定仙山百余年来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但却无人能引起它的注意,你....”
“凭什么?”
宋植眉头微微皱起,这位阳狩的话语间隐约有些针对的意味,看来想轻易拿走承影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前辈所问,晚辈也并不知晓,但剑灵既有选择,想必...自有它的原因吧。”
夏夜长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但眼神却依然冷漠冰寒,他已踱步到了宋植的身前,高大消瘦的身影遮住了午间阳光,低头俯视着。
宋植再也忍不住,抬头看去,与夏夜长四目相对,没有退让。
“你是女人?”夏夜长看着宋植的面孔,突然发问道,让宋植心里一惊。
自己当然是男人,可即便是阴狩也没能看穿,毕竟谁看到这张闭月无暇的面容,任谁都不会去怀疑是男还是女,除非有大病。
可这阳狩为何这么问?
宋植短暂的犹豫让夏夜长得到了答案,只见夏夜长眼睛微眯,接下来的话让宋植更为震动:“你是当年那个婴儿。”
“你。”宋植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身躯再次紧绷起来,自己的秘密竟然全被这个阳狩知晓了,那岂不是体内的妖狐都...
“你在怕什么?”夏夜长冷笑一声,缓缓背过身去,开口道:
“不然,你以为那碧霄吞月狐王...是谁为你所抓?”
宋植已经摸不清状况了,这是...友军?碧霄吞月狐王是阳狩所抓?
“别听这老小子胡吹,本座怎会是他一人能降,呵呵。”妖狐的声音立刻从宋植的体内升起,似乎怕自己的名誉受损。
“前辈,你找我究竟是?”宋植拱了拱手,问道。
“随我走一趟。”
话音落下,夏夜长身前出现一道光门,回头瞥了眼宋植后,率先迈步进入。
宋植就算不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入内,不知道夏夜长究竟要做什么。
山脚下。
驿站。
江雅臻正坐在驿站的茶棚下,手中半杯凉茶微微荡漾,紫色的眸子凝视着剑冢的方向,眼里尽是担心。
她身后不远处的马厩,已站满了骏马,那些参与试炼的弟子或山外人都早早的便出来了,只有宋植迟迟未曾出现。
“已经一天一夜了...”江雅臻站起身来,焦虑的徘徊着,不时地朝着山谷的方向望去。
素闻剑冢内并无危险,所以江雅臻便没有随宋植一起进去,现在不禁陷入了懊悔,等待总是令人倍感煎熬。
“恩?”
江雅臻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急忙抬脚迎了上去。
这是头矮小的驴子,驴耳朵红红的,正是宋植所骑的那匹小驴子,江雅臻来到驴子身旁牵住它的缰绳,目光四下望去却没看到宋植的身影。
顿感不妙的江雅臻柳眉倒竖,立刻准备向定仙山上冲去,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人给拉住了。
江雅臻冷冷的回头望去,但当她看清来人后不禁怔住了,满眼的震惊。
“韩秀琛?你怎么来这了??”
来人正是韩秀琛,不过与往日一身邋遢的脏袍不同。
今天的韩秀琛换上了一身米白色的道服,鬓发梳理的整整齐齐,面容干净白皙,配上一对浓眉大眼,竟有些俊逸。
韩秀琛嘴角还是熟悉的笑意,轻轻放开江雅臻的手说道:“江姑娘。”
江雅臻上下打量了一下韩秀琛,看出韩秀琛的道服虽然颜色不同,但却是定仙山的样式,于是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定仙山的弟子?”
韩秀琛没有否认,而是轻轻咳嗽了声,点点头道:“那个,江姑娘,我来这儿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江雅臻有些不解,韩秀琛大老远跑到这来,居然是要求自己办事?
韩秀琛先是抿了抿嘴轻嘶一声,接着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件钿头银篦,这件古朴的首饰在正午的烈阳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晶光。
看着手里的银篦,韩秀琛将视线慢慢移到别处,然后牵过江雅臻的手,将之放入她的手心。
“你这是?”江雅臻更加疑惑了。
韩秀琛重新抬头,眼里诚恳严肃的看向江雅臻,说道:“江姑娘,你还记得曾对我娘说,你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么?我娘她信了,这是..她给你的聘礼....”
“可我只是...”江雅臻立刻开口准备反驳,但韩秀琛却抢先一步说道:
“江姑娘。”
“你就当好人做到底,帮我去跟娘说一次吧,就说咱们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生活,让她老人家莫要担心。”
江雅臻闻言,再次看向韩秀琛的眼神微微变化,反问道:“你要去哪?”
“做一件事。”
韩秀琛微微一笑,另一只手缓缓合上江雅臻的手指,将这个银篦推给了江雅臻,这一刻他没有揩油的意思,神色认真。
“那能否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江雅臻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韩秀琛注意到有人在向这边看来,那些眼神都跟见了鬼一样惊讶,他摸了摸驴耳朵,对着江雅臻嘿嘿一笑道:
“我要去做一件,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说罢,他不再停留,迈步向山上走去。
江雅臻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发现穿上道袍后,这家伙的每一步都充斥着一股道韵,明明没有半点灵力,缺如龙蛇疾走,来去如风眨眼便消失在了山谷外。
而她也听清了耳边其他人的谈话,他们都在用惊恐的语气说一个名字:
夏归。
定仙山巅,宋植跟在夏夜长的身后,顶着狂风暴雪向着山上的道台走去,雪风曳着衣摆,白了长发,二人沉默无言。
而不远处有一座阁楼,正有两道身影站在灯火中看向这边,宋植眯眼望去,竟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双方互相颔首后,宋植收回了目光。
这二人正是渊界镇遇见的苏伦与夏息叶。
在此处见到夏息叶,宋植便能猜出她的身份了,那种赋和剑法,她一定是夏夜长的后人。
夏息叶穿着鹅黄绒裙,抱着胸笑道:
“我说是谁拿到承影剑了呢,原来是宋植啊,不是我说大话哦,其实第一次与她交手我就看出来,她可不是一般人。”
她的背后,苏伦则是挑了挑眉摇头道:“叶儿,或许宋植拿到承影剑,对她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夏息叶闻言,沉默片刻后也轻轻叹了口气,抬头道:
“是啊....爷爷他是不会让任何人带走这把剑的,甚至包括我。”
苏伦含笑点了点头,他对承影剑没有任何欲望,或者说他对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欲望,他所在乎是,只有身前这个穿着鹅黄绒裙的少女。
只要她在,他就一切都好。
“宗主始终没放下夏归师兄....”
雪巅道台上,夏夜长停下了脚步,他驻足回头望来,灰白的头发被白雪侵染,却掩饰不住身上的锐气。
“老夫且问你,可知这天下剑修千年来,为何最强之人只能出自我定仙山。”
“晚辈不知!”
鹅毛大雪中,宋植大声回应道。
“是气运。”夏夜长负手而立,目光看向高空,缓缓闭上了眼。
“人力终有穷尽时,只有顺天而为,方能腾云驾雾,做那人上人,仙上仙。”
“气运....?”宋植也跟着抬头望天,却只看到一片苍茫。
“你坐过来。”夏夜长缓缓盘膝,对着宋植招了招手。
当宋植入座后,夏夜长打量着宋植的眉眼,暗暗点了点头道:
“气运...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却是无处不在,定夺着天下的一切,逆天者粉身碎骨,顺应天道,方可化龙成凤。”
“剑修亦如此,你所修的青霞剑法,虽如寒夜飞星,飘逸胜雪,却是实在的霸道剑。”
“而我定仙山,修王道剑,借运而生,随势而起,以苍生气运为己用,功成之后天下无双,神魔可伏,因而无敌。”
宋植欲言又止,这在踩一捧一呗属于是,我家宗主不服!
“前辈的意思究竟是?”宋植问道。
“承影剑作为三圣剑之一,乃我定仙山镇山之宝,容不得外人拿走。”夏夜长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宋植微微一愣,心想不让我拿,你带我来这挨冻做什么,再说承影剑自己都跑到口袋里了,哪有说还就还的道理,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前辈,万剑试炼上写的清清楚楚,天下修士皆可参与,你这样...说出去不好吧。”
“嗤...”夏夜长冷笑一声,说道:
“看在鸿老的的份上,你若想取走承影剑,老夫给你个机会。”
“前辈请讲。”宋植来了精神,但这鸿老是谁?
“从今以后修王道剑,做老夫的关门弟子。”夏夜长语不惊人死不休,把宋植都说懵了。
世间哪有这种好事,差点就要磕头拜师的宋植嗅到了陷阱的味道,试探的问道:“不知成为前辈的弟子,有何要求?”
“呵,自然是有。”夏夜长灰须曳动,看向宋植。
“从此了却红尘事,修‘天下’之法,直到破开羽化境,秉承天地气运那天,方算出师。”
第二百八十三章 师尊,可否接我三剑
“从此了却红尘事....”
看着身前一丈远,盘膝对坐的夏夜长,宋植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承蒙阳狩大人厚爱,但恕晚辈难以应下。”
听到这个回答,夏夜长表情没有丝毫的波澜,他自然知晓宋植不会轻易答应下来。
“如此,便把承影剑交还于我,下山吧。”夏夜长向前探出了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话已至此,宋植轻轻吐出一缕白烟,眉间那抹假意的敬畏也慢慢散去。
什么关门弟子,眼前这个定仙山宗主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己拿走承影剑,是玩不起么?
而宋植体内的碧霄吞月狐此刻也忍不住化形而出,雪幕之中一道巨大的青色狐狸虚影从宋植身后缓缓浮现,它眸如幽潭碧月,头顶星彩王冠,冷眼俯视着夏夜长。
“老东西,你们人族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可知如此行事,是在于我等为敌?”
十八年前雪原一战,围攻碧霄吞月狐王的人族几大强者,其中便有阳狩夏夜长,因此夏夜长知道一些内幕,碧霄吞月狐王在他的面前,无需掩藏。
夏夜长缓缓抬头,看向碧霄吞月狐王的眼神不起涟漪,开口道:“此剑去留无关天下,但只有老夫点头,它才能被带出定仙山。”
“本座若一心要带他走,你留不下。”碧霄吞月狐王眯眼警告,语气针锋相对。
“你大可试一试。”
夏夜长枯瘦的嘴角微微一褶,手指按在了含光剑鞘上。
大雪纷飞,头顶的松树被银粉压弯了枝头,气氛仿若凝固。
碧霄吞月狐王并没有轻举妄动,它虽是四大妖圣之一,但当年被这些人联袂而来围剿时,也见识过夏夜长的厉害。
若这一剑刺出,必云海倒卷,日月无光,以它目前的状态,或许能在兆级大妖手里保下宋植,但是夏夜长....
显然远比兆级大妖强更多。
“唉...”
一声叹息打破了僵局,宋植轻摇了摇头望向夏夜长,问道:“前辈,在下想知道为什么。”
听到宋植的话,夏夜长将手指轻轻移开,慢慢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
“老夫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有习王道剑心法者,踏离凡尘,不染俗事,才能顺风扶摇九万里,问鼎剑道巅峰。”
“才配执此承影剑。”
宋植面不改色,反问道:“我辈斩妖除魔,不就是为了这天下太平么,踏离凡尘不染俗事?那我们的剑究竟为何人所挥?”
夏夜长坐而论道:“人世茫茫,却有天地云泥之别,芸芸众生所求各异,命数自然不同,岂可混为一谈?”
“正如蝼蚁岂可与巨龙并坐,天下大势,为我所用,此为超然世外也。”
宋植暗地腹诽,这老家伙为何有这种想法,真把自己当仙人了不成?
不对,定仙山作为历史悠久的老牌宗门,这位阳狩也做了起码一百年的宗主之位,如此偏激行事,定仙山早该走向自我毁灭了。
隐约间,宋植好像猜到了什么。
这位阳狩大人....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想到这,宋植试探性的问道:“前辈,在下还有一问。”
“说吧。”
夏夜长随意开口道,语气不疾不徐,雪山之巅他一坐便是数年,不差这一时半刻。
“晚辈想知道....关于这把剑曾经的主人...夏归的事。”
此话问出,宋植明显感觉到夏夜长锐利的目光望来,这眼神仿佛要将自己洞穿一般锋利,直接激发出了宋植的护体罡气。
不过宋植心中同时了然,看来夏夜长将自己领到此处,果然和这夏归有关系。
来的路上,宋植就听过许多次这个名字,虽然不认识这名字的主人,但也能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此人的不简单,并且....他姓夏。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夏归的剑会回归剑冢。
“夏归....”夏夜长收回目光,吐出了一口寒雾看向身旁的松树,沉默半响后说道:
“他是老夫的....儿子。”
“儿子?”宋植嘴巴微张,他可听说这夏归年纪不大,还没到三十岁,你这老家伙一大把年纪还跑去生孩子,居然口口声声说远离凡尘俗世!?
见宋植打量着自己,夏夜长冷哼一声道:“夏归是老夫从山下寻来,继承衣钵的养子。”
宋植这才缓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养子啊,那没事了。
“那夏归,为何又要弃剑而走呢?”宋植不解的问道。
夏夜长眉头皱起,似乎并不想回答宋植这个问题,有些不耐的说道:
“他胸无大志,空有剑道天赋,却无大道之心,凡尘杂念太多,难堪大用。”
“速速将承影剑交出,下山!”
“别怕,不用交!”碧霄吞月狐王在宋植的身后发声,如房屋般巨大的虚影向前一步,与夏夜长争锋相对。
将休养至今的灵魂力量尽数挥泄,它只求托住夏夜长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战斗的余波浩大,待那监正老儿注意到此处,宋植将会安然无恙。
宋植自然也不想这么憋屈的下山,站起身来说道:
“夏前辈,如今乃是人族危亡之际,你却阻挠于我,若是监正,陛下知道了,对你们定仙山恐怕不是好事。”
“你在威胁我?”夏夜长也缓缓起身,他的眸子冷漠,右手慢慢放在了左手的剑柄上,五指接着扣紧。
“可惜,老夫欲做的事,无人可以左右,今日我只为取剑并不杀你,但你和妖狐若负隅顽抗,莫怪刀剑无眼....”
宋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抬头看了眼妖狐,发现它的头颅微低,狭长的狐狸眼也眯成了一条缝,正露出尖利的獠牙。
宋植知道,妖狐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当下陷入了纠结,是要让妖狐去拼自己带剑遁走搏个未来,还是说弃剑?
就在夏夜长含光剑即将出鞘,第一抹极光绽放,耀射天地的时候,一声呼唤突然在道台外响起。
“师尊!”
咔!
含光剑归鞘,夏夜长的目光微动,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而宋植同样转身望去,二人都怔住了。
“韩...韩秀琛?”宋植揉了揉自己的眼,直到虚影和眼前人重合,才确定自己没眼花。
“孽徒,你还敢上山?”
风雪中夏夜长灰发散乱,厉声呵道。
韩秀琛低着头,抬袖遮面拾阶而上,慢慢走到了宋植的身边。
宋植上下看了一眼,突然发觉自己有些不认识他了,韩秀琛身穿米白道袍雍容有度,长发盘扎,面容干净俊朗,面带笑意如一块温润宝玉。
感受着腰间承影剑的轻鸣,宋植明白了一切。
“你...就是夏归?”
“在下无意隐瞒,若有得罪,请宋姑娘见谅。”韩秀琛欠了欠身,接着再次转向了夏夜长,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双手环绕行礼道:
“见过师尊。”
凌乱的败发中,夏夜长的眼神复杂,仰首道:“既已自废修为下山,为何今日又突然来见老夫?”
“弟子来此,是为宋姑娘说两句话,也是为了报答师父十几年的知遇之恩。”韩秀琛向前一步,声音平静如水,却掷地有声。
“报答老夫的知遇之恩?”夏夜长微微一怔,接着仰头大笑了起来,指着韩秀琛怒斥道:
“老夫将你从荒山野岭中带出,十几年来对你视为己出,赐名夏归,当作自己的亲儿子般培养,你却自废修为也要滚回山下,如今跟老夫说,你要报答师恩!?”
“你拿什么报!”
宋植识趣的退后了半步,他看出这对养父子之间,一定有重大的分歧。
只是此刻再看向韩秀琛的背影,宋植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感,有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朦胧。
韩秀琛放下双手,听到夏夜长这么说,轻轻叹了口气:
“师尊,初入山门那会,我其实一直有想一件事,为何堂堂定仙山之主,会在路过一座野山时,看上一个偷懒睡觉的放牛娃。”
“后来弟子才知道,这是因为我长得....与师尊你曾经战死的儿子别无二致,呵,甚至这夏归二字,都是源自师尊的愧疚,和挂念吧。”
“住口!”夏夜长指着韩秀琛,冷声道:
“吾的儿子夏伏傲,乃是与兆妖互换首级,堂堂正正战死在魔窟,老夫对他并无愧疚,只有骄傲,至于你....或许老夫初衷如你所说,但给你改姓为夏,是为了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你若肯安心练武,数十年后你会比吾儿更强,甚至超过老夫也不意外,可你却宁愿自断前程也不愿留在此山,也配谈忠孝!?”
韩秀琛听到这话,缓缓闭上了眼,转而移向了身旁的雪松,闻着松香开口道:
“师父,有些事情,远比修为惊世更重要。”
“虚妄之言!若没有我等强者震慑,妖族早就灭了这大渊,莫非你指望那些山村野夫举着锄头去抗妖么?”夏夜长冷哼道。
韩秀琛拿指尖触碰着松针,抖落下一捧雪花,悠悠道:
“可是师尊....这‘天下’不是我们的天下,气运之道也并非王道剑的全部,搅动风云终是窃运而为,真的顺应天下,应当是与芸芸众生站在一同。”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夏夜长目光渐冷,这是在教自己剑道论?
韩秀琛转头看来,目光中尽是失落与悲伤,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锦绣道服,这是定仙山大师兄的衣裳,多年来他一直保存完好。
“师父,在定仙山的十几年里,我日夜苦练剑法,师父说我是剑道圣胎时,我很开心,我以为师尊是在为我骄傲。”
“但我渐渐发现了,师父你对我并不满意,这种不满意并非是我的修行,而是我的出生。”
“你不准我再说自己的真名,不准道述自己的来历,每日都需打扮的衣冠楚楚,说话得戒除乡音,甚至....当外人问起,我都要说我是你的孩子,而我的娘早就死了。”
韩秀琛自嘲一笑,道:
“可是....我的娘明明还在,她还在山下的老房子里日夜为我担心祈福,她在一个人的土房子里过了一个又一个秋冬,她默默守着这份骄傲,而我这个儿子,却被要求忘记她...”
“就因为,她是个....所谓俗人?”
韩秀琛说到这嗤笑一声,抬头直面夏夜长的双眼,眼中布满血丝和水雾,竟然瞪着夏夜长,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天下’功法?师尊,你怕是修了个狗屁!”
“放肆!”
夏夜长怒发冲冠,他未出手一股骇浪便汹涌而出,卷起漫天风雪向韩秀琛压去,宋植正欲出手帮他抵挡,却发现韩秀琛巍然不动,这些风雪从他的身侧传过,如遇无形之锋将之划开。
“师尊,你能教我剑法,但却不配教我做人,你我之道不同,天下功法也并不是你这么用的!”
风雪之中,韩秀琛的声音朗朗传出:“自废修为下山,夏归已经不欠你了,现在我是韩秀琛。”
“好,好啊!”
夏夜长发丝乱扬,稳坐天下强者头列已经百年,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口出狂言,没想到这第一次,竟然是自己的小辈。
“师尊,不若今日你我师徒二人对决一番,若师尊能承我三剑,这承影剑拿走便是。”韩秀琛再次出口,语出惊人。
别说夏夜长,就连宋植都瞪大了眼睛,确定这话没有说反么?
可是即便如此,或许是韩秀琛淡然的腔调,宋植心中却不自觉生起了一股信赖。
“哈哈哈哈....夏归,你若真能伤到老夫,老夫不仅放走承影,还双手递出含光,来吧!”
夏夜长没有因为韩秀琛的话而嘲讽,他抬头看向高空,同样是习王道剑,他已经注意到那无形的气运之龙慢慢有了变化。
“宋姑娘,可否借剑一用?”韩秀琛回头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一只手臂微微抬起。
宋植将腰间承影剑取下,郑重的递在了韩秀琛的手上。
谢过后,韩秀琛单手轻拂着承影剑乌黑剔透的剑鞘,感受着承影剑的轻颤,他的目光里尽是柔情与欣慰,仿佛在说老朋友,你还记得我啊...
此时,天色大亮,宋植强忍着不适眯眼看去,只见浩瀚云海上如有一轮大日浮出,光耀天穹刺目难挡,夏夜长的含光剑出鞘,跳动着乳白色的光雷,正缓缓抬起。
羽化境强者,法相凝华,天地异象。
接着韩秀琛也缓缓抽出了承影剑,伴随着剑刃出鞘,宋植只感觉天地昏暗下来,脚下的道台瞬间化为了看不见的漆黑,如一道无限拉长的影子,将天地间绽放的光束给尽数吸收。
那黑暗中,一道风声划过耳边的鬓发...
“我叫韩秀琛,一个放牛娃。”
夏夜长瞳孔微震,周围刹时间凝现出九万九千柄光剑,却在一瞬间全部湮灭虚无。
他身如幻影,电光火石间抬起含光剑挡下了无数的剑击,刹时间光暗交替,天地为之失色一瞬,夏夜长借势飞出了道台冲入了高空,眼神沉凝看向下方。
他的肩头,几缕灰色长发随风而下...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仙人之剑
夏夜长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耳垂,当他感受到耳廓处的温热时,缓缓放下手指,侧目看向了下方,深邃的眼眶中寒芒闪烁,带着惊疑与失落。
“唉....”
虽然耳侧的口子眨眼便自动愈合了,但夏夜长还是暗暗点了点头,须知崇羽境的强者早已敛入神罡,即便站着不动,很多术式对他们都已经失去了威胁,先天不败。
更别说夏夜长在狩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大,若想伤他...
“剑道圣胎作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剑修体质,本应顺应天道问鼎天下,可惜所托非人....夏归,即便你今日燃尽己身,仍然证明不了任何事...”
“终究是徒劳无功。”
夏夜长没有出手,而是悬在空中,俯视着下方喊道。
在他的身后,云海侵染着光晕,雾蒸霞蔚,整个天际浮现出一轮大日的轮廓,无上的威压向下方压迫而来。
而下方的定仙山巅上,韩秀琛屹立在道台之上,他的影子在神光的照耀下无限拉长,整个山头朦胧着乌黑的暗潮,化为一方漆黑世界,将这些神光尽数吸收,针锋相对。
“剑道圣胎?”韩秀琛嘴角微微一勾,随手晃动了一下手里的承影剑,笑道:
“师尊,或许你一直...都未曾真正了解过我。”
“哦?”夏夜长闻言挥了挥手,倾盆的暴雪突然倒卷停滞,如停滞在了半空,天地一片寂静。
“你的修行之路,由老夫一手提携,本座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不远处的阁楼上,夏息叶双手撑着栏杆向前探去,焦急的说道:“坏了,夏归师兄他不是自废修为了么,怎的现在不仅重新上山,竟还能与祖父交手...”
夏息叶此刻小脸泛白,自语道:“可这样下去,师兄他会死的呀....”
苏伦也走上前一步,他看向韩秀琛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比起夏息叶他更为了解这位大师兄,这是一个真正不世出的天才。
“夏师兄是天生的剑道圣胎,以身作剑配以天下功法,气运加身下,凭凡人之躯竟能与宗主一战,不愧是大师兄啊...”
苏伦虽然平日逢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但此刻却是发自肺腑的感慨,他心中在想...
若阳狩大人的性格没有因夏伏傲前辈的死而变化,大师兄若干年后,会否是这天下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多半...是会的吧。
“师尊,既如此,那便承弟子第二剑吧。”道台中,韩秀琛朗声道。
夏夜长微微颔首,比了个请的手势,韩秀琛今日展现的实力让他非常惊讶,此刻已经不全当作自己的弟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可惜如此好个苗子,就这么自我毁灭了。
“师尊,你我师徒二人殊途,便是关于对‘天下’功法的分歧,今日弟子以苍生立命,请师尊且看如何!”
说罢,韩秀琛居然腾空而起,宋植隐约能看到韩秀琛的身边泛着乌光,竟然是剑气流转的形状。
韩秀琛来到了和夏夜长同等的高度,手中承影剑如流波幻影,虚空泛起了点点涟漪,遥指夏夜长说道:“第二剑,将是运道的对决。”
夏夜长眉头微皱,被韩秀琛剑锋一指,他能感受到自己刹时间被天道气运所锁定,这是只有王道剑才能运作的招式。
而他作为王道剑的宗师,居然会被一个后辈所指,当下神色便冷了下来。
“罢了...”
夏夜长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韩秀琛,轻声说道:“已经够了,一切终归是段孽缘,就由老夫亲自来解决这一切吧。”
说罢,夏夜长手中含光剑向天空一指,霞光万道倾射天下,甚至刺破了山巅积云,山下人同样能感受到这股异象,纷纷抬头望去。
而云海沉浮的那轮大日,也化为满天的流彩没入了含光剑中,含光剑刃跃闪着金色的光雷,毁天灭地的威势蕴藏其中。
“仙山云海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四海八荒有吾一剑,万古千愁凌越天下...”
“灼阳空明—灭!”
伴随着话音落下,夏夜长闭上了眼,手中含光剑猛地挥下,天穹如被拉低,无上烈阳向韩秀琛斩落而去。
韩秀琛抬头看着这蕴含着气运之道的一剑,山顶的风雪早已蒸发于无,只余下光暗二色对立。
接着他将承影剑横在胸前,再缓缓举过头顶,那清澈的眸中倒映着金色的阳火,但却不闪不避,面色淡定且轻松,朗声大笑道:
“日出东方催人醒,不及晚霞恋红尘,辞别再无相见日,唯有平淡是真情,盘剑十五年,得此天下一剑,然得为天下而用,师尊,且试弟子一剑。”
“此剑无名,亦名天下。”
承影剑迎空上挑,下一瞬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那一秒,宋植只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光暗交织的虚无地带,漆黑的世界和漫天的光点糅杂在一起,如身处一片浩瀚的星河宇宙之中,但很快这种感受便消散无踪,天空澄澈万里,而夏夜长和韩秀琛也已经重新落回了道台。
夏夜长的含光剑刺入地面,死死的盯着韩秀琛,抿着嘴没有开口,而韩秀琛只是随意的站着,静静的与他对视。
定仙山向北的丘陵中,冥狩宴行神和数位氏族酋长齐聚在帐外,看向了定仙山的方向,方才剑光刺破云霞,天地骤然大亮,自然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夏老儿在与何人交战?”宴行神掐着胡子,褐色的鹰眼里尽是疑惑。
他的身边,有酋长问道:“这动静...怕是与他相差不远的人物,夏夜长成名已久,谁会找他过招?”
“啧,不要是那人就好了...”宴行神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是在忌惮什么。
直到将口中鲜血咽入喉咙,夏夜长才重新拾起了含光剑。
此剑二人动用气运之道相碰,令他没想到的是,落入了下风的居然是自己,方才那一刹那,他只感觉自己无上无涯的阳气居然被层层包裹,如被一头巨龙吞入胃中难以施展,不得已只好主动变招避开纠缠。
夏夜长看向了韩秀琛的承影剑,眼中露出了深思。
要知道韩秀琛废了修为断了灵根,本就是凡人之躯,他方才所施展的招式,全是借用承影剑而化的剑气,如影无形,但却能隐隐压住自己的日轮,简直不可思议。
“师尊,您现在该明白,‘天下’功法是如何秉承气运了么。”韩秀琛立在原地,说道。
夏夜长没有回话,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弟子了,他的强大,似乎有些违背常理。
“师尊,你的修为不如以前了。”韩秀琛突然开口,这话一出,夏夜长的面色微微一变,但却没有打断韩秀琛,等他继续说下去。
韩秀琛摇头道:“王道剑虽然能借气运之力,但也被此所禁锢,当天下的气势跌宕,境界随之起伏自是定数,师尊,此时跳脱,还来得及。”
夏夜长闻言冷笑一声,韩秀琛说的话确实是他目前的处境,但他的骄傲,不允许有人用这种口吻对他说话,尤其是对自己的剑道。
“夏归,不...老夫想必该叫你一声韩秀琛了。”夏夜长终于开口,看向了他手中的承影剑,慢慢说道:
“三式剑招已过二,若你没有更好的路子,这剑你们还是带不走。”
顿了顿,夏夜长眯起眼睛道:“即便是剑道圣胎,如此燃烧心火精血,也差不多该到极限了,你还有一式的余力么?”
韩秀琛没有回话,而是突然掉头看向宋植,清澈的眸子中再无那些莫名的情愫,而是十分诚恳认真,缓缓说道:
“宋姑娘,跳脱天地桎梏,才能登天而上,这天外有天,若你终有一天要面对那个东西,记得...切莫入王道。”
宋植一愣,虽然还不太理解韩秀琛的话中意,但却牢记于心中,郑重的点了点头。
韩秀琛微微一笑,这才转过了头,重新看向了夏夜长。
“师尊,我方才说过,你对我其实并不了解...”
“剑道随心,举手之间便捏出无上剑术,是为剑道圣胎?可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圣胎一说。”
听到这话,夏夜长的白眉跳动,接话道:“若非剑道圣胎,那你该是什么?”
听到夏夜长发问,韩秀琛突然大笑起来,伴随着笑声,他的身影愈发朦胧起来。
“我本天外天上人,奈何浊酒落红尘,凡尘俗世总无情,也有心事泛涟漪。”
“这最后一剑非天下,而是来自天上,师尊,请看。”
声音渐淡,宋植感到身边泛起了冷意,原来是翩飞大雪再次落下,古木寒松的清香萦绕四周,而韩秀琛却不见了踪影。
宋植看到了道台中的夏夜长,正举头向上望去,含光剑在他的身侧,并没有提剑的意思。
当宋植抬头望去的时候,也不禁愣住了。
只见天穹之上,一柄神剑虚影此天外而来,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就那么悄然出现,无声无息却又让人心生无力。
仙术。
宋植这才明白了韩秀琛话中的意思,天外有天,这...他到底是。
夏夜长苦笑了两声,满头的灰发瞬间变得苍白,他垂下头颅,自顾的摇了摇头,显得颓废又孤寂。
“原是老夫负了仙...愧对了这天下。”
他看向了远处的夏息叶,对着夏息叶默默的点了点头,接着张开了手臂看向天空缓缓坠落的神剑,大喊道:
“来吧!”
“今生今世老夫能与仙人有一战,虽是孽缘,却也死而无憾。”
...
只是当神剑即将落到定仙山巅之时,却并没有毁灭这座神山,而是渐渐缩小,化为了一柄轻剑掉落,插入了宋植的身边。
而韩秀琛的声音,也在宋植的耳边响起,缥缈无踪。
“宋姑娘,在下凡躯难承此魂,本就非此世的命数之人,烟消云散乃是大道注定,莫要为我难过。”
“若要解此世之劫,在下云游四方,只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影子,而承影剑选择了你,更是佐证了在下的猜想。”
“临别之际,除了承影剑外,在下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
宋植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正欲开口的时候感到后心处涌入一股暖流,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手掌搭在了背上。
“此乃剑仙魂灵,当有朝一日你要斩落败仙,恐需用到此处。”
当这股暖流消散,宋植下意识的就提起了地上的承影剑,只感觉这承影剑不再是冰冷的杀器,而是一个相见恨晚的老朋友。
承影剑下一刻就传来了一道灵识,脱手而出在宋植的身边环绕了一圈,接着缓缓停在了他的身前。
再次握剑,一种血脉相连感出现,神剑认主,宋植心中震动,却笑不出来。
风雪中,韩秀琛最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藏于虚渺之中,归于阴影之下,一双见微知著的眼眸,一颗博爱宽仁的内心,才能于不起眼的角落中,找到承影剑的所在,宋姑娘,你很好....”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最后完全消散在了凛凛冷风中,宋植唇瓣微张,眼眶微红,不知所言。
静默片刻,宋植看向了夏夜长。
此时的阳狩大人,正偏头看向大殿的屋脊,深邃的眼眶中悲伤,带着难以掩饰的悔恨,那股锐气消散于无,只是一个落寞的老人。
“我儿已死,老夫却因此害死了另一个儿,呵...”
“伏傲生前平乱扶妖,不正是为了天下大定才死于山下么....终是父子情难断,再寻夏归,却因这点执念逼死了他,这可是一位剑仙呐....是我断了这天下人的后路啊!”
夏夜长背过身去,老泪纵横而下,不知是为自己死去的儿子而流,还是为韩秀琛而流。
“你走吧。”
夏夜长最后对着宋植抬袖挥了挥手,看着千疮百孔的云海不再言语。
宋植吐出一口白雾,对着天空弯腰做了一个长辑,深深看了眼夏夜长的背影后,便抬脚向石阶走去。
这一路上宋植都眉头紧锁,对韩秀琛的死,他心中耿耿于怀,分外难受。
很快宋植便停下了脚步,因为身前不远处,有两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两人他都认识,正是夏息叶,苏伦二人。
“宋植!走这么快...急着去干嘛?”夏息叶先走了上来,上下打量了眼宋植,同为剑修,她感到宋植哪些地方有些不一样了。
苏伦见宋植正一脸不开心呢,赶忙上前柔声道:
“宋姑娘,可是要回京城?正好同路,不若一起走吧?”
宋植听到他说话,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那晚上这俩家伙一声不响的就不见了踪影,留下自己几人和那人傀对战,最后孟鹤还被魔灯给蛊惑了。
“还没问你们呢,那天你们跑哪里去了,后面都没见你们人。”
苏伦立刻解释道:“诶诶诶,宋姑娘你可还记得那小女孩阿喜,我们是去给阿喜找好人家安顿,这才耽误了,不要误会呀。”
宋植听到这话才慢慢解开了眉头,那赵封有个无辜的女儿阿喜,那日一别后,他时而回想起这小女孩,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既然这两人将那小女孩安顿好了,倒是解了一个疑惑。
“你们找我何事?为何要去京城?”
宋植疑惑的问道,其实取到承影剑后,他暂时没有想好下一个去处。
“咦?原来你都不知道么?”夏息叶撇了撇嘴,对着苏伦摇了摇头,叹道:“唉,看来,他是没资格参加这个会哦。”
“???”宋植一脸莫名,这定仙山究竟是个什么组织啊!
就在宋植一头雾水的时候,几人突然转头看去,只见一抹流光穿过雪花飞向这这边,宋植轻轻抬手,便停在了纤纤指尖。
这是只赤金色的傀儡信雀,看起来精致不凡,宋植取下了它腿上的信签,上面赫然雕刻着一个大字:钦。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天骄齐聚京城!
这是钦天监的信雀。
宋植刚取下信筏,这信雀便振翅而去,只留下原地一脸莫名的宋植。
夏息叶与苏伦反倒露出了然的神色,静等着宋植打开信笺,仿佛知道里面写着什么。
打开信,纸上正是监正的亲笔字迹,简单明了的阐述了朝廷的安排,大渊国将与北境各自派遣数名二品高手进行单独对决,败者将不战自退,此举意为以延迟交战的时机。
信中监正并没有明说是否会派宋植出战,只是让宋植即刻回京,届时大战起时,与他一同观礼。
缓缓合上信笺,宋植沉思片刻后看向一旁的苏伦和夏息叶,问道:“你们俩....这是要去参加那天骄大战吗?”
“诶,非也非也。”苏伦赶紧摆了摆手,双手对着夏息叶伸了伸,笑道:
“夏归师兄魂归天地后,小生不才,定仙山的代表自然只能是我的夏师妹了。”
看着双手叉腰,正看向云海装深沉的夏息叶,宋植挑了挑眉,这夏息叶继承了夏氏一族的天赋,年纪轻轻便是人剑合一的高手,代表大渊出战倒确实是实至名归。
只是不知其他人都是谁,而北境那边又会派谁出马...
宋植想到了什么,赶紧收起信笺塞入怀中向山下快步走去,留下一句:“既然如此决定了,那便赶紧出发吧。”
“喂!等等我们呀!”夏息叶见宋植突然小跑了起来,赶忙迈步追了上去。
“她跑这么快做什么??”夏息叶鼓起嘴对着身边的苏伦问道,苏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耐心的跟在她的身后,如一个侍卫一般。
就在宋植匆忙三人向京城赶去的时候,天下各处,也有不少人收到了信笺启程向中部而去。
几骑奔驰在西部的戈壁上,身后踏出缕缕尘灰,为首之人戴着黑色的斗笠,一只信雀掠过高空,他黑袖高抬,便将之一把招入掌心紧握。
松开手掌,他的手心正握着一张信笺,提名是圣上御笔的金龙印。
“侯爷,这是谁的信?”不远处的项鼎追了上来,好奇的大声问道。
“...”
朱吾世指尖燃起火光,信笺便化为丝丝灰烬从指缝中脱落,他抬起头遥望京城的方向,橘红的鬓发随风飘扬,金色的眸子跃动着火焰,微微眯起...
“有些意思...再加快脚力,随本侯速回京城!”
“驾!”
而北境同样也有所动作,一艘梭状的傀儡飞艇从那座丘陵中忽的腾空而起,向着大渊腹地急速掠去,速度之快犹如一道黑色闪电,音浪所过引得百姓纷纷抬头望去。
而定仙山则是惘若未闻,那阳狩剑仙没有丝毫动作,任由这艘载满北境高手的战船向南而去。
大渊国,京城。
监正站在钦天监的高楼上,沧桑的目光时而看向北方,时而看向西方和南边,随后闭眼看向了高空。
他的手指掐动,嘴里不断呢喃着什么,半晌后睁开了眼睛,怅然长叹了一声。
“看来有些人,虽身在红尘,灵魂却早已披上了袈裟...可惜一代谪仙,竟然如此收场。”
见监正爷爷愁眉不展,身旁的谷获立刻捧起了一杯热茶,说道:“老爷爷,你怎么又难过了。”
监正低头,用大手揉了揉谷获柔顺的脑袋,摇头道: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乃是天注定,定数如此啊....”
说罢,监正深邃的目光愈发坚定起来,慢慢坐回了天寿柳下,五彩缤纷的柳枝随风摇曳,他捧起了谷获手里的热茶,轻磕着茶杯,却始终未曾饮下。
两国的约战很快便被昭告天下,这个消息一出,京城顿时成了风云的正中心,大渊国内无数的看客蜂拥入京城,只为一睹届时大渊天骄如何暴揍北境修士。
就在天下纷纭,众目盼望之时,另人始料未及的是,最先抵达京城的却不是这些即将参战的天骄,而是另外一位更令人激动振奋的人物。
平日封锁的南城门今日大开,一队骑着大马的甲士,从正门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京城。
这些气势沉凝的骑兵们,身着玫红色戎甲,披着淡黄色披风,腰间佩刀金光熠熠,刀口处绣着一个滚烫的‘桂’字,摄人心魄。
为首一人是名持枪的男子,其护躯金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面容冷峻略显沉默,却另附近的女子们惊叫连连,男人们也都是撑着脖子张望,不知多久没领教过这个男人的风采了。
无双将军,何文展。
没人知道何文展为何会从遥远的无寂岭动身,不远千里驾临京城,但何家历代镇守边关数十年,死了不知多少亲族,可谓忠心耿耿,早已有听调不听宣的特令。
且何文展是陛下即位以来,首次也是唯一一个特封的御前大将军,和世日候朱吾世二人共享直册的殊荣,可谓是皇恩深重。
何文展目光扫视了一周,自从在皇城被册封为无双将军后,何文展已经有多年没有回到过京城,此番再见,颇有感触。
没有在街道上过多停留,何文展便领着桂王亲兵,低调的隐没在了街头巷尾。
自何文展出现后,京城接下来几日更是热闹非凡,观礼的一品高手联袂而来,东神族使团,北境众天骄,世日候朱吾世等也相继来到了京城,与他们前后脚抵达的还有几位收到征召的二品天才...
最后,才是定仙山来人。
将暮时分,宋植与夏息叶,苏伦一起从京城的白虎門走入,同行的还有江雅臻,她虽然没有受到征召,但却对这场比斗兴趣浓郁。
“或许,我可以代替一些人上。”江雅臻打趣道,但语气却十分的认真。
几人行走在城内的街道上,耳边全都是关于这场两国约战的争论,有人嘲讽北境人是不自量力,跑来大渊国送死,也有些人比较理智,认为北境既然放弃全民皆兵的优势不去打仗,跑来和他们比斗,自然是有些把握,万不可掉以轻心。
宋植深有体会,危霆云就已经是能随意射杀大妖的修士了,更不要说姜探雪,即便是如今的宋植,自认对上姜探雪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实在是太过神秘。
“我会上么....”
今日的京城比往昔更加繁华,天还未暗,相隔遥遥便能看到西市的灯火已起,宋植想了想后离开了夏息叶,江雅臻几人安顿的客栈,独自向皇城走去。
守门的金甲禁卫军与公公们似乎提前得到授意,见到宋植轻装前来都没有阻拦,任由宋植迈入了皇宫,向钦天监的方向走去。
钦天监外镇守的左统领伯远远瞧见宋植的身影,赶忙扭过了头去眼不见心不烦,而谷获已经在门外恭候多少,此刻领着宋植向上方而去。
凤腾卧龙的机关内,宋植看着外面飞掠而过的钦天监内核怔怔出神,而谷获则是抬头望去,见宋植如此沉默,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同了。
拾阶而上,宋植见到了晚霞下,枯坐柳树边的监正,监正和蔼的目光望来,冲着宋植招了招手。
落坐在了监正的对面,宋植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二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直到监正看到宋植腰间古朴剔透的乌光长剑,笑道:“看来,有人帮你取到了这承影剑。”
宋植点了点头,这位监正大人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么自己也无需隐瞒,当下把山巅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监正听,也是希望监正能为自己解除疑惑。
监正听完后抚须沉吟了半响,最后指了指漫天的星空说道:
“你猜的没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韩秀琛便是贬落凡尘的谪仙,若不是夏夜长被执念所困,因缘巧合下将他带上了修行一道,他最后也会归于尘土,至于死后能否回到天上,老夫...倒也不甚清楚。”
“因而定数如此,无论命运怎样安排,那人都是消亡的结局,临别之际替你取下这承影剑,算是圆了他的尘世牵挂,无需为他神伤。”
听到监正的解释,宋植脑海里突然回忆起有人说过的话,那是自己从衔龙墓穴中离开之际,耳边飘荡的回声:
“做人就好...”
“监正大人,那关于这次两国约战....”宋植试探性的问道。
监正微微颔首,自顾的饮茶说道:“这次约战,是老夫和陛下的共同商议,无论结果与否,都是要拖住这场战斗的时机。”
“至于你....老夫的意思是想让你去应战,毕竟只有面对强大的敌人,你才能更深切的认识到自己的长短,不过陛下的意思是暂且藏住你,时机未曾成熟。”
“这些都是后话,大渊是不会败的。”
宋植听到这么说,明白自己是不太有机会上场了,而监正也并没有再开口,风吹柳树摇,宋植起身便欲离开。
临走前,宋植停在了天寿柳边,微微侧头问道:“监正大人...”
“若在下不是扶非,会如何?”
...
“定数为盘,众生为子,从来没有下错的棋,只有冥冥中善变的定数,你是否是扶非,并没有那么重要...做好自己。”监正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明白了。”
宋植迈动脚步沿阶而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钦天监楼顶。
而皇城内,风云搅动前,深宫里同样有人在静候着这场大战。
皇子别苑。
萧念河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闭目听着身前侍卫的禀报。
佑雷站在萧念河的身后,鬼马则是单膝跪地,沉声道:“禀二殿下,大渊国此番征召的各大天骄都已经来到了京城,其中有世日候朱吾世,定仙山夏息叶以及东神族的江焕等...另外..”
“殿下神通广大,无双将军何文展果然莅临,甚至是首个破门之人,引发了轰动。”
萧念河手中纸扇轻轻敲打着手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
“呵,如今父皇龙体垂危,驾崩已是朝夕之事,争夺储君在即,何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鬼马和佑雷面色微变的,都想提醒萧念河注意言辞,这可是在深宫之中!可他们却又不敢说话,只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道一声萧念河太孝了。
“好,好啊!”
萧念河站起身来,看向了皎洁的明月,朗声道:“明月高悬,星光灿烂,明天定是个好天气!”
接着萧念河便向着屋内缓缓踱步而去,眼神逐渐阴鸷起来,嘴里呢喃着:
“既然何大哥来了,何愁皇位旁落,这是你们欠我的....”
另一侧,东宫。
檀香袅袅,一人独坐,太子萧真端坐在木案后,同样在听着身前死士的汇报。
与往日不同,今晚的东宫没有**之音,卧榻干净而整洁,空旷幽寂,只有窗外飘入的浅浅丝竹声,令人心怡。
“启禀太子殿下,北境人马由冥狩亲自率领,被安排在了妖狩司,由裂狩余池心率众斩妖师看管,妖狩司内目前严密封锁,暂无风声。”
“还有呢。”萧真头也不抬,用手指拨弄着身前的杯沿,淡淡问道。
“还有....”这蒙面死士思忖片刻后,抱拳说道:“那无双将军何文展自来到京城后,便失去了踪迹,手下难以探明他此次赴京的目的。”
萧真闻言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呢喃自语道:“嘶...是啊,这无双将军好好的江南霸王不做,来京城做什么呢。”
接着他轻笑一声,又为自己解答了起来:
“此番大会关乎两国之战,我等皇室自然得出面主持,若说这京城里有什么值得这大将军来一趟,怕是....嘿。”
太子挥手示意死士可以退下了,而他摩擦杯沿的指尖却放快了速度,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冷去。
最后,萧真将杯子慢慢捧起,放在眼前如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般怜惜,自语道:
“二弟啊,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兄弟....”
离开皇城后的宋植心绪难宁,在京城的夜路上埋头走着,不自觉的就沿着白马街来到了妖狩司。
因为在妖狩司内宋植有座小院,干脆就不准备回去江雅臻她们的客栈,而是就近歇息了,只是当宋植走入了妖狩司,却发现有些不对。
他的日月身体感受到一股冲天的魔气,当下后退一步望去,却发现这股魔气正是从妖狩司里散发出来,比江南那头兆妖还要浓郁十倍百倍!
“这是...”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公主的媒婆不好当
妖狩司里竟然有滔天的魔气,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正在宋植惊疑之际,体内的妖狐开口,给予了他解答:“这是北境的神器,毋用担心。”
“北境的神器?”
宋植轻嘶一声,突然回想起了曾经在朝堂大会上,有听礼部尚书的老爷子讲过,这北境虽已处在生死存亡之际,却依然让大渊国十分忌惮,便是因为他们有一样神器。
北境这次可是将最好的天骄全部带来,自然得准备充分,若大渊国想将宴行神在内的全部北境高手坑杀在此处,京城恐怕都将灰飞烟灭。
不过话虽这么说,宋植还是不理解为何这‘神器’....会沾染如此重的魔气。
走进妖狩司后,宋植很快发现了异样,时辰尚且并不算太晚,可妖狩司内明明有很多游离的气息,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既然北境的神器在此处,莫非...
宋植沿着回廊向自己的小院走去,沿途的房间果然都被锁了起来,窗棂倒映着烛影人像,浓郁的熏香从屋内散发出来。
在北境待过一段时日的宋植,闻得出这是北境的羊脂香味,也就是说那些北境来客都被安放在了妖狩司?
也是,妖狩司内高手不少,且有裂狩坐镇,不怕北境人会胡作非为。
宋植来到了自己的小院,却发现木门推不开,低头一看居然被上了一把铜梢锁。
“不是吧?就这就把我的宅子征用啦??”
宋植有些懵,怎么出趟门回来家还被偷了,这完全压榨嘛属于是。
就在宋植无处可去,正犹豫要不要回客栈找江雅臻她们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附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当下赶忙躲到了一个廊柱后面,收敛气息小心窥视。
妖狩司里没有仆役,因此也不点灯光线暗淡,即便如此宋植还是看到了来人是谁。
这是几个披裘戴绒的北境人,他们各自分别后向自己的住所走去,向宋植这边走来的这个人宽肩阔背,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了辫子,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正随口吹着鹰哨。
看到那双湛蓝的眸子,宋植愣住了。
这不是...
危霆云吗??
危霆云晃悠着走到了木门前,妖狩司作为大渊国京城最严密的地方之一,这种时候,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出什么事,因此也没留心宋植的视线。
吹着口哨打开了铜锁,他晃荡的走进了小院,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在他们北境帐篷可是没锁的。
宋植从木廊后走出,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走上前去,侧身从门框的窄缝中进入了小院,没有发出声响。
危霆云走入小院后,将前院的鹅卵石小路踩的嘎吱作响,他随手摘下一朵兰花捏在手中,又嫌弃的丢在了草地里。
“这么好的的土地拿来种这些花花草草,吃又不能吃,啧啧...”
穿过小院走上木阶,危霆云的头不小心顶到了檐下的风铃,摇曳出叮当的声响,将他给吓了一跳。
“这什么鬼东西?”
危霆云用手止住风铃后一脸的疑惑,这些怡情的小玩物在北境人的眼里是稀奇玩意,当下他用力的一弹,风铃顿时震颤不已,叮铃铃响个不停。
打了个哈欠,危霆云走入了屋内,从北境一路赶到大渊,即便他们坐的是冥狩亲自驾驭的法器,依然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且大渊国为了拖延时间等人到齐,又或许是故意消耗他们的精力,安排的住宿迟迟没有定下,只得在那尊法器上休息。
直到这两日他们才住进了妖狩司,毕竟京城没有其他的地方能接纳这么多北境的高手。
对于这些马背上长大的年轻人来说,这种分外拘束的日子确实非常的难熬,都盼着赶紧打完这场战斗,带着北境的将士们名正言顺的踏入大渊国。
方才开完战前会的危霆云非常疲倦,一进屋便朝着床上倒了下去,头还没沾到床,他的鼾声就已经打了起来。
“呼~噜!”
“呼噜!”
“呼.....恩?”
躺在床上的危霆云鼻尖微皱,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呢喃道:“这床为什么这么香?”
感到迷惑的他缓缓起身,看着月光下的床榻怔怔发呆,接着扯过了那个枕头放在脸前猛地一嗅!“啊~~”
危霆云下意识喊了一声,接着将头埋入抱枕猛吸了一口,晃了晃脑袋道:“嘶!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女子闺房吧?老子这是...”
“等等。”
危霆云站起来四下看了眼,似乎是要确认什么,然后他啪的打开了衣柜,手里还不忘拎着枕头。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柜橱里并没有衣服,不过....
危霆云弯下身来,从下面拎起了一双....袜子。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这袜子只比我半只脚略大,恩....是女人没错了,啧...好香的女人呐。”
他握着这只袜子微微仰头,脑中回想起那夜大帐中,昏暗的灯火葳蕤,也有一个如此清香的羊脂女人...
“原来大渊国的女人,都是如此么...”
他说完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袜子怔怔出神,抿了抿嘴:“唔...”
接着他缓缓,慢慢,小心翼翼的抬起手,用鼻尖尝试着去闻向袜子....
“喂!”
突然一声叫喊从他的身后的黑暗中响起,危霆云猛地一抬头,额头顿时冷汗密布,接着僵硬的回头望去。
只见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关上了房门,正向自己走来。
清辉荧光撒入屋内,映出这张额头光洁,玉暇无疵的面孔,若非鬓边凌乱的几缕青丝,为‘她’平添了几分鲜活和灵动,可真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喂,你傻了呀?是我呀。”宋植见危霆云一副立定的模样,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指了指自己。
“啊...啊!是宋,宋植啊。”危霆云将枕头丢在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尴尬的说道。
宋植轻笑道:“嚯,我还你以为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咦...你手里拿的什么?”
“啊这个...”危霆云赶紧将袜子背在身后,悄悄的丢到了柜子里,轻咳道:“没什么,就是四处看看,对了,你怎么会在这!?”
宋植一屁股坐到了床沿,转头莞尔一笑:“废话,这就是我的宅子啊。”
“你的宅子?”危霆云眉头一皱,再次四面看了眼,原来如此,难怪这抹芳香那么的熟悉,原来是....
“这么说,你真的是大渊国妖狩司的斩妖师?”危霆云问道。
“正是。”宋植没有否认,其实他心里清楚,姜探雪和危霆云多半早已猜到了,只是一直没拿这个事做文章,否则在北境自己可要面临大麻烦。
“唉...”危霆云摇了摇头,用指头晃点了一番宋植道:
“本少主被你给诓骗了呀,唉,唉...”
“哪里的话,这不是又见面了么,而且这回可是在我的地盘上了。”宋植搓了搓手,没急着切入正题,而是问道:
“你这是从哪回来呢,这么疲惫?”
危霆云闻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也坐到了床上,打了个哈欠道:“战前大会呗,商量怎么对付你们去了,唔....你也是参战的选手么?”
宋植摇了摇头:“我才前脚刚落入京城,连这约战的赛制都不甚了解,自然不是,不过少主你既然知道,不妨说与我听听。”
危霆云知道宋植是被姜探雪罩的人,因此注定与自己无缘了,当下有些嫌麻烦,便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后趴着就睡。
“少主你告诉我的话,在下保证给你介绍个女子。”
“啧,这不是介绍女子的问题,这可是关系到.....等等你说什么?”危霆云惺忪的双眼猛地睁开,眨巴着问道。
宋植狡黠的一笑,重复道:“你细细说与我听,在下保证给你介绍个女子,而且是倾国倾城,连皇帝见了都娇疼怜爱的那种。”
“你这...真假?”危霆云有些不太信,这话怎么听着像骗老实人呢。
“如果在下不给你介绍,在下从此植字倒着写!”宋植拍着胸脯说道。
有了宋植的保证,危霆云马上神色肃穆,挪动屁股靠了过来,这么大个头的他弯腰拱手道:“那小霆子我就说了啊,这比斗呐,它分为....”
通过危霆云一番细致入微的讲解,宋植算是明白了这个赛制究竟是如何。
七人对七人,但却不是同一天,而是分两天进行。
分别是头天三场和次日四场,一战定胜负,胜场多的一方取得最终的胜利,按照约定进行执行,天道誓言为鉴,不可忤逆。
宋植听完点点头,他看出危霆云身上的气势浑厚,与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想必是第二次天地大变的冲刷下让他脱胎换骨了。
若北境都是这样的高手...那大渊还有些难办了..
我要不要上呢...如果是现在的我上的话,拿下一场胜利应该不在话下吧。
“虽然本少主不能跟你说我们的安排,但是可以告诉你,这次我们来的人可都是雪原上的猛虎饿狼,你们可得小心了...”危霆云说完还不忘悄声‘提醒’道。
“好了,现在你想听的我也说了,你快点说正事!”危霆云催促道。
宋植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反问道:“在下自然不会食言,可就是不知道,危少主你...有没有那个胆量。”
“什么胆量?”危霆云眉头一皱,不明其意。
宋植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幽幽说道:“不满你说,这女子呀她同样也在寻找如意郎君呢,她的要求不高,只想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幽默风趣,不拘礼数....”
“等等!!!”危霆云下意识挺起了胸膛,如一头公牛般红着脖子说道:
“这不就是在说本少主吗!!”
“诶~别急嘛。”宋植对他眨了眨眼,对方可是辕靖公主,大渊国的掌上明珠,不跟你说清楚,怕你听完就萎了。
宋植接着说道:“这女子虽美,也有意寻一如意郎君,可她的家世太过显赫,啧,你懂的呀!”
危霆云看到宋植的目光微微一愣,旋即指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意,思,在,说,我,不,配?”
“倒也不是不配,你是雪原上的少主人,七大氏族之一的雁冰氏族未来接班人,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宋植双手撑着床沿,心想当媒婆还真是不容易,先得做好心理建设才行。
“可这是大渊国,她们才不知道你这个雁冰少主是何分量,恐怕只当你是哪个蛮荒之人罢了,若要取得那位姑娘的注意,可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危霆云觉得宋植说的在理,就像他完全不知道所谓公卿是何官何职一样,这些大渊人不了解他们雪原的氏族,也很正常。
“那...你会帮我的吧?”危霆云试探的问道。
“恩...这个嘛...”宋植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虽然我馋你的赋,但太过殷勤的话,反倒会让人失去那股冲动。
毕竟吃不到的瓜,才香~
“哎哟,在雪原上都大被同床了,过命的交情你跟我说这!?莫非你忘了那天是谁给你挡下杀机,差点掉下悬崖率成傻子?”危霆云胸口拍的邦邦响,掷地有声道。
宋植拿手点指他,颦眉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谁特么跟你大被同床了??还有你骗我亲你,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大雪为被,石板为床,不都一样吗,哎哟你就说你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吧!”危霆云抱着胸,开始玩赖的。
宋植表面上气呼呼的,实际上心里却乐开了花,这样才对嘛,要的就是这股干劲!否则你可拿不下渊国的公主。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给你支两招...”
见宋植松口,危霆云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洗耳恭听。
“肘,我们到外面,边走边说....”
就在二人狗狗崇崇的时候...
妖狩司里,一道束发及腰,露出半截匀称手臂的女子正在回廊中散步,那臂弯处狼牙月痕清晰,她有一双褐色狐狸眼,正望向天空皎洁的明月。
而妖狩司外,一位身着金纹黑锦袍,腰配黑刀的高挑身影,也迈入了门槛。
第二百八十七章 侯爷竟然是这样的人...
朱吾世走入妖狩司后脚下一顿,接着朝着鹿台的放走踱步而去,他今夜来妖狩司的目的,是有公务要拜见裂狩。
在妖狩司前院的围廊中穿行,朱吾世的步伐不疾不徐,目光始终平视前方,沉默不语。
“恩?”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斜射入回廊之中,朱吾世看着身前斑驳的月影突然心有所感,忍不住向一侧望去。
他的附近有所小别苑,此刻一道倩影正傲立其中,她左肩无袖,露出了匀称而矫健的小麦色手臂,及腰的束发随风曳动,如月下的一头孤狐。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朱吾世的目光,这位女子缓缓地转过了头,当黠魅的狐狸眼与炽热的金瞳相对,二人皆怔住了。
接着脸色立马沉凝下来。
良久以后,姜探雪微微侧身,嘴角一勾,主动开口道:“怎么,不过来么?”
朱吾世没有接话,但脚步却开始向一旁挪动,他缓缓走出了回廊,来到了庭院中。
直到走到了姜探雪的身前两步时,朱吾世才停住了脚步,冷冷发问:
“你是何人?”
“我乃雪狼氏族公主,姜探雪,你又是何人?”姜探雪微微仰头,神色却不落下风。
朱吾世眉头微皱,打量起姜探雪的模样来,白绒狼裘香肩露,这可不像是公主该有的模样,于是问道:“你也是参战的人?”
姜探雪微微颔首,反问道:“那你呢?”
朱吾世沉默了,并没有回答姜探雪的话,眼眸也慢慢的眯了起来。
获得了大将军衔龙的传承后,朱吾世本以为北境此番来战,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之举,凭他目前的实力,有信心二品境内无对手。
却没随随便便想到在这,碰见的第一个对手,就让自己不免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这个女人,很强,不容小觑....
而且...
朱吾世嘴角一勾,深深的看了眼姜探雪的眸子,低声道:“唔...你身上,为何有股让本侯很讨厌的味道。”
说罢朱吾世不再停留,转身便欲离开,却发现他的肩膀被一只手给按住了,只好疑惑的回过头来。
是姜探雪的手,而她另一只手也慢慢拉低朱吾世的袍襟,接着微微踮脚凑到朱吾世的耳边,不甘示弱,同样冷冷的低语道:
“巧了,我对你这家伙也是这样呢...”
“呵,既如此,那便手下见真章吧。”朱吾世伸手便准备拍掉姜探雪的手,却被姜探雪反手给握住。
“我话还没说完。”
姜探雪继续说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朱吾世与姜探雪近距离四目相对,这双微醺的狐狸眼让朱吾世有些恍惚,听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熟悉的感觉,是...
...
时间回到片刻前。
宋植和危霆云并肩在庭院里走着,宋植不断地做着手势,正给危霆云临时恶补一些把妹的技巧,句句都是无良剑仙韩秀琛曾对自己用过的套路。
当然这些套路虽然用在自己身上时,就是抱琵琶进磨坊,对牛弹琴,可如果是辕靖公主那种未经人事的纯情少女,搞不好还真能赌一把。
危霆云全程弯腰,埋着个脑袋听,只感觉这辈子就算听他祖父遗嘱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听得频频点头。
“你确定你听明白了?”宋植看着危霆云眉头大皱的模样,心里感到一阵不妙。
我嘴巴都说干了,这你要是还能黄了,那你就不是这块料,老老实实回北境放羊吧。
危霆云啧啧了两声,回道:“说的太多,让本少主先消化一下。”
宋植也没急,这种事情毕竟是掌控不了的,说白了自己也是为了得到危霆云的赋才如此操心,至于他们能不能成,一切都得看天意喏。
毕竟二人的身份殊途,即便辕靖公主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有决心玩私奔这一招,但届时可否走出皇城...都未可知。
就在宋植思绪飘飞的时候,眼尖的他突然瞥到了远处的院中,正有两道人影在慢慢接近。
其中一人身材高挑,那头橘红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闪耀着荧光,分外惹眼,当即就让宋植脚步一顿,眨眼道:
“朱侯爷来了?”
危霆云也顺着看去,他不晓得朱吾世是谁,可却看清了另一道身影,咕哝道:“咦,探雪怎么半夜也跑出来了。”
接着宋植和危霆云默契的互看了一眼,便向那边悄悄的摸了过去。
绕过廊柱,他们的出现却十分不合时宜,此刻正是姜探雪凑到朱吾世的耳边低语的时候。
要命的是,这居然还是个绝命错位,男前女后,很难不引人遐想。
“我靠,这他娘的....”
危霆云第一个用大手拍住了嘴,接着狠狠的朝下巴的胡茬一拉,眼睛都快瞪圆了。
姜探雪是何人,那可是他危霆云苦舔十来年都舔不到的雪狼氏族公主,虽说自己早已放下了,清楚明白这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现在你这样做,这不是诛我的心吗,探雪!
十年了,连你的手都没让我摸过!而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子,亲的可是你的嘴!!
危霆云当下气冲冲的回头望去,就想问宋植这家伙到底是哪来的,却发现宋植此刻也正咬着大拇指,两条黛眉都快缠在一起了,白皙的脸颊透出一抹绯红,正在轻咦着:
“噫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侯爷.....”
而场中,朱吾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姜探雪却突然瞄到了这边,美眸微缩的同时立刻推开了朱吾世,向一边快速走了两步后低下了头。
被推开的朱吾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正欲皱眉发问之际,眼角这才也瞥到了不远处有身影向这边看来。
黑暗中是一个湛蓝双眼,满头辫发的高大男子,他的身后还躲有一袭白衣,正探出半张脸朝这边张望,二人表情都非常精彩。
朱吾世看清后也意识到了什么,古井不波的他面色也微微一变,埋怨的看了眼身后的姜探雪,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轻咳道: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植将手指从嘴里松开,赶忙摆了摆手道:“刚来,刚来,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哈!!”
危霆云则是打量着朱吾世,暗道这小子虽然人模狗样的,但做的尽不是人事,尤其是看到一旁姜探雪不自在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家伙是谁,大渊国人就是这么动手动脚的?”
朱吾世没有也不屑于对他解释什么,抬脚向前迈步,在路过危霆云的时候二人用肩膀暗撞了一下,冷眼瞥了眼危霆云,朱吾世径直朝宋植走去。
危霆云则是更气了,抬手就想给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一点教训,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探雪你.....你护着他?”
危霆云的语气如吃了老坛酸菜牛肉面,还加了两瓶柠檬汁伴着吃的那种。
姜探雪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你脑子坏了?我刚才那是在警告他!敢瞎说我打死你!”
而朱吾世也来到了宋植面前,轻笑一声问道:“何时回的京城?”
“额,回禀侯爷...今日方回。”宋植答道。
“方才与那位雪狼氏族公主私语了两句。”朱吾世突然说道,这看似一句简单的话,却无形中在澄清刚才的误会。
宋植摸了摸脖颈,颔首道:“额,雪狼公主嘛,说两句话那是自然不过了。”
姜探雪远远地站着,看到宋植和朱吾世走在一起后露出了沉思的模样,直到望见宋植瞄来,这才挤出一丝笑容,二者互相点头示意。
“随我来吧。”朱吾世说罢,便领着宋植离开了此处,不给姜探雪和宋植交谈的机会。
行走在鹿台前的广场上,月色凌乱空阶,鹿台的篝火汹汹,映出一片堂堂光亮。
“这二人,就是你曾提到过的那两位少主?”朱吾世仰着头看向星空,刀鞘在腰间摇摆,不时发出哐啷的脆响。
在宋植从北境回到京城的那一晚,曾在朱府和朱吾世谈过一次心,那时曾提到过姜探雪和危霆云,有帮助过自己。
宋植点了点头,轻叹道:“正是,他们虽算敌人...其实人都挺不错的。”
朱吾世闻言低头瞥了眼宋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低声道:“是啊,人只有立场之分,却始终难言好坏,本侯都相信你所说的。”
宋植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没想到朱吾世的心里,居然也能有这种想法。
“你腰间的剑,可是那三圣剑之一的承影剑?”朱吾世早已注意到宋植腰间乌黑剔透的宝剑,在夜色下,甚至难以看清。
“侯爷慧眼,正是承影剑。”宋植没有藏拙,看向承影剑的目光复杂,毕竟这是韩秀琛用命为自己讨要的。
朱吾世看着宋植沉默的眼神,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其实定仙山上发生的事,他从几日前入京后就已经听闻了,甚至亲自去了趟陛下那里询问,得知了事情的半角真相。
伴随着仙人陨落,大渊国的王道气运大折,而受到影响的可不止有阳狩夏夜长,更是皇室。
文成帝已然是强弩之末,只能隔绡传话,那日的鸿游殿内冷冷清清,朱吾世只感觉心有戚戚,一代明君即将就此谢幕,而能继承大统的...
不愿再去想这些事,朱吾世再次开口,这回口气变得严肃了一些:
“宋植,本侯能感觉到,你的实力已经很强了,即便是我在你身边也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势,这次的两国战斗事关大渊国威,你切不可心软,掉以轻心。”
宋植轻嘶了一口气,搓了搓手说道:“那个...其实侯爷,我好像..无需出战。”
“恩?”朱吾世停下脚步,似乎有些不解,但转念他又恢复了平淡,自语道:
“这样么....”
二人又并行了一段路后,朱吾世才停下了脚步,望向宋植说道:“本侯要登鹿台见司卿,就不同路了。”
“等等!”宋植突然开口,见朱吾世有些讶异,声音又低了下来。
“...侯爷就不想知道我得了什么机缘么?”宋植犹豫了很久,还是想把衔龙墓穴中的经历说给朱吾世听。
从大墓中走出之时,宋植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毕竟他得到的都是朱家前辈的馈赠,于情于理都该让朱吾世这个硕果仅存的后辈知晓,祖上发生了哪些事。
不过另宋植意外的是,朱吾世能注意到了自己的承影剑,也问了姜探雪危霆云二人,就是不曾问起自己机缘的由来,当下他只好主动提及。
朱吾世却摇头笑了笑,挥了挥黑袖道:
“修行之路,时也命也,何须多问,若是你的便只能是你的。”
见宋植一副沉思的模样,朱吾世拍了拍他的肩头,轻轻说道:“好了,我要走了。”
说罢朱吾世便转身离开,篝火曳野下,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宋植仰头轻叹了一声,目送着朱吾世走上鹿台后,这才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蹬、蹬、蹬
走上鹿台,朱吾世回首望去,晚风吹动眼角的橘红发丝,他闭上眼叹道:“这幻境,可不只有你一人呐....”
说到这朱吾世似乎联想到什么,睁开眼后目光闪动,此刻登高望远,再次看向了姜探雪的方向。
“...”
一阵沉默后,朱吾世慢慢收回目光,转身推开鹿台的大门,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法殿内灯火幽暗,主座之上立着一柄银色长枪,青织羽衣的裂狩余池心盘膝而坐,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了。
另朱吾世意外和震动的是,这位司卿大人的左手边,竟还有一人落座。
此人头戴束发金冠,面容冷峻,虽然今晚穿着一身宽松的绿袍,但那股英气和霸气仍然是掩饰不住,此刻望来,如龙虎之视。
他对着朱吾世点了点头,而朱吾世则是抬袖行了个晚辈礼,须知即便是面对霍渊龙这种天纵奇才,他朱吾世也未曾执礼。
只因眼前这人不仅天赋异禀,同时战功累累悍不畏死,死在他手中的妖物号称可筑一座山丘,实乃真正的万夫不当之勇,是大渊国的栋梁之才。
无双将军,何文展。
第二百八十八章 江雅臻的愁绪
朱吾世坐到了何文展的对坐,接着目光转向了主座上的裂狩。
察觉到朱吾世眼里的问询之意,不等裂狩余池心作答,何文展主动开口,他的嗓音清亮:
“我何家虽镇守南关,却仍心系北境之乱,既有此战振我国威,本将自当代表桂王麾下,赴京观礼。”
“今夜本将来此寻裂狩前辈交心,不曾想你们有约,若有叨扰,还请朱候爷见谅。”
朱吾世摇了摇头,裂狩既然默许了何文展留下,说明此间事话可与外人言,斟了一杯清酒后朱吾世抬袖向前:“将军言重了,不妨事。”
何文展也遥遥举杯,饮下身前的酒水。
司卿余池心这才开口,看向朱吾世道:“朱吾世,此番寻你来,便是关于这场大战。”
朱吾世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余池心继续说道:“其实这场战斗,一开始是定在仁王境的修士,甚至霍渊龙,何将军都已经知会了,只可惜北境并不敢接。”
“至于二品境的话....”余池心顿了顿,皱眉道:
“本座观察这些北境后起之秀,他们俱是七大氏族的后辈,都是神赋或尊赋暂且不说,并且北境人同人作战的本领显然比对付妖物更强,不禁让本座有些担忧啊...”
朱吾世点了点头,反问道:“那我大渊国出战的二品高手,都是些何人?”
“唉...这就是麻烦之处了。”裂狩余池心手指点了点木案,沉声道:
“我大渊人才济济,可惜恰逢这两年数名二品天才相继升阶,亦有不少人迈过了二十五岁,不再符合后辈的要求,因此我大渊的招募陷入了停滞。”
一旁的何文展也忍不住发问道:“那么,现在都是何人参战?”
余池心将身前的一个卷轴打开,这卷轴便被风儿托到了半空,任由朱吾世和何文展看去。
【朱吾世、夏息叶、江成颜、项鼎、谢染】
“这就是京城目前能拿出来的,五个符合年纪的二品神赋,你们也看到了,甚至凑不足七人。”
何文展拳头抵在嘴边,看着这五个名字若有所思,二品高手自然是不少,可是二十五岁以下,且是神赋的高手,那可确实是打着灯笼找,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朱吾世则是眉头微皱,他很想问为何没有宋植的名字,但注意到一旁还有何文展在,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这五人与北境人对战,胜算几何?”何文展笑着问道。
余池心知道这家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桂王大军远在南端,北方战事若起,再吃紧也轮不到他们上去送死,总结道:
“只能说,目前情势不容乐观。”
何文展再提议:“若朝廷需要,我军中倒有数位二品猛将,只是他们并非神赋,不知能否担此大任。”
余池心摇了摇头:“无寂岭到京城路途遥遥,即便此刻需要,赶来的时候大会也早已结束了,不过.....我们倒还有一个办法。”
“且北境已经同意了。”
朱吾世挑了挑眉,道:“司卿不妨一说。”
裂狩余池心看向朱吾世,伸出一根手指向前点了点:“那就是,将宝全部压在你的身上。”
“哦?”
束发金簪的何文展闻言,转而看向朱吾世,他自然也是听闻过这位陛下御封的王侯,虽是后起之秀但天赋异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如此大事,该如何系与他一人之身呢?
朱吾世显然也有些不解,莫非七对七变成了一对一?
裂狩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我们和北境商量的赛制分为两天,头天三场次日四场,每个人只能选择出战其中一天。”
“但胜负比的却并非胜场,而是看这一天谁能站到最后,中途赢者可以连庄,直到自己倒下,若两日的最后胜者皆为一方,那便是这方赢。”
“若两日双方各有一胜,则两日的最后一人约战一场,一战定胜负。”
朱吾世立刻明白了裂狩话中的深意,他是想让自己于某天的战斗站到最后,再与另一天的胜者交锋,若另一天也是大渊国的人赢下,那便结束了。
虽说这个赛制更加依赖两方的顶级强者,只是既然中途赢者可以连庄,那么就会存在弱势一方被消耗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
何文展显然也没意识到会是这么一个赛制,不禁笑道:“如此...会不会对朱候太过苛刻了,若侯爷前面的人没能耗费对面的体力,岂不是会更加吃亏。”
余池心点了点头,叹道:“所以才说,这是无奈之法。”
朱吾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抿了一口清酒,看着泛起的涟漪陷入了思索。
若今日没有遇见那个人,听到余池心这么说,自己恐怕不会把北境人放在心上。
“姜探雪...”朱吾世眼神微眯,默念着。
..
另一边宋植已经离开了妖狩司,因为自己的小院被征用了,他总不能去和危霆云这个北境人挤一张床,那像什么话,只好向客栈走去。
回到了这间客栈,他们一行人开的是三间房,夏息叶和苏伦分别一间,而江雅臻则和宋植一间。
其实宋植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回来,现在推门而入还略有一丝尴尬。
“咦....”宋植反手关上房门,四下望了望,却没有看到江雅臻的身影。
京城某处黯淡的城郊,紫襟红衣的倩影行走在无人的街道,空旷的小巷内夜凉如水,映衬出墙檐上睡猫的轮廓。
江雅臻借着月光,垂睑看向指缝间跳动的纤纤银篦,泛锈的首饰镶嵌着古朴的绿宝石,在黑夜里显得优雅而神秘。
“......”
她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良久以后才将之收入袖中,仰望星空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的脚步也停下了,眼角余光下意识向一旁看去,不知何时那罗刹眼已经显形,紫色的眸子暗沉幽幽,令人心生敬畏,冷冷说道:
“你为何知道我在这?”
..
哒、哒
一阵脚步声从暗巷中传来,从巷子中走出的是一名身段修长的男子,他满头棕发柔顺披肩,相貌阴柔,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令人不敢直视。
“我这个做兄长的,知道妹妹在这,不是很正常么。”男子笑了笑,他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慢慢走到了江雅臻的身旁。
他便是东神族此次的代表,瞳狩江无愧的亲子,江雅臻同父异母的哥哥,江成颜。
江雅臻眼都不抬一下,似乎是极度不想看这个人的面容,语气冰冷:“叫我来,究竟干什么?”
“干什么....”江成颜说话间用手去撩动江雅臻的发梢,被江雅臻立刻侧身躲开。
见到江雅臻如此抗拒的模样,江成颜故作无辜的摊了摊手道:“阿臻,这么警惕干什么,我们可是兄妹啊。”
听到兄妹二字,江雅臻立刻柳眉倒竖,厉声道:“不准叫我阿臻!你找来,究竟想说什么?”
扣了扣自己的脸颊,江成颜的眸子中红光暗盛,叹道:“都是一家人,你看你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亲自来找你,自然是想要你回族中。”
“呵...”江雅臻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兄长,加重语气说道:
“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是不可能回去的,这样的家族,我宁可死在外面,也决不可能回去!”
说罢江雅臻不再废话转身便走,只是眼角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后方,她知道自己如此做后,凭对这位兄长的了解,他极有可能会下强手....甚至想动手杀了自己。
不过江成颜虽然眸光冷冽下来,却并没有动手,待江雅臻又走了几步后才大声喊道:
“喂!你那丫鬟阿竹,不打算管了么?”
江雅臻闻言脚下果然一滞,接着慢慢转过头看来,她的紫眸暗沉,杀气如冰,一字一顿的反问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她这次从东神族出走,便是因为阿竹无意间偷听到了什么,给她提前通风报信了,否则...
如今阿竹被发现,让江雅臻内心猛地一咯噔,知道不妙了。
“啧,别这么大火气,没把她怎么样,另外.....”江成颜随手丢出了一个信封,被江雅臻伸出两根手指给稳稳捏住。
“这是祖父给你的信,没事就打开看看吧,他老人家想你了。”
说罢,江成颜嘴里嚼着什么东西,最后随意打量了一下江雅臻后,轻笑一声收回目光,退回了暗巷之中,消失无踪。
待他走后,江雅臻的杀气才收敛了起来,凝神看向手里的信封却没有打开,而是放在心口,似乎陷入了犹豫。
最后她也慢慢转身,匆匆离开了此地。
风吹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待得此地寂寥之时,另一道人影才从窄巷中走出,遥望江雅臻消失的方向。
他金色的眸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最后嘴角缓缓一勾,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来帮你一把....”
回到了客栈,江雅臻看到坐在床榻上打坐的宋植,目光才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宋植也察觉到了动静,睁眼望来:“阿臻,这么晚了,你方才去哪里了。”
“我去...散了个心。”江雅臻说着,坐在了宋植身侧,侧目看向窗棂外的月亮,今晚是满月,寓意着空明且美好。
“今晚的月亮...好圆呀。”江雅臻耸了耸肩,感慨道。
宋植闻言也向窗外看去,今晚夜朗气清,万里无云,星空拥簇着圆月,意境不输给北境的银河。
只是....宋植看向身边的江雅臻,总感觉她和往日有些不同,怎么今天的她有些小女儿做派呢?
“阿臻,你有什么心事么?”宋植好奇的问道。
江雅臻低下了头,半响后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宋植,反问道:“小植,我一直很好奇你这么温柔的人,出生会是什么样的呢?”
听到这话,宋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颈,抿抿嘴想了想,赶紧摇了摇头:
“我啊...我好惨的,你看我都从来没有提过家人。”
这话倒没说错,自己的身世便是如此,莫说家人了,就是族人都只剩下一个姑姑了,连留守儿童都算不上了属于是。
“这样啊....”江雅臻摸了摸宋植的手,似乎想给予宋植一点安慰。
她抬起头,长叹道:“唉!其实有时候家族,并不是归宿,起码对于我这种....”
江雅臻欲言又止,却让宋植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对了阿臻,一直没有问过你,你为何不待在东神族呢?”
江雅臻转头看向宋植干净的目光,不由笑了笑,却答非所问:
“小植,其实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能穿自己喜欢的衣裳,可以选择和不累的人相处,不像我...空有人间自由身,却非人间自由人...”
说罢江雅臻双手掩面仰面倒在了床上,唇边微笑仍旧,可宋植却看到了她眼角的泪光:“今天我是怎么了,怎么说这么俗的话...哈...”
宋植眨了眨眼,主动将手搭在了江雅臻的小臂上,轻声道:
“世间万般讲理与不讲理,终归会落在一处,你心安处即为乡,若觉得家族不喜,就离开吧。”
江雅臻沉默了,过了一会后将手拿开,一张泪眼朦胧的俏脸看向宋植,问道:
“我还有选择么?”
宋植虽不知道江雅臻指的究竟是什么,但还是肯定的说道:“当然有,你还有大把的时间。”
江雅臻闻言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接着晃了晃,在月光下是如此的不羁,宋植这一瞬间突然领会到了江雅臻的女人味,这是一种骨子里的美艳,却常年被积压从未外露。
“如若有选择...”江雅臻自语道:
“那么我想变成一棵树,我开心时,就在秋天开花,伤心时,便在春天落叶...”
宋植看着她刚振作起来,就这么悲伤,于是开口道:
“依我看,不如就做一阵风吧,有温柔亦有英勇...”
“风...”江雅臻转头看向宋植,笑着点了点头:“好像也不错?”
宋植见她心情好了些,也放下了心,最后认真的叮嘱道:“哪天需要我的时候,千万不要说反话。”
“好。”
一个约定,在月光下悄然绽放。
待宋植重新闭目打坐后,江雅臻坐在床脚,重新掏出了那没银篦,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有些人事,只适合相遇,不适合拥有....”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参加选拔赛
次日一早,宋植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恩?”
推开门看着比自己还矮大半头的夏息叶,宋植有些犯迷糊,不知道这小妮子怎么天刚亮就来敲门了。
夏息叶将头从宋植臂弯里向房里探了探,美眸微睁道:“你们怎么还在睡觉,不去皇城啦?”
皇城?
宋植还没搞清楚情况,将手臂向上抬了抬,反问道:“啊...为何要去皇城?”
见夏息叶一脸懵的模样,她身后的苏伦眼睛一转向前半步,问道:
“莫非...二位没有收到皇城的御柬?”
“御柬?”宋植眉头微皱,他可没听过这一茬。
“御柬自然是收到了。”江雅臻此时走了过来,她指尖捏着一扇金色的薄纸,走到了宋植的身边,将之递了出去。
“昨晚有人将之放在窗台,我便将之收好了,应该是给你的。”
宋植接过薄纸,还未看字迹,就先看到一个大大的龙玺印章,看来正是大内的高手所放的请柬。
“逢两国战事将起....”
将金纸放下,宋植目光若有所思,看来百姓们高兴的还是太早了...
大渊国竟然连七个神赋的二品俊杰都凑之不齐,这御柬上的内容正是广邀在京的二品青年高手前往皇城比武,以决出最后两个名额。
作为审核,五个已经在名单上的高手也必须去到皇城观礼。
宋植单手将指尖金纸折叠,心里却暗道不妙...须知危霆云可是对自己说,他们北境这次阵容强大,连他都算不上主力,是抱着必赢的目的来的。
而且有姜探雪在....
想到监正说过自己可以不用出战,但却又送来了御柬,想必是陛下的圣意了...
“那就走吧,一起去!”
就这样,一行人向着皇城而去,即便没有收到御柬,可若觉得自己有实力够资格,也可去角逐这个名额,因此这些收到御柬的人,很多都带上了同行的朋友。
若能入七人之列那可真够吹一辈子了,要是再取下一两场胜利,那绝对是百姓讴歌的对象,莫说青史留名,总之名扬天下是没得跑了。
因此江雅臻和苏伦随着入宫之时,守宫门的太监都没有阻拦,只是问了他们的出身,不是北境奸细即可,大渊国此刻正是需要这些人才的时候。
不需要侍卫领路,宋植几人跟着稀稀散散的人流,朝着内门走去,穿过皇宫第一道内城墙,没有再向内城进发,而是沿着一条小路走去。
小路蜿蜒曲折,两侧是高耸的城墙,即便宋植几人的脚力不俗,仍然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尽头。
其实大家都能猜到这条路去通向何处,因为抬头便能看到越发宏伟的远古神树,果不其然,路的尽头便是古树之下。
只有站在这里,宋植才能感受到这棵树为何有堪称顶天立地的伟力,无论是谁站在它的下方,都如蝼蚁一般渺小,随便一截裸露在地表的树根,都比皇宫内最宏伟的大殿还要绵长,几入云中的树杈翠绿盎然,树叶随风儿旋转零落,即使站在树下,那股清香仍然沁人心脾。
而盘绕的数根间,架有一座巨大的平台,由金龙浮雕的护栏包围,大气磅礴,贵不可言。
此刻已经有不少身影正在上面走动。
宋植暗暗惊叹后,便抬脚向着那座高台走去。
夏息叶这是第一次进宫就来到了这种禁地,不禁也被震住了,她边仰头看着‘参天’大树,边拉扯着苏伦的衣角问道:
“师兄师兄,这儿是什么地方,竟然比定仙山巅还像仙境。”
这天下仿佛没有苏伦不知道的事,他当即笑着解释道:“这儿是大渊国皇室的祭坛,是祭祀先祖英烈,消灾祈福和每年皇室族会所用。”
说话间他看向了祭坛,视线停留在中间架起的石台后补充道:“看这样子,恐怕届时交战的场所便是此地了,倒也符合此战的水平。”
说话间几人登上了皇家祭坛,祭坛边缘连着皇城最边缘的一座大殿,似乎是观礼的地方,此刻已经有不少身影在上面端坐,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宋植没有看到监正和文成帝,但却看到了一个他最想看到的人物。
辕靖公主,萧筱!
此时的辕靖公主正躺在殿上的木椅上,用手捻着绿葡,百无聊赖的望着下方,她的身边还有正襟危坐的太子萧真,和二皇子萧念河,至于其他几位皇子,并没有看到踪影。
他们的后面,便是以丞相司徒元策为首的几位朝堂大官,宋植眯眼一看,那司徒殷也在其中,只不过是侍立在丞相身侧,并没有位置坐。
宋植嘴角露出一抹轻笑,既然公主今日在这,那么事情就可以顺利进行了....
夏息叶作为大渊国先发五虎之一,自然是被领到了她该去的位置,而宋植和江雅臻则是要去和那些散修站在一起,等候比试。
“那个,在下对此战并不感兴趣,就不去添乱了,二位麻烦待会替我对息叶传个话,我在台下等她。”
苏伦突然止步对着宋植二人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宋植有些惊讶,反问道:“苏兄的实力虽然在下暂且看不透,但一定不会差,为何不去试一试,为定仙山争口气也好。”
苏伦赶忙摆了摆手,讪笑道:“宋大人谬赞了谬赞了,和您二位比尚有不如,就不上去献丑了,在下先行一步,祝你们好运。”
说罢,苏伦便向台下急匆匆的走去,没有停留的意思。
宋植奇怪的望着他的背影,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朝这边望来,转过头去,原来是那座大殿上司徒殷的目光。
这小子站得高看的远,没想到给他先瞄到了,司徒殷和宋植对视了一眼后,便附身在丞相司徒元策耳边说了什么,丞相便也跟着望来。
宋植却收回了目光,与江雅臻一道向人群走去。
在场的约莫有七八十人,但受到御柬的最多也就十来号人,之所以都请进来,自然是因为要扩大基数,方便筛选。
因为规则很简单,想要争夺这最后两个名额的话,必须面临两个选择。
一:连续斗败五人,再去挑战五大高手中的一位,只要坚持一段时间不落败,便算有这个资格,视人数再做观望。
二:直接挑战五大高手,胜,则直接获得资格。
宋植他们来的并不早,此时场中的擂台上血迹斑斑,已经斗了许久了,可始终没有一位能连续守住五擂的人出现。
想想也是,敢来到此处的谁会是泛泛之辈,真想一口气不喘连续赢下五场,简直是难如登天。
宋植抱胸凝望,心里却在思索着自己要不要上场......监正似乎并不想让自己抛头露面,但陛下却给自己送来了御柬,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若自己上,赢下五场?
宋植眼神一扫,一个一个上的话,赢下剩余的所有人他都有信心。
趁着这个功夫,宋植的目光眺望向远处,擂台的边缘有个遮阳的回廊,此刻五道身影在那盘坐看着场内,神色各不相同。
他们便是等候挑战的名单内五人。
项鼎正侧趴在地打着哈欠,他虽然参军入伍,平日行事低调,可却是货真价实的神赋后代,天生神力根骨奇特,二品境内可谓横行无忌,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夏息叶则是【尊赋:阳剑】的传人,虽是一介女修传承不了夏夜长的功力,却也是早早练成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其剑法配上这种尊赋,当真难求一败。
正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朱吾世更不用说了,作为陛下即位来唯二亲自册封的王侯将相,这次两国交战的结果如何,就全指望他了。
至于另外两位...
其中一位是光头蓝衫,却面容清秀的男子,和朱吾世一样他眼眸紧闭,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另一位则是棕发披肩,面色阴柔的男子,他是五人中看向场内战斗最认真的,瞳眸是异常的暗红色,淡漠的眼神让宋植心里没由来的一阵不爽。
来之前宋植已经知道这二人的名字,谢染,江成颜。
察觉到那男子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宋植悄无痕迹的收回目光,而江雅臻这时开口了:
“小植,你急么?”
“什么?”宋植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急的话,我先上了。”说罢,江雅臻便向前走去。
宋植听这话还以为她要上茅厕呢,接着才反应过来江雅臻是要上擂台,这也太突然了吧??
循着江雅臻的目光看去,擂台之上正有一人刚刚赢下了胜利,场下的众人似乎也有些惊讶,宋植耳朵微动,才知道原来这人已经赢下了四场。
就差最后一场,他就有挑战的资格了。
当看清这人的长相后,宋植眼睛微眯,原来如此....
这人同样拥有一双猩红的眸子,只不过不是江成颜那般深沉的酒红色,此刻他一脚将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对手给踢飞下台,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光,他的同伴刚忙在下面给接住,对他怒目而视。
这男人见他的伙伴瞪着自己,不仅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大步向前来到擂台的边缘,蹲下指着他们的鼻子邪笑着骂道:
“有功夫在这瞪你爷爷,没种上来受死?呸!一群废物!”
他往下吐了一口痰,气焰极度嚣张,见一时没人再登台,仰头大笑道:
“老子是东神族江旭,哪个敢上来挑战,如若不敢,敢问在下是否能直接挑战上面的五位?”
宋植瞥见远处江成颜嘴角的淡笑,跟着不屑的摇了摇头,难怪这家伙看的这么认真,原来是在等下面的族人。
这江旭若再赢下一场,去挑战江成颜的话,江成颜势必会放水,只做些表面功夫放江旭轻易过关,如此一个名额便手到擒来。
可偏偏这江旭的实力确实很强,加上他的手段实在残忍,根本就没有点到为止的概念,逮到机会就下死手,一时间未上场的众人都在心里盘算,这么一场死斗划不划得来。
很显然划不来,所以江旭才如此跋扈,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当然,世事无绝对,在他的笑声中一道身影缓缓走上了高台,正是闲庭信步的江雅臻。
江旭余光瞥见有人来了,慢慢敛起了笑容,他冷眼看去,脏话瞬间已经到了嘴边:“哟,还真有他妈不怕死的,让老子....”
不过当他看清江雅臻的模样,不禁愣住了,眉头大皱道:
“小姐?”
江雅臻将头发慢慢捆起,随口嗯了一声,抬眼望向他问道:“怎么,你话喜欢说一半?”
江旭上下打量着江雅臻,当他看到这双紫眸就已经确定了江雅臻的身份,即使东神族内男尊女卑,但这毕竟是小姐,他当下有些拿不准,只好转头看向远处的江成颜。
江成颜此刻的脸色也冷冽的不行,他看到江雅臻上台就心知不妙,这妮子是在恶心他呢,偏偏这个时候上来。
让她下去?
以她那脾气,断然不可能,那么只有...
江成颜目光扫向江旭,闭上眼后微微点了点头,江旭顿时心知肚明,转过头面向江成颜。
“呵...小姐,你我本同族,大可不必如此。”江旭笑道:
“依我看小姐你还是下去吧,你怎么会是我的对手,这不是还有一个名额吗,有机会。”
江雅臻挑了挑眉,她精致的面容露出一抹讽意,淡淡的道:“开始了么?”
“一直都是开始的。”江旭知道江雅臻是不会下去了,他干脆也不装了,托大的摊手笑道。
唰!
只见江雅臻的紫眸绽放,数盏光戟从她的身前刺出,而她的身影同一时间如炮弹般射出,化为一道紫色流光俯冲向前。
没预想到江雅臻动作如此迅捷的江旭此刻只来得及后退,这也是最明智的决定,他的红瞳也开始绽光,修罗眼生效。
不过他刚一退后便感到浑身刺痛,紫色的荆棘花不知何时布满了他的退路,将他的后背和脚板刺出了层层血口。
且地上生出了无数的鬼手将他的脚踝给牢牢抓住,并向他的全身爬去,企图要将他拉入地狱。
“修罗眼:焚天火!”
怒火中烧的江旭,浑身绽放出血气凝结的火焰,将这些晶体给磨碎开来,他的手中也凝结出一柄红色长矛,仓促的挥动击散那些随后而至的光戟。
不过也因为反应慢了一步,最终还是有光戟刺中了他,将他的身体给打的踉跄不已,本就经过几轮战斗的他顿时口吐鲜血。
“修罗变,四臂人王!”
刹时间他的身后又凝结出两双光臂,双手合十后一座金钟罩便浮现而出,将地下涌出的无数鬼手给镇压住,稳住了阵脚。
趁这空隙他则是又凝出一根长矛,双手持矛寻找着江雅臻的踪迹,却发现江雅臻除了发动术式中途没有接近,而是站在不远处的鬼手池林外看着他。
“恩?”江旭来不及高兴,只见江雅臻缓缓抬起了手臂,五指朝下冷冷的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接着场外传来一声大喊:“住手!江旭输了!”
江旭眉头顿时大皱,自己明明顶住了攻势,但说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成颜,他自然不敢出声反驳。
他方才抵挡江雅臻的术式不知道,但场外的人却看得很清楚,江雅臻急速围绕着江旭周围游动,似乎在布什么阵法。
江雅臻瞥了眼场外的江成颜,冷笑着低语道:“晚了。”
“就遵循心中的恶念,用欲火燃烧自己...罗刹瞳秘义!”
“无邪之地,天魔降伏!!”
第二百九十章 又是当媒婆的一天
“天魔降伏!”
伴随着江雅臻的轻叱,鬼手所化的沼泽顿时疯长,无数手臂从地上探出向江旭身上的护体金钟抓去,发出刺耳的划拉声。
而那些荆棘藤蔓则是将金钟给牢牢缠绕住,如蛇蟒般要将之绞碎。
江旭见状目光急急扫过,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便放下心来,这声势看着浩大,可仍难破除自己的金钟咒,正所谓声音大雨点小。
他将手中两柄长矛拍在一起,化为一柄更加凝实,带着火焰的的血矛,另一只手向上一抬,护住周身的金钟咒愈发扩大,将周围的邪祟给推开。
接着他血矛向后一扬,整个人气势瞬间拔高,摆出要向前冲的姿态,嘴角咧道:“小姐,就让我给你演示下修罗与罗刹的不同吧。”
“真正的实力,不是依靠这些魑魅魍魉,而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江雅臻冷笑的神情,接着他的耳边隐约听见了人们的惊呼声,预感到哪里不对的他低头望去,身上不知何时燃起了暗紫色的火苗。
紧接着,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身边的场景开始支离破碎,耳边的惊呼声也愈发清晰,他感到一阵清风吹过,自己不知何时已倒在了地上。
身上无处不是焦灼的味道,江旭看着自己焦黑肉红的手掌,撕心裂肺的疼痛也随之而来。
“啊!!!!!”
在他和江雅臻的中间此刻还有一人站定,裂狩余池心回头瞥了眼烧成炭人的江旭,袖袍微抬挥了挥。
立刻就有数名御医走上了擂台来到江旭的身边,见这家伙还有力气惨叫,便将浑身泛着焦臭味的他先给抬了下去。
余池心这才看向前方的江雅臻,眉宇间露出思索的神色。
而台下的宋植与其他人一样都很惊讶,这江旭方才用完术式后身上便突然燃起了大火,那金钟罩自然也散去了,可他不仅没有去灭火,反而任由铺天盖地的鬼手藤蔓将他给缠绕,仿若睡着了一般。
若不是裂狩及时出现,大袖一挥将江雅臻的术式给打断了,恐怕江旭很快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是幻术么...宋植手指轻轻叩打着剑柄,这火焰的威力未免也太惊人,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对上了这招,有办法破解么。
余池心站在被熏黑的光滑石面上,这擂台是用西北日月潭的千年玄水岩所铸,足以承担一品高手的战斗余波,水火不侵,却被烧出了痕迹。
“东神族的女人...”余池心冲着江雅臻点了点头,道:
“本座已经不知多久未曾见过罗刹眼了,没想到今日竟有东神族的女子觉醒了罗刹眼的秘义,实在是桩奇事。”
作为妖狩司卿,他显然知道大渊国很多秘闻,对东神族这个大族自然也非常了解,也正因如此,当看到江雅臻出现在此地,他才会感到讶异。
“你是江无愧的女儿?”余池心问道。
江雅臻颔首,江无愧便是她的父亲瞳狩,而瞳狩自从西部归族后一直饱尝诅咒的折磨,终究是逃脱不掉命运的惩罚,恐怕很快就要...
“原来如此...”余池心踱步到了江雅臻的身前,低声道:
“罗刹眼倒勉强算是神赋,既已觉醒了瞳术秘义,那便暂定你为第六人吧。”
江雅臻闻言却没有露出喜色,而是声音平淡的反问道:“司卿大人,若要得到资格,不该有场比试么?”
余池心眉头一皱,既已让你入了七人之列,你还要比什么,于是问道:“你要和谁比?“
“和他。”江雅臻抬手指去,神色平静。
裂狩循着她的手指望去,她指的赫然便是檐下漠然伫立的江成颜,江成颜此刻倒也没有因为江旭重伤而冷下去,反而恢复了那抹不自然的浅笑。
“阿臻!原来你的罗刹眼已经觉醒了,实乃我东神族的幸事,为兄为你感到高兴,那便来吧!”江成颜状若大度的喊道。
宋植细细观察下,竟发现这个人真的在高兴,看不出一点恼怒的模样,明明刚才还在暗戳戳的让江旭给江雅臻一个教训。
江成颜身边其余几位天骄也都注意过来,谢染和朱吾世俱睁开了双眼看向场中,挑战者终于出现了么。
项鼎见朱吾世睁眼了,赶忙挪了挪屁股凑到一边,低声笑道:“朱兄,这江家人现在是唱哪出戏?看这架势不像是在放水,倒像是在内斗。”
朱吾世看着场中的江雅臻若有所思,在云雾上的老道观时他们曾并肩战斗过,甚至在自己佩刀被夺,初尝败仗大受打击的时候,江雅臻替自己拦住了那老道士。
“没有刀,你就不会战斗了么?”
这句话,朱吾世一直记在心里,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这个场合。
瞥了眼不远处的江成颜,朱吾世摇了摇头道:“修罗眼虽比罗刹眼的术式更为霸道,不过事在人为,本侯敢说江成颜不一定会赢。”
“真的假的?东神族的罗刹眼不就是个.....”项鼎欲言又止,总之不太相信。
朱吾世没有再说,他还记得那个雨夜江雅臻和老道士拼到最后也没有妥协,当下轻叹了一口气,默默收回了目光。
而大殿的看台上,同样不乏对这对东神族兄妹之争的议论。
萧念河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瞟向下方随口说道:“这江家小姐未免太不知轻重了,恰逢北境大敌当前,竟对自己的族人也下此毒手。”
一旁的司徒殷立刻符合道:“二殿下说的是,司卿大人都放话了,这江雅臻还要去挑战,几可称为居心叵测了。”
太子萧真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此言差矣,东神族是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么?”
“本宫倒觉得,这江雅臻未必没有胜算。”
萧念河眉头一皱,心想这太子真的什么事都要跟自己杠,揶揄道:
“东神族历史绵延两千年,兄长可曾听闻过有哪位罗刹眼的强者出世?修罗瞳与罗刹眼之分,早已是定数,岂有说变就变的道理?”
夹在中间的辕靖公主捂着耳朵,装睡都不成,于是干脆起身离开了阁楼,不想再听两个兄长无休止的争吵了。
太子萧真只是冷笑一声,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端坐的司徒元策,问道:“丞老,此事你怎么看,”
司徒元策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浑厚的嗓音响起:
“臣只看到,人族的悲哀。”
太子和萧念河相视一眼,皆淡漠的移开了目光,没有再互呛。
此刻场中。
裂狩摇了摇头,没有犹豫就直接否定了这场比斗。
江雅臻觉醒了罗刹眼,但刚才与江旭的比试已经能看出她下手无度,若没人阻止必是朝着死斗去的,而江成颜可不是普通的修罗眼,他同样觉醒了秘义。
这二人斗起来,怕不是和北境大战还没开,就要先双双折损了,现在可不是给他们发泄私欲的时候,有什么要解决的,赛后再说。
“无需再议,若没有其他人选,你便是七人之一。”裂狩没有给江雅臻机会,直接带着她飞下了擂台。
对于无法和江成颜正面一战,江雅臻心中多少有些不满,但这毕竟是朝廷说了算,她也只能接受。
不过下台后,她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宋植的影子。
因为就在片刻前,宋植注意到辕婧公主打着哈欠离开了看台,似乎是向宫里走去。
大殿后的小路直通皇城内宫,今日有精兵把守,以防那些云集而来的二品俊杰乱走动,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辕靖公主走在灰砖砌成的御道上,将腰间的束带给抽下一条,随意的抽打着路旁瓦缝间探出的长草,一脸的哀愁。
“你说,大哥二哥为什么能一天吵一百句,从早上吵到晚上也不带停,有意思么?”辕靖公主萧筱看向一旁,嘴里咕哝着。
“...”她身侧的女侍从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一身戎装腰佩御刀,低头不语。
这是公主的贴身侍卫,也是宫里少有的一品女性高手,她突然面色一变,扭头看向她们的身后,不知何时竟有一人靠到了近前,而她居然离到五十步才注意到。
“站住!“她横移一步,出声警示道。
来人正是宋植,他此刻已经套上了自己的官服戴上了官帽,加上一张‘难生恶意‘的面容,那些守卫面面相觑,听完宋植的‘本官有要事!‘后,便没有拦下他。
宋植见有人护法,赶忙拱手道:“下官礼部员外郎宋植,有要事求见公主殿下。”
辕靖公主闻言转身,当她看见宋植的面容时,顿时一愣,接着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宋大人!”
她小跑上前,越过自己的侍卫,来到宋植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兴奋道:“宋大人今日怎么进宫了,也是来看热闹的么?”
“啊...非也。”宋植将自己的胳膊稳住,小声的在公主耳边说道:“公主,下官这次特意进宫,是给你带好消息来啦。”
“好消息?”萧筱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宋植纤细的手指在萧筱手背上写了什么,接着立刻捂住萧筱要惊呼的嘴,点了点头。
“那人来了???”萧筱低声问道。
宋植点了点头,用手暗暗向一旁戳了戳,萧筱顿时领会过来,这是要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梅姐,我和宋大人有要事相商,你先去别处转转吧。”萧筱转身对自己那侍卫随口嘱咐了一声,不顾她微抬的手,拉着宋植就往走小跑而去。
一路跑到后花园一处无人的别苑,萧筱才停下脚步,问道:“宋大人,那人是特地为了我而来么?”
上次在天宝古物,宋植已经给她讲过危霆云这个人,当然为了撮合他们俩,尽量美化了危霆云的形象,而辕靖公主自然也知道这是个北境人。
“额...正是!”宋植郑重的点了点头,可能开始不是,但是现在自己给危霆云说了媒后,那便是了。
萧筱双手叉腰,感慨道:“宋大人说的果然没错,这北境人胆子也够大的,竟然真的敢来京城。”
“他不仅来了京城,还是北境的七大俊杰之一。”宋植适时补充道。
“七大俊杰?”萧筱鼻尖一皱,问道:“怎么又是打打杀杀的,这家伙不会是为了打架来的吧?”
宋植摇了摇头:“他是氏族之子,实力强劲,此番被选上也是无奈之举,其实...其实..其实他非常爱好和平,且下官已经与他说了关于公主的事,他非常憧憬。”
萧筱闻言脸颊一红,这些都是她私藏的风月小说中的事,没想到情情爱爱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么...
“那,那你是怎么形容我的?”萧筱紧张的问道。
宋植左右看去,确定无人偷听后压低声音道:“公主,你是不是真的想私奔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给公主说媒,在神赋的诱惑下自己倒是敢,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若公主真有意倒还好,若只是说说笑笑,岂不是让危霆云陷入了难堪,甚至危险之中。
所以宋植必须问清楚,辕靖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筱也同样压低了声,面色认真道:
“本公主说过,私奔绝非儿戏之言,父皇病重已有殆驾之兆,两位皇兄现在争得不可开交,令我心忧意乱,无论将来这皇位由谁做,我这个长公主都将会照例下嫁人臣,作为新帝登基的厚礼,你说这样数着日子的人生,有何意义?”
宋植微微颔首:“下官明白了。”
从辕靖公主的语气中,他听出了决然之感,看来深宫高墙终究锁不住一颗自由的心,有些人向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而有些人则只求一世逍遥,辕靖公主便是这样的人。
宋植于是继续说道:“臣虽跟他提了公主,却只说是京城与臣交好的富家千金,怕提及公主的万金之躯,会让他望而却步。”
辕靖公主抿了抿嘴准备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宋植说的有些道理,毕竟有资格提迎娶公主的世家,天下屈指可数,北境人更是无从谈起。
“那岂不是....”
“诶,无妨。”宋植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公主附耳倾听,低声道:
“咱们到时可以这样...”
第二百九十一章 教出小茶杯
瓦墙内花雨纷飞,瘦红翠绿的院落之中,两道身影站在亭内窃窃私语。
“公主,臣之所以不告诉那人你的身份,是怕公主的身份过于尊崇,任谁都会未战先怯,呐,公主你也知道的,敢同你行私奔之事的人,这胆子大不大,很关键的啦。”
辕靖公主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向一旁走了两步,深以为然的答复道:“你说的有些道理,若没这胆子,反而会暴露本公主的想法...”
她回头问道:“宋大人你方才想说什么。”
宋植也走了过来,看着满园花香姹紫嫣红,掩袖道:
“臣谏言,届时安排公主与那危家少主相见时,公主当珍惜这层伪装,让那人真的挂念住你,由此,慢慢增进感情。”
辕靖公主脸颊一红,低头问道:“大人请细说。”
“就是....”宋植晃了晃肩,对着辕靖公主眨了个媚眼,可看到辕靖公主美眸微睁,绯红的模样,顿时眉头一皱。
完了,这妮子完全没入门嘛。
那么多小言情都白看了?
“来,公主,我教你如何勾,哦不,如何让一个男人迅速爱上你。”
宋植说话间将礼帽摘掉,接着扎了一个高马尾,轻咳一声道:“从现在开始,公主你将我想成那人便好。”
上前一步,宋植随手撩起了公主的秀发,学着危霆云的口气说道:“哟,你很漂亮嘛。”
“放肆!”辕靖公主涨红了脸,羞怯之下大喊道,把宋植都吓了一跳。
所幸附近并没有人,公主的侍卫守在了远处。
“啊,宋大人见谅,本公主还未习惯...”公主一手捂着嘴巴一手向前探,示意宋植不要介意。
宋植摆摆手示意没事,心里却在腹诽,公主未经人事,还是太过于生涩了啊...不过危霆云那家伙也算纯良,相信不是个坏男人。
“无妨,公主不如这样做。”
宋植娓娓道来:“作为千金小姐呢,公主不可再像平日一般大大咧咧,挥着袖带抽草叶这种事肯定是不能做的,咱要端起来,起码要学会装矜,让他看到我大渊女子的魅力所在。”
“装矜?”公主不解。
“对,就是装作矜持,欲拒还羞这样...公主你明白吗?”宋植眨着眼问道。
“我好像...明白了。”公主颔首道。
“来,那就矜持一点。”宋植说话间后退一步,没再伸手撩起公主的发丝,而是压低声音道:
“大渊国的姑娘,初次见面,在下危霆云,百闻不如一见,姑娘你果然生的不可方物....”
辕靖公主这回倒是没有出声训斥,只是整个人木讷住了,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宋植见状,只好两只手往脸上一摇说道:“笑呀,公主你得嘴角含笑。”
辕靖公主闻言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把宋植都看尬住了。
“恩......”握手成拳放在嘴边犹豫了会,宋植觉得形式有些不太妙。
自己在危霆云面前把公主都吹成花了,如果到时候二人碰面公主像个木头人,得知身份后别说私奔了,就怕危霆云连夜背着族人先逃了。
既然如此,只能这样了么...
宋植轻叹一声,接着将头上的发簪摘掉,用力的甩了甩长发,如一道黑色的瀑布旋动,带起香风。
将头发往后捧了捧,宋植站到了公主的身侧,说道:“公主跟着臣做吧。”
“哦,好。”辕靖公主乖乖的站好,等着发号施令。
“那第一步呢,自然是笑容,所谓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这点是没错的。”宋植说话间低下头,再抬起头时转眄**,丹唇外朗,含辞未吐却芳泽无加,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令人心头荡漾。
宋植敛起笑容,抬手道:“公主,您试一试这么笑。”
辕靖公主顿时感到压力山大,她也生的美艳可人,但与眼前这位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的宋大人相比,那可真是颇有差距。
宋植见辕靖公主始终笑的做作,这样反倒会起反效果的,所谓装矜,要的就是一个自然,让男人根本看不出来,可谓是凡人都能用的魅术。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要加点动作?”宋植想着,于是再次走到了公主身边:“公主随我加些动作,可能会好些。”
接着宋植头侧向一面,将两只手掌给叠在一起下沉,眼神向下...
“膝盖微微内扣,对~”
宋植摆出了一个欲拒还迎的姿势,柔情绰态,媚于语言,随意一个抬头都让人心生念想,不过当他看向公主的时候,却发现公主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宋大人,这个姿势是不是多少有些....”辕靖公主也发现了不妥,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个大鹌鹑。
这可把宋植难倒了,自语道:“不对呀,前世都是这么演的啊...”
宋植接着尝试,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茶道都尽皆传给了辕靖公主,这一传就到了晚上,辕靖公主虽然生涩,但好在长得不错,终于还是入了门。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小茶杯,宋植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才能留住那危霆云的心,自己的任务才能完成。
时间已经不早了,辕靖公主也得回府歇息了,宋植便告退欠身折返而去。
临别之际辕靖公主的语气都变了,从大大咧咧变得软糯清缓,让宋植分外欣慰。
离开了皇宫,宋植走在皇城前的大道上,这条道一直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直向南走到坊市才会热闹起来,所以显得有些昏暗。
“恩?”
宋植脚步慢慢放缓,最后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是何人在跟踪我?”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响起,接着一道身披红衣,棕发披肩的身影从身旁的空院中走出,宋植看到他这阴柔的面容,顿时更为不解。
这不是那位东神族世子,江成颜么,他为何要拦下自己。
江成颜嘴角带笑,暗红的眼睛却如蛇般阴冷,他放下双手负在身后,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与我家臻儿在一起?”
“你家臻儿?”宋植若有所思,接着面色也冷了下来,呵道:“在下礼部员外郎宋植,本官与谁同行,莫非还需要向东神族汇报么?”
宋植记起江雅臻说过,她为家族所累,一生都难自由顺遂,今天的比斗宋植也看了,江雅臻虽然下手狠了些,但能侧目看出她对家族的怨气。
至于为什么会怨,宋植尚未可知,但必然是事出有因。
“哈哈哈...”江成颜大笑了起来,自语道:“礼部员外郎?”
“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灵力,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以你之灵压击败今日那些臭鱼烂虾手到擒来,为何却不参战,白白浪费了这么个机会?”
宋植心中一凛,这家伙的修罗瞳竟然能看穿自己的实力?
宋植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去追公主了,本来这次参展与否他就很犹豫,因为监正是不希望自己参加的,因故错过,倒也算给自己了一个理由。
不过对江成颜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宋植笑道:“江少主心真宽,在下参不参战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江成颜向前走来,说道:“一个不心系大渊,不知来历的二品高手,潜伏在我胞妹的身边,你让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放心...”
宋植见他走的愈来愈近,淡淡的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江成颜停下了脚步,神色突然认真起来,说道:“我们东神族的血脉一直难以延续,若要延续修罗瞳,要求更是严苛无比,所以一直都在寻找血脉破解之法。”
“或许其他女辈修士与我修罗瞳结合,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不知这位宋大人...可有意向来我东神族一看?”
宋植眯起了眼,这是什么意思,这姓江的脑袋被驴踢了,大半夜的当街相亲来了?
宋植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
“生不出孩子?有病那就去治病,搞得像我生得出孩子一样,东神族是不是闲的没事,一天天净爱瞎想。”
江成颜倒不生气,一个有实力的修士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拿下,当下伸出手就想撩拨起宋植的头发,结果下一秒江成颜便瞳孔微缩,一个闪身后退了三丈远。
而他的脖颈处已经渗出了一缕鲜血,若非他反应快....
宋植平端着承影剑,侧头望向江成颜,这家伙真的是色胆包天,我的头发也是你能撩的?能不能先撒泡尿看看自己,一点阳刚气息都没有还学着别人把妹?
“江公子,夜深了,你小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听到宋植轻描淡写的威胁,江成颜的眼睛也冷冽下来,摇头道:“唉,今天受了阿臻一天的气,也该找个地方发泄发泄了...那就比试比试吧,不过...”
江成颜抬头,笑道:“宋大人,可千万别死了啊。”
宋植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没和北境人打起来,却先和自己人打起来了,不过这江成颜不论从相貌,说话到动作都让自己反感,今天江雅臻想教训他未成,那便让我来吧。
江成颜没有托大,宋植的剑法太快,甚至于她手里的剑隐于黑暗之中,自己的修罗瞳都看之不清,无形之中更添一分神秘。
“修罗:血击阵。”江成颜脚下红光闪烁,构陷出一处六角阵法,而他则是处于阵法中心,浑身萦绕着充沛的血气。
空、
他脚下乱石飞碎,接着整个人平移而出,几乎是瞬间来到了宋植的身前,一记勾拳向宋植的小腹锤去,角度交钻出其不意。
宋植没有惊慌立刻举剑横档,斥力迸发下整个人安然无恙,借力如飞燕掠上了高空,在空中脚尖踩火停滞片刻,承影剑刹那间挥出蜿蜒的连绵剑气,如影随行,无声无息的向江成颜斩落而去。
修罗血击阵有强大的功防能力,修罗瞳的修士位于其中可以无需顾虑其他,但此刻江成颜却没有追击,而是眼眸微凝,立刻唤出了金钟咒,一盏大钟立刻盖住了自己的身躯。
呲呲!
伴随着割裂之声,如铁线划穿金箔,江成颜猛地一侧身,只见他的金钟咒竟被斩成了两半,而血击阵也被破开了一个缺口。
“上九狩刃!?”江成颜有些惊了,你一个礼部员外郎,为什么会有这种神兵法器。
承影剑与姜探雪无坚不摧的银戈不同,是如影迅疾,专破术式的法器,这些防御性术式在宋植的剑刃面前,如同虚设一般。
“瞳术:定!”
江成颜眸光大放,宋植顿时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压力给积压在一起,居然没有向下坠落,僵在了半空。
而江成颜抓住了这个机会,任何不了解修罗瞳的人都会有这么一个破绽,他手执一杆赤血凝枪跃上高空,朝着宋植刺去。
“哼!”
宋植嘴角一勾,他就是要探修罗瞳到底有些什么术式。
只见宋植双臂微展,刹那间汹涌火光从他的身后绽放,如瀑的凤羽赤翎急射而出,凤凰羽如一场天降的焱火,照亮了整条街道。
江成颜预感到危机,这鎏金火焰不仅炽热难耐,而且是由剑气所化,不可莽撞,当下立刻唤出了四臂修罗护住己身,瞳孔中同样喷射出修罗火光抵挡,两者相冲下齐齐下坠。
落地后的宋植手中承影剑拖拽,失去了打探江成颜实力的耐心,决定拿出真本事,定要让这家伙知道什么叫不要装杯。
而江成颜则更加震惊,这个女子强他的修罗瞳是能看到的,但没想到不仅有上九狩刃,且神赋居然是太上神焱?
什么情况,这家伙是姓宋还是姓朱?莫非是那朱吾世的亲戚不成?
他有些犹豫了,自己当然有底牌,修罗瞳的奥义一出他有信心一定拿下此女,可要这么做么?
宋植则没有这些顾虑,他还有很多手段都没有用,况且只是教训此人,并不需要用太多招式,一柄剑足以。
“赋剑气:霞风。”
“焱雾...”宋植衣袖挥动,整片街道顿时刮起了大风,江成颜脚下六芒星闪烁,四臂修罗立于他的身后,目光警惕的看向四周。
空气瞬间灼热起来,无处不是金色的粉末随风飘荡,整片街道朦胧起来,虚空仿佛被点燃,而宋植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在这无处不在的太上神焱浓雾中,甚至连神识都失去了效用,江成颜冷笑一声,罗刹眼能看破鬼魅虚妄,而修罗瞳却能看穿真实,他能看到宋植正在移动...
只是那速度实在快的惊人,让他瞬间集中了精神,不断的调整着面向。
就在二人比斗时,就在他们头上的一处屋檐上,两道身影正并肩而立,却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国师,这孩子的实力已然不可用常理度之,此番大战...”裂狩余池心侧头问道。
监正深邃的眼眸看向场中,沉默了片刻后微微颔首,道:“得剑仙魂魄,衔龙之体,如此机缘早已不是我们给的造化,未来如何,或许看的人会是...”
“那便让他上吧。”
关于刚才群众突然被踢的书友
因为最近说要发番外,一群人突然满了所以才去开了二群。
可刚才某位管理突然开始清不活跃的书友,眨眼踢了一百五十人,当我发现时候已经这么多了,想补救已经为时已晚,事先也没跟我说,此刻再气也于事无补。
书友群里潜水很正常,潜水不说话依然是我的书友,这也是我不去清理而选择开二群的原因,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总之对突然被踢出的书友说声抱歉,时刻欢迎你再加回来。
作为补偿,本来打算100万字发的番外8月1号发吧,碍于内容应该还是发在群里,希望被踢出的小伙伴可以看到这条信息。
特仑苏。
PS:今天请假一天,最近太累了,下班回家睡到了9点半,感觉赶不及了,明天早些更新,字数6000+
第二百九十二章 逛窑子,男仙窟!
街道上火雾弥漫,江成颜的姿势也在不断调整,他的修罗瞳已然分不清宋植的身影与剑光。
“这速度...”
他没有坐以待毙,脚下血击阵其中一个阵脚突然闪出血光,他随即猛地转身冲出,如道红色的闪电一般刺出手中血矛,喝道:“在这!”
修罗长矛刺出,其巨大的威力直接洞穿了正面的一座宅院,所幸御道两侧多为空宅,并未伤到人,但巨大的轰鸣和尘嚣仍然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一击不中,江成颜只感觉汗毛倒竖,立刻散去手中所化的血矛,血击阵六芒全开,无匹的血炼红光向四周散去,照耀四方。
噗!
在血光的冲击下,街上的火雾顷刻散去,但江成颜的眸子却突然瞪大,因为街上赫然有无数黑色的影线,随着火雾散去的一瞬,齐齐向他绞杀袭来。
这是承影剑所化的剑气,进可破万法,他的血击阵和金钟咒根本拦不下来,当下立刻起身向空中跃去。
宋植站在街上,这招是他这段时间琢磨承影剑所想,承影剑化为的剑气不会轻易消散,配上遮蔽的焱雾,敌人警惕之时,便能轻易布置出一座剑气杀阵。
看着江成颜跃上高空的身影,宋植挥剑上扬,冷冷道:“蛛网之内...只有蜘蛛可以安然无恙..”
话音落毕,那些黑色的剑气细线在相撞前猛地上扬,向江成颜追了过去,甚至在宋植挥剑之际交织在了一起,这便是承影剑的厉害之处:万法可破,如影随形。
“哼!”
江成颜毕竟不能真的飞,见躲闪不开,他的面色终于变了,因为承影剑实在是太克制他的术式,他的眼神很快化为阴鸷,喊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不得我了!”
“修罗秘义...”
不远处,监正瞥了眼身边陆续赶来的几位大内高手,他们都是被这里的争斗给引来,被监正给拦在了此处。
“余司卿,老夫先回钦天监了,你看着办吧...”监正闭上了眼,接着消失在了原地。
裂狩正准备开口相送,见监正走的如此匆忙,便摇了摇头看向了场中,只见空中血红色的光芒大放,照亮了皇城前的黑夜,若真让这一式用出,恐怕这里的一片房屋都要尽数被捣毁。
“你的妖剑太过诡异,留你不得!”江成颜大吼道,双手结印,一股浩瀚的威压从他的身上绽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虚空中探出。
只是这股气势还没达到顶点时,一阵青色的狂风刹那闪过,江成颜只感觉身边一阵气旋,身形都颠簸了起来,而他的秘义同样被这股横断天地的飓风给打断,让江成颜喉头一甜,差点反噬吐血。
再回身,他已经被人给提在了手中,悬在了半空。
“裂狩?”他看清身边的来人,正是今天露过面的妖狩司卿,余池心。
余池心一只手拎着江成颜,另一只大袖一挥,宋植藏在巷中未发的蛛网剑气全部散去,他朗声道:“京城之内,皇宫之外,你等公然比斗,眼里可还有大渊国律法,还有皇城威仪么!?”
虽然是江成颜挑衅自己,可宋植知道此时不是辩解的时候,只好收剑躬身道:“回禀司卿大人,此战虽非在下挑起,可擅自比斗,下官知罪。”
余池心点了点头,再看了眼手里一脸不服气的江成颜,便将之丢到了一边的屋檐上。
“与北境的大战后天便要揭幕,念在江成颜即将出战,若赢此事便算揭过,若输了,呵...”裂狩话点到此处便没说了,而是看向宋植:
“宋植,你的实力已足够胜任这一仗,便由你来顶替这最后一个名额,将功补过。”
宋植哑然,这...再看向江成颜,都怀疑这小子是朝廷派来的卧底了。
“臣..知晓。”
余池心转头示意周围的大内高手都散去,接着他缓缓落在了宋植的身边,低声道:“我与陛下都很看好你,此战只许赢,不许输。”
宋植没有回话,因为裂狩来去如风,根本不给自己答复的机会。
周围安静后,屋檐上的江成颜坐了起来,看着下方的宋植笑道:“宋大人,这可真是世事无常,方才你我还在死斗,现在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宋植懒得和这神经质的家伙多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后天就要开始了么...
宋植眼神微凝,其实他早已预料到自己最终还是得被纳入这个队伍,而他恰好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检验自己的机会。
不知为何宋植总能感到冥冥之中有张大手在拉扯自己,而这种感觉却让自己生出了一股更大的危机感,尤其是在继承了韩秀琛的仙人魂魄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若想跳脱出去唯有一条路,就是比他们都要更强,无论是夏夜长,亦或是北境,甚至是朝廷和监正,都不能随意的安排自己。
晚风拂过,月光洒落,宋植独自走在黑暗的巷道中...
夏息叶因为被选入了七人众,因此朝廷为她安排了住处,跟屁虫苏伦这次并没有随行而去,而是留在了原来的小客栈。
当宋植来到客栈下方时,正好看到苏伦在驱赶一个下人,他面如寒霜眼泛冷意,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普通人恐怕望着就会心颤。
在宋植的印象中,苏伦是个将笑容挂在嘴边,举止彬彬有礼的人,没想到竟有这么一面,当下躲在了廊柱后,侧耳偷听起来。
“少爷,您真的...”那下人似乎还想劝说什么。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要你狗命..”
苏伦的声音冰冷,且宋植感觉到一股渐渐升腾的气势,他真没在开玩笑,这不是演习!
这下人似乎也明白自己主子的性格,赶忙弯腰拜了拜,灰溜溜的离开了此地。
宋植等了好一会,这才从廊柱后走出,结果刚一出来,就迎面差点撞上苏伦的胸口。
“宋大人?”苏伦微微皱眉,他的面色还没缓和过来,疑惑的问道。
宋植赶忙伸手打了个哈欠,随意的看向了四周,问道:“那什么,我刚回,夏息叶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哦,息叶啊。”
苏伦的脸慢慢又活络起来,露出了他标志的和煦微笑,柔声道:“她被安排入宫歇息了,宋大人你今日比试的如何?”
“尚可吧,我和阿臻都入选了此次的出征队伍。”宋植揉了揉头发,谦虚的说道。
“实至名归!”苏伦点起了头,可宋植分明看到他的眼神中没有什么意外,对宋植夸耀了一番后,苏伦说道:
“苏某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叨扰宋大人了,早点歇息吧。”
“好,你去忙吧。”宋植也执礼告辞。
看着苏伦急匆匆而去的身影,宋植抿了抿嘴,这家伙还真是挺有秘密的。
江雅臻今天仍然不在屋内,宋植刚一盘膝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而这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房前。
“恩?”宋植起初以为是江雅臻回了,但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之声,宋植起身前去开门,不知是谁深夜会来拜访自己。
吱呀、
木门被拉开,月光倒影下,一壮一瘦两道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身前,正对他含笑望来。
“探雪?危霆云?”
宋植感到讶异,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两位北境好友前来拜访,此刻京月当空,远处的琴箫声悠悠,与大雪飘零的北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穿着锦帽貂裘,显得违和而梦幻。
“你们怎么来了。”
宋植阖上房门,眨着眼睛问道。
姜探雪依然是那么飒爽,月光之下她的褐色狐狸眼更显神秘,开口道:“我们刚才收到消息,与大渊国达成了协议,后天开战,你知道这个消息么。”
宋植老实的点了点头:“我也是才知道。”
危霆云走到了宋植的身边,想将手肘搭在宋植的肩头,但想了想还是没放,笑道:“所以我们在这的时间不多了,便想着能在这大渊国京城走走看看,这不就来寻你了。”
“怎么样,介不介意带我们逛逛?”
宋植挑了挑眉,原来是这样么。
在北境之时自己承蒙了危霆云和姜探雪的照顾,否则一路绝对不太平,尤其是姜探雪,没有她的帮助自己根本寻不到雪墓谷。
“这是自然,你们找我就对啦,今夜全场消费由我宋某买单了。”宋植知道他们找到自己,恐怕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他们没有大渊国的银子,缺个大款。
不过宋植很乐意。
姜探雪和危霆云相视一眼,皆露出了笑容,三人就这么向城内走去。
若说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当属京城的西市,晚间喧嚣热闹,空中犹如金纸银屑纷飞,蒸腾的尽是人间烟火气,天下奇物,美食与美人尽皆收纳与这一方寸土。
不多时,宋植就花出去了二十两银子,不是别的,看到危霆云两手的吃食和来不及擦拭的嘴角就知道花在哪了。
“这大渊的东西还真...真他娘的好吃,探雪,你尝尝,尝尝啊!”危霆云嘴里嚼着油饼,别人都是拿着牙签戳,他是一袋子全往嘴里倒,再慢慢咀嚼。
“噫额!”姜探雪赶紧离他远了点,生怕他的油手蹭到自己光露的右臂,颦眉道:
“你是鬣猪么,你这模样让这些大渊国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没吃过饭呢。”
姜探雪轻咬了一口串烧小烤鱼,不满的说道。
如她所说,因为二人异样的装束和迥异的气场,所到之处不少人都向他们望来,窃窃私语这北境人是怎么出现在了此处。
暗中也有些朝廷的修士紧盯着这边,宋植自然也感觉到了,看这些小摊也逛的差不多了,便将他们带到一处巷子前,问道:“你们还想玩什么,不若咱们去这儿最好的酒楼吃个饭?”
危霆云刚把最后一个牛油包吃完,打了个大大的嗝后说道:“算了吧,本少主都吃饱了。”
姜探雪白了他一眼,拉着宋植后退了半步,生怕被熏到。
危霆云用手在墙上擦了擦油,问道:“素问大渊国美女柳若扶风,可是我方才一转似乎比起宋植你都差远了,这是什么情况?”
“额....这个..”宋植扣着脸颊,尝试着回答道:“京城的美人都不在街上,得去特别的地方找。”
“哪里?”危霆云急不可耐的问道。
“等等,等等!”宋植反应过来了,赶忙挥手道:“你小子不是要...”
注意到姜探雪在身边,宋植将危霆云拉到一边,急切的问道:“不是给你安排了相亲么,你这是要干嘛呀!”
“诶~”危霆云摇了摇手指:“我危霆云不是那种人,既然说要对那姑娘好,自然不会一心二用,不过...”
危霆云回头看了眼姜探雪,附身在宋植的耳边说道:“是探雪想看,别看她一脸的淡漠,其实也是个...”
“至于我,眼福,我就饱一个眼福,绝对不做其他事,以我雁冰图腾起誓。”
宋植将信将疑的回头,正好看见姜探雪含笑的目光,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就去那走一走吧。”
雾涛巷里,宋植三人行走在万千花丛中,胭脂香味翻涌,让危霆云整个人脚都软了,姜探雪也是美眸微睁,感到不可思议。
靡靡之音从四方传来,放眼可见倚栏挥巾,香肩半露的靓丽女子,出入此地的人们纵情欢歌,与他们北境人的生活完全是天上地下。
不过来到这儿后,周围异样的目光更多了,很多达官显贵借着酒劲甚至敢当街嘲笑北境此战必输,再大笑着离去。
危霆云忍不住反呛,姜探雪则是面色不佳,宋植见状连忙将他们带到了街边,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他的身份还不方便替姜探雪他们说话,弄不好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这时宋植眼尖,突然瞧见了一所看似冷清的勾栏,与其他人满为患的青楼相比显得有些突兀,不过正适合他们进去避避。
“来,我带你们进去玩玩。”宋植趁着还没多少人注意,赶忙领着姜探雪和危霆云钻进了那处勾栏,果然一跨进来,外面的声音瞬间小了许多。
“哟哟哟,三位客官您来啦,今个儿想晚点什么呐。”一位穿着旗袍的老鸨摇晃着走上前来,但却让宋植后退了三步,这分明就是个声音尖细的男人。
“不好意思,您哪位?”宋植抬手让他别靠太近,赶忙问道。
“哎哟,咱家是这儿的掌柜啦,您真是的。”这男鸨娇嗔道,差点没让宋植干呕出来,可来都来了,现在带着姜探雪他们转头走,自己脸上有点挂不住。
姜探雪和危霆云也挑了挑眉,没想到在大渊国,还能经历这么吓人的深夜零异事件。
宋植只好硬着头皮向他走去,故作熟练的挥手道:“把你这儿最好的美人,速速给我安排好。”
“哟,是想要美人呀?客官可真豪气,不过呢小店特殊,因此应朝廷要求....”老鸨摇着纸扇说道:
“在召人之前呐,得先在册子上登记一下方可,就耽误您一会儿时间。”
宋植想了想,便也点头应下随着他去拿册子,而姜探雪和危霆云则被先一步带了进去。
来到了柜台,宋植看见上方挂着的牌匾写着‘男仙窟’三个大字,于是在提笔前多了一嘴问道:“为何你们这还要登记,奇怪...”
“小美人您第一次来吧?那可来对了,咱们这可是京城唯一只做面首的店,这男仙窟那可不是虚名,您今晚就好好体验吧。”老鸨笑的花枝乱颤,宋植笔都差点握不稳。
“只做面首?”
宋植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僵硬的问道:“意思是....你们这儿没有正儿八经的美人么?”
“哎哟客官,来都来了,体验一下也不打紧的。”老鸨催促起来,生怕宋植跑了,试探的问道:
“客官不会是钱没带够吧?这第一遭这样吧,不满意咱不收您银子。”
宋植欲哭无泪,这大半夜干的都是什么事,算了,就当和姜探雪,危霆云找了个僻静的地饮酒算了,于是忍痛挥毫写下了一个大名:
朱吾世。
“客官,随我来吧。”老鸨咯咯笑道,为宋植领路,宋植则是撇着个嘴跟在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好。
而此刻雾涛巷中,一个比人群高一个头的身影收回了目光,扣着脑袋对身边的男子说道:
“朱哥,我他娘的刚才好像看到了宋植的身影啊。”
“宋植?”
他的身边正是朱吾世,他同样是被项鼎拉出来饮酒,鬼使神差的就又被带到这来了,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问道:“他此时来这作甚?”
项鼎搓了搓手,不知该讲不该讲,最后还是小声道:“不过侯爷,她....好像进了....”
“有话直说,他想去哪便去哪,干本侯何事?”朱吾世不耐的说道,此地胭脂香味呛鼻,他随时都想打道回府,当下说话没好气。
“那我说了,她刚才进了男仙窟。”项鼎耸了耸肩。
“男仙窟?”朱吾世一怔,旋即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摸起了自己的下巴。
“男仙窟....”
第二百九十三章 谁在冒充我?
朱吾世和项鼎警惕的左右看了看,接着兜了十来个圈后,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这‘男仙窟’。
朱吾世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没想过自己也有如此偷偷摸摸的一天,不过也没办法,若只是来雾涛巷转转听个曲,无非是被人调侃一句侯爷雅兴。
可若是来这地方被人给瞧见了....那..
朱吾世虽不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可若是平白被人扣上一顶断袖侯爷的帽子,他也接受不了。
不出所料,那接客的老鸨果然摇着屁股就向这跑来,朱吾世眉头微皱,项鼎则是眼睛鼻子扭在一起,看着这穿着旗袍的胖男人吐槽道:
“这都什么玩意?”
“你给我站住!”项鼎呵斥道,而这老鸨面色也微微一变,眼前这两位看着就不像普通人,这是来?
“二位客官,您这边今个是来玩还是?”他试探性的问道。
朱吾世眼神扫了一圈,淡淡道:“来此寻人,你可认识我?”
“这...奴家眼拙,并不认识大人您,您这是第一次来么?”这老鸨摇着扇子说道。
世日候名气虽大,可却不是每个人都见过朱吾世的真容,即便朱吾世为焱狩践行时露过面,但很多老百姓还是未曾见过,认不出也很正常。
朱吾世也庆幸他没认出,默默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就随奴家来登记,咱立刻领你进去。”老鸨示意一个侍从领着朱吾世和项鼎去登记。
等朱吾世和项鼎来到柜台后,却被其中一个侍从一眼认出,这人不敢发声只是满脸吃惊,不过那个表情一下就被朱吾世瞄到了,当下心里摇起了头。
项鼎走上前去,一手搭在柜台上勾了勾手,不耐道:“赶紧把薄子拿来,爷签了要进去寻人。”
这侍从赶紧从柜台下把名册拿了出来递上去,又递出一根笔,项鼎很快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大名,准备将册子推给朱吾世的时候,这侍从却将名册给收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
“二位大人可以进去了。”
项鼎手指敲打着柜台,多了一嘴道:“怎么,侯爷来你们这签都不用签,就欺负我项鼎无人晓呗?”
“客官误会了误会了。”这侍从拜拜手道:“侯爷册上有名,不需要再签了。”
“?”
正准备迈步的朱吾世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望来,眉头大皱。
项鼎则是微微一怔,旋即小心的瞄向朱吾世,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起来:“啊....恩。”
朱吾世喝道:“你看我干嘛,我就没来过这里!”
“把你的名册拿来,本侯要亲自看看。”说话间朱吾世往回走来,招了招手,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胆敢冒充本侯....”
项鼎立刻后侧一步给朱吾世让出道来,撅着嘴巴抬手摸了摸下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朱吾世拿到册子立刻翻阅起来,那个侍从还在一旁幽幽道:
“我方才来此,看到侯爷的大名时还以为是某人乱写,没想到真的是侯爷亲临,百闻不如一见,侯爷果然是玉树临风,英姿雄伟...”
朱吾世只是翻了一面,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这字迹烟霏露结,娟秀如水,很显然出自他人之手,他人....
朱吾世闭上眼睛,合上名册叹了口气,将册子扔给了这侍从,叮嘱道:“不准与他人谈起本侯来过,否则拿你是问。”
“走。”
朱吾世带着项鼎向里走去,项鼎问道:“朱哥真有人冒充你?”
“你说呢?”朱吾世瞥了他一眼。
项鼎顿时了然,露出我懂了的神色,挑了挑眉笑着没有接话。
男仙窟内曲折环绕,和寻常勾栏一样有小桥流水的景致,丝竹之声悦耳,在其中一间竹林雅间内,宋植三人正盘膝坐在一面茶台边。
周围只有一名男乐师在为他们奏曲,而那些男侍从,则是早已经被打发掉了。
“我说宋大人呐,你怎么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来了,真是把我危某当外人呐。”危霆云喝着清酒,这酒液在他嘴里仿若没感觉一般,啧嘴道。
宋植也苦着脸:“在下也不知道这里是做这种生意的,实乃没办法。”
姜探雪饮着酒水,她对大渊国这种甜酒反倒有些钟意,笑道:
“我们的模样在大渊太过显眼,若真去那些人多的地方被注意到,反倒会让宋植背上不好的名声,就这么饮酒听曲,倒也不错。”
危霆云长叹了一口气仰倒下去,没有再说什么。
姜探雪转向宋植问道:“听说今天大渊国召集不少俊杰去皇城比武,宋植你可知道此事?”
见宋植点了点头,她继续问道:“那你去了么?”
“....”宋植微微颔首,坐的直了些,说道:“没错,就在今天,在下也被选入了大渊国的队伍之中。”
姜探雪闻言眉目低垂,倒酒的手没有停下,似乎早已料到如此,危霆云则是坐了起来,瞪大眸子道:“什么!你要和我们打?”
“正是,到时候希望咱们擂台上不会碰到吧。”宋植虽然不能喝,但还是给自己倒了杯酒。
若真的擂台上撞见了,自己断然不会手下留情,不知为何嘴里虽然这么说,宋植心中却很想和姜探雪交手,毕竟她的实力自己完全看不透,若能战胜她....
危霆云咧了咧嘴,道:“你碰到我们或许还好,此番来的其他人可都是茹毛饮血之辈,不仅要赢,还要让你们大渊国见识一下太初的凶历。”
“哦?他们都是什么来头?”宋植好奇的问道。
“大都是和我们一样,七大氏族未来的传人,那些氏族彼此杀伐多年,手里沾染的人血比妖血更多,总之你当心点吧。”危霆云善意的提醒道。
宋植还准备问什么,姜探雪开口了:“不谈这些了,既然今夜是出来散心,不如先找点乐子。”
“你们大渊国总说我们太初遗民没有教化,你又是礼部的官员,不如就此比一下诗赋接龙,你看如何?”
“诗赋接龙?”宋植微微一愣,自己是礼部官员没错,可这诗赋接龙未免...于是轻咳两声道:
“我们就三个人,玩的过来么?”
姜探雪对着宋植身后仰了仰下巴,眯着眼睛轻声道:“自然是玩的过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好意思啊,这次我一定要赢
宋植循着姜探雪的目光回头,面色顿时僵住了。
在他身后撩帘而入的,正是两道高大的声影,项鼎对宋植使了个眼神,朱吾世则是面色如常,看向了姜探雪和危霆云。
“候,侯爷?”宋植惊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和朱吾世在这种位置碰面。
“别,我当不起侯爷二字,你才是。”朱吾世走上前来,抬起黑袖,五指对着宋植虚按了按,接着四下一望,随意寻了一蒲团坐下。
宋植顿时老脸一红,我这,这也没想到你会来啊,当时脑袋里想到谁就写谁了。
挪了挪屁股,宋植小声道:“候爷,你听我解释吧...”
“不必了。”朱吾世正襟危坐,目光看向了身前的两位北境人,语气淡淡:
“你们为何会在一起。”
危霆云看着身前这位橘发金眸,不怒自威的男子,上次在妖狩司他们就碰过一面,北境人此番准备充足,自然已经知晓这便是大渊国此番依仗的头号强敌,世日候朱吾世。
“宋植是我们的朋友,是朋友一起出来走一走,难道也触犯了大渊国的律法么,朱...侯爷?。”危霆云笑道,语气却是调侃。
“呵,北境人也有朋友么?正是稀奇。”项鼎坐在朱吾世身边,抱着双臂,他的个子比危霆云还要高大半个头,俯视道:
“就连你们这次所谓联军,都是彼此世仇东拼西凑而成,还有屁的情谊可言?”
“傻大个我劝你谨言慎行。”危霆云嘴上功夫一流。
项鼎立刻怒目而视,喊道:“你小子说什么!”
项鼎的声音洪亮,随口就令竹林小筑都为之一震,那个乐师更是吓得停住了手里的琴弦。
“好了...”姜探雪用手拍了拍危霆云的肩膀,抬眼说道:
“既然都是此次大战的人选,我想就不必逞一时口舌,到时候擂台上见真章便是。”
朱吾世闻言若有所思的望向了宋植,宋植则是点了点头示意她说的没错。
姜探雪继续说道:“既然人都来了,那么就别干坐着了,武道的事后日自会分高下,如今竹林琴绕,应是谈论风雅之时。”
朱吾世目光平静,他方才已经听到了姜探雪的提议,于是点头道:“也好,本侯也很久没有赋诗了。”
宋植见两边没有了火药味,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人是自己带出来的,于是先开口问道:
“这诗赋是如何...?”
“并不难。”姜探雪将手臂放在弓起的膝盖上,姿势飒爽:“一人三两言,承上启下即可,不谈输赢,只看文章。”
“可。”朱吾世点头应下。
“那便由我开始。”姜探雪笑了笑,她的眸光望向外面的竹景,悠悠丝竹乐声萦绕在耳边,她闭上眼轻声道:
“那年霁月拂轻纱,黑鬃扬,踏神苍,旷野留暗香...”
几人都不禁点起了头,太初国和大渊不同,更偏好用词,意境更加风雅悲戚,姜探雪此刻的词,便是太初国常见的忆调。
朱吾世接着也闭上了眼,手指轻轻点了点杯沿,第二个开口道:
“箫香虽美有尽时,风起再临看今朝。”
“好诗!”项鼎立刻鼓起了掌,危霆云则是不屑的哼了声,说道:“这有啥,看我的。”
于是几人看向危霆云,这厮撑膝站了起来,低头沉吟踱步几下,颇有一副诗人的做派,突然他恍然抬头,开口道:
“竹林绿又密,这酒淡又凉,若问酒量大不大,本少肚里能撑船。”
.....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连乐师的琴声都变了弦,姜探雪轻轻拍了拍额头,朱吾世和宋植则是低头喝了杯酒,装作没听到。
项鼎哈哈大笑,拍手道:“这也能叫诗词?你可真逗。”
危霆云坐了下了,反呛道:“光看你这熊样,我就不信你作的能比我好,你来你来。”
宋植也好奇的问道:“项兄,我还不知道你也会做诗呢。”
项鼎笑容自信,露出了洁白的牙口,嘿嘿道:“这又有何难,听好了。”
眨了眨眼,他竟然出口成章,指着危霆云念道:
“一个大村夫,酒量如绣囊,还问大不大,牙签可戳破!”
姜探雪闻言重新抬起了头,朱吾世则是看向了一旁,正好和宋植对上了眼神,二人相视默契的摇了摇头。
危霆云则是用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项鼎,嗤笑道:“老兄,你吃避韵药了?”
“总比你强吧,起码老子承上启下。”项鼎笑道,他本就不会作诗,只不过是借此调侃一下这个北境人罢了。
现在轮到宋植了,大家纷纷望来,宋植在茶案上托腮捂嘴沉吟良久。
最终宋植还是决定凭本心说词,想到什么说什么,而不是随便甩个名门大家的绝句,危霆云和项鼎都不怕献丑,自己怕什么。
于是宋植闭上了眼,此时琴声叮咚入耳,坊外清水流泉,恍惚间回到了江南的街巷,白龙班练戏的时候。
“谁玉扇洒脱?谁染青装而坐,凭谁问,青龙有泪地有霜,朝如青丝暮成雪。”
几人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朱吾世则是偏头望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与宋植在江南游历过数月,自然比其他人更懂这首诗。
“好诗,我虽不明其中真意,可却听出了一股侠义与悲凉。”姜探雪点评道。
“没有没有,有感而发的辞藻罢了,当不得夸奖。”宋植虽是这么说,但也在回味,看来江南那段回忆,确实难以忘怀。
又经过了几轮赋诗,在危霆云和项鼎的轮番乱编中,几人之间的气氛也更加融洽了些,不再如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
姜探雪和朱吾世甚至碰了一杯。
“朱候爷...”姜探雪眼眸深邃,轻声‘提醒’道:“我会在第二日出战。”
朱吾世将酒杯悬在嘴前,眼皮都不抬的回答道:“吾无论是首日还是次日,都定然会进决赛,我也希望到时候站在对面的,会是你...呵呵。”
说罢朱吾世将杯中酒饮下,和姜探雪眼神相对,二人那股战意迸发开,连一旁的宋植都有感觉。
“你们就没想过,到时候进决赛的其实是我?”宋植在一旁插嘴道,引得二人转头看来。
“哈哈,那样最好不过,我会等你,宋植。”姜探雪为宋植递了一杯酒,而朱吾世却伸手拦下了,对宋植说道:
“此番对战变数不少,上场以后刀剑无眼,现在谈天说地,届时将是奋死搏杀,你万不可小看这些人。”
姜探雪在旁边嘁了一声,将酒硬塞给了宋植:“你管的未免太宽了,宋植的实力不弱,你莫非看不出?”
朱吾世这次没有反驳,而是慢慢收回了手,目光里有些担忧。
宋植也一口饮下酒水,他的酒量不行,现在脸颊已经醺红了,二品高手是能散去酒劲,但这可不是桌案之道,此刻借着酒劲摆了摆手道:
“我摊牌了!从北境归来后,我就开始换兵器,开始炼体,开始往前走,不好意思啊,这次大会,我一定要赢!”
“好!我都看好你要赢!鼓掌!!”危霆云打趣的鼓起了掌,项鼎则是给宋植继续到起了酒,接茬道:
“宋大人开口就是不一样,连我都听的热血了,这你不赢谁赢!?来,再喝一点。”
朱吾世看着宋植现在眼眶微红,正托腮颦眉,双眼无神缓解酒劲的模样也感到有趣,但却没有去拦,而是自己也饮了起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毕竟此世纷乱,人人都不知明天自己还会不会存活世间。
而一旁的乐师也暂时停下了琴音,他用纸笔写出方才座中几人念的的诗句,独自默默品鉴起来。
他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习惯,会成为后世对今朝纷纭难测的历史探寻时,对宋植这位‘天外飞仙’追忆时,难得的一本金策奇柬,视若珍宝。
第二百九十五章 首战打响!
酒散人去,辗转又是一日,万众瞩目的两国大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交战的擂台仍旧是在皇室祭坛,此次观礼的除了文武百官和北境使团外,还特地请了许多京城百姓入宫观礼,共同见证这一刻。
京城锣鼓喧嚣,百姓们走上街头交头接耳,目光都投向皇城的方向,等着捷报的传来,很久以来大渊和太初都自诩人族正统,如今正是一分高下的时候。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看台大殿之上划出一席地界给北境此地的来使观战,而文成帝则是高坐麒麟琉璃椅,坐下是无数的朝廷命官。
下方擂台边上,则是今日要上场的人选,两边各自三人或闭目养神,或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登台。
虽然首日只有三人参加比斗,但是次日参战的人多半也都站在了擂台边上,以求更近的观察敌人的实力和术式,说不定就是决赛自己将面对的敌人。
比如姜探雪,就站在了擂台边上,目光扫过大渊国严阵以待的三人,嘴角勾起了淡笑。
因为她,没有看到朱吾世的身影。
此刻的宋植却没有站在擂台边,而是身着礼部官服,老老实实的站在礼部该站的位置,默默的俯视着下方。
昨日监正差人给宋植密信,关于这次的两国比武,虽然自己入选了七人组,可却并不一定需要自己出战。
太初国冥虎部族的头号种子晏殊,会在首日便出战,旨在力拔头筹,而大渊国的布局则是让朱吾世次日出战避开晏殊,在次日杀出重围与晏殊会师决赛,一决胜负。
而宋植便和朱吾世一样次日出战,若朱吾世轻易拿下次日的几轮胜利,或许宋植全程都不需要出战。
次日么....宋植暗暗叹了口气,他虽然不知道这晏殊是何人,有多强,但是他知道次日有个更可怕的敌人,那便是姜探雪。
宋植的目光越过重重人影,瞟向了太初古国的座次,那儿只有数十人,和大渊这边窃窃私语不同,反常的很安静但。
宋植的目光只停留在他们主座上的一道身影,那是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脸颊消瘦,可他那一双深邃的褐色鹰眼,扎束的长发和蓄着的胡子,让他看起来不仅霸气内收,且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
冥狩,宴行神。
他亲自来了...也是,若他不亲自来,北境这些俊杰说折损就会折损,另个方面来说的话,大渊国敢轻易放他入京,又未尝不是一种气魄与胆量。
冥狩的目光看向下方,一只手腕托着自己的太阳穴,无意中流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视线回到下方的擂台,首日大渊国派遣的三位高手分别是:
谢染,江成颜,江雅臻。
江家兄妹自不用说,虽然罗刹眼的高手很少出世,但既然是东神族的人,大渊国还是非常认可他们的实力,毕竟大渊国出狩最多的家族便是东神族,两千年来,几乎从未断绝。
至于谢染,是遗派崆峒观的传人,崆峒观虽然没落已久,但祖上也是辉煌一时,谢染的名气并不小,是绝对排的上名号的二品高手。
而北境方面,则是晏殊,寒马部族少主和北境此次唯一的雪原游侠儿,三人的气势沉稳内敛,面上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并不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
一位妖狩司的长者和一位北境的中年人并肩走到擂台的中间,他们的身前此刻摆放着一方小木桌,上面整齐码放着六面令牌,三红三蓝,分别代表大渊国和北境出战的人名。
“老夫妖狩司主事冯岳,负责主持此次大会。”
“吾乃雁冰氏族二长老危临峰,负责主持此次大会。”
二人仰头异口同声,接着互相瞥了一眼,之所以需要两位主理,自然是因为他们都对对方的人物不了解,莫说功法,恐怕连名字都叫不全。
“废话就不多说了,现在决定第一人的出场顺序。”冯岳主事伸手在木桌上绕了绕,旋即捻起了一面红纹令牌,朗声道:
“代表我大渊首位出战的人是,崆峒观传人,谢染!!”
听到自家天骄的名字,那些看台下的百姓们顿时欢呼鼓掌起来,大殿上的百官们也欣慰的点了点头,看那谢染蓝衣无尘,光洁无垢的模样,心中都不禁安定了许多。
台下盘坐的谢染缓缓睁开了,接着撑膝站了起来转身对着台下众人笑了笑,这才走上了擂台,他的每一步都不急不缓,自带一股道韵。
台上的雁冰氏族危临峰,也是危霆云的二叔,他瞥了眼谢染后随手就拿起一块蓝色的令牌,当看清上面的名字后他嘴角一咧,喊道:
“我太初首位迎战的是,荒原散人拓跋乾!”
他的声音一落,大渊国的众多官员顿时议论纷纷。
“这荒原散人是何意思?”
“无名之辈也被派来?莫非是故意羞辱我等?”
“正是不知所谓,定要给这些北境蛮夷回以颜色!”
宋植也有些疑惑,不过当他看到这位拓跋乾的时候,顿时明白了其中缘由,无他,此人身上的煞气...实在是太重了,而且是毫不收敛。
拓跋乾踏上了擂台,他的个头不像其他北境人那么强壮高大,但能看出不似常人精壮,每一步都仿佛让擂台震颤,一头凌乱的蓬松长发下,藏有一双微微泛红,却炯炯有神的双眼。
他就是拓跋乾,自幼部族覆灭后便开始流浪荒原,雪原刺骨的寒风和难耐饥饿没有打倒他,反而是靠着自己惊人的悟性和毅力,一路杀妖饮血活到了现在。
妖狩司主事冯岳朗声介绍了一番谢染的来历后,便看向了危临峰,只见危临峰摇了摇头,只说道:“比斗需当心,擂台之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说完他便转身向台下走去,丝毫没有介绍拓跋乾的意思。
当二人都离场后,擂台上顿时只剩下了谢染与拓跋乾,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等待着开战的鼓声,而宋植、朱吾世、姜探雪等其他俊杰们也是目不转睛的看向下方,准备捕捉战斗的蛛丝马迹。
谢染左手习惯性的捏动着一串佛珠,他看着今日的对手,清秀的面庞难得的流露出一丝厌弃,皱眉道:
“你身上为何有如此重的杀孽,恐怕超度都已然对你无效,可谓是令人作呕...”
拓跋乾将额前的乱发给捋到一边,咧嘴笑道:“光头,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不然你恐怕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谢染闭目摇了摇头,轻叹道:
“你错了,今日对上小道是你的不幸,我会为你身上这些亡灵讨回一个公道。”
拓跋乾眼睛微眯,嘴角的笑容却不减,眼神慢慢瞟向一旁的战鼓处,那里鼓手的手臂,正在猛地挥落。
砰!砰!砰!
首战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