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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饮特仑苏嗷     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txt下载     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阴云笼罩下的山庄

    “是他!”

    正常人看到自己没有理由会遁走的,那么只剩一个可能,就是此人认得自己。

    想到这宋植立刻准备翻身去追,但是脚刚一搭上栏杆又停下了,转而折返回酒楼内。

    “还是先通知朱候。”

    很快宋植就寻到了朱吾世,二人火急火燎的冲出酒楼,沿着山路小径向下追了过去。

    只是这人脚步很快,直到宋植和朱吾世追入淮南城中,也没发现刚才那道月白衣衫的身影的踪迹。

    “哼。”

    在搜寻了几条巷子后,朱吾世冷哼一声,直接散开了神识去排查,却被宋植及时的给制止了,因为街道上和楼阁中的修士们都侧目望来,用神识探查太过惹眼。

    “侯爷莫急,我们既已知道此人的身份,就不必打草惊蛇,让他知道我们在找他。”宋植轻声开口。

    朱吾世闻言点了点头,此话有几分道理,问道:“那人是什么身份?”

    “似乎是叫吴玄,吴...没猜错的话,多半应是那四大家族中主管陶瓷的吴家公子。”

    “而且....对了,他似乎是刚回江南!”

    宋植立刻抓住了要点,若此人便是提灯人,那么一定也去过北境,要知道北境距离江南相隔千万里,宋植是被雪墓谷的伟力传回京城,而提灯人如果没有此等穿梭的能力,要想回江南,从那时出发算起...

    到现在近三个月,时间上刚好对得上。

    听完宋植的分析后,朱吾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这才知道宋植早已与提灯人交过手,难怪朝廷也会将他派来,如此看来,似乎确实谈不上累赘。

    “既然如此,那就盯好这个吴家公子...”朱吾世眼睛微微眯起,今夜多半是交不上手了。

    就在二人准备就地打听一下这吴玄的由头时,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前方的人群也骤然分隔开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朱吾世侧目望去,眉头微微皱起,而宋植则是望不见,只好问道:“前面发生怎么了?”

    朱吾世没有回话,因为那东西正向这边行来。

    宋植二人此刻正站在淮南城一条宽阔的大街上,道上的人群自觉分站在两侧。

    夜空中白色的梨花瓣飞舞飘零,一辆由两头高大白马所拉的马车缓缓驶来,后方随行跟着数名蓝色衣衫的佩剑的麾从。

    “是沈宗主来了,他怎么亲自下山了。”

    “这车中人就是玉龙山庄的那位少宗主沈崇?”

    “李兄,不可直呼其名!不过确实许久没见过少主了,听说他一直忙于玉龙山庄的内事。”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宋植二人也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原来竟是那玉龙山庄的少主人沈崇。

    白马脚步平稳,那些麾从虽然实力不俗,但也俱是目不斜视的跟在车后,就这么安静的从众人眼前经过。

    只是宋植隐约感觉到,似乎车中有道目光无意的瞥了眼这边,不知道是在看谁。

    目送马车走后,宋植和朱吾世便继续寻人问起吴玄的消息,但是人们大都并不愿谈起这些大家族的事,偶有人愿意回答,也只是说这吴玄公子品德兼优,文武双全,没听说过有什么诽事。

    两炷香后,除了确定这吴玄是吴家的公子外,得不到什么更有用的消息,宋植也只好停下了无用功,想着回白龙班后,再去找裘老板打听一下,或许他知道的更多。

    淮南道的另一头,一条宽窄巷子外,白马停立。

    一道身影从车上走出,他身材微胖面容圆润,少宗主沈崇原地顿了顿,眉间微皱地向巷子中走了进去。

    “少爷,您就算带来了冰火果....也晚啦。”

    片刻后,宽大的宅邸内,一位灰白胡须的老者看着身前的楠木箱子,面露难色,哀叹道。

    箱中盛放的是颗浑圆的果实,一半红一半白,散发着灼热的蒸汽和刺骨的寒气,两股气流交相蒸腾看着颇为神异。

    “神医为何这么说,你上次不是说只要有这冰火果,我夫人的毒就有的解吗?”沈崇眼神微凝,似乎有些接受不了。

    “老朽是这么说的,但...”

    灰须老人缓缓将盖子合上,这冰火果乃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知道少宗主花了多少心思才得到,不过事实如此,他不得不说出实情。

    “但夫人的寒毒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已经不是人能医治的了,老朽虽然被谬赞为神医,但毕竟不是真的神仙,少爷还是要想通啊...”

    “不必多说。”沈崇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将盒子收入囊中。

    “本宗主就不信了,救不活我的玉儿...”

    说话间,沈崇冷冷瞥了眼老神医,便抬脚向门外走去,这老家伙是不会对自己说谎的,那么也没了求他施手医治的必要,只得另寻他路。

    回到马车上,沈崇淡漠的开口:“即刻回庄。”

    路旁白色的花瓣从马车的窗沿飘进,落在沈崇的肩膀上,沈崇捻起一朵梨花瓣放在鼻尖细嗅,转而看向窗外的淮南道夜色。

    只因一句梨花美,一夜种满淮南城。

    街道上,宋植经过妖狐提醒,才知道他附近的魔气已经急速遁去,消失无踪,彻底是无缘再见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后,宋植和朱吾世选择回到存驴车的客栈,准备在这淮南道暂歇一夜,明儿一早再回江南道的戏班。

    “店家,还有上好的客房么?”朱吾世直接进门问道。

    二人没有特地去此地为斩妖师安排的客栈,只是将就一夜而已。

    这掌柜一看来的二人,是对俊男‘美女’,顿时眼咕噜一转,谄笑着对朱吾世说道:“自然是有的,客官来这儿说。”

    朱吾世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宋植则留在店门口摸着驴子的脑袋,突然发觉这驴看起来有些蠢萌。

    “客官,您是要一间还是?”掌柜的问道。

    “两间。”

    掌柜的啧了下嘴,低声示意朱吾世道:“咱这地方俏啊,您若肯...那咱今夜说什么就只剩一间了。”

    说话间,他手指搓了搓,给了朱吾世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一间。”

    次日晌午,一架驴车才慢悠悠的晃回了江南道。

    但鞭驴的人变成了朱吾世,后座的木板上,宋植正抱着脑袋呼呼大睡,似乎怎么也没睡够。

    “醒了!”

    朱吾世将驴车还回后,嫌弃的轻轻一脚揣在宋植屁股上,才把他惊醒,发觉已经回到了江南道。

    “坏了,都这么晚了,咱们赶紧回去。”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宋植赶忙翻身下车,脚没站稳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待宋植走出好远后,原地巍然不动的朱吾世才无奈的偏过头,大喊一声:“你走反了!”

    回到白龙班,莫管事并未因为宋植回来晚而说什么,只是对这件被宋植弄脏的戏服感到心疼,但也没接受宋植的赔礼,而是专程拿到布坊司去交给浣纱女洗涤了。

    用她的话来说,小小污渍,可掩饰不住出大人的风采。

    且从裘老板的嘴里,宋植了解到关于这吴玄更多的信息,但与那些百姓一样,皆是正面的评价,除了一点...

    那日林玉来访,这吴玄居然也在,甚至一度来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

    但最后却不知所踪,并没有跟着进来,直到林玉离开白龙班后不久,才有下人看见吴玄从院内出去,这让宋植更加觉得此人可疑。

    毕竟无缘无故的,这吴玄不应如此才对。

    在白龙班内的日子过得很快,宋植练戏也愈发认真了,似乎这场戏并非单纯只是为了捉拿提灯人的任务,而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件事。

    对于自己喜欢的事,宋植向来都是享受其中,不会觉得是种累赘。

    转眼一月便过去了,在某一天白龙班将大门反叉,门口高高挂上了:暂歇三日的木牌。

    其实这戏并非每日都有场次的,白龙班之所以这么做,是在告诉江南道的其他人,我们要去玉龙山庄赴会了。

    有此殊荣的,整个江南只有这么一家戏班。

    本来自认熟练的宋植,今日起床后看见大家紧锣密鼓的打包着行头,顿时感到忐忑不已,这就开始了?

    莫管事看出宋植平淡表情下的一丝紧张,安慰道:“宋大人莫慌,将我们学的展现出来就行了。”

    宋植点了点头,只感觉这是在说废话,他想不出换做谁初次登台不会紧张。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

    朱吾世慢慢地向这边走了过来,沿途看着其他人热火朝天的背起戏服和道具,满眼的事不关己。

    “侯爷练的怎么样了?”宋植心里感慨,这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很差劲,但我的戏份掐到了只有两瞬,无伤大雅。”朱吾世开口回道,没有隐瞒的意思。

    本来朱吾世一开始也算要强,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是练不进戏,干脆就同意掐减戏份,上去被宋植扮演的角色咔咔两刀给‘砍死’,就可以歇菜了,简单又省心。

    宋植闻言则是懒得多说,赶紧掏出台本重读起来,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作自我安慰也好。

    “没用的,该忘还是得忘。”朱吾世瞥了一眼,揶揄道。

    宋植不理会,继续靠在门框上闭上眼默念,嘴里念叨着:“爬爬爬。”

    “你说什么?”

    “我说侯爷啊,让我静静吧。”

    很快,白龙班的车队便向着淮南道浩浩汤汤的进发,引来沿途许多路人的注目,大家也都想起今天是玉龙山庄大会的日子。

    队伍中间,朱吾世单独坐在一匹桃红马上,看着马车上斜躺着,将书盖脸上小睡的宋植,突然开口道:

    “还记得那天晚上么。”

    宋植耳朵一动,将脸上的书给拿了下来,疑惑的问道:“哪天晚上?”

    宋植身边的莫管事,在听到二人的谈话后识趣的向前挪去,坐到了马儿背上。

    朱吾世继续说道:

    “就是那天我们从淮南道回来,走到山路口时,本侯提议留宿淮南一夜,还记得么。”

    宋植点点头想起来了,坐起身来反问道:“记得,怎么了么。”

    “那晚我隐约感觉到丘陵里有杀气,而且是很浓烈的杀气。”朱吾世淡淡开口,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杀气?侯爷是如何感知的?”

    宋植微惊,按道理朱吾世感应不到魔气,也没开始神识,虽然高手之间能察觉到彼此的杀意,但是仅限于很近的距离...

    “是我手中的焱墓,它能察觉到敌人的杀气,那一夜它轻颤不止,本侯便知前路凶险,暂时折返回去,待天亮之后才好转。”

    “且即便我们回了淮南道,那杀气却始终没有散去,所以我才和你同房而睡,实则是顾全你的安危,直到天亮,那股气机才彻底散去。”

    宋植抿了抿嘴,轻声道:“谢过侯爷了。”

    但宋植的心中,却联想起了其他的事,杀气....

    若是提灯人指挥人傀来截杀自己,那么魔气一定会被妖狐闻到,但妖狐那晚说过魔气已遁走,莫非...是有人类高手要杀自己?

    若是目标另有其人,不至于还要在客栈外蹲守,所以目标肯定是自己二人,可能是担心朱吾世实力不俗,城中下手会引发追查才按兵不动。

    宋植有些后怕,若朱吾世的焱墓没有预警,自己二人那夜入山下场会是如何。

    见宋植心绪不定,朱吾世问道:“你觉得是谁要杀你,或者说...我们?”

    宋植沉吟片刻,挪动屁股凑到了马车的窗边,探出头去,捂着嘴凑到朱吾世耳边耳语着什么。

    前面的莫管事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会身子骨有些受不了,准备回头看朱吾世离开没,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赶忙扭了回去。

    “这宋大人...”

    戏班的队伍行进的很快,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进入了淮南道,沿着城边一路向远方的山上进发。

    沿路是成片的茶园,原始的茶香扑面而来,正在地里干活的农夫桑女纷纷停下手中的活,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戏班子,挥手致意起来。

    在江南伶人的地位不低,尤其是名角,更是能吸引不少淮南道的人翻山越岭,就为了在江南道看场好戏。

    玉龙山庄,就在这些茶园的最上方。

    此刻玉龙山庄前,不断有江南士族穿梭其中,他们多是家族联袂而来,或是三三两两的好友,男人大都穿的山水锦凤袍,这是一种江南文人热衷的服饰,淡雅高洁,举手投足文气十足。

    也不乏诗才惊世,或歌赋书法造诣高深的大家,就是没有一种人,那就是朝廷的官嗣。

    其中很多人不慌着进门,而是在门口处与人闲谈,寻到友人以后再一同跨入,这样会更添身份。

    在这些名门望族的面前,刚才还一路风风光光的白龙班众人顿时失了光彩,马背上的人尽皆识趣的下来步行,只有为首的裘老板有资格可以和这些人寒暄几句。

    宋植正坐在马车里等着临检,目光却透过窗棂看向天空。

    刚才还明媚出阳的天色,此刻却突然被一片乌云笼罩,天空阴沉未雨,但压抑的气息却已经呼之欲出,令人很不舒服。

    宋植颦眉看向玉龙山庄的大门,随着一片碧绿的茶叶随风飞扬,飘落在那块匾额上,天空刹时变的惨白...

    一道惊雷,也打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去看看她美不美

    玉龙山庄门槛很高,宋植只得从马车上走下来,混入戏班的人群中,向着为他们安排的地点走去。

    今夜并非他们表演的时间,白龙班的戏是明儿晚上,但无论是山庄请的表演者还是贵客,既然来到此地的,三日内都不能擅自离开,这是规矩。

    所以今夜他们可以好好歇息一晚,且欣赏玉龙山庄内的美景,与其他人一般品尝美食,好好消遣一番。

    庄内宽敞开阔,容纳几百名宾客根本不算什么,道旁栽着梧桐树,可惜此刻没有明媚的阳光,只有阴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天空一片昏暗。

    宋植的眼神凝重起来,抬头环视着庄内,这玉龙山庄内装潢虽然古声古色,但白墙泛黄斑驳,屏风残缺年久失修,隐约带有一丝落寞之意。

    就在宋植观察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也在被人观察。

    白龙班虽然和这些贵客比起来籍籍无名,但因为人数不少倒也引得不少人望来,此刻大门处数位锦衣公子便往这瞧来。

    其中一位男子正是曾邻桌看戏的王家公子王典,他挥着纸扇,笑道:“你们几个,都瞧见了吧?”

    另一位没着正装,而是披着马褂的青年,就是江南臭名昭著的恶棍公子,徐家三公子徐宏,他双手叉着腰,嘿嘿附和道:

    “本少自然是看到了,果然如你所料这次楼兰没敢来,可这位新角儿是谁,面生的很呐。”

    王典哈哈一笑,摇头道:“徐兄啊你眼睛还是不够尖,虽然那人戴着面纱,不过从她没化妆的眉眼来看,我估摸着也是个美人...”

    话音落下,他补充了一句:“不输给楼兰。”

    二人身边,一个看着略显木讷的青年好奇的问道:“那此人是男还是女。”

    王典和徐宏听到这个青年开口发问,相视一笑后回头望去:“小马,今晚你就知道了。”

    其余几位公子也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眼神,这后开口的青年是马家的二公子,生性叛逆又有些木楞,和他知书达理的大哥不同,总喜欢和徐宏等人厮混,总被当枪使而不自知。

    今晚,也不会例外。

    宋植他们被安排在山庄后方无人居住的偏殿,虽然和其他宾客住的阁楼有差别,但也图个自在清净。

    坐在一处无人的堂厅内,屋内红烛摇曳不止,窗外呼啸而过的大风仿佛要将树木连根拔起,但雨就是不肯落下来。

    宋植端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望着茶杯中颤抖的涟漪,知道这阴风之下,隐藏的是看不见的危机。

    从进大门的第一刻起,妖狐就提醒了自己,一股魔气就隐藏在这庄子当中。

    玉龙山庄作为南方一大势力,其门内高手不少,暗中有一品高手负责拱卫,硬闯和潜入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同理,提灯人自然也不是不请自来,而是就在这些宾客当中。

    看来选择借助白龙班的方便来此一趟,是正确的。

    只是...

    那晚酒楼外灯光黯淡,匆匆一瞥下,自己没能看清那吴玄的面容,今天进庄的人可不少,与吴玄身材相仿的公子更是比比皆是,还得花一番心思去辨认,就算裘老板简述了一下吴玄的长相,但毕竟‘相貌端正’‘一表人才’这种讲述太模糊,多半难以认出。

    就在宋植思考时,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进来的人是裘老板,他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回头看了眼异样的天色,裘老板跨步上前对宋植拱手问道:

    “宋大人,玉龙山庄的首日宴席即将开席,但是碍于这天气说变就变,位置挪到了庄内的戏厅里。”

    “咱们戏班也得派出几人赴宴,不知道宋大人可赏脸共赴?”

    宋植眼前一亮,起身问道:“侯爷去么?”

    裘老板摇了摇头,回答道:“侯爷说他怕被有心人认出,因此今晚不去。”

    宋植点点头,朱吾世若堂而皇之的赴宴,或许有人能认出他来,到时候引起骚乱就不好了,而且最关键的是...

    在来此地之前,二人就商量过尽量不同时出现,装作互不认识,这样即便被吴玄注意到的话,另一人也可暗中行动。

    “我去。”宋植应了下来。

    就这样,宋植跟着裘老板和其他几位名伶一起前往今晚开宴的戏厅,沿途的冷风吹得人衣衫鼓动,却吹不动宋植的面纱。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戏厅,这是间巨大的楼阁,门外不少宾客正抱着身子往里进,那些夫人们精心准备的妆容都被吹花了,男人们也俱东倒西歪,暗骂这天气的怪异。

    宋植的头发被吹得零散,但是脚下依然是不动如松,他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慢悠悠的跟在裘老板几人中间,扮作吃力的模样。

    这个戏厅宽敞的很,除了那宽大的红木戏台外,其他的座椅全部被移开临时换成了大桌,上面已经盛放好佳肴,静等人们入座。

    进门后,宋植见状点了点头,今晚来此吃宴的宾客人数不少,放眼望去都是富家公子千金,到时候只需要裘老板略微探头,帮自己指一下,就知道谁是吴玄了。

    “老裘!许久未见啊,来我们这桌坐啊。”

    一道声音响起,与宋植并肩而行的裘老板突然被旁边桌子的某人给拉住,二人相视一笑似乎是好友,裘老板直接便坐到了这个桌上。

    我靠?

    宋植还没反应过来,领路的小生便引着剩下的几人继续向前走去,在跨过了十来张桌子后,安排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宋植无奈的摸了摸脖颈,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再起身去问裘老板,想着等宴会解散的时候再去算了。

    趁着宴席未开,宋植观察起来,这张桌子除了戏班另外四男两女外,还有几名不认识的散客,想来是江南有些名气的散修。

    再往外看去,越靠近戏台的位置,从衣着来看人们的身份似乎更高贵,但似乎不是严格按照家族制来座,而是按年长的一桌,中年的一桌和年轻一辈一桌这样划分。

    细想也对,毕竟这算是上流家族的交流会,每一代之间才有能谈的话题。

    这时,宋植突然注意到有一桌人也正看着自己,且宋植一眼认出其中二人正是来江南第一晚,和自己一同看戏的两位公子。

    咦...那晚他们应该没注意到我才对。

    不过看到那些人熟悉的眼神后,宋植嘴角勾了勾,默默的收回了目光,手指抚摸着茶杯沿,心里有了数。

    这时,随着人群的一阵喝彩声,人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相迎,宋植目光一动,也跟着站了起来。

    原来是玉龙山庄的少主和其夫人出现了,二人不是从门外所进,而是从戏台后方走出,似乎是担心这天气提前到场,但是按照规矩,他们作为主人需等客人们落座后压轴登场。

    林玉今天穿上了一身花团锦簇的红色霓袍,被少宗主牵着走出,见到这么多人起身鼓掌,也笑庵如花的挥起了手。

    但红色的礼服,却将她的肤色映衬的更加苍白,宋植的掌声放缓,耳边已经能听到人们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玉龙山庄少主人,沈崇?”

    宋植看着林玉身侧微胖的男子,与自己想象中的玉树临风,高大挺拔反差太大,这位相貌平平,慈眉善目的男人,似乎很难与百姓口中达济天下,做事果决的形象连在一起。

    不过这么看,倒是和林玉有几分夫妻相。

    沈崇面带微笑,小心的搀扶着林玉在主座上坐下,接着他才开口道:

    “在座诸君,以及各位夫人,俊杰,千金们,我沈某欢迎各位来我玉龙山庄赴宴。”

    “每年一度的玉龙盛会,都是规划咱们江南的未来,因沈某忙于处理宗族事物,去年没能如期召开,深表遗憾。”

    台下顿时响起很多无妨,沈宗主不必忧心的话,沈崇微微颔首后再次开口,自斟一杯后举杯道:

    “那沈某就不多说了,喝完一杯,宴会开始!”

    这第一晚只是个开胃菜,主要是给一年不见的各大家族互相熟络的,大会持续三天,因此在场的人都不着急谈商事,该吃吃该喝喝,不少族长都轮番给沈崇敬起了酒,而沈崇也是海量,来者不拒。

    “宋姑娘,你不吃么?”

    一位女伶看宋植一直抱着手,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小声的问道。

    宋植笑了笑,他其实是在等人,挑了挑眉道:

    “你们吃吧,我不饿。”

    厅内某一处桌子上,王典放下筷子,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咳一声说道:

    “咱也吃的差不多了,小马,你准备好了吗?”

    马家二公子马有才擦了擦嘴角,一愣后问道:“准备?准备什么?”

    徐宏这会儿适时的拍了拍马有才的背,掰过他的头,伸出手指了指宋植的方向说道:

    “咱下午不是说好了么,你又给忘了,看到那桌戴着面纱的姑娘没,今天哥几个把机会让给你,你去搞定她。”

    马有才怔住了,反问道:“有么,下午说过这个?”

    王典立刻带着几位公子附和道:“说过,自然是说过的。”

    “啧,每次都说哥几个不让你开荤让你站岗,这次机会给你了,你还磨蹭?”徐宏咧嘴一笑,再次推搡起马有才。

    马有才听到这话,顿时感激的看了眼徐宏,也不废话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搓了搓手便朝着宋植的桌子走去。

    “记得把她面纱给揭下,不然别回来了!”徐宏呵斥道,马有才走到一半赶忙转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马有才离开后,剩下几位异姓公子顿时捶桌笑个不停,笑这马有才脑子不够用,随口的话就会深信不疑,全然不把马有才真正当做兄弟。

    王典摸了摸眼泪,说道:“真是个木头,正好让我们看看这新角是男是女,到底长得如何。”

    徐宏则是举起酒杯自己抿了起来,眼睛微眯扯了扯嘴角:

    “若是个美人,就凭这头蠢马,断然被一番拒绝,到时候本公子再出发,从马儿手中将她给‘救’下来,嘿嘿....”

    王典闻言瞥了他一眼,要说阴损,这个徐老三鬼点子那可比他还多,这女人要是落到他手里了,恐怕和楼兰下场一样。

    罢了,反正要玩也是一起玩。

    而另一头,宋植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还不快来牢牢地把握它...

    马有才离开座位后并没有引人注意,江淮两地的贵族都知道这是个出了名的愣头青,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根本没有举杯挽敬的意思。

    而马有才的目标,也不是这些人,而是坐在边角的宋植。

    走近后马有才学着徐老三他们平日的做派,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植的脸,沉声道:

    “女人,给大爷我听话,乖乖揭下你的面纱。”

    他这话一出,宋植还没反应,徐宏那一桌已经笑翻了,王典锤着桌子揶揄道:

    “这蠢货倒是会学,但这是什么场合,怎么说人家也是白龙班的名伶,谁会给他好眼色?”

    徐宏也是呵呵笑道:“他以为他是老子啊?”

    马有才身材高瘦,但长得却谈不上英俊,整个看起来确实像一匹瘦马一般,与宋植同桌的几人见到这马有才如此粗鲁无礼,也有些气恼。

    宋植悄然按下了身旁同伴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头,自己则是斜瞄过去,清了清嗓子柔声道:

    “哟,这是哪位爷啊,作甚对咱说话这么不客气嘛...”

    马有才虽然为恶多年,但跟在徐宏他们身边从来连汤都没得喝,这会儿听到宋植拿捏的腔调,顿时到嘴的狠话全忘光了,有些手足无措。

    “马,马有才就是我!”

    宋植目光穿过他,看到了远处徐宏几人幸灾乐祸的神情,再看了眼身前略显呆愣的小伙,当下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无所谓了,谁都是一样的,呵呵。

    只见宋植不紧不慢端起茶杯,看着其中荡漾的绿茶,垂睑开口道:“原来是马公子...您站着干嘛,有什么事不如坐下再说。”

    说话间,宋植将座位腾了出来,自己挪到了一边和那位女伶比邻,二人身材都很纤瘦,椅子宽大因此也不会挤。

    马有才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另一头,王典和徐宏面面相觑,这事情发展的轨迹好像和他们预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徐宏抱着头,嘴里嚼着一块肉,瞥了眼王典后揶揄道:“老王,看你的表情,不会羡慕了吧。”

    王典则是轻哼一声,随口道:

    “这女子身段扁平,不是我钟意的类型,徐兄你可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哈哈哈。”

    徐宏没有多说,几人继续看去。

    宋植摇晃着茶杯道:“马公子久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马有才生平第一次被夸,顿时喜上眉梢,对宋植的好感也上了几个档次,但是不知道该回什么。

    宋植继续说道:“马公子刚才从那边来,同桌的想必都是你的知心好友吧,这么看来马公子人缘颇广啊。”

    马有才听到这话,当场点了点头道:

    “咱是马家老二,自然是谁都得认识我,也没有我不认识的,哈哈哈。”

    宋植轻笑着附和道,接着随意地问道:“那四大家族的公子哥,都是您的朋友咯?”

    马有才被宋植的笑声迷得神魂颠倒,果断点了点头,如实的说道:“那是自然,要么就是我欺负过的,要么就是...欺负过我的。”

    宋植心领神会,这人作为四大家族的公子,和吴玄的关系肯定比裘老板熟多了,得趁机多探听点情报。

    茶已经被搅浑了,宋植望着绿到发慌的茶叶,吐气如兰道:

    “公子不是想让我揭下面纱吗,不如这样,您给自己斟杯酒,咱们茶酒相碰,如何?”

    马有才只感觉心跳加速,这女人的声音如有一股魔力,让他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倒酒了,而且是往碗里死命倒。

    事实上,宋植确实小施了一分魅术,其他人察觉不出。

    见马有才举起了碟碗,宋植也举起了茶杯,却没有碰上去,而是调侃道:“公子,你数三声我们再碰吧。”

    马有才怒吞了一口唾沫,听话的数了起来:“十,九,八,七...”

    宋植:“....公子数数的方式真的好生浪漫,是想多和我待一会吗?”

    听到这话,马有才脸色通红再也忍不住,先一步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放到桌上后磕巴道:“该,该你了。”

    宋植莞尔一笑,竟然真的揭开了面纱,露出了那张完美无瑕,仿佛月上仙子的容颜,他小嘴微张将茶汤饮下,接着将面纱又给拉上。

    全程只有一瞬间,但却让马有才和这张桌上其余几人震惊不已,都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但更震惊的,是远处的另一桌人。

    蹭、蹭、蹭、

    随着椅子挪动的声音,王典徐宏等人同一时间起身,惹得旁边的人齐齐望来,不知道这些混账公子又闹什么。

    徐宏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门牙,边瞥了眼此刻目瞪口呆的王典,皱眉道:“王兄,你搞这么激动干嘛,这女人胸小无肉,可是你刚才自己说的不是你的菜。”

    王典见几人望来,却没有坐下身,一手折扇一手负于身后淡淡道:

    “这不是胸大不大的问题,主要是在下...想让孩子从小学会吃苦!”

    这下连徐宏都眯起了眼表示听不下去了,啐了一口痰道:“我呸,姓王的你真是他妈不要脸啊。”

    另一头,宋植看这人也迷得差不多了,是时候问些关键的问题了,但...

    宋植看了眼身边,其余几人都死死盯着自己,若自己追问吴玄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明显了。

    这时,宋植注意到了戏台周围还有很多小的隔间,不断有名绅贵胄离席去往,那里当然不是茅房,而是私密的交谈场所,有些酒桌上不方便说的话,在那里可以闭门畅谈。

    宋植点了点头,起身后对着马有才说道:“公子,咱们去聊点更私密的话题。”

    只是桌上其他男人都面红耳赤了,这马有才却木讷的没听出味来,等宋植走了几步还是坐在位置上,没有跟去。

    他在思考私密的话题,是什么意思?

    宋植只好无奈的走了回来,低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试问人生能有几次黄金机会,还不快点冲过来把握住它?”

    这下不用人再提醒,马有才就是菜地里的一头猪也得有些冲动,当下就老老实实的跟在宋植身后,二人朝着一间无人的单间走去。

    王典和徐宏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都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把马有才咬碎了吃掉,他也配!!

    进了单间后,宋植头也不回,反手就把欲扑来的马有才用巧劲给抵在了墙上,瞳孔中碧波流转,细声问道:

    “马公子,你可认得吴家公子,吴玄?”

    马有才眨了眨眼,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不知道这‘女子’的力气为何如此大。

    “我且问你,那吴玄身高几许,脸上身上可有什么特征?”宋植又问道。

    马有才虽然不知道宋植问这个作甚,但还是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吴玄啊...吴玄他身高八尺,容貌甚伟,脸上...脸白白净净的...”

    宋植啧了一下,这不是特么废话么,赶忙追问道:“还有没有什么特征。”

    “他...对了,他手腕上有个刀疤,是小时候和徐老三争吵,被他给拿小刀给割伤的!”马有才突然想起了什么,邀功似的说道。

    宋植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很容易辨认的细节。

    松开了马有才,宋植继续问道:“这吴玄坐在哪一桌,可是和你们一桌?”

    马有才却舔着脸说道:“姑娘,你再按着我说话吧,按着我...我舒服。”

    “我按你妈!”

    “唵?”

    “没什么,马公子身体重要,在下不能无礼。”宋植吸了口气,继续问道:“刚才的话,马公子还没回答呢。”

    马有才扣了扣脖颈,这才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姓吴的装清高,和我们不对付,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桌。”

    “他来都没来。”

    “他没来?”宋植一愣,这玉龙大会名流齐聚一堂,吴玄为何不来?

    眉头微皱,宋植想到了什么,立刻准备开门出去,却被马有才抓住了手。

    宋植颦眉回头,差点准备一颈刀送他进入梦乡,但却被马有才下一句话给震住了。

    “咱悄悄告诉你啊,那姓吴的有...断袖之癖。”

    听到这话,宋植下意识感到有些荒诞,啥,断袖之癖?

    咦额,还好我身边没有这种人。

    隐约间,宋植感到这是个很重要的消息,谁人能猜到江南道上潇洒无双的吴公子,私下里居然有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可不要和别人说,就连徐老三他们都不知道。”马有才嘱咐道,似乎想用这个信息留住身前的美人。

    “呵呵..”

    宋植一笑,瞳孔中刹时间碧光大放,如幽暗森林般深邃,轻声蛊惑道:

    “把刚才的话....全忘了吧...马公子。”

    做完这一切,宋植便闪身匆匆出了门,只留下了屋内愣神发呆的马有才,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因此面对半分钟后怒而闯入的徐宏,面对他们的愤怒铁拳,马有才嘴唇蠕动也说不出一个字,记忆中只剩一双碧绿色的魅惑眼睛,让他沉醉其中,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啊?化什么妆啊?

    离开厢房后,宋植脚步极快地刻意避开人们的视线,从一旁提前离开了戏院。

    屋外依然狂风大作,乌云遮天了无月光,就是照明的红灯笼也被吹灭了大半,院内的家丁和看守也都暂时撤回了屋内。

    环视了一周,宋植贴着廊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来赴宴就是为了打探吴玄的消息,现在消息已经得到,是时候回去告诉朱吾世了。

    回到戏班的大院,宋植很快寻到了朱吾世,他此刻正站在自己离开时的那个堂厅,背对大门凝视着即将燃尽的蜡烛,听到声响后缓缓回头。

    “你回来了。”

    宋植跨入门楣,反手关上了门,将风声阻隔在外,这才向里走去。

    “恩,刚才从一个马家公子那,问出了些吴玄的消息。”宋植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双手交叉在嘴前,轻声道。

    朱吾世手指放在蜡烛上方感受温度,随口问道:“是什么。”

    宋植眯起眼接着说道:“唔...听这姓马的家伙形容,吴玄是个身材高挑,手腕有疤痕的大帅哥。”

    “而且...他今天居然没来赴宴,这点很奇怪。”

    朱吾世皱了皱眉,斜睨向宋植,语气怪异的重复道:“你刚才说什么...帅哥?”

    宋植这才意会到在这儿不流行帅哥的称呼,但身高八尺,容貌甚伟这种形容词....不叫帅哥难道叫伟哥吗?

    “这不重要,哦对了,那马家公子还爆了一个料。”宋植讲到这嘴角笑了笑,说道。

    “这个吴玄,竟然有断袖之癖,哈哈哈...”

    宋植笑出了声,却发觉朱吾世并没有跟着笑,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额,侯爷你怎么了。”宋植感到奇怪,问道。

    朱吾世此刻手握着刀柄,看着轻颤的手腕后他嘴角微勾,转头看向木门道:

    “噤声,有人潜来了。”

    宋植闻言一愣,旋即赶忙站了起来,朱吾世说过他的黑刀焱墓对杀意的感知很灵敏,那岂不是说...

    二人默等片刻,门外除了风声外依然没有其他声音。

    唰、

    朱吾世脚下一动,闪身来到了门边,宋植也提起了精神,没有犹豫立马将剑给招了出来,别在腰间的袍子里,也轻轻上前。

    再次等待了片刻,朱吾世散出一点神识确定门外没有人后,才慢慢打开了一条缝隙,将身子探了出去。

    院内空无一人,不远处的其他堂厅隐约有烛火,那是戏班里其他的人正在屋里避风。

    宋植此刻也从门缝探出了头,问道:“没人吗?”

    朱吾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四周,又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黑刀,焱墓无声仍在轻颤,朱吾世摇头道:

    “...刀是不会骗人的。”

    说罢,朱吾世便独自朝着院内巡视而去,他认为这个潜入的人,多半便是在院中某处,既然那人没有探出神识,那么自己若探出,就失了先机打草惊蛇。

    朱吾世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实则是全神戒备,只看这人敢不敢出来。

    宋植也赶忙跟上前去,既然有人带着杀意来此,那么就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或许战斗就要提前打响...

    当二人绕着戏班巡查一周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员,这里大都是随行而来的戏伶,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莫非焱墓出错了?

    但当朱吾世再次握刀,方才还是细不可查的颤动,却愈发猛烈,连宋植都看出焱墓在轻震,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而这时,迎面的一间厢房,门突然开了。

    宋植二人赶忙侧身躲在一个廊柱后,两颗脑袋一上一下的探出一点儿,观察起来。

    这是位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男人,他出门后看了眼天气,才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原地顿了顿后朝着宋植他们这边走来。

    宋植心里一震,这个人绝不是戏班里的人,而且这个身形和那夜的吴玄有几分相像,不会吧,莫非他不去赴宴,跑来白龙班了?

    抬头望去,朱吾世自然也能猜到,而且吴玄的步伐极快,在宋植二人屏气凝神的时候,转眼便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接着,吴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转过了身。

    当他的视线看到宋植时,眼神突然地锐利起来,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冷哼一声便欲转身离去。

    “慢着!”

    朱吾世却开口了,吴玄无故来此实在可疑,这可是一个难得的问话机会。

    吴玄脚下一顿,似乎有些诧异的转过了身,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朱吾世点了点头,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戏班,装作不认识即可,而且他通过吴玄抬手的动作可以清晰看到那手腕上确实有道伤疤,那么此人的身份必定是吴玄了。

    “没错,你是何人,为何悄悄潜入我们白龙班。”这回是宋植开口了,他想试一试自己出声,这个吴玄会是什么反应。

    但出人意料的是,吴玄并没有选择再次遁走,也没有散发出所谓恐怖的气势,反而嗤笑一声,转身缓缓上前针锋相对道:

    “你们什么身份,也配盘问我?”

    宋植一愣,这和自己预料的有些不一样。

    吴玄接着说道,目光只是被朱吾世的气度微微吸引,略微停留片刻后看向宋植,换成了敌意的目光,淡淡的说道:

    “呵呵,既然你这么不识趣,本少正好有些话要好好问问你了....”

    他双手负于身后,趾高气扬的说道:

    “世人皆知,江南的名伶乃是全天下最佳的,在下听戏多年,但凡有丁点名气的戏子我都听说过,就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你....”

    “凭什么出演青龙教主?”

    他的话语非常不客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蔑视和不屑,让宋植和朱吾世面面相觑。

    但他们不是讶异吴玄的态度,而是这....怎么谈到了这个话题?

    宋植眉头微颦,思忖片刻后说道:“在下是受裘老板所托,临时救戏的,其他的我不清楚,也不想管,倒是你是何人,为何来这对我颐指气使?”

    “呵...”吴玄笑了,承认道:

    “吾乃淮南吴家的三子,吴玄,自谦了说这江南豪族定有我一分,就是说你又怎么了?”

    “玉龙大会对江南外道人士审查严苛,我看你恐怕都不是我们江南人,不过是偷鸡摸狗混入而已,若本公子叫人去查你,莫说登台献戏,你人都要被拿下,可知?”

    宋植没有回话,不知道这人话题为何如此刁钻,而且他似乎对戏台和玉龙山庄的规矩都颇有了解,三两句话就让宋植陷入了一丝被动。

    若这吴玄真的叫人来查他,那自己京官的身份很容易便会暴露,到时候自己不好辩解不说,还会连累的白龙班也不好过。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又进来几道身影,宋植眼角一瞥,发现进来的是裘老板等人,看裘老板那喝得宁酊大醉的模样,想来宴会已经结束了。

    而与他们随行的,还有两道显眼的身影。

    这不是...

    裘老板刚一进门,立刻就被其他伶人搀扶回了房间,而那两道身影也是看到了这边的几人,径直走了过来。

    宋植回头望去,发现朱吾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去,只剩下自己和咄咄逼人的吴玄。

    吴玄也见到来人,当下立即收起了冷脸,拱手躬身道:“在下吴玄,见过沈宗主,沈夫人。”

    来人正是玉龙山庄宗主沈崇和他的妻子林玉,林玉此刻被沈崇小心搀扶着,对着吴玄和宋植各自点了点头。

    身形微胖,却儒雅翩翩的沈崇见着吴玄,笑着问道:“吴玄,怎么今晚没有去宴会?”

    吴玄摇头一笑,解释道:

    “在下...久未回江南,已经不习惯这种聚会了,孑然一身也挺好。”

    沈崇点点头表示理解,便没有再和他搭话,而是看向了宋植,上下打量了起来。

    林玉则是将手从沈崇臂弯中抽出,上前两步拉住宋植的衣袖,亲切的说道:“宋姑娘,今天宴会上就注意到你了,怎么走的那么快。”

    宋植讪讪一笑:“恩...宋某是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就先离开了,夫人莫怪。”

    林玉嗔怪道:“不是还有我吗,一面之缘也是缘啊,所以散会后我才特地求着夫君带我来找你聊天解闷。”

    宋植不禁侧目看向沈崇,沈崇也含笑颔首回礼:“夫人,这位就是你跟我提起的宋姑娘么,果然是倾国之色,天生戏骨,如此不凡。”

    “宗主过誉了。”宋植汗颜,这么不吝夸奖的么。

    一旁暗中观察的吴玄眉头微皱,没想到宋植居然与林玉是相识,是因为那天自己带少夫人去了那间院子?

    可恶,都怪自己嘴贱,瞎起什么哄。

    林玉手帕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浅笑着说道:“多亏那日宋姑娘小施援手,让我不至于昏厥被抬回庄子,我夫君今日特意来感谢你的。”

    宋植讶异,没想到自己只是输了一点阳气,竟然引得玉龙山庄的庄主亲自来谢。

    沈崇的表情郑重起来,向前一步道:“宋姑娘这几日将山庄当做自己家,放心玩好便是,沈某保证,不会有人刁难你的。”

    听到这话,一旁的吴玄脸色难看,刚才还说要检举宋植,转眼宋植就被套上了免死金牌,这...

    说完,沈崇瞥了眼吴玄,问道:

    “话说回来,吴玄,你怎么在这,莫非你和宋姑娘也认识?”

    吴玄轻吸了一口气,抿嘴笑道:“自然是...认识,但不太熟,巧遇...巧遇。”

    说罢,他也不好提前告辞离开,只得尴尬的在一旁赔笑。

    林玉正欲开口,但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惹的几人担忧的看去,过了好一会林玉才缓过来,伸出一根指头道:

    “咳咳,方才宴会上,我注意到徐宏那些混蛋又在耍小伎俩,宋姑娘若被欺负,一定要告诉我们。”

    “上次欺负我师弟的事,还没跟他们算呢。”

    宋植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实际上却不怎么在乎,对他来说只是几个普通的纨绔子弟罢了,真不长眼的话不介意教训一番。

    沈崇则是心疼的拍起了林玉的背,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安慰道:“这些事夫君自然会处理,今晚这风太邪了,咱们回去慢慢说。”

    林玉虽然很想和宋植多聊一会,但她的嗓子却咳嗽不止,只好点了点头,随着沈崇返身而去。

    吴玄的眼底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冷光,瞟了眼宋植后便跟了上去,一同离开了白龙班的院子。

    在他们走远后,宋植默然伫立原地,头上的青簪被风儿吹落在地打出叮当脆响,满头青丝零落飘散,遮掩住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思索的凤目。

    “这吴玄...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吴玄哪里怪怪的。

    朱吾世也从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方才他认出来者身份不低,恐怕能认出自己所以退了下去,在他们走后才出来。

    走到宋植身边,朱吾世的黑袍被吹得猎猎作响,替宋植挡住了大部分的狂风。

    摸了摸刀柄,朱吾世开口了:

    “那杀气走远了。”

    次日,天刚刚亮白龙班内便热闹起来,宋植也被莫管事早早给叫了起来,说要为晚上的戏做准备。

    宋植洒着布鞋,晃悠到院中的水缸边准备洗漱,抬头发现昨夜的大风停歇下来,但是天空依然灰蒙蒙的,看这沉闷死寂的样子,恐怕是要下大雨了。

    莫管事一寸不离的跟着宋植,旁敲侧击道:“宋大人啊,你不紧张吧?”

    宋植抹了抹脸,感到有些奇怪,为何莫管事从起床开始不停的问自己的状态,不紧张也得被说紧张了啊。

    不过很快宋植察觉到了什么,在屋檐下有一道身影正看着自己,这是位面容清秀的男子,皮肤白皙,浅眉纤长看着有种女人的错觉。

    宋植没见过这个人,但是第一反应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名伶楼兰。

    楼兰见到宋植望来,悄然转过了头,装作无事的走向一边。

    宋植毛巾擦着脸,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他来时都没注意到队伍中还有这个人,那说明...这楼兰是戏班瞒着他带来的。

    多半是担心自己临时掉链子,所以才带上楼兰保险的吧,而这楼兰虽然不知为何,但既然此刻愿意出来,恐怕也是想登台演出。

    唉,怎么玩这出呢,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嘛。

    宋植将脸擦干净,他其实完全无所谓,学戏也是觉得很有意思,主要是以此进这玉龙山庄,而并非是要登台证明什么,若是要这楼兰上台,他也乐得在台下歇息。

    莫管事却有些歉意,带上楼兰确实是戏班的主意,但主要是因为这楼兰某天不知为何,突然答应可以演出,但当时宋植已经开始练习了,所以戏班两边都瞒着,也就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从心里,莫管事是不想辜负宋植的,但是戏班永远是以戏为主,楼兰经验更丰富...

    宋植看出莫管事的顾虑,将毛巾递给了她,说道:“我无妨,你们决定就好,在下只是一名过客。”

    莫管事接过毛巾,抿嘴到:“宋大人,别这么说,咱们先去试妆吧。”

    宋植一愣,试妆?什么妆?

    你不会要告诉我,要往我的脸上拍粉子吧?

    就这么,原以为可以躺平的宋植,又被送进了化妆的厢房,面对人生又一项巨大的挑战。

第二百四十四章 妆成之后

    厢房内的悬梁上挂满了纱布,走入红帘深帐,有不少伶人正在修容,扑面而来的胭脂水粉香气,让宋植鼻尖微痒。

    行走在屋内,宋植得小心翼翼避免踩到他人的戏服,大伙的神情紧张中洋溢着兴奋和激动,都为这场准备已久的大戏满怀期待。

    武生们画着绯脸白面,造型夸张,妆成以后难分原来的面貌,旦角无论男女饰演,多是殷红面颊,配上描黑的眉眼与红唇,一股女人的风韵呼之欲出。

    宋植摸了摸下巴,却提不起什么兴趣。

    麻烦。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伴随着‘楼兰师兄,你怎的来了’之类的话语,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纷纷望去。

    宋植也回头望去,来人正是之前屋檐下独站的俊美男子,果然他便是楼兰。

    既然楼兰来这儿上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许多人在兴奋于楼兰出现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楼兰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沉默的径直撩开纱帐走入一个隔间,自顾自的开始描起妆来。

    宋植挑了挑眉看向莫管事,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莫管事也有些头疼,这楼兰之前一直没开口说出演,怎么今天突然就要登台了呢,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宋大人,咱们先去修容吧,晚些让老爷定夺,对不住了。”

    宋植哑然一笑,觉得大可不必,因为自己来玉龙山庄是为了办大事,并不真的是想登台演戏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排戏,除了上戏妆外其余都尝试了一遍,宋植觉得这样会有些遗憾,所以还是答应了莫管事,撩开薄纱走入了隔间。

    为宋植梳妆的是位巧妇,她见到宋植的面容后惊为天人,手持眉笔望向莫管事,一脸惶恐。

    莫管事见状笑了笑,谁人走进看清这张脸,有这种反应都实属正常,她看着宋植开口道:

    “宋大人,这位是我们白龙班的妆师,您不介意可以称呼她一声张婶,可别看她普普通通,手下功夫可是好的很,每个经她手的旦角都能被化成美人。”

    顿了顿,莫管事补充道:“不过想来若是大人,只需要微微点缀一下即可。”

    听到这话,一旁的张婶则是搓起了手,腹诽道哪有这么容易。

    别人的脸是根据缺陷补妆,最后涂上戏粉即可,可眼前这位宋大人...这脸完美无瑕,从何下手啊?

    “宋大人,先坐吧。”心里虽然在嘀咕,但张婶还是先搬过凳子,让宋植坐下。

    宋植点了点头,生平第一次坐在了梳妆台前。

    这是张古朴的木桌,桌上放着几个黑色方盒,胭脂水粉错落在其中,桌上竖有一面典雅的镜奁,磨损的镜面微微眩光,却泛着一种朦胧美感。

    镜子中,是张不施粉黛,就瑰姿艳逸的面容,那云髻峨峨,雪颈秀项,面若芙蕖出渌波,只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

    要对这么一张脸下手,真的是一种考验。

    只有宋植不以为意,他已经看惯了自己这张脸,已经审美疲劳了,毕竟自己又不能玩自己,当下随意地晃动脖子,看着镜子发呆。

    莫管事给了张婶一个靠你了的眼神,便退了出去,留下张婶一个人面对这项艰巨的任务。

    张婶移步到宋植的身后,双只手悄然在宋植的脑边比划,露出了郑重的神情。

    看着镜中身后张婶的表情,宋植眨了眨眼,不禁坐的端正了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张婶,我的脸莫非不好画么?”

    张婶赶忙摆了摆手,说道:“宋大人莫见怪,民妇只是...在思量如何下手。”

    实际上,张婶为白龙班的旦角梳妆数十年,摸过无数张的面容,就是再普通的脸颊经过她的手也能重获新生,貌不惊人的她可以说不输给宫廷的妆官。

    但...这个宋姓大人,不一样。

    已经不需要一点修饰,就已经柔情绰态,媚于言语了,如果要美上加美,该如何做...

    在反复打量宋植,直到宋植看到她的眼神都有些心慌后,张婶终于动手了,她先把宋植零散的头发一束接一束的梳起,手上分寸有度,让宋植感到头皮一阵发痒,说不出的舒服,感慨不愧是老师傅了。

    将头顶长发在盘上高结,鬓角和脑后的发丝则是随意随意的披散而下,一个典雅中带着不羁的发型便做好了,张婶从怀中掏出一张彩色的人物画像,嘴里念叨着:

    “既然不知道怎么化的更好,那就照着青龙教主来化...”

    接着张婶拿出黑色的眉墨开始小心翼翼画眉,让宋植先闭上眼,将那纤长的细眉给描的更深,且用镊子提拉起宋植的眉尾,再用眉墨小心地向上勾去。

    当宋植再次睁开眼,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不禁轻笑了出来,缓缓俯身贴着镜子望去。

    镜子中,那双长眉入鬓,眉尾向上飞扬而去,若原先宋植的眉目似一汪秋水,那么现在这双丹凤眼,则是无形中带着一股威慑,顾盼间带着一股傲然之气。

    这还没完,张婶接着又用小刷子蘸上橘红的花粉,轻轻拍打在宋植的眼角,细致入微的描摹着,宋植虽然感到这样有些怪异,但是看着张婶全神贯注的表情,也不好出声打断,只让她自己操作。

    很快,眉眼的勾勒便完成了,宋植看着镜中的自己,气质已经与平日完全不同,若是眯起眼来,那股运筹帷幄的气势,自己都陌生。

    不过还没有结束,张婶又翻出一片鲜艳的唇脂,双手递给了宋植。

    宋植两根手指捻过来,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张婶一愣,怎么会有女子不认得这唇脂呢,但见宋植似乎是真的不知,解释道:“大人,这个是涂在嘴唇上的。”

    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宋植一听这不就是口红吗,摇了摇头后撅起嘴,准备拿这张红纸去涂抹,却被张婶给急忙拦下了。

    “大人,这不是擦的,是抿的呀。”

    “啊,抿的?”宋植一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在张婶的教导下,宋植两只手分别捻起纸张的一端,小心翼翼的张嘴将纸张含住,静等片刻后再松开,那双浅色的薄唇顿时覆上了一层鲜红,如滴血的玫瑰一般动人。

    再补了补妆,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很久,这是因为张婶做事过细,每一样都是精雕细琢,生怕让宋植原来的美貌收到影响。

    就在宋植坐到腰酸背疼,快遭不住的时候,帐外突然喧哗起来,而张婶也终于结束了手里的活,擦了擦脸色的汗吐了口气,看着宋植现在的模样感到非常的满意。

    “宋大人,民妇化了这么多代青龙教主,就数您最合适了...”

    “呵呵...”宋植没有否认什么,看着镜子中截然不同的自己,撑起椅把缓缓站起了身。

    在这个妆容下,宋植没有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变得与之前有些不同了,挥袖间带有一股飒然的霸气。

    帘帐外,楼兰穿着一袭青袍,已经先一步完成妆容,作为近五年的青龙教主扮演者,他的妆容早已深入人心,仿佛已经是这个角色的代名词。

    暌违已久,再次看到楼兰如此打扮,戏班里的人恍若隔世,纷纷感慨起来,有的人甚至热泪盈眶,若楼兰出演,今晚的戏一定是没有问题了。

    楼兰嘴角也泛起了一抹笑容,他之前有些担心自己三番五次的拒绝戏班的请求,如今临头才要上戏班会不会反感,但看着众人的反应,似乎这抹疑虑是可以打消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楼兰转而背过身,眼神淡漠起来,心想青龙教主需要拿捏的霸神,柔形,和媚意,岂是一外行人能轻易学熟的,只有自己才....

    才...

    楼兰的笑容渐渐凝固,因为屋中深处一红帐外,正有一人双手负于身后,一双薄情的丹凤目,正淡然的望向自己。

    “那...那是...”

第二百四十五章 鸦雀无声的戏台

    楼兰抬起一只手,嘴唇不自觉后微张,在看清后吞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匆匆又收回了手。

    众人见到楼兰的模样,也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下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红帐深处,一道淡雅白袍的身影正负手而立红廊边,乌黑长发高盘,浓密纤细的鬓眉飞扬,眼角勾勒着橘影,狭长的丹凤眼只是随意瞥了过来,就让人心脏骤停。

    尤其是那对猩红的双唇,明明唇边没有什么动作,却仿佛是勾起了嘴角,如带刺的蔷薇一般摄人。

    宋植扫了一眼安静如鸡的众人,这一切大概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毕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自己都有些认不出来了,更遑论是这些人。

    对着身后的张婶点了点头,宋植便迈步向外走去,沿途的戏伶们纷纷投以艳羡的目光,让开了一条道路。

    楼兰轻咬嘴唇,这一刻一种叫自惭形秽的感觉袭上了心头,让骄傲的他收到了万重打击,赶忙对着身边的莫管事说道:“莫妈妈,在下还是感觉不舒服,今晚就...就不上了。”

    莫管事还沉浸于宋植此刻的妆容的震撼中,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回道:“哦哦,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实际上他们都明白,宋植只靠这个妆容便不需要其他的理由了,因为他站在那里,就是戏曲中的青龙教主本人。

    楼兰再看了一眼宋植,低着头便跑出了屋子,一秒钟都不再停留。

    宋植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眯起眼皱起眉,心想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就跑了?

    殊不知这一眯眼一颦眉,更是让在场的男男女女迷得神魂颠倒,当真是艳压四方,男女通杀的模样。

    “莫管事,他?”宋植走近,装作不明不白的问道。

    “楼兰身体有恙,今晚还是得仰仗宋大人了。”莫管事笑着回礼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宋植。

    “嘿,小事一桩。”

    宋植飒然一笑,随手挥了挥袖袍,却似掀起了一阵香风,让身后伶人不禁倾倒了一片,当真是青龙教主降临,风采盖世。

    见大伙的反应这么浮夸,宋植眼眸微动,心想反差竟有这么大么。

    “呵,不如去看看姓朱的什么反应吧。”

    想到这,宋植笑了笑,带着妆容径直走了出去。

    朱吾世并没有早早地来上妆,一是因为他的戏分不多,二是因为朱吾世的样貌比较特殊,到时候安排戴上了帽子遮掩,配上丑生的面饰,其实并不需要怎么打扮就能登台,所以朱吾世一直待在屋内打坐,也没有人去打扰他。

    但是有人不一样,直接推开了朱吾世的大门。

    正在盘膝聚气的朱吾世闻声慢慢的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突然刀眉倒竖,一手提起膝盖上盘放的黑刀,从床上蹭的蹲了起来。

    屋檐细雨中,一道白衫的身影正在门外斜睨着他,那长发高盘洒脱不羁,淡红色的眉眼间更是充满着‘不屑’和漠然,让朱吾世立刻鼻尖微皱,怒从心起。

    而宋植也被这股气势所逼,本能的后退半步,一手横在身前一手放在腰间,下意识的准备抽剑。

    二人就这么僵住了,直到朱吾世仔细打量后,才发现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那个眼神似乎非常的熟悉。

    宋植无奈,只好指了指自己道:“是我啊,不会吧你也认不出来?”

    听到宋植清泉流水般的舒服嗓音,朱吾世这才恍然大悟,自嘲的摇了摇头将黑刀收了起来,向这边走来。

    走近后,朱吾世更是惊讶于宋植此刻的妆容,只是改换眉眼,缀上红唇,就能将他完全变了个样,若不是宋植开口,朱吾世第一反应都以为是哪位自己不认识的高手贸然闯入,只因这卖相过于邪魅,会让凡人下意识的顶礼膜拜,而武夫则会不禁升起戒心。

    狠狠的伸出手指在宋植脸上一抹,朱吾世看着手里的粉脂啧啧道:“原来你大早起来,是去干这些?”

    “你作甚?”

    宋植又惊又怒,赶忙后退两步举手比了个“x”的手势,示意朱吾世不要动手动脚,这可是别人张婶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给我画好的,看你浓眉大眼的,怎么是个大老粗呢?

    朱吾世见他的模样笑了:“不得不说,如此看你,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宋植闻言一笑,放下了手负在身后,微微扬起下巴侧身斜睨而来,用戏腔唱到:

    “此言差矣,本座无论相貌如何~都是...铁骨铮铮男儿郎!”

    朱吾世看着宋植的模样,仰起头无声的笑了笑,心里暗道这家伙是不是练戏练到走火入魔了。

    很快夜幕也渐临了,昨夜的大风换作了暴雨,山庄上空电闪雷鸣,巨大的雷声绵延不绝,仿佛天上的雷公正在奋力地掷着神锤,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而白龙班的人,也早早的来到了戏厅中,准备晚上的演出。

    不多时,昨夜的名流贵客们纷至沓来,即便外面暴雨倾盆,屋内依然是高朋满座,热情并没有因为雨声而停歇,在推杯换盏中,第二日的宴会也开始了。

    很快,便轮到今夜的压轴戏。

    “诸位宾客,想必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我玉龙山庄为诸君请来了江南最好的戏班,带来一台声名在外的好戏。”

    “戏名,天外飞仙。”

    随着沈崇的起身致礼,四大家族的话事人和公子千金们纷纷鼓起了掌,其他的家族代表和贵客更是吆喝起来,所谓宴会,没有点助兴的怎么行。

    敲锣打鼓声骤然响起,一道身着官靴,头插紫金高帽的武生大步迈出,拉开了今夜的序幕。

    在‘衔龙将军’解决完宵小后,伴随着悠扬的古筝与笛声,一道青衣身影飘然浮现,手腕翻转长袖挥舞,便将围困而来的‘大军’给击败,来到了将军的身侧站定。

    “本座在次,尔等谁敢造次!”一道轻喝响起,只见这位绝代女子鬓眉倒悬,顾盼间如皎狐俯视苍生,带着淡漠与冰冷。

    场内一片死寂,堪称针落可闻。

    宋植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被这么多人齐齐盯着,周围又如此安静,他的额头不禁渗出了一滴冷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满堂喝彩呢。

    莫非我刚才念串词了??恩,肯定没有。

    那你们倒是继续舞啊!

    没办法,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宋植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而无论他如何唱弄,台下依然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即便是平日那些喜欢起哄的男子,都是面面相觑,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懵。

    只因台上这人,宛如谪仙,无法出言亵渎。

    台下,本来正欲和好友举杯,含笑等戏的吴玄,见到这一幕后放下了酒杯,手指不自觉的敲起了桌子。

    接着,他趁着戏开时灯光暂时的熄灭,悄然起身离开了戏厅,走入了风雨中。

    而另一张桌子上,徐宏此刻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嘴里啧啧道:“好一个绝美的女子,若她以这身行头与我在床上翻覆,少活十年老子也愿意。”

    王典一收纸扇,闭上了眼叹道:“在下愿意出二十年。”

    徐宏已经原地打转有些急不可耐了,若这是他平日自己看戏,恨不得就要登台抢人了,但这是什么场合他还是清楚的,精虫上脑也得有个度。

    瞥了眼王典,徐宏冷笑道:“我出命,你再加啊?”

    王典懒得与他计较,只道这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朱吾世中途上去露了一面就下了台,脱下帽子摸了摸脸,便从戏台后侧身向戏厅里看去,一眼发现原本吴玄的位置空空如也,顿时眉头大皱。

    随着悠扬的二胡声作结尾,宋植也颓丧的下了台,以为自己演砸了,自从自己出现后台下完全没有半点掌声,全程尴尬的满地找洞。

    不过刚一下台,裘老板和莫管事就急着上前,一人一条手臂的拉起宋植,激动道:“宋大人,您演的真的太好了。”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宋植有些懵。

    “刚才大家全程盯着你,那眼睛可是眨都不敢眨,老夫都能想象他们下山后,会怎么评价这台戏了,我白龙班这次都仰仗您了。”裘老板话语诚恳,充满着感激。

    他没想到当时脑袋一热答应帮个忙,却反倒成就了自己,心里暗暗感叹莫非这就是天意,宋植就是他人生中的贵人。

    宋植摸了摸脑袋,脸色这才好了些,哎哟原来是这样嘛。

    就在宋植有些飘飘然的时候,他的脖颈突然被人提住向一边走去,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朱吾世,一边挣脱一边问道:“怎么了?”

    “...”

    “别提了,你说啊。”

    当来到了没人的位置后,朱吾世才和宋植耳语了吴玄消失的事。

    “嘶,外面这么大的雨,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宋植眼神一凝,越发觉得此人行为反常。

    “走,咱们一起追出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朱吾世点了点头,在宋植戏做完前,就已经先行寻到了一条能暗通大门的路,就是从戏台后上二楼,再从二楼悄然摸出,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可是当二人如愿登上二层,从木窗翻出落到地面时,却发现已经有人正在屋外等着他们。

    “是你们?”宋植眉头一皱,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他死了?

    不合时宜出现的,正是徐宏王典二人。

    王典挥舞着纸扇面露笑容,他虽然心思歪斜但也算聪慧多智,记起昨日宋植提前退场,便想着来这门口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他凑见了。

    只是...他白了一眼身旁的徐宏,这家伙怎么也跟出来了。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见到宋植的容颜,徐宏被这么惊鸿一瞥,眼神竟然下意识地躲闪起来,似乎是不敢与之对视。

    但心里他却是狂喜不已,对他这位自小作恶的人来说,普通貌美女子已如昨日黄花,难以提起他的兴趣了,否则也不会去找楼兰这种男伶的乐子。

    但眼前这位不一样,太不一样了,现在宋植鬓眉高悬,愈是对他冷眼相对,反而愈发激起他的征服欲。

    不过当他看到宋植身旁还有一个男子时,眼神顿时变得不善起来。

    宋植给了朱吾世一个我来就好的眼神,轻笑一声上前道:“不知二位公子,因何拦路?”

    王典扬起一抹礼貌的微笑,收起折扇走上前,抱拳说道:

    “在下王氏一族,王典,姑娘幸会。”

    王典?

    宋植想起初入江南与自己对簿公堂的王奉,想必这王典就是他的兄长了,你的堂弟屁股都被拍肿了还在床上躺着呢,你又急着来找不痛快么。

    “原来是王公子,在下正有急事,有事下次再叙吧。”

    说完,宋植便准备和朱吾世离开,王典也没想到自己这名头居然没能留住这女子一步,一时间眉头大皱,准备闪身继续拦路,却被另一人抢先一步。

    徐宏绕到二人身前,相比王典的虚伪,他更加露骨一些,直截了当道:“这位姑娘,本少乃是淮东徐家徐宏,可听过我的名号?”

    宋植自然是有耳闻,知道这小子就是臭名昭著的头号恶棍,可没有跟他闲谈逸致的心思,当下还得去寻找吴玄。

    并且戏已演完,目标也已寻到,最关键的是吴玄已经注意到了自己,那么身份暴露与否不再那么重要。

    “自然是知道,是叫徐老三么,徐公子的淫威可是如雷贯耳。”宋植揶揄道,对这种人根本没有好脸色。

    徐宏面色一变,这个称呼其他世家公子调侃一下他也就罢了,但就算你再美也只是一个戏子,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放肆,既然知道老子的身份,还敢这么叫我?”

    在短暂的羞恼后,他的面色突然又变成了冷笑,舔了舔嘴唇:“有意思有意思,好久没见过这么烈的马了。”

    宋植则是挑了挑眉,心想这人真的是没有一点眼力见。

    一旁的王典本有些幸灾乐祸,但转念一想却发现了端倪,毕竟哪有这么傻的人会随意去怼徐宏,除非她有不惧徐宏的背景。

    莫非这个伶人...他这才注意到宋植身后的朱吾世同样面容不凡,二人的眼神望向这边,都是淡漠和平静,绝非平日那些百姓的眼神。

    王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没有吱声提醒,而是果断把枪口交给了徐宏。

    徐宏继续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女人,你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否则等出了这庄子上了我的床,到时候本少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宋植闻言仰头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道:“哈哈哈哈...徐公子啊,我倒是希望出了这庄子,你还敢说出这话。”

    “到时你不必寻我了,我自然会来找你的,等我啊...”

    话毕,宋植恢复了冷脸深深看了一眼徐宏,暂时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径直向前而去。

    徐宏面色一变,当即伸手就去拉宋植的手,却发现二人之间似乎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他的手隔绝开来。

    “可恶,若不是玉龙山庄不能带护卫,我当场就把你拿下...额..”徐宏狠话放到一半,突然发现跟着这位美人身后的男人在自己身边停下了脚步,正淡漠的俯视而来。

    “你,你要干什么?”

    朱吾世瞳眸如漆黑雨夜里的一盏摇曳明火,徐宏被这么盯着,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只见朱吾世嘴角微微一扯,瞥了他一眼后轻声‘提醒’道:

    “你要小心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说完,二人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原地脸色涨红的徐宏和面露诧异的王典。

    离开戏厅后,或许是这两公子耽误了少许时间,宋植和朱吾世怎么也寻不到吴玄的踪迹,最关键的是,暗中有人在窥伺跟踪着他们,因此不敢擅自散出神识。

    因为跟着他们的是玉龙山庄内的护院高手,估计是看出他们的形迹可疑,所以才在暗中观察,且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就是告诉宋植他们,我在盯着你们。

    而且这人实力高强,若隐若现行迹难寻,很有可能是一品高手。

    一番搜索无果后,宋植也只好提议暂时回去,毕竟玉龙山庄的戒备森严,进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相信以吴玄的实力想轻易遁走也是不可能的。

    回到白龙班的院子,暗中跟随的那名高手这才悄然离去,朱吾世在屋檐下抱胸站立,望着面前的瓢泼大雨。

    院内掌灯的下人正在仓皇收起被吹落草地的灯笼,雨就像从天空倾落一样,豆大的雨点打在屋檐砖瓦上,发出嘈杂的声响。

    宋植蹲在一旁,盘算着还剩多少时间。

    昨日,今日,明日...明天中午便是开庄离去的时候,要动手就得赶在那个时间之前,吴玄趁着这夜色离开,或许是潜匿在某处。

    可恶...今夜天气恶劣,阴风暴雨不止所以庄内几乎无人走动,大都齐聚在戏厅里,所以宋植和朱吾世这种在庄内冒雨寻人的行为就格外显眼,才会被高手盯上,否则确定了吴玄是提灯人,今夜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无妨,那人离开山庄的时候必会出现,那个时候再拿下他,以吾之身份,玉龙山庄也不会多管多问。”朱吾世看出宋植的忧虑,出声道。

    宋植站起身,呼了一口气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很快,正在堂厅内等待天明的宋植和朱吾世,便听到了戏班的大伙陆续回来的声音,裘老板更是推开了房门,对宋植连连抱拳道谢。

    看他面色红润的样子,想必又是兴致上来小酌了几杯,自从这场戏演完后,很多之前不熟的名流都邀他过去一坐,打听今日花旦的名号。

    只不过裘老板的口风很严,没有将宋植京官的身份给说出来,只说是白龙班培养多年的一位名角,有他们的欣赏,白龙班未来可算能摆脱掉玉龙山庄亲儿子的帽子,得到主流的承认了。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宋植的出色表现。

    宋植心中也一乐,示意裘老板不必如此,大家都是互相帮助,若没有裘老板仗义相助,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裘老板坐在朱宋二人身侧,外面雨声嘈杂,他接着酒意和二位大人攀谈起来。

    宋植淡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醒酒茶,听着裘老板天南地北的讲着江南的奇闻异事,朱吾世则是端坐在一侧,默默倾听着。

    “唉,老夫虽然承下祖业,将白龙班发扬成了江南的第一大戏班,但心中还是有遗憾呐...”裘老板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撑着膝盖叹道。

    “哦?此话怎讲?”宋植问道。

    裘老板摇了摇头,说道:“只叹我裘坤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一儿半女,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孩子让我非常欢喜,当作女儿宠,啧...可惜。”

    宋植安慰道:“您说的可是林小姐?”

    “正是...”裘老板将手放在桌子上,靠着椅背悠悠说着:“世人都说我老裘卖女求荣,但这都是狗屁之言,倒不是我不信沈公子,而是那玉龙山庄的宗主,打心眼里根本瞧不起咱呐。”

    宋植看着裘老板追忆的眼神,沈公子...看来是在回忆起前事了,至于口中的宗主想必说的是上一任,于是宋植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裘老板继续说下去。

    “那年沈宗主有一天亲自驾临,让老夫断了玉儿的念想,我自然是惶恐不已地同意了,曾想玉儿情比金诀,和那沈公子誓要同生死,哪里是我这个老家伙能说动的,果然....唉。”

    宋植眉头微颦,试探的问道:“您的意思是,林小姐这病....”

    裘老板不等宋植说完,便挥了挥手,嘴里念叨着:“不知道呀,不知道...”

    说到这里,裘老板突然脑袋一歪睡倒在桌上,将刚才饮尽醒酒茶的瓷杯都给砸落在地,发出叮当的脆响。

    就在宋植准备将杯子捡起时,朱吾世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看向窗棂。

    而大门,也被砰的一脚踹开,雷雨交加之中,几道身影迈过门框而入,俱是身配刀剑蓝衫,气势沉稳的修士。

    为首一人扫了眼屋内,打量了眼宋植与朱吾世,手持剑柄向前一步呵道:

    “白龙班的戏伶听着,徐家三公子徐宏在庄内遭人残害,你们可知风声?”

    不知发生何事的宋植立刻站直了身,朱吾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最后是宋植一脸莫名问道:

    “徐宏被人杀了?....几位,我等并不知情,而且何故要来这儿问询我们。”

    这名剑客的实力在二品以上,并未因宋植的相貌而松口,反问道:

    “徐宏死于头部爪击,就在戏厅散场后不久被人在花坛里发现,同行的王家公子口述,说徐宏临死前不久曾被你们出言威胁,可有此事?”

    王典所说的貌美绝色,以及一名金瞳橘发的男子,这名剑客不需要再闻讯,看一眼就已经把嫌疑人锁死了。

    宋植下意识悄悄看了眼朱吾世,却被朱吾世给瞪了回来:

    “看我作甚,我们不是在一起么。”

    “咳咳,几位大人多虑了,实际上我们自从回此院后再没出去过。”宋植转头对几位玉龙山庄的高手解释道。

    两相对峙后,这名剑客似乎也看出朱吾世的实力不凡,这种气度和压力不可能是普通的伶人,且山下之人的生死与他也没干系,当下说道:

    “因为众位宾客惶恐至极,因此宗主有令,你二位就在这待到天亮哪也不许去,天明之后自然会调查的清清楚楚,可有听清。”

    宋植和朱吾世对望一眼,最后都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这名剑客便带着几位手下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人自然不会是自己二人杀的,可是谁又有这么大胆子,会想到雨夜杀徐宏?

    不过反正是要等天亮的,干脆就等着吧。

    裘老板依然趴伏在桌案上无声的睡着,根本没有被这些剑客给惊扰到,宋植和朱吾世坐到一旁,重新点了一根蜡烛。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时辰,距离他们离开戏厅也已经过去了很久,宋植估摸着此刻应该过了丑时,或许是寅时也说不定,因为自己都升起了一股困意。

    “别睡。”

    一道声音从心底响起,让宋植的精神瞬间清醒了三分,是妖狐在跟自己讲话。

    “你醒了?”

    妖狐再次开口:“,不得了,你赶紧调动无色神力,本座感觉到有浓郁的魔气在向这里蔓延,有东西在动手。”

    宋植心神一凛,魔气这种东西不真正浮现出来的话,只有妖物才能感知得到,所以妖狐才能时刻提醒自己看不见的危机。

    宋植看向朱吾世,发现朱吾世也正握着黑刀焱墓神态肃穆,想来也是察觉到了不对。

    “侯爷,提灯人有动作了。”宋植连忙出声提醒道。

    朱吾世点了点头,持刀站起身来,他的精神一直都是高度集中,处于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窗外的大雨依然密集如银线,朱吾世唰的披上了自己的玄色披风,慢慢回过头来,金瞳中火焰跳动,掷声道:“跟紧我。”

    宋植恩了一声,也取出了自己的斗笠系上,二人向门外走去,准备强闯而出。

    只是当朱吾世推开房门,一手持刀就欲动手的时候,却发现以剑客为首的几位高手尽皆瘫倒在地,根本就没有在守门。

    宋植俯下身去,双指并拢放在他们的脖颈上,片刻后抬头说道:“都还活着,脉象平稳,似乎是沉睡过去了。”

    朱吾世闻言回头看了眼屋内的裘老板,脚下一动说道:“走。”

    沿途他们看到了几具横七竖八瘫倒在廊道上的下人,查探后都是忽然倒地不醒的模样,那些厢房内也都是安安静静,整个山庄内除了雨声外,死寂一片。

    连原本追踪的一品高手都没了,二人如黑夜里跃动的两只蝙蝠,跳上了房梁四处探查,毫无顾忌的散开了神识。

    接着朱吾世散开了神识,果然发现这里的人几乎都沉睡过去,才知道事情的严峻,朱吾世选择了独自前往山庄深处,而宋植则是去山庄前面的大门进行堵人。

    沿途宋植继续散开神识,哪怕有人回应都好,可是这个时辰,已经分不清那些厢房内的人到底是在熟睡,还是被迷晕了。

    不过能确定一点,就是玉龙山庄的高手全部都消失了,否则任凭宋植在房顶上窜来窜去,是断然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宋植越发确认了一点。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是真真切切看到吴玄对着徐老三的麾从下重手的,那么吴玄也有杀死徐宏的动机,还有时间。

    于是再嫁祸给我们,拖住我们的同时逃离此地,真是好好的如意算盘。

    宋植想到这眉头大皱,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很快便来到了玉龙山庄的大门处,凌空一跃,伴随着咔擦一声,稳稳落在了‘玉龙山庄’四字牌匾之上。

    一道巨大的雷声由远及近,天地骤然一亮,宋植的瞳孔也收缩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玉龙山庄外的小道上,真的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月白衣衫的吴玄正在撑伞向远方走去,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二人并肩而立,不疾不徐...

    “哼..”

    宋植来不及通知朱吾世,而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三尺寒芒在雨夜如一道银线,脚下一闪向他们追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双血袜子

    踢嗒、踢踏、

    电闪雷鸣的雨夜中,单薄的布鞋淌过石板缝间地积水,溅起细微的水花,青衫托着斗笠,向着石路小径急速掠去。

    正与黑袍客并肩撑伞的吴玄,耳朵微微一动,拥有风之赋的他在嘈杂的雨点声之中,也能清晰分辨出脚踩雨水的声音,当即回头望去。

    只见一道寒芒成点,向他的胸口猛地刺来,惊得吴玄连忙闪身躲开,拉着黑袍客退到了一旁。

    宋植一击不中却并没有翻身追击,而是脚下一点,跃到了十步开外稳稳站定,手中长剑斜指而下,单手扶着斗笠边缘,抬起眼看向吴玄。

    吴玄看清来人后,将手中纸伞给丢到一旁,眯起眼道:“是你?”

    “吴公子...”宋植将手垂下,点滴雨水顺势从笠檐弹落。

    “半夜匆匆离庄,是为何事?”

    说话间,宋植望向浑身裹着黑袍的那道身影,因为遮掩的严实,看不出他的身份。

    是人傀?

    不,似乎没有感到什么压迫感。

    宋植不着急动手,一是因为有前两次的经验,他明白真的斗起来提灯人不是自己的对手,只用担心他的人傀,二是还需要确认一番,吴玄究竟要干什么。

    吴玄看着惨白电光下,鬓眉高悬,红唇鲜艳而邪魅的宋植,面色阴晴不定,最后缓缓从腰间布囊缓缓抽出两把短戟,这是他的兵器。

    他对着黑袍人按了按手,接着目光紧盯宋植径直走向另一边,似乎是想要转移战场,但宋植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慢慢扬起了手中的剑。

    这一下吴玄不敢再继续移步,而是立刻横起双戟摆出防御的姿势,面容紧张,因为十步以内的剑客出手,剑招又准又迅,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话是从吴玄口里喊出来的,让宋植不禁一愣,颦起了眉头。

    搞什么...他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而且,他的‘灯’在哪?

    宋植悄然躬身,脚下微微一扭,这是随时可以猛然冲出的姿势,但还是先反问道:

    “你为何要杀徐宏!”

    吴玄闻言,手中的双戟一顿,回道:“徐宏死了?哈哈哈,他这种货色死有余辜,但你问我,岂不是啼笑皆非!”

    宋植等到吴玄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不再给吴玄半刻言语的时间,在天边白光消失的刹那猛然窜出,手里长剑直指吴玄的脖颈。

    吴玄怒喝一声挥戟抵挡,同时身体向后退去寻求喘息之机,但风赋修士引以为傲的飘逸迅捷此刻却没能给他带来优势,因为宋植实在是太快了。

    随着叮当闷响,吴玄接触的一瞬间只感觉一阵巨力袭来,其一侧短戟脱手而出插入地里,而他根本无暇去捡,只能左右挥动另一只戟去挡宋植接下来的剑招。

    “万风啸!”

    吴玄大喊一声,浑身骤然爆发出一股狂躁的风力,化为满天风刃向宋植袭去,宋植横剑使出一式百花斩,将风刃连带着雨水击散开来,脚下只是一顿便接着追去。

    不过此刻的吴玄根本没有恋战的打算,早已开启脚下风,向那黑袍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妈的,这娘们好大的力气...”吴玄看着自己破碎的衣袖,仅仅片刻,小臂上便密密麻麻布满血痕,鲜血渗着指尖流淌。

    宋植的剑法又快又细,就如这漫天飞雨般无孔不入,加上那股莫名的震荡力,明明自己的短戟更为迅猛,反倒被长剑给频频撩拨,根本就攻不进去。

    逃!

    宋植见吴玄想溜,脚下爆出一个深坑,轻盈的身躯仿佛在平地上飞了起来,双手握剑作荡剑式,挥出一道剑气,这剑气裹挟着雨水,向吴玄的后背追去。

    “啊!”

    吴玄注意到危机时已经做不赢反应,他的另一柄短戟也被打落,整个人被打倒在地滚动数圈,直到撞到树根在停下。

    宋植飘然而至,手中长剑此刻只要捅出便能让吴玄立刻身首分离,但宋植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剑锋停在吴玄的脖颈边悬住。

    看着面前满脸惶恐的吴玄,宋植嘴里轻喘着气,却分外疑惑。

    因为从短暂交手来看,虽然这吴玄的实力确实为化神境,但无论是武器的技法还是术式的活用却格外粗糙,自己甚至只用四成实力就能将他给拿下。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吴玄...没有经历过死战,是典型有修为的花架子。

    再者,这吴玄的行事未免太奇怪,又要打又要跑,而且此刻这面色惨白,一副怕死的模样,看着真不像为恶多端的一个祸首。

    “放过吴公子!”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一直在一旁端手观战的黑袍人也小跑了过来,颤颤巍巍的对着宋植说道。

    只是当宋植的眼神斜睨而去,这黑袍人仿佛受到了惊吓,呆呆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宋植大袖一挥,风儿便吹动了黑袍人的衣帽,露出了那张隐藏的脸。

    当看清此人的面容后,宋植顿时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这人既不是素未谋面,也不是那人傀,而是....名旦楼兰!

    “是你!?”宋植眼神急速瞟向吴玄,手中长剑微微一震,呵斥道:“你为何在这?”

    吴玄感到脖子一凉,除了脸色煞白嘴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了,求助般的看向楼兰,而楼兰看向宋植的目光也充满了畏惧,支支吾吾的。

    因为此刻的宋植依然是青龙教主的妆容,在雨夜雷鸣中如一尊冷漠的杀神,更别说他的长剑还抵着自己如意郎君的脖颈。

    不过一种力量还是让楼兰及时开口了:“我,我和吴公子私下幽会,发觉庄口的守卫没了踪影,便...便...”

    “便什么?”宋植心中闪过一丝不妙,急促的追问道。

    “便,便决定私奔了!”楼兰鼓起勇气大声喊了出来,说完以后颓丧的坐在地上,仰视着宋植冷艳的面容。

    但实际上,宋植心里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啥?

    啥玩意,两个男的私奔?

    低头看了眼吴玄,这小子依然是噤若寒蝉,唯唯诺诺的怂包模样,宋植犹豫片刻,移开了手中的长剑,走到了树冠下。

    这里,雨声稍微小了些。

    “说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有半句假话,我立刻杀了你。”宋植靠着树干,冷声道。

    吴玄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初体验的他没吓尿已经算很男人了。

    楼兰也凑了过来,和吴玄紧紧依偎在一起,二人如劫后余生般戚戚,看的宋植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以作提醒。

    被宋植教训一顿后,吴玄再也不敢表露敌意,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和楼兰的事。

    在少年时,吴玄便痛苦的发现自己有断袖之癖,但作为吴家最为看好的子嗣,不出意外未来一定会承接吴家话事人身份的他,是必须要结婚生子,繁衍家族后代的,因此为了不辜负父母亲含辛茹苦的期待,吴玄多年来一直将秘密深埋在心中。

    直到他遇到了楼兰,瞬间被这个同样清秀的男子俘获,二人情投意合,宛如前世之眷侣。

    奈何身份所误,这份爱只能深埋于心,吴玄只得以看戏为由才可与楼兰私会,却始终不敢更进一步。

    这也是为何楼兰在吴玄离开江南的时被徐宏他们欺负,吴玄会对徐宏如此愤懑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既想为楼兰鸣不平,又怕被徐宏拿此事做文章。

    意识到自己处处为家族所牵制,既护不住自己的爱人,又要忍受这份窝囊气后,吴玄终于下定了决心,即便舍弃一生荣华富贵,也要与楼兰做一对苦命鸳鸯。

    因此趁着今夜玉龙山庄诡异的安静,二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却没曾想被宋植追了上来。

    “虽然在下痛恨那徐老三,但我毕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怎么会想到去杀了他呢。”吴玄解释道。

    听完吴玄的解释,宋植面色难看,那岂不是自己和朱吾世一直想错了?

    “所以你对我这么大敌意,是因为你觉得...我抢了他的戏份?”宋植指着楼兰,问向吴玄。

    吴玄尴尬的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正是......因为这戏对楼兰来说意义非凡,但他有自己的傲气不愿再同你争抢,所以我才会....才会针对于你。”

    “楼兰最后决定出演,也是在下去昨晚去苦口劝说的,莫要怪他。”吴玄补充道。

    宋植鼻尖沉沉叹了口气,看着这对的目光复杂,那日酒楼下吴玄身边的估计也是楼兰了,难怪看到自己就要跑,原来是这样。

    而且观察了这小子半天,确实没有疑似‘灯’的神器,看来自己是真的抓错人了。

    “唉,这都是什么事...”

    宋植扶着额头沉思,半响后睁开眼,甩出一瓶药膏说道:“这是六味弟黄完,专治些皮外伤,你将就着用吧。”

    发觉是误会一场,吴玄赶紧感激的接了过来。

    “这位...大人?你可是在找谁?”吴玄边让楼兰给自己的手臂抹药,边聪敏的问道。

    正准备起身回山庄的宋植冷眼瞥了他一眼,点头道:“我在找一个与你差不多时间回江南的人,是一个妖人。”

    吴玄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位长发披散,妆容冷艳狷狂,红唇如血状如女魔头的家伙,竟然还是个羁拿妖邪的正义之士?

    “嘶,其实在下那日回江南,码头前面还停了一辆不俗的船驾,或许...你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吴玄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

    宋植收回了目光,原地默立了片刻后,淡淡的留下了一句话:

    “你们走吧,今夜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话落,他的脚尖一点,向着山庄返身而去。

    吴玄和楼兰面面相觑,在雷雨树下再次拥抱在了一起,刚才他们还以为自己会惨遭毒手,在捡回一条命后,他们更加明白了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那就是为自己而活。

    而宋植离开后,心中同样很不是滋味,没想到一直怀疑的对象竟然出了差错,看来得快点告诉朱吾世,要防备的另有其人。

    “恩?”

    在靠近玉龙山庄大门时,宋植的神识突然察觉到了附近有人正在活动,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上山进庄?

    调转方向,宋植沿着院墙向另一头跑去,登玉龙山庄的路不止一条,除了吴玄离开的主路外还有多条小径,但是通往的是玉龙山庄的各处后门。

    此刻其中一道后门。

    几位勉强撑着纸伞,却早已被风雨给吹打成落汤鸡的女子正拖着一辆木板车,在不断拍打着木门。

    从她们的衣着来看,正是布坊司的浣纱女。

    一位女子收回了拍红肿的手,嘴里嗔怪道:“究竟怎么回事,这玉龙山庄的家丁今晚莫非睡死了不成,让咱们白白在这淋了两炷香的大雨!”

    另一位女子接替她继续拍门,柔声道:

    “小芳莫急,先去檐下躲躲,这雨太大了恐怕他们是没听着呢,咱再等等。”

    这位女子面容柔和,正是宋植出手援助过的李秀兰,她嘴上虽然这么安慰着,但手却大力拍打着木门,只因这雨势太大,淋久了换谁也受不了。

    这时,几位躲雨的女子中突然有人惊声尖叫起来,连带着另外几位女子也跟着吓作一团,大家抬头望向上方,因为此刻正有一道人影矗于院墙上,正冷眼俯视着她们。

    宋植随意捋了捋额头湿粘的发丝,对着她们点头示意,没想到却让这些女子更加害怕,一边尖叫一边闭上了眼睛。

    “搞什么,我有这么恐怖么?”宋植愣了,我很吓人么?那我走?

    不过很快宋植便看到了几人中眼熟的李秀兰,直接开口喊道:

    “秀兰姐!”

    几人没想到雷雨夜中突然浮现的邪魅女阿飘,竟然还认识李秀兰,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李秀兰也是惊疑不定,但她定睛一瞧,根据声音这才发现原来眼前的是宋植。

    “宋大人,您,您怎么化成了这样,简直判若两人。”李秀兰舒了一口气,开口道。

    宋植哈哈一笑,从瓦墙上一跃而下,瞟了眼木板车好奇的问道:“秀兰姐,你们怎么这么晚,来这儿了?”

    李秀兰示意同行的女子不必害怕,上前回答道:

    “大人,咱们布坊司为玉龙山庄浣洗衣物,按约定每日要赶在卯时前将洗好的衣物送回庄内,再将今日要洗的衣物接回去的。”

    这木板车上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是由避水雪貂的毛皮所制,丝滑柔顺避雨挡火,雨水顺着白布留下,不担心会打湿里面的衣物。

    宋植心里暗道原来如此,看着李秀兰几人宁愿在此淋着大雨,将手拍肿也不肯离开,知道她们是一定要将这衣物给还回去的。

    咔擦、

    宋植长剑一闪,门缝间的木梢便应声而断,接着脚尖微微一抵,木门便徐徐打开了。

    “宋大人,这...”李秀兰没想到宋植这么简单粗暴,不怕被责罚么?

    宋植摆了摆手:“不妨事,你们快点忙,我且跟着你们吧。”

    其余几位浣纱女看着李秀兰和这位神秘的绝艳女子如此亲近不禁心生羡慕,而且看这身青袍和眉眼,为何有几分熟悉呢?

    啊!她...她是青龙教主!

    这个门距离玉龙山庄内的杂役间也不远,很快几位浣纱女便熟练的将木板车上的衣裳给卸下挂在屋内,那些守夜的下人们不出所料都早已靠着墙壁睡了过去,浣纱女被宋植叮嘱,也没有去叫醒他们。

    接着她们便是将此地已经堆积好的脏乱衣物整理好放在木板车上,再带下山去洗。

    这是因为玉龙山庄修建在山丘上,没有足够的水去洗这么多衣裳,所以这些脏活累活便只能托给布坊司,带到东悬河,用清澈的河水来洗涤。

    宋植抱剑在一侧看着她们忙碌,心里盘算着时辰,根据李秀兰所说,此刻卯时还未到,倒也不算早。

    “等等!”

    宋植突然看到了什么,示意一位浣纱女停一停手中的活,接着自己走上前去。

    因为他看见了一片衣物上竟然沾染了血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相邻的衣物也同样粘上了。

    在一阵翻找后,宋植找到了血迹的来源,这竟然是一双宽大的长袜,袜子底部血迹斑驳,泛着股腐朽的血臭味。

    一只手捏着鼻尖,宋植瓮声问道:“秀兰姐,这是啥玩意?”

    这要是个亵裤宋植都好想一点,那要么是女子的例假,要不就是男人的痛,都能理解,可一双袜子?这人干嘛了...

    李秀兰走了过来,看清后眨了眨眼睛,笑着解释道:“这个呀,这个是冻疮了,是....”

    “什么!”

    宋植听完李秀兰的话,顿时长眉倒悬,眼神也瞬间凝重起来,只感觉背有些隐隐发凉。

    其他几人也被宋植的模样给震住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望来。

    宋植后退一步盯着眼前这双血袜片刻,接着双手抓住李秀兰的肩膀沉声道:“秀兰姐,你们别管这些破衣裳了,快走!越远越好!”

    说罢,宋植果断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灵符,直接大力捏碎。

    “快点离开这!”宋植微微侧目,再次叮嘱后,便跃上房梁向山庄深处急速掠去。

    “......原来是他。”

第二百四十八章 提灯人现,雨夜屠魔

    玉龙山庄的屋檐上,宋植的身形不断变换着方位,将自身的神识尽可能扩散到最大,企图与朱吾世的神识相会,但却始终没有回音。

    “原来是我们走了眼,着了他的道...”宋植说话间放缓了脚步,稳了稳自己的气息,接着长眉微凝看向一处宽大的宅邸。

    这儿已经是玉龙山庄腹地,甚至不用妖狐提醒,宋植都能感觉到有一股阴冷的不详之感就在这附近徘徊。

    雷声轰隆作响,宋植神识一扫,院子中的家丁,护卫等都已昏迷在各处,甚至有一名气息绵长的一品高手也倒在了墙角。

    宋植跃下房檐来到这名高手身边蹲下,查探后发觉他的呼吸也是平稳的,只是人昏睡了过去。

    “为何要将山庄的高手也尽皆迷晕...”宋植不解的呢喃道,接着缓缓起身,眼眸微抬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么看来,他是想今夜就分出结果。”

    将腰间长剑缓缓抽出,剑刃出鞘发出的呲啦之声让宋植心归于平静,五指握住精钢长剑,开始向里屋走去。

    此刻的宋植收起了神识,除了握剑的指尖微微发白没有丝毫放松外,表面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如在自家院落间散步。

    这间院子很宽阔,延续着三庭五阁十四房的结构,实木屏风雕琢着麒麟龙蛟,墙角攀爬着茂盛的藤蔓,四处都偷着一股古韵,只是在雷光乍明下,却显得格外渗人。

    宋植一路来到了院中最深处的堂厅,仰面望去,高头挂着一幅牌匾,隐约可见‘沈氏宗祠’四个字。

    “....”

    回头望了眼漆黑一片的大院,宋植单手推开木门迈了进去,任由雨点跟随而进,并未回首关门。

    堂厅内摆有一尊巨大且栩栩如生的树木雕像,树下陈列着三层廊柜,每条木台上都摆放着黑红的灵位和白烛,这些烛火俱被点燃,照耀着树木的叶子泛着昏黄的光芒。

    宋植沿着一排灵位走去,上面每一位都是沈姓的灵牌,虽然有男有女但没有一位外姓人,想必是每一代沈家的嫡系之人。

    抬头看了眼,宋植发觉这个树木的雕像看着有些眼熟,略一思索才看出这似乎就是京城皇宫边的远古神树,传闻神树在灾变之时展现过惊天伟力,大渊国也正是依靠这株顶天立地的神树,才撑到最后,成为了人族最后的栖息地。

    因此大渊国,曾经有不少宗族都供奉着神树,不过时至今日也所剩不多了,毕竟神树在扶非出现驱逐了万妖后,也不再展露神威,渐渐归于平凡。

    宋植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木台上的灵牌,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在第一排的末端,正摆放着两个紧挨着的灵牌,屋内唯独这两个令牌没有刻上红字,而是漆黑一片,显得分外突兀。

    宋植伸出修长的手指沾了沾桌面,皱眉看着干净的指尖,这两个牌位旁没有香烬残灰,就像是提前准备的。

    就在他凝神思索的时候,身后的屋外,突然闪过鸟雀惊飞的声音,宋植这才慢慢收回手。

    接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雾气吹入了堂厅,宋植也立刻展开了无色神力将这之给阻挡在外,雾气顺着宋植的身体而过,飘然跃上了古树的雕像。

    接着,一阵预料之中的轻软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由远及近,不急不缓。

    唰!

    伴随着脚步停下的声音,一阵冷风猛地灌入了大厅,将宋植早已湿透的青袍吹得泛褶,那些烛火更是在摇曳中熄灭了大半。

    这时候,宋植才脚跟微动,微微侧身看向后方,轻声道:“果然是你...”

    “沈宗主。”

    来人体态微胖,面容和煦儒雅,正是玉龙山庄少主人,沈崇。

    沈崇嘴角带着笑意,仿佛一切事不关己般迈入堂厅内,看着此刻单手持剑,发丝凌乱眼神锐利的宋植,摊出一只手掌道:

    “宋大人,别来无恙。”

    宋植眯起了眼,原来这家伙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底细,是什么时候?

    这时宋植突然想起了,那日酒楼外追着吴玄下山,在淮南道撞见过沈崇的车马,那个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

    所以当时妖狐感知的魔气,不是吴玄,其实是他?

    沈崇呵呵一笑,自顾的在门楣边踱步起来,侧脸看向宋植继续说道:“在北境时,宋大人灭杀我一人傀,这事在下还没跟你算呢,你便又追来了,当真是不给沈某一点活路。”

    宋植冷眼相对,道:“既然知道我是为你而来,那你也该明白你都做了些什么。”

    沈崇摇了摇头,举起双手示意宋植暂且停下,叹道:

    “我的魔灯之下,即便是狩也伤不得我分毫,但先是出了个你,后又出了那个北境女人,你俩能无视魔祖的天威,所以是妖神要你们死,怎么能怪在我头上呢。”

    宋植嘴角一扯,手中长剑轻轻点地:

    “你错了,我追踪而来不是为了报复你,而是因为你甘愿做了妖神的狗,播下了无数魔物的种子,你可知道都有多少黎民百姓,多少斩妖之士因你而死么?”

    “尤其是你做东的江南,民不聊生夜不出门,你怎么有脸自称江南之主?”

    沈崇轻呼了一口气,挑眉道:“那就是没得谈咯?”

    宋植仰头一笑,似乎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从你把自己的手下全部迷晕开始,就没打算放我们活着离开吧?”

    沈崇闻言双掌微合,鼓起了手,仿若自嘲道:“是啊,沈某还抱有一线妄想,用价值连城的雪融迷神散作引入灶,让这里的人都沉沉睡去,这样明日醒来后,我还是玉龙庄主,只不过有两个小小的戏班子,永远的消失罢了,呵呵....”

    铿!

    不等沈崇说完,宋植已经踏破地砖冲出,手中长剑卷起凌厉的剑光,如青龙贴地横行猛然袭来。

    “哈哈哈....那就来吧!”

    沈崇不闪不避,腰间的一枚普通的玉佩突然化为黑粉炸开,在空中凝成了一盏油灯的虚影,接着再次散开附着在沈崇的手臂上。

    沈崇的双掌重叠直接顶上了宋植的剑锋,伴随一阵嗡鸣二人各自退后四五步,宋植脚下犁出半米沟壑才堪堪稳住身形,心中暗惊不已。

    要知道刚才用出的可是青霞剑法中以强力著称,破军一击的青龙出海,在自己的小腿暗暗积蓄满了斥力后,这一下的威力就算捅到二品高手的身上也得弄出个血洞,但却被沈崇徒手给挡了下来。

    另一边的沈崇则是被逼退到雨水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漆黑如墨的手掌,此刻正冒着白烟隐隐作痛,心中的震撼不比宋植低。

    这可是神器所化的薄铠,虽然被包裹的手掌没有丝毫损伤,但是却让自己实打实感到了钻心的疼痛。

    依靠神器,屠杀过不少同境界修士的沈崇,立刻打起了精神,知道眼前这个绝美的人儿可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宋植追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看到沈崇双手成爪,摆出了爪功的架势,顿时又猜到了一些事情。

    “那徐宏是你杀的?”宋植没有急着动手,问道。

    沈崇嘴角一咧,大声回道:“一条死狗也敢得罪我的玉儿,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宋植眉头微皱不再多说,此人已然与常人不同,多说无益,直接击毙。

    轰!

    突然,暴雨中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宋植转头望去发现远处火光冲天,心知这是朱吾世与人战起来了。

    沈崇自然也看到了,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无论是宋植还是朱吾世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对于更加强大的朱吾世,他自然也是有办法对付。

    “橘发黑刀,那人必然便是世日候了,真是可惜,听说他刚入二品不到半年,不知能否对的赢我那三个人傀。”

    宋植轻吐了一口气,晃了晃脖子笑道:“沈宗主多虑了,恐怕你的人傀很快就没有了,在此之前我也会先杀了你。”

    说完宋植的身上逐渐浮现出青色铠甲的虚影,这些甲胄渐渐凝实如披在身,头部有副狐狸的面罩,在雨幕中显得分外冷冽。

    “恩?”沈崇看着那狐狸脸,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没等他发问宋植便再次杀来,速度与爆发力比之前更快。

    “喝啊!”

    沈崇所用的是爪法,其本身的赋为玉龙山庄传承的洛水之赋,身躯灵动如水,爪法之中如有龙鸣之声,是绝学玉龙勾天爪。

    宋植只感觉自己的长剑如陷深潭,在水中艰难的搅动却难有建树,反倒不时被沈崇精钢般的利爪给挠到身上,打出刺目的火花。

    “你的剑术尚可,但凭你还不足以杀沈某,哈哈哈...”

    激斗许久不分上下后,沈崇突然大笑起来,那微胖的身躯灵巧的摆动起来,躲开了宋植的一式霞雾剑气,同时双手内扣合十猛地顶出,将宋植持剑的左臂铠甲给震的碎裂开来。

    玉龙勾天爪强大之处,在于近身作战时辅佐水之形身法,能牢牢限制住敌人的运器的手腕,且势大力沉变化无穷,出手便要杀人。

    宋植不敢托大,吃了一亏后右手接过左手剑,急速后撤而去,沈崇则是化防守为进攻,主动追了过去。

    宋植看了看自己被打碎的衣袖,此刻那白皙的右肩暴露在雨水下,泛着紫色的淤青,同时还有细微的冰冷寒毒。

    幸亏宋植刚才有光铠庇护,否则玉龙勾天爪的寒毒渗体,那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家伙也不单身手怎么这么硬....缠斗我会被他克制,必须想个办法一击废了他...”宋植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沈崇,心里琢磨着战术。

    “既然你手硬,那我就....”

    宋植不再乱窜,而是突然回头挥出了青霞一式的剑雨,无数的青色剑气激射而出,暂时封住了沈崇的视线。

    接着他猛地一蹬身前的廊柱,踩出了一个巨大的凹痕脚印,甚至连护着脚的铠甲都被这股斥力给压碎了,宋植咬着牙忍着腿上传来的痛,如离弦之箭一般杀了回去。

    这一踩虽然迅猛无比,但宋植自己也因此受了腿伤,所以接下来一击必须要打成!

    沈崇刚将这些剑气拍散,宋植就已经杀到了眼前,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近在咫尺,瞳孔中碧光乍现,让沈崇不禁短暂失神。

    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沈崇只是一瞬间便被杀气给惊醒了,立马抬爪去抓剑柄。

    咻!

    可宋植却没有继续刺向他的面门,而是强行扭动腰肢转了个身,向地下附身而去,手中长剑化出一个绝美的金焰圆弧。

    “啊!!!”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宋植单膝跪在地上喘着气,身后的沈崇则是轰然倒下,抱着自己的一条腿惨叫不已。

    在他防备松懈的一刹那,宋植一式回潮斩出其不意的攻入他的下盘,太上神焱化作的剑气瞬间融化了他的腿骨,让沈崇的右脚应声而断。

    宋植强忍着腰间和小腿的阵痛起身,提着剑走向沈崇。

    沈崇此时瘫倒在地,两只手抱着断裂的右腿哀嚎不止,没了腿,任他是用拳用爪的高手,也没有了战斗力。

    扶着腰,宋植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有两个空的灵位?”

    沈崇慢慢停下了嚎叫,抬起密布血丝的双眼,咳了口血笑道:“你,没命知道。”

    “恩?”

    宋植感到不对,立刻举剑就向沈崇的脖子刺去,但还没等刺中就立刻将剑收回挡在身侧,下一秒一道白色光影挥来,宋植被一股大力给掀翻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弹射而起,面色沉重。

    此刻沈崇的身边,一位黑袍客默默侍立,他戴着厚厚的蓬帽,手中握着一柄修长的白色砍刀。

    这刀...

    宋植眼眸一缩,大喊道:“孟执事!”

    “你在叫他么?”地上的沈崇突然撑起声回应道,接着笑了起来:“他现在可是我的傀儡,你莫要搞错了。”

    宋植瞥了眼他,却惊疑的发现倒地的沈崇竟然重新站了起来,那条断腿处长出了新的肢体,不,那是一条漆黑的腿,看着就像临时补上去的。

    再看了眼沈崇恢复正常的双手,宋植明白了,这黑色的东西就是那‘灯’所化,难怪沈崇的双手无论如何去攻击,都仿若无事。

    虽然重新站了起来,但失去了‘灯’的加持,沈崇不敢再去和宋植对敌,而是瞄了眼身旁的孟鹤,命令道:

    “杀了她!”

第二百四十九章 拔剑出鞘入夜,靓绝风华日月

    已经彻底化为人傀的孟鹤,闻言机械化的抬起了刀,开始向宋植缓缓走去,他的步伐不快不慢,但气势却在节节攀升。

    刀客蓄意时,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宋植轻吐一口气直视着孟鹤,并没有退走的意思,因为今夜他与沈崇势必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而这些人傀,宋植自然也早早考虑到了。

    “妖狐,顶不顶得住?”宋植心里急忙发问。

    “放心吧,有本座在。”

    懒洋洋的声音回应而来,接着妖狐的虚影从宋植背后缓缓浮现,这次的虚影不再是迷你的袖珍狐,而是一头两层楼高的巨大身影,那双狐狸眼如一汪深邃的碧绿琥珀,闪烁着灵动的神采,宛如活物。

    连孟鹤都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这头狐狸虚影,这是身体产生的危机感让他暂时却步。

    沈崇更是大吃一惊,向后猛地退了好几步,化神境修士可以将合妖境吸收的妖物离体而出作战,比如他的‘形’就是缠绕双臂的赢蛟水蛇,配合玉龙勾天爪能克制绝大部分流派。

    但化形再逼真,毕竟也是死物,可是宋植身后这头狐狸气势蒸腾不说,那双眼睛简直勾人心魄,仿佛多看一眼就要被它给俘获而去。

    而且...

    “这,这是什么尊赋,绿色的狐狸......”沈崇眼露惊疑,赶紧冲着孟鹤喊道:“快给我动手!”

    孟鹤虽然本能告诉自己很危险,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宋植,白色的长刀在空中分叉开来,如死神的恶镰。

    妖狐长啸一声附着在宋植的身上化为一层绿色的薄膜,声音也传了出来:“有本座护你,暂时可以让你的身体达到玉骸境的防御,但记住,不是真正的玉骸境!”

    “且本座的精神力量也同时灌输于你,记得用上你日月神族的无色力净化他,这是唯一你自己能解决他的办法。”

    “否则,就只能本座撕裂灵魂动手了,呵呵...劝你不要走到那一步。”

    妖狐话音落毕,宋植只感觉身上附着了一层莫名的力量,看着杀到近前挥出白色刀光的孟鹤,立刻举剑相迎。

    下一刻,本还一知半解的宋植便读懂了妖狐所说的,并非真正玉骸境是何意思。

    “唔...”

    纵使宋植剑花缭乱,但白色砍刀延伸开后异常密集,还是将宋植的双肩给刺中了,虽然有薄膜的保护未能刺穿,但宋植却仿佛听到肩胛骨碎裂的声音,疼的又打起了精神。

    且如此密集的对剑,宋植很难找到两人能对上眼的机会,但突然虚空一道青光闪过,将气势攀升到巅峰的孟鹤给逼得倒退而出,胸口出现一道血淋淋的剑痕。

    宋植趁机倒退拉开距离,青霞剑法共十九式用宗主的话说,只要组合的好,可以应对所有的情况,只看用者如何使用。

    斩钢闪,此招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快。

    凭借着不坏的青甲,宋植决定以骨骼断裂的代价抹掉孟鹤的脖子,但孟鹤此刻依靠着战斗本能作战,自然是不想玉石俱焚,而是果断避开了此杀招,只是胸口被划出了浅浅的印子。

    拉开距离后,宋植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匆忙开口:“孟执事,你可还记得我,我是你的部下宋植啊!”

    孟鹤是玉骸境中:皮、筋、骸三个境界中的骸级高手,宋植虽然此刻身怀强大的抗力,但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远还不如孟鹤,凡人之躯硬打下去肯定先累萎了,之所以要争取这个机会,是准备用出真正的大招。

    那就是嘴遁!

    孟鹤的脸部确实有了细微的波动,手中的动作暂时停下,看着宋植皱起了眉头。

    有戏?

    宋植接着说道:“还记得咱们一起去北境么,当时说好的一起回来,你...靠。”

    感情还没培养到位,孟鹤居然再次杀了过来,这让宋植有些措手不及,只好边舞动剑气边向后退去,嘴里输出却是一刻也不能停下的:

    “孟鹤孟鹤孟鹤孟鹤!”

    “你是妖狩司的执事,连这个身份你都没有印象了么!”

    “醒一醒,不要被脑袋里的声音给蛊惑了,这是妖。”

    “喂!我淦....”

    宋植被三道贴地而来的银色刀气给逼到屏风之前,无奈只好奋力挥出一道霸道剑:残阳断,火红的剑气喷薄而出在空中旋出一道火弧,正面击碎了其中一束刀气,而身后的古朴屏风也应声而碎,化为了齑粉。

    眼看孟鹤又跃向高空坠来,宋植青袍辗动,长剑直指地面,在雨中厉喝到:

    “身为妖狩司执事,却滥杀下属,你可还记得因你枉死的刘正义!”

    “莫非...这就是你所谓的规矩么!”

    凌空挥刀的孟鹤轰然落地,但这次却没有持刀向前,而是呆愣在了原地,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

    “规矩....”

    “我的规矩...我要守规矩...”

    见孟鹤被刺激到了,宋植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妖狐差点便要离体而出撕裂孟鹤,没想到最后关头孟鹤还是被自己戳中了。

    “孟鹤,刘正义可是你在妖狩司多年来唯一的好友,却被你亲手所杀,你觉得这符合所谓的规矩么?”

    孟鹤的头不自觉的摆了起来,呆滞的眼神泛起一抹红光,低吼道:“他要偷我的东西,该死...”

    雨滴顺着宋植光滑的脸颊流下,一声轻叹:

    “按照妖狩司的规矩,同袍相残,又是何罪过?”

    孟鹤闻言大吼一声,将手中的白刀猛地插入地砖缝中,眼眸不自主的眨动起来,鼻尖狂跳,似乎陷入了回忆。

    “同袍相残,是死罪,我是孟鹤,我不能逾越规矩的,父亲说过,我不能....”

    就是现在!

    宋植趁着孟鹤武器脱手之时急速上前,两掌顺势推开孟鹤遮脸的手,脸对脸眼对眼,额头隐藏的日月神印浮现而出,骤然释放出白色的强光。

    这股光芒虚无缥缈,本是无色无形,但因为妖狐加持而过于浓郁于是有了形状,骤然射入了孟鹤的瞳孔中。

    接着宋植便敏捷的退开了,脑门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这可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空档,宋植可不愿浪费机会,抱着侥幸去提剑砍孟鹤脑袋,就怕砍不断反倒唤醒了他的杀意,自己反倒会置于危险之中。

    不过幸好孟鹤被自己的嘴遁震住,才有了可乘之机。

    只见孟鹤抱着脑袋后退数步,口鼻之中喷出明亮的白光,浓郁的黑气从他的五脏六腑飞出,发出阴冷的嚎叫声。

    孟鹤的眼神也清明起来,第一眼便看到弯腰出喘气的宋植,迷茫道:“宋植...”

    宋植挥了挥手,看来自己的无色神力确实与魔气对冲,孟鹤的意识竟然真的回归了。

    但另一头,正趁机调息的沈崇却坐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

    “和北境那个女人一样的能力?这人又是哪里来的?”

    “不行,给我睡下!”

    沈崇知道大事不妙,孟鹤作为自己的几个人傀中最强的存在,是被留在身边贴身护卫提防朱吾世用的,怎么可以就这样折损掉。

    到时候若反过来杀自己,那还玩什么,这个女子....真是自己的煞星。

    说话间沈崇的漆黑右腿散去,整个人跌倒在地,但是手中却凝聚出一盏油灯,他嘴角碎念,一股汹涌的魔气再次朝着孟鹤而去。

    此刻的孟鹤还处于阴阳对抗,尚未完全挣脱的处境,面对这股突然加入的魔气,很快发丝再次舞动,发出了野兽的嘶吼。

    宋植没想到沈崇居然中途开挂,莫非要前功尽弃了?也只好大喝道:“孟执事,不要沉沦,顶住啊。”

    实际上,宋植心里却在催促妖狐盯住孟鹤,没办法的时候只能弃车保帅,把孟鹤给灭掉。

    不过这样做的话,妖狐会立刻进入空虚期,且沈崇魔灯护体,妖狐拿他也不是办法,当下的宋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接着,孟鹤身躯摇晃,缓缓抽出了白色的砍刀...

    宋植沉重的叹了口气,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了。

    “恩?”不过这时,宋植看到了孟鹤缓缓抬起了头,他的双眼一半是魔障淹没,另一半则是悲戚与伤感。

    孟鹤举起了白刀,刀刃上分开锋利的叉刃,这是他的特殊能力,依靠这个能力他一生杀了无数的妖魔,但此刻的他却不是指向宋植,而是悄然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蠢货,你干什么!”沈崇心里一惊,大声斥责道,高举起手中的油灯,魔气翻涌急速向孟鹤压了过去。

    黑雾中的孟鹤不为所动,在另一只眼睛被魔障遮蔽前对着宋植轻声开口,留下了他淡漠人生最后一句遗言。

    “宋植...麻烦替我给刘正义的坟头,上柱香。”

    呲啦、

    刀锋划过,人头落地,鲜血从断裂的脖颈喷射而出,飞溅而出染红了宋植的布鞋,殷红的血渍被雨水冲刷,黑雾消散开来。

    “妈的,收的尽是些废物!”沈崇将油灯重新化为右腿,支撑着勉强站了起来,眼神闪烁不定。

    他没想到一个玉骸境的人傀,竟然杀不掉宋植,居然还自刎了。

    而宋植则是沉默无言,孟鹤的故事他清楚了解,这是位偏执到极致,人生路寂寥且孤独的一人,但他那份为人族的大义之心确是纯粹,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来结尾。

    或许,就算他彻底清醒,最后也会选择以死谢罪吧...

    就在二人对峙的时候,孟鹤那些散去的魔气飘在空中,竟然成漏斗状倾泻而下,目标直指宋植的天灵盖。

    沈崇顿时眼睛一亮,心想莫非是古祖在亲自对付宋植。

    可是很快他便失望了,甚至有些许绝望,因为宋植非但没有魔化的迹象,甚至刚才扶膝喘气的疲态都在肉眼可见的好转,那气势竟然又拔高了一截。

    抬起头,宋植的脸色冷冽,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该、轮、到、你、了、吧。”

    沈崇见宋植提着剑杀气盎然,这个状态下的宋植甚至能与孟鹤相斗,断不是废了条腿行动不便的他能抗衡的。

    只见沈崇手中魔灯一闪,身躯便已经跃迁到数十步外,宋植立刻起身追去,当时雪国的针叶林中沈崇便是用这一招带着孟鹤从姜探雪手里溜走,此刻不能再让他给跑了。

    沈崇这时也顾不得能不能继续留任玉龙庄主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再不快点跑路,自己今夜就要栽在这儿,那么一切就结束了,自己现在还不能死...

    就在沈崇即将窜出大院时,一股汹汹火浪从侧面轰然坠落,将他前行之路拦腰截断,砖面被劈开一道巨大的沟壑,升起了燃烧的火墙,连密集的雨点都被这金焰给蒸发开来,化为白雾。

    沈崇脚下一顿,差点就被当场拍成火柴人,目光转而盯向一旁。

    一道身影从院墙跃下,正是黑衫玉立,手持黑刀满脸血迹的朱吾世。

    朱吾世落地后先看了眼追来的宋植和不远处的孟鹤尸首,又看向了身前的沈崇,咧嘴一笑将手中之物抛出。

    三颗各异的人头滚落到沈崇的脚边,让沈崇吞了口唾沫,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世日候果然名不虚传,初入二品便能以一敌三,毫发无损,这太上神焱真的如传说中那般邪乎?”

    宋植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对朱吾世的战力又有了判断,毕竟这家伙可是化神境便能与二品的老道士正面周旋,如今他迈入二品,实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朱吾世此刻握刀的手也在滴落血迹,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应该也收了一些伤。

    朱吾世微微扬起了下巴,说道:“原来是你。”

    接着他看向宋植,皱眉问道:“无妨?”

    宋植点了点头,吸收了孟鹤的魔气后自己的实力略微提升了少许,最关键的是体能也有所恢复,否则以化神境的凡人躯,经历两番苦战体力早已经枯竭了。

    确认宋植无碍,朱吾世这才又看向孟鹤,再没有半句废话,抽出黑刀就化作金红残影冲了上去,瞳孔在空中留下一道金线,惊得沈崇下意识抬起了手,仿佛是一头雄狮向他猛扑而来。

    这股压力,真的是初入二品的人能有的么?

    “恩?”

    只是还没等朱吾世走入沈崇二十步内,就突然感觉一阵恶心和乏力,脑海中突然多出了很多的声音,有自己父亲的冷语训斥,也有自己胞弟的恶毒咒骂,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禁分心了。

    感到不对的朱吾世立刻止住了脚步,但手里的攻势却不忍断送,一道金色焰浪代替自己的黑刀挥了过去,若击中必然能重创甚至秒杀现在的沈崇。

    这是这股刀气在抵达沈崇五步远时突然消失无踪,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了一般,沈崇见状才松了口气。

    “妈的,差点忘了这可是连裂狩都破不开的囚笼,就凭你也想杀我?”沈崇似有感应,向漆黑的天空望去,突然开口叫嚣道。

    不过同时他又看了眼宋植,依然不明白为何这家伙能无视魔灯的蛊惑,甚至对于他的攻击魔灯也仿佛熟视无睹?

    宋植将朱吾世从背后抱住向后拖出,直到离开沈崇一定距离后朱吾世才恢复了正常,对着宋植微微颔首后,皱眉说道:

    “难怪临行前司卿大人特地嘱咐,这灯有蛊惑人心之效,对实力越强的人效果越深。”

    “看来吾的心杂念太多,只是二十步便难以近身,若要摘下他的头颅....”

    朱吾世看着就在不远处的沈崇面色沉凝,莫非好不容易抓到的凶犯就在眼前,却要放任其逃之夭夭。

    “没事侯爷,我来就好。”宋植突然开口道。

    “你?”朱吾世诧异的看了眼宋植,又看了看沈崇似乎断裂过的右腿,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有道理,你的实力低微,心思单纯如无墨之纸,或许收到的蛊惑会小很多。”

    “没想到,居然最后得靠你,唉。”

    宋植:“...”

    我特么怎么突然就不想费这个力了呢?

    心里虽然不甚开心,但宋植还是提剑走了上去,却发现沈崇并没有再继续跑的意思,而是静默原地露出若有若无的笑。

    恩?是错觉么,怎么感觉这人又装起来了?

    “唔,你先别妄动。”妖狐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提醒宋植暂且不急。

    “唉,还是被古祖那老家伙给注意到了么...快带上你那面纱。”妖狐接着说道,语气没了慵懒而是认真的淡然。

    宋植闻言赶忙收剑戴上了面纱,惹得身后的朱吾世眯眼莫名,这时候突然戴面纱有什么讲究么,莫非是担心沈崇魔气会传染?

    不过很快,二人便被一阵异常的声音吸引,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昏暗的天空中除了淡淡虚影的雨线,看不清任何东西,但他们却能听到一阵扑通的声音,这声音透过雨幕而来,似乎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振翅。

    咔!

    一道闪电乍响,天空顿时亮如白昼,而二人也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头体型巨大的红翎神雕,这头雕生有八翅,从乌云中俯身而下,光是看着它的身躯便能让人心生无力,仿佛是头从地狱飞出的神鸟。

    “蔽日之兆...八翼魔雕。”朱吾世轻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无奈的弧度。

    “兆妖?”

    宋植人懵了,小孩子的游戏闹一闹,你怎么就喊家长了。

    八翼魔雕从天而降,落在玉龙山庄的一座宝顶之上,它整个身躯甚至比这座阁楼还要巨大,却轻盈的像是一片羽毛,没有踩碎一片瓦砾。

    它看了一圈后,缓缓张开了鸟喙,居然口吐人言:

    “啊....我闻到了,妖圣的气息,是你么,当时云雾山的小女孩?”

    它的声音缥缈嘶哑,前一个字还是洪亮的男声,下一句话便如佝偻的老妇,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植不敢接话,这头魔雕仅仅是站在高处俯瞰,但那眼神却仿佛在说:“敢动我就杀了你。”

    十二兆妖,传闻只有‘狩’级才能对付的存在。

    这头兆妖更是妖界的法外狂徒,可谓无法无天到了极致,就爱和人族强者正面作对,可以说整片江南就是笼罩在它的淫威之下。

    没想到,沈崇居然和兆妖都有联系,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古祖的一条重要的狗。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先杀了他们吧!?”沈崇见魔雕离得那么远,不仅有些着急,迟则生变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魔雕只是冷冷的看了它一眼,八只翅膀刹那间全部展开,掀起的风浪瞬间将玉龙山庄上空的雨水全部震荡粉碎,山庄内刹时间针落可闻。

    “本座只是来救你,不是来替你送死的。”

    它的话音刚落,便骤然发出一声刺耳啼鸣,音波从它的鸟喙中发出,竟然化为实质袭来,沿途的建筑触之即化为飞灰,带着死亡和毁灭。

    朱吾世将宋植向后一扒拉,一步踏出怒喝一声,就要挥刀搏命。

    就在这时,一条不知从哪来的胳膊挽上了他的脖子,朱吾世心头一惊猛然回头望去,入眼是一张靓丽清冷的面容,她束着高高的马尾,嘴角似笑非笑。

    魏安然一手一个揽住朱宋二人,偏头对着朱吾世嘴角一勾,用奇怪的口吻揶揄道:

    “哎哟,我都好感动哦。”

    宋植大喜过望眼泪都快稀了出来,来人竟然是宗主,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晚一步自己就直接当场飞升了。

    “这里你们可以解决吧?”魏安然抬头看着袭来的音波,突然问道。

    宋植赶忙点了点头,魏安然这才从他们的脖子上抽回自己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青色剑柄上。

    咔!

    青霞剑出鞘,一道剑影从她的剑鞘中浮现,天空上的乌云仿佛都被这股光芒给刺的支离破碎,接着一道犹如万千丝线组成的青色剑气迎空向上,那股毁天灭地的音波与之相冲,瞬间被击散成淡淡的流风。

    而这些剑气却毫发无损,在空中再次凝结为一,如小溪汇聚成奔流的江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八翼魔雕的一副翅膀,在它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中没入苍穹....

    雷声轰隆不断,大雨再次坠入人间。

    拔剑出鞘入夜,靓绝风华日月。

第二百五十章 光阴流转弹指间,无敌天下两百年

    绚烂的青霞照亮天际,刹时间暴羽四处飞扬,八翼魔雕挥动剩余六只翅膀跃上高空,身下巍峨的雕楼被它瞬间压成断木残垣轰然坠落。

    而宋植身边的宗主身体微微后仰,接着便向天空冲了出去,化为一条湍急蜿蜒的黑色潮水在空中不停扭转变幻,避开了一道又一道劈山碎石的无形风刃。

    方才如魔神降临的八翼魔雕见魏安然凌空而来,那双如人般灵动的鸟眼扫了眼地上的沈崇,竟然调转身形向漆黑的夜空振翅而去。

    魏安然跃上高空后现出身形,凝视着八翼魔雕向乌云内逃去,却没有轻易放过的意思,而是再次虚化为黑潮,沿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崇羽境强者,分崇神和羽化两个阶段,但无论是前者后者,都已经具备了凌空飞行的能力,只不过崇神境无法长久飞行。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了...”

    汹涌的黑潮贴着上方乌云中的阴影飞行,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玉龙山庄内,伴随着第一颗雨点的滴落,另一场大战也一触即发。

    在看到江南妖狩司卿魏安然出现的一瞬间,沈崇的心就凉了半截,自古狩与兆妖便是死敌,有玉狩在此,怎么会放任八翼魔雕当她的面杀人?

    而且他猜得也没错,八翼魔雕也压根没有为他搏杀的意思,犹豫都没犹豫当场就要遁走。

    沈崇自然也不会傻傻的等死,立刻催动魔灯瞬移而去,但是他现在受了重伤,灵力也稀薄了起来,往日能做到一息百丈,此刻拼了命一息只有十丈,

    宋植吸收完孟鹤的魔气后则是生龙活虎,就像一头追逐急支糖浆的猎豹,满眼只有沈崇那肥墩的身影,挥舞着长剑数次差点斩中沈崇,衣袖碎片纷飞,整个人杀疯了。

    沈崇急的要死,他手持魔灯那么就只能单腿行动,断裂的右腿血液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不一会他的面色便苍白无比,感到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人正在扶墙而站,赶忙大呼道:

    “有贼人袭庄,速来助我!”

    这些人正是被他迷晕的修士,雪融迷神散虽然是奇药,但毕竟是无差别投放,剂量难测,这才过了两个时辰,玉龙山庄内二品修士和一品修士便陆续开始醒了过来。

    刚刚苏醒的玉龙山庄修士们还没弄明状况,但见到宗主被人持剑追杀,还是赶紧前去助阵,想阻截宋植,但没等他们走到近前,便被另一道黑袍身影给拦下。

    朱吾世黑刀挥火,将这些二品和化神的高手给拦住,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后亮出腰间的妖狩司令牌,淡淡说道:

    “妖狩司办事,沈崇勾结妖族,死罪难逃,你等莫要多管闲事。”

    有人被朱吾世给震慑住,但也有人不吃这一套,毕竟玉龙山庄长久以来便不与朝廷合作,呛声道:

    “妖狩司为何擅闯我玉龙山庄,将我等迷晕就是为了杀掉宗主?想得美。”

    朱吾世瞥了说话这人一眼,收起令牌同时刀剑轻轻点地,重复道:

    “本侯最后说一遍,此刻胆敢出手者生死自负。”

    很快打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植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朱吾世在为自己护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三两句话震住,总有人不信邪的。

    这些刚苏醒的修士尚未找回状态,朱吾世很快便将他们给制服放倒,接着继续‘警告’沿途准备出手帮助沈崇的人。

    但这些人朱吾世都没放在心上,他的目光始终盯着的是此地几位一品的高手,这几位更早苏醒的高手并没有像其他府修那样下意识就要上去救沈崇。

    他们分处四方屋檐上面面相觑,不时抬头望向雨幕之上,到了仁王境便可化身天地万物,由此窥探到天地间的灵力波动,他们都感知到了不远处的天上正有两道巨大的能量交汇,声势骇人。

    “是玉狩和兆妖在争斗...”有一品高手开口,呢喃道。

    再低头看向朱吾世,几位见多识广的高手自然是认得出朱吾世和焱狩的相似之处,甚至有人直接点出了朱吾世的身份。

    “朱候与妖狩司同道,那玉狩必然不会是宗主所请,莫非...”

    看清形势后他们都选择了袖手旁观,并没有下场作战的意思。

    毕竟若真的出手误事得罪了朝廷,朝廷要治他们这些一品高手的罪,实在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玉龙山庄在前任宗主,江南道实力强者沈天息暴毙后每况愈下,曾经的十几名客卿只剩他们四位,这还是念及旧情,否则早已如闲云野鹤四散而去了。

    沈崇自然也是发觉了这点,心里暗骂不已,今夜过后无论自己生死与否,玉龙山庄都名存实亡了,当下对身后的宋植不禁恨之入骨。

    那日在雪原,就不应该对付那个背景娘们,而是先杀了这个女子!

    偶尔有人出手拖延宋植的脚步,也很快被朱吾世给挡了下来,不多时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上前帮助落难仓皇的自家宗主,而是远远看着,不明所以。

    “我不想死啊!!”沈崇突然大喊一声,低头对着魔灯哭喊道:“古祖大人,救救我,这个女人和北境那个女人一样啊。”

    远处的天际,乌云中黑潮翻涌,分不清乌云与黑水。

    八翼魔雕此刻只剩四翼,在云中不停地翻转挪腾,旋起的狂风将铺天盖地的剑气给搅散,那些散落的黑红羽毛如钢针密线,尽数激射入黑潮之中。

    但是做完这一切,它还是秉承逃字诀,趁机向远方飞去。

    自从上次与玉狩交手被重创后,它的伤势才堪堪恢复,因为青霞剑作为上九狩刃之一,剑落处断口生机尽绝,就算它是兆妖也极难愈合。

    所以它宁愿和其他狩大干一场也不敢再与魏安然斗了,要是再被砍下三只翅膀,它干脆可以不叫魔雕叫魔鸡了。

    仗着速度优势八翼魔雕还有逃生的希望,而出路似乎就在眼前。

    魏安然此刻心情微躁,这魔雕虽然元气未恢复,但明明能与自己大战一场,此刻却甘愿被自己劈肉削翼,也要逃窜而去,是在是狡猾可恨。

    “哼,既然你这么不想死,领域...”魏安然从黑潮中现身,长剑向高空腾飞的八翼魔雕指去,叱道:

    “潮没天庭。”

    一瞬间从她的脚底开始,无沿无际的黑色水流涌现而出,倒卷向天空如黑色的线笼,刹那间困住八翼魔雕的去路。

    咔!

    八翼魔雕如笼中之鸟,发出一声惊怒的嚎叫后被汹涌的水波骤然合拢,纵使它拼命的飞出风刃,但依然逃不过血光迸飞的结局。

    人类的狩之所以让后序的兆妖畏惧,便是因为他们觉醒了领域技能,这些杀招威力盖世,没有任何一头兆妖愿意硬接这种神技。

    用完领域后的魏安然面色一白,身边的黑潮渐渐消散而去,人也向地面上坠去,她的马尾衣衫随风飘荡,眼睛却紧盯着方才八翼魔雕的位置。

    随着乌云散开,一道嘹亮的啼鸣响彻云霄,让魏安然眼神骤然冷冽,此刻的八翼魔雕居然没有死,而是只剩下一副翅膀,身躯也小了很多,整个身体笼罩上一层薄薄黑光。

    八翼魔雕阴狠的目光看向魏安然,这是它的天赋‘涅槃’,关键时刻可以假死重生,但实力会有所折损,再想恢复没个十年二十年,休想。

    不过已经结束了,这个人类的‘狩’用完领域后看来无力再飞,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现在便离开这。

    就在八翼魔雕心生得意,准备逃之夭夭的时候,一道淡漠的声音却从它的心中响起。

    “回去。”

    八翼魔雕心中一惊,翅膀差点都挥歪了,鸟瞳震动不已,问道:“老祖,回,回哪里?”

    “玉龙山庄,杀一个女人。”

    说话的正是妖神古祖,他的声音冷淡无情,却不容置疑。

    八翼魔雕还想说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出升天,这时候回去不是...

    但它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毕竟古祖对他们这些靠后的兆妖相同的命令只会吩咐一次,第二次就要操控其心智了。

    随着一声长唳,只剩双翼的魔雕不甘的调转而回,振翅向玉龙山庄的方向急速掠去,如一道暗红的雷霆箭矢,掀起猎猎狂风。

    刚刚落地的魏安然在空中一个翻转翩然落地,抬头便看到八翼魔雕竟然调转而回,顿时挥动青霞剑光去拦截,心中暗道不好。

    玉龙山庄内,宋植已将沈崇给逼到了山庄内的一处演武场中,暴雨将这演武场倾注地如一片浅池,演武场边站着不少苏醒过来的修士和家丁,他们看着场中栽倒在地的狼狈少宗主,微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此刻不需要宋植动手,沈崇自己便已经吐血如注,手中提着暴雨也浇不熄的油灯,在地上微微蠕动。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继续催动油灯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让他慌忙躲闪,将头埋入雨水中,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

    宋植踩着浅水走来,他的一头秀发早已被大雨淋湿,三三两两贴着面庞,发梢间的眼神清澈干净,长剑遥指穷途末路的沈崇,说道:

    “现在将油灯抛出,我可以不杀你。”

    沈崇闻言,慢慢将头微抬,出声反问道:“不杀我...哈哈哈哈。”

    “不杀我,无非是想对我送去严刑拷打,逼问妖神的消息罢了....呵呵,你不杀我,有的是人杀我。”

    宋植眼神微敛,因为沈崇只是将事实说了出来,沈崇的所作所为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在最后动手前,我还是想问,为什么你的灵堂会准备两个牌位,另一个是谁?”宋植突然问道。

    沈崇一愣,没想到宋植会突然问这个。

    轻轻呼了口气缓解身上的痛处,沈崇翻了个身看向高空,雨点不断打在他的眼中,也并没有让他闭上眼,似乎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你猜到了吧,是给我夫人的...”沈崇答道。

    宋植纤眉微颦,疑惑道:“可是,那是你们沈氏祠堂,她....”

    突然,宋植反应过来什么,闭上了嘴。

    沈崇嘴角一勾,叹道:“是啊....”

    “为什么我迟迟不娶她过门,拜入同堂后也没敢碰过她,因为玉儿...”

    “是我亲妹妹啊。”

    宋植心头一震,慢慢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心中的疑惑解除后,既然沈崇无意最后替人族赎罪解惑,那也没了留下的必要。

    脚下一动,宋植一剑刺出,直指沈崇的脖子。

    “恩?”

    突然宋植感到汗毛倒竖,顿时收剑回身后撤,自己刚一离开刚才的地板便轰然炸开,朱吾世从一侧奔来将宋植给拉到了演武场外,下一刻整个演武场仿佛落下了万千柄刀刃,积水混合着砖泥震的高飞,狼藉一片。

    宋植抬头看去,只见高空中一道黑影急速掠下坠入场中,一双巨大的翅膀徐徐展开,那红翎鹰头张嘴,发出一声嘶鸣。

    不光宋植,在场众人皆感到一阵耳鸣,离得近的普通人直接双耳暴血昏厥过去,修士们也是面色痛苦,捂住了耳朵。

    唰、唰、唰、唰

    下一刻宋植和朱吾世身前四道身影落下,正是玉龙山庄的四位一品高手,他们见到这头妖物后都露出了惊疑的眼神,但却不得不站出来。

    玉狩莫非败了?这是他们第一刻的想法。

    宋植看出这头妖物的气息降了不少,八根翅膀被砍的只剩一对了,赶忙出声道:

    “各位前辈,这头妖物被玉狩大人重伤了,实力大不如前,有你们在一定可以的。”

    一位白须老者扶着胡须回首,对着宋植点了点头道:“小友莫怕,自古人妖不两立,我等虽不为朝廷效力,但同为人族修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另一位彪形大汉也震声道:“俺们联手,若拿下这头半死不活的妖精,也算一桩美谈!”

    场中的沈崇咳出鲜血,有魔灯的庇护他自然是不怕,现在这头怕死的兆妖既然杀了回来,他可不会信是因为干掉了玉狩,恐怕...还是因为古祖吧。

    魔雕眼神闪烁,匆匆的扫视起周围的人群,寻找着古祖口中的‘女人’。

    很快它便发现了目标,鸟瞳汇聚合一,死死的盯住了宋植。

    因为在看到这个人类后,它的视野里在场的似乎已经没有女人了,就是她!

    魔雕一刻不等,若拖到玉狩赶回来,它真的不一定还能逃得脱了,今夜绝对不加班,因为加班就会死!

    它贴地俯冲而出,但很快便被四个迎面而来的人类给拦下了,四种光芒陡然乍亮,将魔雕打的仓促倒退,精钢不坏的逆羽冒出了青烟。

    “....”魔雕看着自己的身体,又抬头看了眼身前的四位高手,知道不解决他们是杀不掉宋植了。

    但是一鸟四人又过了几招,魔雕却始终难以占到优势,不禁心里愈发焦急。

    “涅槃以后实力大跌,这几个杂鱼也能牵制我了......”

    “老祖,不如我先遁去,十年后再找机会?”魔雕退开,在心里试探性的问道。

    几位高手没想到竟然与传闻中的兆妖打了个有来有回,下手也更有劲了,尤其是魁梧大汉更是哈哈大笑,仿佛胜券在握。

    宋植和朱吾世互看一眼,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咔、咔、咔

    这时伴随着一阵扭曲的声音,身躯萎靡的八翼魔雕突然怪异的扭动起来,那双鸟瞳刹那间布满血丝,血液似乎沸腾了起来。

    且它的身体也越来越大,渐渐膨胀回之前的大小,足有半个演武场庞大,那断裂的六根翅膀也肉眼可见的刺出了骨芽,仿佛吃了成长快乐般眨眼间生长了回来。

    摄人的邪恶力量弥漫,兆妖的压力席卷而下,妖族的腥臭味令人作呕和恐惧,阴影遮蔽了人群。

    当下刚才还围观叫好的修士们瞬间溜得没影了,几位一品高手也纷纷退回了屋檐,心里打起了鼓。

    “咦,黄老粗呢?”有人发现刚才那个壮汉没了踪影,怒问道。

    抚着白须的老者左右一瞟见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处变不惊的说道:“老夫喜好白天杀妖,晚上困意泛倦,有心无力,诸君我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老道便跃上了屋顶逃得不见踪影,剩下另外两个高手顿时破口大骂,这老小子当逃兵还要立牌坊。

    但是骂归骂,他们也不敢久留,兆妖岂是他二人能对付的存在,宋植还没看清,他们便立刻也闪的没影了。

    “....唔”宋植心中无语,偏头往后望去,果然只有一个人不会临阵弃他而逃,正是面色凝重的朱吾世。

    要是朱吾世也跑了,宋植三观真的要粉碎了,因为自己必然是逃得最慢的,到时候自己减速等于他们加速,绝壁挂定了。

    可是现在...不跑又有什么办法呢。

    “侯爷,你不跑么?”宋植问道。

    朱吾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此刻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摇头道:“人总有一死,有朝一日与同袍共死,是本侯的宿命。”

    “把剑举起来。”

    说着,朱吾世抽出了腰间的黑刀,静静看向面前失疯发狂的八翼魔雕,宋植也抽出了剑刃并肩而立,二人站在屋檐下,面前是十层楼高的巨雕,形如飞蛾扑火。

    但其实宋植心中忐忑归忐忑,但却并不真的担心,因为早在魏安然出现前,妖狐便已经提醒过自己。

    来的,是两位狩。

    终于八翼魔雕停下了战栗,腾飞而上在空中调转猩红的双眼瞄准了宋植,接着如旋转起舞般向更高处飞去,再向地面急速俯冲而来。

    夜空仿佛升起一阵狂暴的龙卷风,漏斗状的暴风发出了刺耳的音爆声,盖过了雷霆的轰隆,向院落坠去,声势浩大似乎要捣毁玉龙山庄。

    “不!”

    瘫软在地的沈崇突然大声喊道,这一击若落下玉龙山庄势必被夷平大半,这些他都不心疼,但自己的夫人,自己的夫人还在这里啊!

    可八翼魔雕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它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杀了宋植。

    山庄外,一道贯穿黑夜的青色长虹从远方袭来,是魏安然的青霞剑光,但已经来不及了,暴风即将在山庄内炸开,那凌厉的风压已经将宋植的身躯给压弯,若非被朱吾世单手拉住,紧紧站在一起才免于栽倒。

    “哼...”

    就在一切即将毁灭殆尽的时候,宋植却突然发现身边的一切似乎变慢了,那相距不足十丈的八翼魔雕就像停在了半空,空气中的风刃流向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阵香风吹来,宋植有所感应的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屋顶龙骨上,一道修长的倩影负手而立。

    她银发如瀑,眼眸狭长,堪称绝代之佳人,连一周照一次镜子的宋植都不禁失神。

    最吸引宋植目光的,是这位女子身上的服饰,这是一套罗纹红白锦袍,淡雅中透着雍华。

    这,这不是刚穿越时,我穿的那套衣服么!?

    这位女子也注意到了宋植,那双古井不波,泛不起丝毫涟漪的眸子浮现出情绪,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起来,又扫了眼宋植身旁的朱吾世后,缓缓收回了目光看向空中的兆妖。

    接着她慢慢抬起一只手,五根修长手指无暇的手指有规律的舞动起来,薄唇微张,轻声叨道:

    “领域...岁月留痕。”

    下一刻,周围的时间恢复了正常,宋植被一阵巨响给惊得倒退一步,天空落下无数碎肉和烂骨,有新鲜的肉块,也有腐朽的白骨,仿佛这不是一个世纪的产物。

    朱吾世此刻也抬头望去,看到来人是谁后轻吸一口气,有些不可思议的自语道:“这是阴狩...宋栩栩?”

    宋栩栩收回手,面色平淡的不像是刚宰了一头兆妖,转而又默默看向了屋檐下的宋植,雨水沾不湿她的衣裳,也淋不透她的发丝。

    光阴流转弹指间,无敌天下两百年。

    这位名震天下,天赋艳古今的存在,在刚成为狩的那一天,便被朝廷寄予厚望,当作下一个‘天’,有望独领接下来两百年的风骚。

    可惜这位日月神族的天才并不像其兄长般功高自重,单枪匹马镇西北,也是成为狩的那一天开始,她几乎鲜少出现过踪迹,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但今天,她出现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些爱像断线纸鸢

    黑潮横空,玉狩魏安然出现在玉龙山庄另一处屋脊上,素袍染风飘乎,手持碧莹长剑环视场中一遭,目光最后停在了那道银发身影上。

    两位风华绝代的女子遥遥相望片刻,相顾无言,最后一起看向屋檐下方的宋植。

    此时的演武场满目疮痍,周围的看客也早早奔逃而去,但宋植在宋栩栩的‘领域‘结束后却没了动静,闭上了眸子静默在那。

    朱吾世看到宋植的状态不对,犹豫片刻后准备伸出手去把宋植的脉象,以确定他目前的状态。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宋植的手腕时,却感到眼前一花,自己竟然被挪移到了演武场中,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肩侧,朦胧的水雾中可以看到宋植的身侧此刻站着另一道身影。

    宋栩栩瞥了眼檐外淋雨的世日侯,接着亲自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宋植的额头,看着宋植额头清晰浮现的日月神印,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朱吾世眉头微皱,不知道这位十狩中最不为人所知的阴狩大人究竟为何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对宋植表现出别样的兴趣。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丝不寻常,因为二人站在一起,竟然有那么几分相似之感,这种感觉不在于面容,而是那股不染凡尘,若即若离的气质。

    “不必担心......“

    一道声音从他的身侧传来,朱吾世回头看去,是魏安然悄然来到了他的身旁,这位江南斩妖师之首看着不远处的银发之人,目光中有些复杂。

    “宋植的境界在上涨,或许是因为这头兆妖之死的缘故,至于这位....“

    “她是不会害宋植的。“

    很快宋栩栩在仔细观察一番宋植的面容后缓缓后退,目光再次看向魏安然,微微扬了扬下巴,接着两位狩化作风儿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朱吾世这才收起黑刀,向宋植走了过去。

    此刻的宋植确实得到了一份大机缘,因为古祖在最后时刻操控了八翼魔雕的神智,通过其妖祖之血注入了大量的魔气将它的实力强行拔回了巅峰。

    但随着失控的八翼魔雕撞入了宋栩栩的领域被绞杀后,这股凭空而来的魔气无处可去,被宋植体内的妖狐一波爽吸,所以宋植的境界也因此得以暴增。

    而这股足以将妖王提升到兆妖门槛的强大魔力,刹那间直接将宋植从化神境后期提升到了化神境大圆满,并且向二品大步迈进。

    但宋植却暂时让妖狐停下了吞噬,因为现在他还有要事要做。

    睁开了双眼,宋植只感觉浑身上下充盈着力量,今晚的疲累一扫而空,对着身前的朱吾世点了点头,宋植看了看四周,刚才那个神秘的银发女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捡起地上已经泛卷的长剑,宋植向着沈崇走了过去,连前来驰援的兆妖都死了,相信这提灯人也没了手段。

    沈崇仰面躺倒在地,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的面色苍白如纸,眼看也快不行了。

    就算宋植不杀他,任其在这自生自灭,若没有大夫医治他也撑不过今晚了。

    见宋植愈来愈近,沈崇也仿佛认命一般闭上了眼,这一瞬间他心中竟是在庆幸八翼魔雕没能落下那一击,否则....

    就在宋植准备挥剑斩下沈崇的头颅时,眼神突然向后一瞟,旋即侧身探出一只脚。

    砰。

    一道从身后‘袭‘来的身影被绊倒在地,踉跄跪伏在了沈崇的身边,响声令沈崇重新睁开了眼,顿时震惊无比:

    “夫,夫人,你怎么到这来了?“

    “走,你赶紧走啊!“沈崇抬头看到宋植俯视的冷冽眼神,焦急的喊道。

    来人正是林玉,她看着此刻比自己还惨白的沈崇,哭喊道:“夫君,这是怎么回事啊,一觉醒来为什么就会这样啊?“

    沈崇听到林玉的哭声,自己眼眶也是一红,嘴唇蠕动最后叹道:“夫君做了天理难容的错事,死有应当,莫要....为我惋惜。“

    林玉听到这话,立刻掉转头颅对着宋植,此刻的宋植不再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而是鬓眉高悬,红唇染血的冷酷模样,让林玉瞬间有些失神。

    但接着她不断的磕起头来,这幅较弱的身躯迸发出巨大的能量,敲击的地砖砰砰作响,乞求道:

    “大人,宋大人,我夫君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知道,但他也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呐,接济的穷苦人家没有千户也有八百户,您就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宋人人!“

    “若朝廷想收回我们山庄也无怨言,我们,我们去乡下种田,只求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吧,您杀了我吧,杀我也是一样的。“

    地上的沈崇看到林玉如此低声下气,顿时强行撑起身体,将林玉给拉住,呵斥道:“玉儿!夫君死不足惜,今日定然在劫难逃,你莫要说这些傻话了!“

    说罢,看着林玉眼里的泪花,他的语气又柔和下来,颓丧道:“夫人,你可知你体内的毒是谁所下?“

    “是你的父亲。“

    林玉闻言抬起了头,一脸的疑惑,自语道:“我的父亲...“

    “是啊,那的父亲就是玉龙山庄前宗主,沈天息。“沈崇顿了顿,还是决定将死之际将真相吐露出来,继续说道:

    “你是父亲早年与民间一娼妓所生,你的生母当年将你抛弃在戏院,后又因潦倒窘迫以此上山威逼父亲,呵呵....我们的父亲可是个薄情寡义,心狠手辣之人,当时便杀了你的生母,最重视声威的他命令我下山将你也给拔除,以绝后患。“

    “所以你当年是....“林玉两眼无神,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是啊...“沈崇苦笑道:“当年我并非去看戏,而是去杀你,但那时我不知道哪个女人才是目标,进了戏院大门后碰到了活泼可人的你主动为我领路,直到你登台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就是我要杀的人。“

    “但是看完你的戏,我那一晚思来想去也下不去手,毕竟怎么说你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决定把你藏了起来。“

    “后来日久,我发现你对我暗生情愫,我却不敢告诉你这个真相,其实我是你的兄长,而且是来取你性命的兄长,我真的说不出口。“

    “再后来父亲发现了这件事,对我的忤逆勃然大怒,说我要么杀了你,要么自己滚出玉龙山庄,我最后选择了离开,但那时已经晚了,等我找到你才发现你已经中了父亲找人下的冰寒奇毒,命不久矣,我用尽全身力气为你排毒才勉强暂时保住你一命。“

    “气急的我回到玉龙山庄假意认错,却给父亲下了重金求得的灭神毒龙散,酒过三巡后趁其没有防备下入口中,将他给毒死,再逼走几个兄弟,这才是真相。“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迎你入门,又不愿碰你么?“沈崇说完这一切,刚才回上来的一口气也泄了,整个人软绵无力的倒在林玉的怀里。

    宋植站在一旁听完也觉得匪夷所思,竟然有如此离奇的事情真实发生,看着这对兄妹暗自感慨一个道理:被保护的人,总会容易产生情愫。

    林玉听完陷入了沉默,最后只是轻声问道:“所以夫君,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么。“

    大雨滂沱地落下,沈崇眼皮微动,最后悠悠说道:

    “若没爱过,我也不会犯此大错,与天命作对....但是禁忌之爱,或许注定如此。“

    说罢,沈崇突然一个手刀将林玉给打晕,接着艰难睁开眼睛看向静候已久的宋植,说道:

    “有劳宋大人了,听沈某说了这么久废话。“

    宋植微微颔首,手中长剑不再犹豫径直捅入了沈崇的胸膛,并没有汹涌的鲜血溢出,沈崇眼眸只是微微睁大,很快便没了声息。

    不过死前,沈崇的嘴唇微动,许下了一个愿望:“古祖......以命为媒完成的约定,我想要的是...她能活下去。“

    他身旁的那盏魔灯在沈崇死后熄灭了火光,只是当宋植想去将它捡起时,这魔灯却发出一阵暗光,消失无踪。

    魔灯不见后,朱吾世也走了过来,看到沈崇死透后便欲转身离开,但被宋植给拉住了。

    “你看。“宋植突然开口。

    朱吾世不明其意,顺着宋植的手指看去,这才看出哪里不对劲,方才还病怏怏的林玉面色居然红润了起来,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在二人的搀扶下,林玉被送入了一间厢房内休息,看着此刻挂着泪痕,虽已恢复健康但更加憔悴的林玉,宋植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道:

    “莫非是这沈崇临死前金诚所致,让他的夫人恢复了生机。“

    朱吾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男女之事他并不感兴趣,淡淡道:“或许吧。“

    “宗主呢?“

    宋植转而问道,在八翼魔雕轰然下坠时,他似乎看到了庄外飞来的巨大剑气,宗主应该就在附近才对,但却一直都没看到。

    “和阴狩一起离开了。“朱吾世双手抱胸说道。

    “阴狩?“宋植一愣,那银发女子便是阴狩么。

    没有多问,毕竟这些大佬何去何从他们也管不着,此刻已经是卯时,距离天明没有多久了,玉龙山庄已经人去楼空冷冷清清,二人随意找了间厢房便暂歇了起来。

    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等雨小一些再走,朱吾世坐在床榻上听着雨声闭目调息,宋植则是坐了会后忍不住身上湿漉漉的黏湿感,跑到灶房烧了盆水,趁着这个空暇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退去青龙教主的浓妆,宋植又恢复了原来白里透红的素颜,换上自己原本的白袍走了回来,天边渐渐浮现一抹鱼肚白,雨水也小了许多。

    见朱吾世还在打坐没有起身的意思,宋植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在书桌边磨墨写信,笔刷掠过宣纸,厢房内一片静谧。

    .....

    朱吾世不知何时来到了宋植的身侧,突然开口问道:“你这是给谁写的?“

    宋植微惊笔尖一抖墨汁四溅,就快写完的信纸顿时糟蹋了,生气的同时附身挡住信纸问道:“你走路没有声音的?“

    “是你太专注了。“朱吾世面无表情坐到了身边,也抽出宣纸和毛笔,顿了顿后写了起来。

    宋植眼角瞥去,发现朱吾世也是在汇报成果,既然他不藏拙,宋植想了想也就没有再继续遮掩,重新抽出纸张写了起来。

    书信写完,二人来到屋檐下将之塞入竹筒,用傀儡信雀放飞。

    朱吾世的信写给妖狩司卿余池心的,而宋植则是写给监正。

    风传花信,雨濯春尘,晨雾在院落中晕开,处处飘散着梨花香味,多年以后宋植回忆起来,依然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清晨。

    临走之前,宋植来到了昨夜安置林玉的厢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接着宋植便如入定般僵住了,停在入口处慢慢低下了头,门口的朱吾世见状,也跟着迈了进来,见到此情此景后也顿住了,鼻尖吐出了一口气。

    厢房内三尺白绫悬于梁上,刚刚恢复健康的林玉脚下歪着木凳,已然香消玉殒。

    宋植叹了口气只感觉心里有些惋惜,虽然沈崇罪行难恕,但毕竟所有善良的人性都倾注给了自己的妹妹,何曾想林玉如此决绝,当晚便以身殉情了。

    “有些爱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半响后宋植才感慨道。

    朱吾世瞧了眼屋内,缓缓走上前去,拿起了桌上的一封书信,淡淡道:“或许,她早便有此想法。“

    宋植也走了上去,接过朱吾世手中的信纸,默默念道:

    “梨花可知戏子意,落叶不懂相思情,君与冷庄共凉薄,妻同落花共泪殇...“

    念完后宋植再次抬头看去,从林玉嘴角对一抹浅笑中,似乎读懂了一些东西。

    沈崇讳莫如深的秘密,或许敏感的林玉早已猜出,只是埋藏在心底没有说出罢了,就像她最后问沈崇的问题一样,自始自终她从来未在乎这些俗尘眼光,她在乎的只有沈崇对她是否也是真心实意。

    得到答案后,她也能含笑赴死。

    二人在走前将林玉的尸身埋葬,连带着淋了一夜雨的沈崇也埋在了一起,身前事已过,这对苦命鸳鸯死后,倒也能安稳共枕了。

    而江南道莲花池深处,一处湖心道台,两道身影此刻相对而坐,正是玉、阴二狩。

    最后还是魏安然先有所动作,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将手中茶杯掷出,茶汤在其中急速旋转。

    宋栩栩抬手稳稳接过茶杯,其中茶汤瞬间归于平静,半点都没泼洒出来,接着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一笑。

    “师姐,你去过京城了?“

内什么

    咳咳,请假一天么么哒~

    江南篇即将完结,所以想请假一天去认真梳理一下后续大纲,另外提前祝大家端午节阖家团圆~

    (明天双更,争取把今天的补回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见到姑姑,不必多礼

    魏安然将剑随意放在腿侧,语出惊人。

    师姐?

    自古狩级强者之间常有同族,也不乏伴侣,父子等,但同门不同赋的情况却不常见,很少有人知道坐镇江南的玉狩和来去无影的阴狩竟然是同门姐妹。

    宋栩栩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师姐,师父怎么同你交代的?”魏安然言语中带着好奇,试探性的问道。

    宋栩栩没有回答,而是目光转向一侧,莲花台外雾气蒸腾,沉默片刻后她轻声说道:

    “日月神族的劫难,乃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吾之兄长欲逆天而行保全全族,师父已经仁至义尽,我不该怪他。”

    听到宋栩栩这么说,魏安然似乎松了口气,感慨道:“霸王桀骜,不愿同妖物低头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这头妖物如此强大,竟有余力拖朱王和江无愧下水...”

    宋栩栩点了点头,见过浮光倒影的她自然比魏安然更有感触。

    “它不是别人,正是前代第一兆妖,丑鳄太岁,它的实力虽强,但三狩车轮战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师父的意思,这头妖物是妖神拿来顶替碧霄吞月狐王的位置,将是新的第四位妖圣。”

    头次得知这个消息的魏安然面色微变,自语道:“竟然是它...若真的如此,大渊境内岂不是有一头蛰伏的妖圣作祟,连你我都有危险?”

    宋栩栩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非也,扶非的禁制仍在,它现在处于半圣不圣的状态才勉强可以立足,若它彻底成圣必然得逃离大渊,所以师父推演,它只能出手一次。”

    “而这一次,便是那妖祖的底牌。”

    “......唉。”魏安然突然长叹一声,随手捧起一涟春水,又任凭其从指间滑落。

    “听闻灾变前的大世无妖也无魔,若真的有一天我等能心无挂念,悠然的返回俗世,那该多好。”

    宋栩栩虽与这个师妹并未共处几年,但也知道魏安然虽然外表常年冷淡清冷,实则内心却比谁都渴望平淡自然的生活,淡笑道:“师父不是总说,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么。”

    “少时我总觉得师傅是在敷衍我们,但现在我倒真的觉得,那天或许不会太远。”魏安然说到这,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宋栩栩,宋栩栩则是低下了眼帘,不知所想。

    “不过师姐,你这么些年都去哪了,听说你带了个好徒弟?”

    宋栩栩仰头笑了笑,银色长发随之微微摆动,莲池映衬下犹如一幅绝美的画,对于自己这个徒弟,她的确是较为满意。

    “去做了师父交给我的任务,也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使命。”

    魏安然挑了挑眉,自语道:“你的徒弟确实是个好苗子,但我们当年谁又不是个旷世天骄呢,话说回来,我也收了个徒弟。”

    “你的徒弟?”宋栩栩面露惊讶,但旋即懂了魏安然话中的意思,慢慢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另一头,淮南道的小镇中。

    宋植和朱吾世已经从玉龙山庄上走了下来,天明以后山上发生的事将震动整个江南。

    谁也想不到,绵延数百年的江南豪门势力玉龙山庄,只一夕之间便人去楼空,沈家勾结妖物证据确凿,如此庞大的家业,就算被沈崇赶跑的几个亲弟兄到时候想回来继承,恐怕也要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被殃及池鱼。

    而玉龙山庄的崩溃,自然也影响了江南豪门的威势,往后江南一地豪绅是否还能如往日般横行无忌,便不好说了。

    但这些都与宋植无关了,于公于私,他的任务都只是讨伐提灯人,接下来便是由朝廷妖狩司接手。

    不过林玉最后的殉情,确实让宋植陷入了一丝落寞,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许多事情远不是是非两个字能说得清的。

    行走在大街上,朱吾世却没有宋植那种思考,走在人烟繁盛的淮南小巷,买了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分给宋植,二人边走边吃,很快昨天雨夜的阴霾便被驱散。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啦啦啦啦啦啦啦...咋唱来着?”

    走在石板路上,宋植边嚼着肉包边哼着小曲,惹得朱吾世频繁看来,初时只觉得宋植吵闹,但细品之下却颇为应景,心中不禁琢磨莫非是前朝某代的词曲。

    今生的宋植除了沿袭了前世的唱功外,也离不开这幅好嗓子,清亮温婉,唱出了韵味。

    “对了朱大人,你接下来去哪?”宋植舔了舔拇指上的油水,偏头问道。

    朱吾世微微一愣,这次讨伐提灯人虽然小有波折,但也比预料中花的时间更短,现在夏狩未至,他暂时没有什么计划。

    “你呢?”

    不知如何作答的朱吾世反问道。

    “我想要留在这儿一段时间。”宋植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因为自己体内储存了大量魔气,确实需要一些时间去耐心突破二品。

    朱吾世闻言陷入了沉默,这时他的耳朵微动,接着迈步走向了一街之隔的茶馆,宋植见状也跟了上去。

    茶楼中间,一位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什么,他并非两鬓斑白的老先生,而是位年轻力壮的男子,不过穿着说书人的白褂蓝靴。

    只见他此刻挥舞着拳头比划着,脸颊都因为激动而变红,周围的听客也是不少,围在一起大声的叫好,被说书人的话给感染的情绪激动。

    “只见那无双将军一枪刺出四野震动,连带着我们这些数里外的看客都摔得东倒西歪,龙吟之声响彻天际,地龙翻滚....”

    “什么?你确定你看到了龙?你莫要张口便来,旷骗我等。”有人起哄,却不是真的质疑,宋植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捧哏。

    说书人顿了顿,环视了一眼四周后才继续开口:“喏喏喏,我们可是冒着生死风险去观战的,桂王黑压压的大军就在一旁,在下岂敢信口雌黄?”

    “那可是真的龙,长枪如龙搅动大地,黄沙漫天如神怒,遮蔽了霍渊龙的身影,何将军不愧无双名号,相隔遥遥便让在下肝胆俱裂,只是....”

    他卖了个关子,随手端起一杯茶悠悠品了起来,顿时引起台下如潮的叫骂声,很多人掏出铜板银子向台上扔了过去。

    宋植也来了兴趣,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于是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茶座,挥了挥手道:“小二,上茶!”

    茶楼规矩,话到兴时,不品茶或掷钱两,就莫要再听。

    朱吾世也坐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说书人的嘴巴,表情格外认真。

    见茶客落座的差不多了,脚下的银子也多的走不动路了,说书人这才放下茶杯,继续开口:

    “但就在这时,白日起风云,黄沙风暴的中心极光迸发,浑身裹挟着红色雷光的霍渊龙杀了出来,只用单手便顶住了何将军的长枪,红黄二色交相闪烁,说来惭愧,在下肉眼凡胎实在是看的不清...”

    “....”

    “大战持续了足有半日,最后以何将军宝枪折断收尾,霍渊龙略胜一筹,他是当之无愧的大渊国狩下第一人!”

    这个结果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叫好和议论声,朱吾世下意识点起了头,皱着眉思考着什么。

    宋植则是带着怀疑的心情摸了摸下巴,若这说书人没有太夸大,这两个人未免也太过厉害,这形容简直是火星撞地球。

    将钱急速收好的说书人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他们这职业就像战地记者,哪里有新鲜事就往哪凑,尤其是这种大家熟知的强者大战,更是不愁没看客,就愁没得讲。

    收到风声后冒险在远远的山头看了个大概,也够他这十天半个月讲个新鲜,赚得盆满钵满了。

    这时一个伙计跑到他的耳边说了什么,让本准备下班走人的说书先生耳朵竖起,急切的问道:“玉龙山庄被平了?此话当真?“

    还没等伙计回复千真万确,这说书先生已经跑出了茶馆,边跑边从裤裆掏纸掏笔,宋植都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这人可真将敬业发挥的淋漓尽致。

    朱吾世也带着宋植离开了茶楼,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很快来到了一处码头。

    看着晨雾渐散的东悬河面,朱吾世有些出神,刚才听完书后他一直若有所思,此刻似乎下了决心,转头看向宋植说道:

    “我要走了。”

    宋植有些猝不及防,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不过想想也是,朱吾世明面上背负的东西比自己还多,自己也不好过问。

    “那,侯爷一路走好。”宋植抬起手背打了个哈欠,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恩。”

    朱吾世轻轻颔首,顿了片刻后才轻轻抬起脚向河岸边的船只走去,他修长的背影高大宽阔,蓬松的橘发在晨光下泛着光晕。

    宋植目送着他远去,在原地蹲了下来,拨弄着地上的青草打发郁闷的情绪,在这里交到一个好友可不容易,扪心自问,自己绝不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

    这时,宋植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双黑靴,诧异的抬头望去发现竟然是朱吾世回来了,他金色的眸子俯视而下,将宋植看的一愣。

    朱吾世嘴角微微一勾,递出了一个锦囊,被有些懵的宋植抬手接了过来。

    “二品后,再打开它。”

    “切记不可提前打开,待到你二品时,你我将有一场比试。”

    留下最后一句话,朱吾世这次不再多做停留,转头如风般向码头走去,很快便登上了一艘船筏。

    宋植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手中温热的锦囊,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大开,小心的收了起来。

    “唉!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就在宋植从码头折返时,码头不远处的一株柳树后,一位银发女子双手抱胸靠着大树,目光幽幽的看着宋植的身影,又冷冽的瞥了眼朱吾世远去的船筏。

    “哼...”

    消息如春雨,很快便洒遍了整个江南,宋植刚一来到江南道,街头巷尾尽在谈论玉龙山庄的大事,妖狩司也立刻颁布了兆妖殒命的消息,整个江南一片欢呼,无形之中提高了朝廷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就是贪官赵县令都松了口气,暗道大快人心,他看的清楚,随着朝廷威严的升高,他这个官往后不用再如此巴结那几大家族了。

    来到青牛村,宋植却并没有找到宗主,打听后才知道宗主方才离开了,似乎是兆妖终于被灭,她得了一段空闲,回泉直谷种菜度假去了。

    宋植一阵无语,这种好事就不能想到我么,我也想常回家看看啊。

    不过宗主临走前倒是给宋植安排了住处,就在江南妖狩司之顶,这就是宗主平日所住的地方,让给了宋植住。

    这让宋植有些受宠若惊,进房之前还特地闻了闻自己有没有异味,还好,香的一比。

    没有多余的废话,听完今天茶楼的说书后,他和朱吾世一样,都是血气方刚的好男儿,自然也是热血沸腾,一不小心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就像男生每节体育课前看完篮球集锦,女生每次化妆前赏析完大神们的颜艺,之后就会盲目自信,莫名其妙地就来了很多激情。

    宋植这么一打坐,时间的流速仿佛感觉不再明显,天色很快也暗了下来,只有体内奔腾的温流在告诉他,自己的实力在飞快的上涨,冲击着二品的壁垒。

    咔、

    夜深人静之时,开门的声音却悄然响起,接着一道身影缓缓走入,踏着月光来到了宋植的身前。

    正在打坐的宋植本应该有所警觉,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人的进入,但他还是睁开了眼睛,却不少因为本能的危机感,而是一种别样的感应。

    “是,是你...”宋植看清来人后一愣,银发美眸,正是那天在玉龙山庄见过的女子。

    宋栩栩此刻额头辉映出日月神印的浅色光芒,目光微眯着看向宋植,突然伸手想去抚摸宋植的面颊,却被宋植给躲开了。

    “阴狩大人!”

    宋植立刻下床,双手执礼恭敬道,实则心里却是怪异无比,还有些小害怕。

    任谁大半夜睁眼看到了银发大美人正平气凝神的看着自己,心里都会犯嘀咕吧,更何况这位还是个一只手便拍死兆妖的人形怪物。

    宋栩栩见状缓缓收回了手,见到宋植拘谨的模样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侧身道:

    “见到姑姑,不必多礼。”-->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宋植的身世

    姑姑?

    宋植心中不免一惊,这才悄悄的抬头望去,注意到宋栩栩眉间与自己别无二致的日月神印。

    等等等等,这也太奇怪了吧,监正可没告诉过我,自己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啊...这不是..这不是..

    “姑姑好!“

    宋植下一秒便脱口而出,眼睛都笑弯了起来,平白捡个十狩作姑姑,这便宜不占岂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得,事到如今只好摊牌了,其实我也是有靠山的强二代。

    宋栩栩微微一怔,原以为这个家族后辈会无比惊讶,接着愁绪满面,梨花带雨的问询自己的身份才是,怎么....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宋栩栩嘴角泛起轻笑,点了点头。

    宋植虽然嘴上喊的甜,但却没敢擅自靠近,毕竟这主可是狩大人,也不知其性情如何,若不喜欢沾亲带故的岂不是热脸贴冷屁股。

    宋栩栩先开口了,淡淡的说道:“你的事,我都听监正说了。“

    听到这话,宋植心中顿时明了了许多,也暗自松了口气。

    既然这位姑姑知道自己同监正的关系,又与宗主似乎相识,说不定也是知情人之一,另外既然她特地跑去问询自己,说明对自己这个侄子还是比较上心的。

    宋栩栩缓缓来到宋植的身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抬起宋植的下巴,眯着眼睛观察了起来,这姿势让宋植感到有一些诡异。

    半晌后宋栩栩才收回了手指,转过身去轻轻说道:“宋...植,是么?“

    宋植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宋栩栩没看到,又补了声:“是。“

    “...“

    “我们日月神族自古族人稀少,自二百年前玄武之治后,只得引外姓人婚配才能延续血统,但纯正的日月神族也愈发稀少,这百年,记载中只有寥寥数人能觉醒日月神印。“

    “那是十几年前的某一天,我当时正在京城修行,听闻日月神族的阿哥阿嫂诞下了一个婴儿,天生日月神印,如紫气东来,天地大同妙不可言,师父感慨说,这个婴儿是不世之尊。“

    宋栩栩的语气追忆,那时的她还是个青涩的少女,与魏安然一样都在监正的严训下修行,但此刻提起,那时的开心如在昨日,她能想象兄长当时激动的面容。

    “可是,这个婴儿生下来便无法睁眼,也不能说话,徒有空洞的心跳,如没有灵魂的活死人,兄长寻遍了天下大师,最后在师父的示意下将之封入冰馆,连我都只匆匆见过一面。“

    “在日月神族遭逢劫难后,我曾回过西北一趟,专门去寻过当初埋藏冰馆之地,却发现那里已经提前搬空,棺椁中人也不翼而飞...“

    说到这,宋栩栩回过头来,目光幽深的望向宋植,虽然宋植表情依然淡定,但心里已经在疯狂打问号了,不是个傻子都知道眼前这位阴狩是在影射自己。

    什么,等了半天,没有惊天动地的少年故事,本少爷来历居然就是个冷冻巨婴?

    “所以,宋植。“

    “既然你已经觉醒了神智,如此短的时间便与常人无异,我仍不关心你是否真的为神人转世,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的兄长,日月神族族长的唯一子嗣,秉承的是我日月神族的气数,切不可盲目与妖物死斗,随意就死掉了。”

    宋栩栩的声音平淡,但却将宋植说的下意识挺直了腰杆,一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顿时有内味了。

    见宋植凝神的模样,宋栩栩这才放心点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如此,才是我的...好侄女。”

    刚才还装作一脸凝重的宋植闻言,闻言挑了挑眉,抿起了嘴,手下意识的摸上了下巴轻轻摩挲起来,眼神游离的瞥向墙角,嘴里emmmm起来。

    交代完自己与宋植的关系,宋栩栩语气一变,转为严肃地继续开口:

    “其实我来此寻你,除了与你相认,还有两件事要交代。”

    宋植放下手,好奇的问道:“姑姑但说无妨。”

    “第一件,就是我们日月神族之所以与常人不同,是因为觉醒神印之人有无色之力,随着实力的增长人类强者体内积蓄的魔气反而越多,越有可能疯魔成疾,这也是人族的顶点难以突破崇羽境的原因。”

    “而我们日月神族则不同,体内无垢浑然天成,只要觉醒了自己的赋,理论上是一定能抵达崇羽境的,且是唯一有希望...向更高的领域迈步的存在。”

    “你体内的妖狐,便是为这一步而生的。“宋栩栩走到宋植的身边,轻声说道。

    宋植微微皱眉,眨了眨眼道:“请姑姑明示。”

    宋栩栩却是摇了摇头:“你的实力尚浅,多说与你无益,等你到了一品才会对你有裨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有条不紊的晋升...但,越快越好。”

    宋植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么,到底是要我快点还是慢点啊,你搞的我好乱啊。

    宋栩栩接着向窗边走去,窗外夜朗气清,月光温柔的洒落进来,点缀着她的银发散发出繁星点点的光芒,如幻中人。

    “第二件事,钦天监观测到天象即将大变,疑似从北部极端开始,天地或许将迎来第二次灵力大变,监正托我为你传话,四个字。”

    “时不我待。”

    宋植欲言又止,向前走了两步,最后还是问道:“监正的意思是...这个天地大变并非好事?”

    宋栩栩微微颔首,似乎对宋植的悟性感到满意,解释道:

    “对人族自然是如虎添翼,反之,对妖也是如此。”

    宋植舔了舔嘴唇,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自己的实力在这个世界绝对处于下游,这个即将到来的灵力大变,或许将是自己追上来的一个机会。

    一定得抓住了。

    “妖狐捕捉了那头兆妖过剩的魔气,足以让你提升到二品,玉骸境作为褪除凡胎的第一境,事关重大,若没有专门的人指导修行,将会在未来突破崇羽境时埋下隐患。”宋栩栩突然说道。

    宋植闻言心中微震,原来自己的一切早就被看光了,但转念又有些激动,莫非...这位狩大人要亲自指导我?

    “我还有要事要做,你便留在江南专心修行,不日我便会安排徒弟接引你,有他在你身旁,不管是修炼还是除妖,我便可以放心了。”

    宋植嘴角扬起礼貌的微笑,徒弟?

    这徒弟行不行啊,虽然贪心,但我想要的是名师亲自辅导,这样我考试哦不升阶才更有信心。

    罢了,既然自己的好姑姑都这么说了,想必她的徒弟也不会差,自己勤修苦练才是正道。

    “多谢姑姑,侄儿一定刻苦修行,早日为人族分忧,重振日月神族的辉煌,也好替姑姑分担。”宋植抬手执礼,开始了熟悉的空口白话小作文,以表谢意。

    宋栩栩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宋植说的什么,而是对宋植此刻的油嘴滑舌感到新奇,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人儿,会是当年冰馆里沉睡的枯寂死婴。

    “既然与你交代的事情都说完了,我便就此离开了,你自己多注意,莫要靠近兆妖可能出没的附近,否则神仙难救。”说话间,宋栩栩已经踱步到了门口。

    宋植点了点头,出门相送。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宋栩栩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眯眼问道:“植儿,我问你,你是否在初尝男女之爱?”

    宋植一愣,直接摇起了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呢,男欢女爱?首先你得给我身边安排几个女人才行啊,当然我说的是正经女人哈,黎梦师姐那种不能算。

    宋栩栩见侄女眼中说出没有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差点相信的错觉,顿了顿后小声道:

    “其实,少年情窦初开是难免,并非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植不知道自己这位好大姑说这些作甚,摊了摊手无奈道:“阿姑,我不玩早恋已经很久了。”

    宋栩栩见宋植不愿意“承认“,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凑近些说道:

    “人的一生很短,有时候并非是你短,就怕是另一个人短,懂么?“

    宋植似懂非懂,虽然知道这话姑姑的意思是,不怕自己死得快,就怕对象活不长,但总感觉哪里听着有问题,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姑姑大智慧。”最后,宋植只能这么形容了。

    “为官人家,强者氏族出身的人自带一股豪杰气,但这股气质往往会害了他们,我见识了太多...小植你尚且青涩单纯,这里面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其实....”

    “我那徒弟就还不错。”

    见宋植此刻一脸惊愕,宋栩栩终于笑了出来,停下了口中的揶揄,伸手摸了摸宋植的掌心后,留下了一个欣慰的眼神便消失不见。

    “....”宋植轻叹口气,摸了摸冰凉的掌心,转头向屋里走去。

    江南月色如水蔓延,河堤边宋栩栩独自站立,双手负于身后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目光如有所思。

    “当年那个婴儿除了面色白皙外,方骨钩鼻平平无奇,没想到多年不见竟摇身出落的如此动人...”

    “真的是女大十八变还是....”宋栩栩眉头颦蹙,自语念叨着。

    片刻后,她才从怀里掏出封书信,塞进了一只信雀的脚踝上,向着南方急速飞去。

    而她则是腾空而起,向着北方激射而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此后转眼,宋植便独自在江南度过了一个月的悠闲时光。

    除了吃饭外几乎所有时间宋植都拿来修行消化那股魔气了,终于在某天破晓时分,伴随着浑身蒸腾的雾气,宋植的皮肤宛如刚蒸好的米粒般白嫩娇贵,吹弹可破。

    “呼!”

    长吐出一股白雾,宋植抬袖抹去满头的汗水,双脚摊开喘着粗气,属实累的够呛。

    常人突破二品,将会排出体内多余的杂质,这个过程完后周围一般都是臭气熏天,所以说玉骸境往上很少有胖子,因为连肥脂这个阶段都给你消耗了。

    不过宋植身上倒是没有黑色污垢,只有些白色的黏膜和骨屑,吐出的也不是黑色的魔障,而是白色的蒸汽。

    随着自己突破了二品,九转镇妖环也有了提示,示意自己可以解锁下一阶段的术式了。

    第三阶段的术是斥,这个术比宋植想象的更好用,也不免期待起新的术式,可是到了玉骸境还有很多事情要研究,包括身体的变化,二品几个阶段有何不同,哦对还有朱吾世的锦囊。

    但宋植此刻都没有立刻去管,事情要一件一件去做,这个月来自己几乎没怎么出门,盘腿坐了这么久,再不动都怕成罗圈腿了。

    站起身宋植伸了个懒腰,脊椎骨噼里啪啦响了十八声,让宋植一度以为自己是个爆竹精,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随意的比划了一下挥拳,宋植就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有了明显的提升,为了测试自己现在的力气,忍不住走到了屋内一根粗壮的铁棍边,比划了一下距离后,他将自己的右臂伦成了幻影,猛的一拳砸了上去。

    咻!

    就在拳头和铁棍即将亲密接触时,宋植却突然刹住了,慢慢收回自己的拳头后看向了另一侧的木制廊柱,又看了眼身前的铁棍,自语道:

    “唔,差点失了智,特么傻子才去锤铁坨子哦...”

    来到了木柱前,宋植不再犹豫,闭上双眼就是一拳猛砸过去,伴随着木屑窸窣飘落的声音,感受着拳尖的触感,宋植缓缓睁开了眼,冷冽道:

    “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夫,你挡得住吗?”

    此刻宋植拳锋所下之处,一道冒着白烟纤瘦的拳印赫然浮现,足足捶入了木柱一指,小装一比的宋植审视着这个拳洞心情却十分复杂。

    开心呢是因为力气确实大的离谱,这一拳下去真的可以打死一头牛,但...这拳头也太小了吧?

    宋植赶紧看向自己的手掌,修长的五指伸开,手心手背反复查看,面色逐渐凝重。

    这要是一拳打上去被人给用掌给包住了,岂不是分外尴尬?反之若别人一拳打来,自己这手指比葱还细,真怕被打折了。

    不过转念一想宋植自嘲一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剑。

    等到了宗主的境界,自己恐怕逢人只用说一句话:唔你这家伙确实很壮,秀完了没,秀完的话我可要拔剑了。

    清风拂过,吹动宋植鬓角的发丝,他心有所感,向着窗边走去。

    清晨中推开窗,江南烟雨,弱水涳蒙,空气中氤氲的水汽萦绕着波光中的轻舟,点缀着丝丝梦的迷离,

    宋植唇间轻吐出一蓬白雾,夏已不远,但江南冷意仍不散,只是他的嘴角倒是泛起了浅笑,听着朱巷深处孩童的嬉闹声,心中惬意而悠然。

    再回首,若岁月就能停在此刻,想必也是极好的。

    ...

    江南道的绿水码头,一道身影从沿岸数丈外的船只蹬船而起,稳稳的落在了石板路上发出一声闷响,引得岸边浣纱的女子们好奇的望来。

    而他的身后那艘运载的小船被这么一踩,顿时猛吃了一大口水差点翻覆,幸亏船夫老练的拿着大盆舀水,才没有出事。

    此人身材高大,样貌威猛,宽厚的大手中正小心的捻着一封信件,他抬头看着周围的山川绿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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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288/ 第一时间欣赏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最新章节! 作者:爱饮特仑苏嗷所写的《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为转载作品,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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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介绍:
绝世的天资!绝代的气质!神秘的身世…
当具备一切穿越者的条件后
宋植望着镜中自己那张闭月羞花的脸犯了难
“我想斩妖不想撒娇啊!”
群号:935309495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