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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饮特仑苏嗷     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txt下载     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吃早膳

    朱府传承悠久,客房自然是多不胜数。

    恩,所以是纯纯正经的留宿。

    宋植打了个哈欠,便向着朱吾世为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朱府与其他的官家府邸不同,下人并没有几名,都是服侍小姐一人而已。

    宋植穿过槐廊,走过石屏风,随手找了间平平无奇的客房便走了进去,沿途倒是没有遇到守夜的婢女。

    而朱吾世则是依然躺在藤椅上,看着皎洁的月光发呆。

    宋植走时跟他说了一句话,亲人死后会化为天上繁星中的一砾,陪伴并注视着念念不舍的家人。

    朱吾世闭上了眼睛,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双手负于脑后沉沉睡了过去。

    ...

    是日清晨。

    “哥!~~”

    “哥你在哪里,过早啦!!”

    一声悦耳的呼唤声从内院传来,几位婢女匆匆的追着一位小姐,忙低声提醒道:

    “小姐小姐,侯爷他还在前院睡呢....”

    朱朴囡扒着屏风探出小脑袋,看到朱吾世正在藤椅上睡的憨甜,她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父亲走了后她真的很怕一睁开眼,这位大哥也悄然离开了朱府。

    见到朱吾世睡的安心,她立马收声同时示意下人不要发出声音。

    “大哥一定很晚才睡,你们谁都不许吵醒他。”

    几位婢女相视一望,若非特殊时期她们肯定会调侃道,不是小姐您先喊得嘛。

    朱朴囡最后看了一眼朱吾世,这才小心翼翼的抽身准备回厅堂用膳,知道朱吾世还在府上的她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鹅卵石的路面被踩的嘎吱作响,有大哥回府作伴她的心情明媚了许多,脑袋里想着中午要不要给朱吾世亲自下厨弄膳。

    嘎吱!

    突然,一阵推门声从她的耳边响起,一间平日无人居住的客房竟然被由内而外打开,惹得朱朴囡几人下意识瞟了过去,眨眼愣在了原地。

    “啊~啊叭叭叭~”

    一身淡雅蓝衫,梳晓鬟也的宋植正用手拍打着嘴巴,边发出搞怪的声音边晃动着从屋内走出,接着停在屋檐下伸了个美美的懒腰。

    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上床榻,脸上此刻睡的一片红一片白,夹杂着丝缕乱发和眼角挤出的泪水,显得好邋遢。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恩?”

    宋植正准备揉眼角,突然发现面前的鹅卵石路面上,正有几个女子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那眼神和见了鬼一样。

    为首的一个女子面相稚嫩年岁不大,但是身材却很高挑,那双灵动的金色眸子一眼看去,宋植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就是朱吾世的妹妹吧,咦...叫什么来着。

    宋植连忙将额前的碎发拨开,抬手就准备打招呼,却不想一声尖叫声突然响彻朱府,把他吓得一激灵,浑身都是一抖。

    “啊!!!!!!!!!!”

    朱朴囡握着双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别说宋植,就是那几个贴身丫鬟都被惊得一震,这分贝堪称碎杯裂石。

    “这个女人是谁!!!”

    她紧咬着下唇,却没有向宋植询问,而是问向了几位婢女。

    一位婢女仔细看了眼宋植的相貌,确定是自己未曾见过的美女后回答道:

    “小姐,我们...也不知道啊。”

    朱朴囡双手叉腰,斜睨打量着宋植,京城中她这个年纪的千金,正是开始爱美攀比的年纪,看到靓丽的适龄女子都会忍不住去比较。

    但眼前这个女子....笑死,根本比不过。

    “你是何人,为何擅自跑到我朱府上歇憩!”朱朴囡这才不情不愿的发问,让宋植不免有一些尴尬。

    抬手正了正略微零散的盘发,宋植左右一看发现朱吾世并不在,只好无奈的解释道:

    “在下是应朱候之邀,在此借宿一宿,现在便可离开。”

    “你胡说!”朱朴囡冷哼一声,立刻举起一根手指回应道。

    她身边的婢女却察觉到了不对,眼前这女子生的如此绝美,莫非真的是侯爷带回家的....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问问侯爷?”

    朱朴囡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继续‘拆穿’道:

    “父亲国葬在即,兄长岂会在这个时候风花雪月,更何况兄长岂是...岂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

    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嘲讽宋植,憋红了脸只能色厉内荏的说道。

    几位婢女闻言都默默低头不语,小姐这话说的可有失偏颇了,莫非侯爷美人不爱,要去喜欢丑的么。

    宋植扣了扣脸颊,接着自顾自的张开双臂活动起前胸,眼神瞟向房梁和院墙,心里想着要不就不和朱吾世打招呼,怎么来的怎么走算了,免得生了误会。

    朱朴囡见宋植‘无视’自己,立刻又来了火。

    “喂!本小姐在和你说话,你究竟是何人敢不敢报上名来啊。”

    就在宋植摸了摸脚尖,准备翻墙跑路寻个清净的时候,那道声音终于穿了过来。

    “朴囡,你在做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发声的正是被尖叫声吵醒的朱吾世,他双手抱胸倚靠在石屏风旁,面色无奈的轻斥道。

    朱朴囡见朱吾世醒了,对着宋植翻了个白眼便小跑过去,拉起朱吾世的一条手臂,指着宋植愤愤的问道:

    “哥,这女人是谁啊!凭什么住在咱们府上!?”

    朱吾世用力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道:

    “这位是兄长的同僚,也是礼部员外郎宋大人,休得无礼。”

    说罢,他拉着朱朴囡向内院走去,偏头给了宋植一个歉意的眼神,随意开口道:

    “早膳好了,不如正好留下来用膳吧。”

    宋植看了眼自己摸完鞋底后略脏的手,点了点头向一边跑去:

    “那感情好,我先去洗个手!”

    朱朴囡见宋植这么不害臊,脸色又是一变,又哭又闹就差骑在朱吾世的背上了:

    “哥,父亲刚出事你就带女人回府,这不是有悖孝道吗!”

    朱吾世满脸的黑线,厉声道:“再胡说,兄长明天就离京伐妖去!”

    朱朴囡立刻认怂了,咕嚷道:

    “不说就不说....那个女子是长得可以啦,但是朴囡才是你最亲近的妹妹啊,兄长怎么能为了....”

    “住嘴!!!”

    朱吾世头大如斗,这个妹妹不知是不是平日风物志看多了,对男欢女爱分外上心,她把宋植当女人那还好,要是知道宋植是个男人多半就要怀疑自己这个当哥的有问题了。

    恩,不是多半,是一定会满城皆是风言风语,那时自己恐怕就得随父亲一起去了。

    宋植来到了炊房旁的水井,这儿放有一大缸清水,在大渊国水井一般都修在灶房外,所以宋植很轻易便寻到了。

    将手上黑渍揉搓干净,宋植又用力抹了把脸,捧起一汪井水送入口中轻漱后,用衣袖简单擦拭了下便准备返身去那堂厅。

    这时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不远处有道身影正盯着自己看。

    这是个消瘦的少年,也有着特殊的发色和金色的眸子,但是身材却很瘦小,乍一看很难和朱吾世联想在一起。

    见到自己望去,这个少年立刻移开了目光,没有和朱朴囡一样针锋相对的意思。

    “朱吾世还有个弟弟么...”

    宋植并没想打招呼,而是赶紧向堂厅跑了过去,跑慢了没热乎的怎么办。

    在宋植走后,朱洪辰这才敢回头看向转弯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以及难掩的自卑。

    “这是...”

第二百零九章 逃离朱府

    作为传承悠久的王府,朱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保留着千年之前大渊国最古式的建筑风格。

    其王府厅堂正对着后花园,屋檐横斜有春燕回巢,此刻正是寒潮将退,春分时节。

    小花从内院的石径上探头,坐在厅堂内便可感受到这份盎然生机,花儿幽香扑鼻而来。

    此刻的厅堂内,古旧木桌上盛放着清淡却不简单的佳肴,两道身影正坐在桌旁。

    朱吾世偏着头,静静地看着院内复绿的嫩芽骨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朱朴囡则是赌气的看着这一桌的菜,翘着嘴巴装出不想理会朱吾世的模样,倒是让朱吾世得了几分清净。

    哒哒哒、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从堂外的走廊传来,一道身影从堂前咻地跑了过去,接着又倒退着走回来。

    宋植笑着将手在裤腿上擦了擦,迈进了这间堂屋。

    “欸?你们怎么不先吃呢。”

    余光瞥了眼桌上的菜,宋植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嘶...这鸽崽汤、小米粥、还有那胖嘟嘟的白面馒头...

    这段时间在北境,那炭火烧制的大块烤肉固然好吃,但是天天如此饮食宋植都快吃吐了,还是这种精致烹饪的佳肴更适合他的胃。

    走到朱吾世对面,宋植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见朱吾世和朱朴囡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作为客人也不好意思先开动,好奇的问道:

    “不会是在等我吧,这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朱朴囡立刻抱起了双臂,拱了拱身边的朱吾世愤愤的说道:“哥,你看她!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额...”宋植一愣,心想我又咋了嘛。

    朱吾世视线这才从院内美景中收了回来,听到朱朴囡的娇嗔后只是看了眼宋植,平淡的说道:

    “莫急,若半柱香后人还未齐,便可先行吃了。”

    朱朴囡皱了皱眉,试探性的问道:“兄长,二哥肯定不会来的,不如我们先吃吧?”

    朱吾世自然也明白自己这个弟弟若不亲自去叫,依照他的性子多半不会主动出来,但还是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

    “父亲生平最讲究一家人团圆,等。”

    朱朴囡自知拗不过大哥,只好跟着干坐着,无意瞥到宋植看着饭菜吞口水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更加不爽了。

    宋植此刻一手撑着脸颊,修长的手指无聊的敲打着桌面,知道这是在等朱吾世的弟弟,家有家规,既然朱吾世说要等,他也只能空着肚子陪一会。

    很快半炷香的时间便要到了,眼看那白面馒头越来越凉,宋植顿时心疼不已,这每分每秒流逝的都是口感啊...

    就在这时,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响起,几人抬头望去,门楣处出现了一个孱弱的身影,惹得朱朴囡惊讶无比。

    朱洪辰扶着门框,见几人的目光齐齐望来,眼神顿时不自在的躲闪开。

    犹豫片刻,他低着头缓缓的走向桌边,坐到了最后一张椅子上,也就是宋植的身边。

    宋植侧过身望着这位碎发遮眼,弯腰沉默弟弟,又看了眼鬓若刀裁,目光炯炯有神的朱吾世,眨了眨眼总感觉十分违和。

    这是一个爸妈生的吗。

    不过心里虽然腹诽,但是表面上宋植还是冲着朱洪辰礼貌的笑了笑,结果朱洪辰直接侧过了头,并没有回应的意思。

    宋植讪讪的收起笑容,得,看来是朱家的人都不待见我呗。

    朱吾世见朱洪辰居然来了,嘴角倒是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倘若他们兄妹三人以后都能团结一心,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也得到慰藉。

    “吃饭吧。”

    朱吾世先拿起勺子添了一碗粥,说道。

    宋植也不客气,直接就去舀起了鸽崽汤,这种汤香味浓郁,淡黄色的汤汁混杂着枸杞,正是这个时节该拿出来滋补的。

    轻轻抿了一口,宋植不自觉的闭上眼睛细品起来,这汤醇厚甘甜,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许微酸,美则美矣,总归是有些遗憾。

    朱朴囡一直盯着宋植呢,见宋植的睁开眼眉目中些许颦蹙,怔了一下立刻问道:

    “宋大人这是什么表情,是我朱府的汤不好喝吗?”

    宋植见朱朴囡对自己发话,于是缓缓放下了汤碗,砸了咂嘴后如实说道:

    “汤是好汤,只可惜烹饪的时候顺序倒了,所以有些许瑕疵,当然不至于说不好喝...”

    朱朴囡闻言立刻一拍大腿,对着朱吾世‘哭诉’道:

    “哥,这些菜都是囡囡亲手为你做的,她来白吃白喝竟然还嫌弃我!”

    宋植一听这些菜的厨子竟然就是眼前的少女,赶紧摆了摆手改口道:

    “这种禽汤若想做到完美,其中讲究颇深,你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好啦。”

    朱吾世只好打起圆场,相处好一段时日他可没少吃宋植做的菜,对宋植的做菜手艺自然是深信不疑,汤都还没喝就劝慰道:

    “朴囡,汤做的难喝没事,但人一定要明白自己的不足,才能变得更好。”

    说完,他伸手拿了个白面馒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胞妹那张瞳孔地震的小脸。

    朱朴囡:“???”

    哥,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她也跟着拿了一个白面馒头,两只手抱着猛撕了一口,边嚼边气鼓鼓的盯着宋植,仿佛这是在吃宋植的脸。

    她清晨煮饭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还有第四个人的到来,所以只蒸了三个馒头。

    宋植瞥到大碗只剩最后一个馒头,见朱吾世兄妹人手一个,便将手自然的伸了过去,结果指尖刚一碰到馒头,另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手上。

    宋植还没反应,那只手便触电般收了回去。

    愣了愣,宋植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身边还有个人,看着朱洪辰低头继续喝粥的样子,当下有些惭愧。

    想了想,宋植将馒头拿起掰成两半,伸手递了一半过去,笑着说道:

    “最后一个了,咱们一人一半,行吗?”

    朱洪辰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和宋植短暂对视后又移开了,但还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了这半个馒头,放在盘子中却没有吃。

    朱朴囡见这一幕,抱着馒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早膳便接近了尾声,几位婢女上前收去了碗碟,满园的清香被微风吹拂入厅堂,这种感觉让他们没有急着起身。

    “宋大人,原来兄长护送进京的就是你?”

    朱朴囡今天穿着一身淡雅羽织,在晨光下泛着流荧,这是由月光纱织就的衣裳,也是她最喜爱的一件,因为这是她兄长为她特地挑选的。

    宋植此刻摸着肚子,方才闲聊片刻这丫头终于不那么针对自己了,点了点头道:

    “正是在下,多亏朱候爷尽职尽责,一路上多有关照。”

    朱朴囡眼神打量起宋植,看着这位素衣淡雅,姿色天然濯而不妖的‘美人’,挑了挑道:

    “关照?”

    朱吾世目光此刻也放到了朱朴囡的身上,看着这身衣裳他笑了笑,兴致来了打趣的说道:

    “可不要刁难这位宋大人,你身上这件衣服还得多亏他,没有宋大人帮你试,为兄都不知道你穿起来会这么好看。”

    朱朴囡面色一变,女人最忌讳被拿来比较,更别说穿她人穿过的衣服,只是她还没生气一声拍桌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宋植蹭的站了起来,一只手指着朱吾世,面色急切的说道:

    “你你你你你你!!!”

    当初说好了不与第三人言,你怎么当面就说出来了,我以后怎么在京城混啊?

    朱吾世也自觉不妥,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好吧其实是掩饰嘴角的幸灾乐祸。

    朱朴囡也是气的揪起了纱裙,边用脚在桌下踢着朱吾世边念叨着:“可恶...居然让别人穿妹妹的衣服...”

    宋植嗅到了熟悉的社死气味,吐出一口气,正好趁着自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朱府。

    “多谢朱候的款待,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宋植便小碎步跨过门楣,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向着朱府的大门行去。

    朱吾世也没有留他,而是挥了挥手,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立刻从门外走如堂厅。

    “耿叔,替宋大人备马。”

    这位管事立刻点头匆匆离去,刚才那一瞬间朱吾世的神情举止让他有些恍惚,这种感觉仿佛就是老爷再现。

    世子最终...也长大了啊。

    屋内还有一人正紧盯着院中渐行渐远的蓝裳背影,阴郁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光彩。

    朱洪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没有同兄妹打招呼便离开了厅堂。

    在他走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有半个馒头被他悄然塞进了袖中,就像世人从没注意到朱家有他这位二公子....

第二百一十章 再次入宫

    刚出朱府的大门,宋植迎面就遇到了一位熟人。

    这是个牛高马大的家伙,一身甲胄都还没脱,正是值完夜班赶来吊唁的项鼎,他看到宋植的身影不禁愣住了。

    “哈哈哈哈,宋员外郎,你回京了!?”

    项鼎隔着好远,那巨大的嗓门就响了起来,引得一条街的人都望了过来。

    宋植也是一惊,注意到了这个虎背熊腰的莽汉,心里暗道一声为啥这么巧。

    “昨日方才回京,项都尉别来无恙。”

    宋植回了个抱拳礼,仰着头回禀道。

    项鼎走近了些,看着宋植此刻的容貌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道:“宋大人,原来你生的如此....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他娘的美!”

    宋植这才发现白马街上的行人们纷纷驻足,无论男女此刻都目不转睛的看向这边。

    日!

    宋植赶忙用手捂住脸,只从指缝间露出两个眼睛,低声道:

    “项都尉,小点声!”

    项鼎扣了扣脑袋不明其意,视线越过宋植的脑瓜顶看向他身后的朱府,诧异的问道:

    “宋大人,你咋一大早从朱王府出来了?”

    宋植脑袋飞速旋转,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妖狩司与朱王府同在白马街两头,我昨夜听闻朱王爷殉国的事情,想着离得如此近,便一大早前来探望。”

    项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自己就是前来吊唁的,宋植这番说辞他倒是深信不疑。

    “宋大人有心了...”

    就在宋植准备闪人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牵着马匹走了过来,正是管事耿叔。

    耿叔直接将手中的缰绳递向宋植,恭敬的说道:

    “这是侯爷吩咐给大人您牵的马....”

    宋植接过麻绳正准备表示感谢,结果这位老管事却继续开口,语气诚恳的说道:

    “宋大人一表人才,又能得到侯爷的青睐在府上留宿,想必关系匪浅,适逢侯爷经历劫难心绪难平,以后还指望宋大人对我家侯爷多加照拂。”

    宋植:“....”

    说完,他又对身旁的项鼎拱了拱手,客气道:“原来是项都尉来了,侯爷在宅内,请随老耿进府吧。”

    项鼎却没理会他,而是看向了宋植,面色诧异:“宋大人,你刚才不是说今晨才来拜访么,这留宿是?”

    宋植心情烦得要死,这老耿说的话他十分能理解,但是为啥非要加一嘴这个呢,当下没好气的回嘴道:

    “那么多客房睡一下会死啊?”

    听到宋植的反驳,项鼎嘿嘿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妖狩司和朱王府离的这么近么,两步路都不愿意走吗。”

    宋植不想再和他闲扯,直接翻身上马,挥鞭而去。

    “去问朱吾世,我走了!”

    项鼎看着宋植如风消失在白马街尽头,这才摸了摸脖颈,随管事老耿一起向王府内走去。

    王府内,朱吾世正在服侍下穿上他的侯爵官袍,这是一袭黑色的蟒服,丝绸面料尊贵柔顺,宽松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更显高大,霸气侧漏。

    将头发束成发髻,系上高高的官帽,朱吾世金色眸子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刚毅无比的面孔,此刻却挂着一抹颓废。

    收回目光,朱吾世大步向外走去。

    朱朴囡此刻正守在门口,看着朱吾世一身正装的模样,赶忙问道:

    “兄长,你什么时候回府啊?”

    现在的朱朴囡正是离不开朱吾世的时候,二哥每日将自己锁在房里,父亲走了以后便只有这个大哥能仰仗了。

    朱吾世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摸了摸朱朴囡的脑袋,轻声安慰道:

    “兄长入宫,与陛下商讨父亲国葬一事,日落时分便回。”

    朱朴囡恩了一声,但还是拉着朱吾世的衣袖不肯松手。

    这时,一道响雷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正是随耿叔一起进府的项鼎。

    “朱哥!”

    见到项鼎穿着甲胄就急匆匆的赶来,朱吾世目光缓和下来,此刻他心情沉重,玩闹的话到嘴边也只是化为了轻轻的颔首。

    “朱哥,你这是....要去面圣?”

    项鼎打量着朱吾世的穿着,眼前这位京城第一俊杰可不是那些纨绔子弟,平日从不穿着这身霸道的蟒服去显摆。

    朱吾世恩了一声,目光看向天边说道:

    “吾父国葬事宜繁琐,陛下召我入宫与之相商,正好本侯.....也想探听那头妖物究竟是何方来头。”

    话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冷冽起来,瞳孔中的金焰也不自觉的跳动了起来。

    项鼎沉默了,他怎么会不理解朱吾世心里的想法,但是作为亲如手足的好兄弟,他不会也不敢去劝朱吾世,但一旁的朱朴囡则是大惊失色,立刻开口:

    “哥!”

    “你可千万别想着去报仇,我们朱家只有你了啊!”

    朱吾世冷哼一声,第一次瞪了眼自己的亲妹妹,指着地面呵斥道:

    “莫非你不是朱家的人么,洪辰不是么,弑父之仇若连吾都不敢去报,更指望何人去灭杀那妖物!?”

    朱朴囡还想说什么,一声虚弱却掷地有声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背后响起:

    “够了。”

    几人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朱洪辰,他瘦弱的身躯此刻依靠在廊柱上,沉声道:

    “父亲不会死的。”

    朱朴囡怔住了,没想到这位平日沉默寡言的二哥竟然会这个时候发声。

    朱吾世则是看到朱洪辰眼底的那抹认真感到些许讶异,最后只是鼻尖轻叹一声,以为他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转头对项鼎说道:

    “时日不早了,我该进宫面圣了。”

    顿了顿,朱吾世补了一句:

    “许久未见,今夜来府上一叙。”

    说完朱吾世便向着府外走去,那宽大的袖袍随风飘动,而项鼎看了眼宅内的少年少女,赶忙跟了上去。

    “朱哥,我送你!”

    就在朱吾世准备入宫之时,一道身影却已经来到了皇城前。

    将马匹拴在一间客栈外,宋植径直跑过了护城河的索桥,自从文成帝从此不早朝后,这个时辰再也没有那文武百官齐聚的光景了。

    皇城前的那条空巷空无一人,因此也没什么人有幸瞧见宋植的容颜。

    皇城大门并没有紧闭,宫墙下站着一列铁甲森然的禁卫军,城门处有两位太监坐在木案后,任何未被召见的官僚都得经过他们的通报,才有资格进入这间皇家御城。

    其中一位太监瞧见了宋植一身蓝色素衣,扎着个古朴的盘发便向着皇门这快步走来,忙拍了拍另一个太监,细声道:

    “你快看。”

    “看什么?”另一个太监循着他的指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愈来愈近的宋植。

    “唔,这是哪家姑娘,好生俊俏。”

    两位太监都自觉的站了起来,好奇的望着这位未着官服,打扮质朴却带有一种不胜烟火气息的神秘来客。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进一出

    待宋植走的更近了些,莫说这两位通禀太监,就是那些戒律森严的禁卫军,此刻虽然仍旧站的笔挺,但是目中余光却悄悄地随之偏移。

    一位太监轻咳一声,轻轻向前探出袖袍拦住宋植的去路,含着笑意点了点头。

    皇城已封,白日来到此地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被陛下或太子召见的官员,或者前来觐见的高官贵族,另一种则是击鼓鸣冤,或为宫内运贡的平民百姓。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一袭素衣,但其样貌却宛若天人,饶是看人极准的两位太监也吃不准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宋植被拦下倒也在没意外,当下行了一礼道:

    “二位公公,在下是入宫,前往那钦天监的。”

    听到这话,两位太监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其中一位问道:

    “咱家眼拙,敢问大人的官职是?”

    宋植一拍手,赶忙背过身从怀中拿出一顶黑绿色的官帽,这便是礼部分发的官帽,他托在掌心自我介绍道:

    “礼部员外郎宋植。”

    “原来是礼部的俊杰宋大人,没想到宋大人竟然如此貌美。”两位太监立刻拱手恭维道,其中一位太监接着问道:

    “宋大人可有钦天监的特许银牌?”

    宋植一愣接着摇了摇头,这是什么玩意?

    见宋植手中拿不出钦天监的凭证,两位太监顿时面露难色,开口道:

    “宋大人,钦天监乃皇宫重地,若没有钦天监发的特许银牌,宫内的禁卫军可不会轻易放大人进去。”

    宋植点头,想了想说道:

    “无妨,进宫以后我有办法,只因确有要事要去钦天监一趟。”

    说完他便要抬脚向里走,却被两位太监又给匆匆拦下。

    “宋大人,若没有特许银牌,也非陛下召见的话,任何人都不得擅闯宫城。”

    宋植注意到周围的甲士正向这边看来,这才察觉进宫好像并非那么容易,略一思索接着问道:

    “我还是妖狩司的斩妖师,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钦天监汇报,二位公公可否通融一下。”

    一位太监叹了口气,果断的摇了摇头:

    “宋大人这话折煞我等了,宫里规矩严苛,若没有圣上口谕或者凭证,任何人都是不准擅自入宫的。”

    这下宋植真没办法了,两位公公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今天这宫还真进不去了。

    宋植向后退了两步,仰头看着这巍峨的宫墙,重重的叹了口气。

    得,小爷我在北境出生入死才进了雪墓谷,好不容易换回了点消息,结果现在大门都不让人进呗......

    “算了,不如先回妖狩司问询一下师姐回了没。”

    眼见进宫无门,宋植也不打算死缠烂打去刁难这两位太监,当下脚下一扭,转身便欲离开。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未曾紧闭的城门后传来:

    “宋植?”

    宋植闻声诧异的回头望去,眯着眼睛看清来人后,只在心中暗叹今天真的不宜出门。

    两位太监和周遭的甲士则是躬身行礼,齐声喊道:

    “参见二殿下。”

    说话的正是二皇子萧念河,他见到宋植也跟着行礼后立刻快步上前作势搀扶,却被宋植提前收手躲开。

    “还真是宋大人啊,这段时日京城不曾见到你的风姿,是去哪了?”

    萧念河本来面相阴沉的面孔,在见到宋植以后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在他的身后紧跟着护卫佑雷,还有一个面生的护卫,想必便是替代佐电的一位高手。

    今天的萧念河依然没有身着雍容华服,而是一身略显低调的灰色长衫,长发随意披肩,看着就像一位清瘦的读书人。

    在看到宋植今天的打扮后,他嘴角的笑容更浓。

    自从拿了萧念河的玉明珠,宋植每次见到这家伙总有些心虚,客气的回答道:

    “离京督办差事,几日前方回,殿下别来无恙。”

    萧念河见宋植在宫门前彷徨踱步,心思一转笑着问道:“宋大人可是要入宫?”

    宋植见萧念河这么问,不禁眨了眨眼,心里有了想法。

    宋植侧过身,越过萧念河看向了他身后的两位太监,故意抿了抿嘴悄声说道:“殿下说的对,可是在下手里没有凭证,不让进....”

    萧念河听到这话,心里万千城府顿时形同虚设,一把扒开身后的佑雷,对着两位太监说道:

    “为何不让宋大人进宫啊?”

    两位太监被二殿下这么一问顿时哑巴了,支支吾吾的说道:“殿,殿下,非奴才刁难宋大人,实在是因为咱家不敢坏了规矩呀。”

    宋植也适时的开口,赶忙‘体谅’的为他们说道:

    “不怪二位公公,是我来之前未曾考虑周全...”

    萧念河目光沉凝,微微点头,这事自然是怪不到两个太监头上,但....

    见宋植这幅善解人意的样子,加上这身素雅的衣装,萧念河突然大手一挥,一把抓住了宋植的手臂向城门走了过去。

    “殿下!?”两位太监欲言又止,附近的禁卫军更是不敢阻拦,谁敢指戈向皇子?

    萧念河瞥了眼他们,淡淡道:

    “此人由吾带入宫,与你们没有干系,装作瞎了眼便是。”

    这话一出两个太监再不敢说什么,心想这事也只有二殿下敢做,其他几位皇子谁都没有这个胆子。

    召人入宫,这是除了圣上以外,只有东宫太子才有的特权,二殿下虽然德行俱佳,颇有声望,但这也是要犯事的。

    不过若没人问起,他们也只能如萧念河所言,装瞎。

    宋植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以为萧念河只是仗着自己皇子身份帮了个小忙,进了宫门之后赶忙悄然抽出了手臂,感谢道:

    “呼,多谢二殿下相助,真是帮大忙了。”

    萧念河则是摇了摇头,只是问道:“宋大人匆忙入宫,这是要?”

    宋植犹豫了下,但想到在萧念河的地盘也没法隐瞒去向,于是变相的回答道:“礼部有些新出的条例,要去钦天监盖一趟章纹。”

    萧念河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宫门外静候他的两位侍卫,低头说道:

    “有些事情吾此刻要出宫处理,那钦天监常人难进,若宋大人被拒之门外也不必忧心,等吾回来带你进去。”

    说完他挑了挑眉,便转身向宫门外走去,步伐轻快。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这不说来就来嘛

    宋植只是简单瞟了眼萧念河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不得不说,这一招不用则以,一用效果立竿见影,就是事后会把自己恶心到....咳咳。

    收回目光,宋植赶忙向着钦天监的方向走了过去。

    城门与第一道宫墙间是一片宽阔的灰砖广场,除了御道上有禁卫军侍立外,向两边走去都是十分空旷的,而钦天监便是在宫墙右侧的尽头。

    这是一栋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建筑,宋植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便被其吸引了目光,当时礼部尚书就为他指明,这便是钦天监。

    任凭宋植一个人漫步在灰砖上,也没有半个禁卫军前来阻扰他,实际上皇城只有最后一道宫墙后才不冷清,外面的两层宫墙间只有大片的广场。

    听刘正义吹牛的时候谈起过,这似乎是当年大渊皇室用以应对敌军攻城时所考虑的,若真有一日京城被攻破,依靠着高耸的宫墙还能做最后的抵抗,他脚下的这片广场也是最后的战场。

    不过以如今大渊的国情,对付妖物都够焦头烂额了,谁还敢冒大不韪去发动内乱。

    “刘哥...”

    想到刘正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北境异乡,宋植心中就不禁燃起一阵无名火,不仅是对那提灯人,更是怪自己不够谨慎,那晚未能提醒他。

    思绪翻涌间,宋植已经来到了钦天监的附近。

    钦天监状似阁楼,实际却更像一座宝塔,有着如天坛一般的白石基底。

    石阶上下站满了禁卫军,这些甲士的气息沉稳凝实,彼此属性各异却能散发出相同的赋能波动,聚在一起构成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为首的一名紫金甲胄的大汉更是不怒自威,手握龙柄绣纹刀,如一头蓄势待发的人形虎豹,正眯着眼望着自己,露出疑惑的神色。

    是个修士都能看出来,这人是货真价实一品高手。

    宋植被一群甲士齐齐盯着,脚步放缓了些,最后还是走了上去。

    今日当值的依然是那位禁卫军左统领,字号伯恒的皇城高手。

    钦天监除了当班的白衣监士,或者内城的传信太监外,平日里鲜少有外人来访,左统领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越来越近,缓缓的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来者何人,立刻止步!”

    他的声音如虎啸带风,一下就把宋植给震住了,停在了原地。

    宋植不敢再摆出随意的姿态,赶忙正色禀明道:

    “在下礼部员外郎宋植,有要事求见监正。”

    他能看出眼前这位统领模样的人,眼神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为自己的容貌而产生丝毫变化,甚至更警惕了几分。

    统领伯恒打量了一下宋植,冷声道:

    “礼部员外郎?”

    “既然求见监正,为何不着官服,手中可有凭证?”

    宋植被他带着威压的问话给弄得有些紧张,难怪连萧念河临走都不忘提上一嘴,这钦天监外的禁卫军也太严厉了吧。

    “有的,自然是有的。”

    宋植赶忙重新掏出了自己的那顶小绿帽,捧在身前回应道:“这便是我礼部的官帽。”

    “哼!”

    一声冷哼响起,左统领伯恒大拇指抵在了刀口,张开一只手掌呵斥道:

    “本统领问的是钦天监的特许银牌!你一个小小礼部员外郎,官帽豆大点也敢拿出来当凭证?”

    宋植吞了口唾沫,赶紧又将这顶小绿帽塞了回去,心想这顶官帽也太逊了吧,连着被嫌弃两次了。

    可这什么特许银牌,监正老头子没给我啊。

    见台阶上的禁卫军统领居高临下,那副咄咄逼人又手握刀柄的模样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宋植不禁萌生了下次再来的想法。

    “恩...特许银牌下官暂且未带,叨扰各位将士了,我这就回去取,告辞。”

    宋植抱了抱拳,便准备先退走,只要人在京城,大不了等监正主动找自己。

    “慢着!”

    见宋植这便要走,统领伯恒再次冷声道:

    “不着官服入宫,未有令牌企图蒙混进入钦天监,本统领有理由怀疑你形迹可疑,暂且不要走了,随我去一趟查明真身再另处。”

    “拿下。”

    说完他挥了挥手,几名禁卫军便快步上前将宋植的后路给围住,这可把宋植给整蒙圈了。

    “这位都统,在下真的是礼部员外郎,不能因为没有这个凭证便捉拿我吧?”

    伯恒脸色淡然,没有因为宋植的只言片语而变化,钦天监不似大渊其他机构,是绝不允许被外人渗透的,作为当值的统领他自然是深谙其理。

    一个年轻貌美,穿着随意的女人大白天过来,直接说要见监正,上一个主动要见监正的是十年前的一位将死的诗圣,眼前这女子何德何能能觐见监正。

    作为禁卫军左统领,他有权利羁拿下这个小小的员外郎。

    宋植见这些人手都搭在刀柄上,个个都是化神境巅峰的高手,一时间也只好被逼的向石阶处走去,忍不住仰头大喊道:

    “监正!!!”

    “给我凭证啊,我想要那个特许银牌啊!”

    “放肆!”见宋植突然大喊大叫,统领伯恒顿时大惊失色,立刻装作要拔刀的样子,出声喝止让宋植收声。

    宋植只好重新闭上了嘴,已经被带到了统领伯恒的面前。

    这个身穿紫金甲胄的汉子走上前来,挥了挥手示意身边另一个高手靠近些,吩咐道:

    “将她押送到刑部调查身份,若她中途敢反抗可以....”

    伯恒举起一只手掌,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让宋植顿时悚然一惊。

    这位副官自然明白这只是唬人的手段,区区一个礼部员外郎能从他二品手中逃脱?只不过是让她老实配合罢了。

    伯恒见副官读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看向宋植,继续冷淡的说道:

    “若你真的是礼部员外郎,自然会平安无事,若你另有目的,呵呵,那.....啊!!!”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惨叫一声差点栽倒。

    捂着剧痛无比的后脑勺站起身来,伯恒惊怒的吼道:

    “是谁,是谁偷袭我?”

    结果他只看到宋植和其他手下正仰头看着上方,循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却是啥也没有。

    等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脚边有一个银白色的玩意,他弯腰捡起一看,居然是一枚特许银牌,上面还沾着点血迹,没有猜错的话就是这玩意砸了他的后脑。

    “这...?”

    他懵了,自己堂堂一品仁王境高手,居然会毫无征兆的被一个银牌给砸中,这太邪乎了。

    “统领,这令牌,好像是从上面扔下来的....”他的副官小心翼翼的凑上来说道。

    宋植面露喜色,也赶忙说道:“这肯定是监正大人听到了我的呼唤,所以将这令牌丢下,旨意让我进去。”

    “荒谬!”伯恒立刻打断了宋植的话,摸了摸带血的后脑勺,冷哼道:

    “钦天监高不知数百丈,监正此刻身在云雾中,怎可能听到你的胡言乱语,给我带走!”

    眼看宋植就要被大汉们架去刑部喝茶....

    乒铃乓啷,咚!

    随着一阵密集的金石交加声,众位禁卫军立刻齐齐后退一步,再探头望去,顿时一个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们的老大,贵为一品高手的左统领大人,此刻正大大方方的趴在地上,身边尽是零散的特许银牌,那头上全是被砸的大包,血流了一地生死不知。

    “统领大人?”

    “左统领啊!!!!”

    “完了,伯恒哥死了。”

    身边的禁卫军一个个都不淡定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死了?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给老子起开!”

    一声怒喝从地上的血迹中传来,接着趴到安详的左统领伯恒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脑袋此刻被这些万丈高空坠落的铁器砸到七荤八素。

    也幸亏他修为高深,这些令牌都砸歪了他的脑袋都没事。

    伯恒抹了抹脸,看着满手的血后倒不以为意,这些伤势对他这种高手来说并不算什么。

    拨开人群走到宋植的身边,伯恒啪的拍掉了反扣宋植双手的那个禁卫军,沉默片刻后不情不愿的说道:

    “宋员外郎,进去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初登钦天监

    此刻左统领伯恒身侧,已经围拢了不少禁卫军。

    包括宋植在内,全都侧目望着这位血流满面,模样凄惨的统领大人。

    “大人,当真没事?”

    副官不太放心,凑上来问道。

    左统领修为高深,身体自然是铜筋铁骨,即便是这些百丈高空上扔下的铁器砸到头上,也不过是猝不及防下有些眩晕。

    不过似乎是自觉尴尬丢人,统领伯恒欲言又止,改口大喝道:

    “都靠过来作甚!成何体统,滚回你们的位置!”

    听到统领大人发怒,这些禁卫军赶忙各回各岗,只是目光还是不断地瞟过来,隐藏住嘴角的笑容,毕竟皇城之内统领大人被砸趴在地,可有够滑稽的。

    瞪了瞪自己手下的兵,左统领伯恒这才转头望向宋植,瓮声道:

    “宋大人,既然监正允你进,那便请进吧。”

    说完,他扶着刀柄后退一步,让出了通往钦天监的石阶,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脸色却不太好。

    看着这位全然没有刚才那般威风凛凛的统领,宋植赶紧咳嗽两声缓解心理的幸灾乐祸,看着这张沾满血迹的脸差点笑出了声。

    “有劳了。”宋植赶忙拱拱手,小跑着上了台阶向钦天监走去。

    宋植走后,这位仁王境的皇城高手再次抬头看向天空,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副官侍立在他的身边,好奇的问道:

    “大人,这些令牌真是监正扔下来的,那不是...”

    左统领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多言,只是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

    “钦天监...我等只不过是为之看家护院罢了。”

    ...

    踏入钦天监,与宋植所想的冷冷清清不同,一眼望去竟有不少人影,这些人见到宋植进门顿时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这第一层是挑高的藏书阁,无数的桃木书架沿着木廊有秩的摆放。

    许多身着白衣的书童穿梭其中,有男有女,大的孩子约莫十四五岁,小的更是只有四五岁,他们大都沿着扶梯在整理古籍,也有些正抱着本书席地而坐

    见到宋植这位‘不速之客’,这些钦天监的幼童顿时放下手中的活,窃窃私语起来。

    宋植仰着面环顾这儿的环境,心中惊叹于这书阁的气派,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嘀咕声,宋植准备先找一位小孩问询监正在何处。

    目光扫视了一番,宋植向离得最近的一位男孩走去,此人在这群孩子中算比较大的,看起来没有那么稚嫩。

    这个男孩正在看书,就看到这位素昧平生的动人女子向自己款款走来,少男春心顿时悸动不已,如心头小鹿乱撞,让他下意识想躲却又挪不动脚步。

    “请问...”宋植开口了,语气温和。

    “在,在下裴氏,裴步七,家住京城东市,父亲是白马书院大儒!”

    这个名叫裴步七的少年红着脸,大声的喊出声,引得周围的孩子们都咚咚咚的跑了过来。

    宋植一愣,这家伙是有啥大病么,怎么突然自报家门起来了。

    低头左右看了看,宋植发现这些孩子们的目光中满是好奇,没有因为自己这个生人的到来而躲避。

    被一群孩子包围的感觉让宋植有些受宠若惊,当下摸了摸脖子对着他们笑了笑,重新组织语言开口问道:

    “那个...你们有人知道,监正大人在哪吗。”

    听到宋植这么问,这些孩子们顿时相视一眼,纷纷摇起了头,裴步七则是吞了口唾沫提醒道:

    “这位姐姐,你是要找监正大人?”

    见宋植肯定的点了点头,裴步七立刻转身跑走,留下一句:

    “稍等片刻!”

    眼看着这家伙向楼上上层跑去,宋植倒也放下心来,周围的孩子还没有散去,宋植所幸蹲了下来和他们聊起了天。

    这些孩子大都没有什么心思,也有些孩子表现的更加内敛深沉,站的远远的向这观望。

    他们其中大多是京城及京畿各郡的权贵子嗣,钦天监每隔几年会招一批书童进司,这种机会便被这些近水楼台的阶级给瓜分,他们想破脑袋也要将自己的孩子送进来熏陶,以添履历胜在起点。

    如曾与宋植争员外郎官位,京城颇有名气的才子李一凡,幼年便是在钦天监饱读书籍,得到里面大儒老师的悉心教导,回家后便拜入白马书院名动京城,人生路从此一帆风顺。

    这座天下最好的私塾,与他类似的孩子不胜枚举,毕竟没有心性的孩子,即便再有权势钦天监也会拒之门外。

    在这个不能承袭父辈官爵的世道,这是朝廷给予这些权贵阶级隐秘的便利渠道。

    就这么一会功夫,宋植就发现了在这的,算的上有半个京城贵族的子嗣了,当下读懂了一些事情。

    难怪这种封建旧制中,京城中少闻有那种过于纨绔的子弟,官家的孩子大都能成才继承衣钵,原来打小都被送到这来饱读经文,修养心性了。

    如此一来官场风气更正,权贵无法因为子嗣无法袭承而生出怨言,毕竟给了你孩子进钦天监的机会。

    另一方面评官时各凭本事,又给了天下苦读的寒门子弟一道尽量公平的门径。

    文成盛世....宋植大致明白了,为何文成帝深受百官和百姓的爱戴。

    因为皇家的制衡术在他的手中已经炉火纯青,权贵和平民达成了巧妙的默契,寒门有机会一跃成为豪门,而豪门也不会轻易因为父辈的退位而回归平凡。

    就在宋植管中窥豹,心中揣测钦天监存在的意义时,一阵脚步声也传了过来。

    少年裴步七走在前面,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个头小小,束着发簪脸肥嘟嘟的小孩。

    这小男孩一看到宋植,立刻叫到:

    “我说是谁要见老爷爷呢,原来是你呀!”

    宋植笑了,这小孩就是那日带自己去寻监正的小不点,名叫谷获。

    “就是我呀,你还记得我啊?”

    宋植走了上去,这个谷获崽几月不见,个头肉眼可见的高了一些,都到自己的腰间了。

    宋植再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连半厘米都没长,只是这年纪倒是不知不觉过了十八,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机会长高一点。

    尤其是去了趟北境,莫说男子了,那些女人都比自己个高,就没有什么拔苗助长的术式给我来两下吗。

    谷获蹭蹭的跑上前来,仰着个死脸问道:

    “你找老爷爷干嘛?”

    宋植撑着膝盖弯下腰,笑道:“自然是有要事要与他商讨,你知道的咯,老爷爷肯定会见我的,带我去吧。”

    谷获撇了撇嘴,老爷爷上次冒着雨去寻这女人,赌气的他对宋植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但是宋植说的没错,监正老爷爷好像对这个女人格外上心,只好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叭。”

    宋植直起身,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头,却被谷获灵巧的给躲开了,没好气的说道:“不要碰我的脑袋,会变傻的。”

    说完他气鼓鼓的向前跑去,宋植只好在后面小跑着跟着,留下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裴步七等一众情窦初开的少男。

    “卿有佳人,倾国倾城....果然书是不会骗人的啊。”

    跟在谷获身后,宋植沿着高高的环形木梯来到了二层。

    这儿摆放着很多木案和草席,零散坐落着白衣学者,他们年岁都在不惑往上,俱是聚精会神的伏案执笔,廊柱上悬挂的火璃藤反射着天井的阳光,整个二楼朦胧中带着一丝静谧之香。

    谷获示意宋植不要出声打扰他们,拉着宋植来到了一处木栏边。

    二人进入木栏,谷获拉动了里面的一根细绳,这木栏便徐徐向上升起,让宋植不禁感到分外神奇。

    “居然...在这里坐到了电梯。”

    听到宋植自言自语,谷获疑惑的问道:“什么梯?”

    宋植摇了摇头,随着木梯向上升去看向了周围,钦天监每一层都十分高,多是摆放着各类书籍,越向上这些书籍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罗盘和层层囚笼,离得远他看的不甚清楚。

    但是有一点是没错的,那就是越往上,宋植越能感觉到隐藏的强大气息,钦天监里存在为数不少的高手。

    见宋植一直望向外面,谷获还以为他没有见过世面,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这种机关叫凤腾卧龙,只有钦天监里布置有这种机关,是不是感觉和飞起来一样?”

    宋植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这个世界的机关术比自己想象的还更要发达,不过也不算意外,毕竟连能腾空飞翔的飞行傀儡都能造出,一部电梯就显得比较普通了。

    仰头望去,距离阁顶依然还有好远的距离,宋植随口问道:

    “谷获,你是哪一家的子弟?”

    谷获一愣,旋即低下了头,抿了抿小嘴道:“我爹是咸郡街头卖早食的,我是老爷爷带回来的。”

    宋植心中有些诧异,这谷获明显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应该是监正非常喜欢的孩子,怎么是这个来历?

    “哦?卖早食啊,那也不错啊。”宋植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这小家伙,安慰道。

    谷获倒是没所谓的白了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说道:

    “监正老爷爷说是因为看出我聪明,比其他人都聪明。”

    宋植挑了挑眉,没有再和这小屁孩说什么,眼神再次瞟向了木栏外。

    不多时,这部凤腾卧龙终于来到了最上层,谷获再次一拉那个吊绳,便稳稳的停在了檐廊边。

    走下木栏,宋植只觉得这儿的空气稀薄,又带着一丝陈腐的木香,颇有年代感。

    脚底铺满一层细灰,但却没有几个脚印,想必这里很少有人来访。

    跟着谷获推开一扇木门来到天台,才发觉这里还有个向上的阶梯,向外看是淡薄的云雾,此刻如处在天端漫步。

    走上阶梯,八宝雕龙宝顶下便是钦天监最高处的观星宫,那扇大门紧闭,却有袅袅青烟从其中传出,宫门外栽种着几株老柳树,这树的柳枝五彩缤纷各不相同,让宋植眼前一亮。

    这种树....

    宋植缓缓上前,手拂过树上的嫩芽,呢喃道:

    “这树,嘶...这不是...”

    谷获瞟到这,赶忙跳起来打掉了宋植的手,鼓起腮帮子教训道:

    “这些草木是老爷爷最宝贝的东西,你不要动坏了!”

    宋植嘿嘿一笑收回手,看向了那扇大门,正欲开口时门却被从内推开,一道身影迈步而出。

    正是须发皆白,清瘦矍铄的监正,他的长眉微微跳动,深邃的眼眶含着欣慰笑意,凝视着树下的宋植。

    宋植抱手行礼,客气道:“监正。”

    监正呵呵一笑,闲庭信步的走上前来挥了挥手:“这些凡尘俗礼,你我二人并不需要遵守。”

    “老夫算到你会在这两日回京,但前日观星测相....”

    监正话说到一半,和蔼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谷获,谷获顿时明白了,赶忙点头哈腰小跑而去,瞬间没了踪影,从看眼色这方面看的话,他确实聪明的不行。

    监正这才说道,目光中有些许疑惑:“前日你尚且身在北境某处,怎的一两日光景便回了京城,莫非你此番出行遇到了高人相助?”

    宋植摇了摇头,看向屋内问道:

    “不如咱们进去说?”

    “无妨。”监正领着宋植来到了彩柳之下的一处石桌旁坐下。

    “在钦天监,即便是妖神,也绝探不进来。”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监正这不疾不徐的沧桑嗓音,宋植就会不由自主的心静下来。

    监正手腕一翻,一壶茶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壶口还冒着丝丝热气。

    “知道你要来,便提前给你泡了上好的锦毫,试一试。”

    监正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了宋植。

    宋植接过茶杯捧在手中,出来见识了世面后,他越发确定眼前的监正本身就是一位绝顶高手,但听说修为会随着年纪愈老而减退,监正如今的实力是怎样他也不确定。

    “既然主动来寻老夫,想必你已经寻到雪墓谷。”监正给自己斟的是一杯清酒,半举在身前问道。

    “正是。”

    宋植没有隐瞒,雪墓谷一行不仅没让他弄懂自己的来历,反而让他更加云里雾里。

    此番前来,就是准备将这些见闻告知监正,看看他会怎么说。

    “果然啊....”

    监正露出释然的表情,感慨道:

    “雪墓谷...多少年,多少人都难得一见其真容而不得,果然只有你。”

    他看向宋植,缓缓开口道:“只有你才是箴言之人,老朽想问一句,那雪墓谷中究竟是什么。”

    宋植伸手抓下一片斑斓的柳树叶,将之缠绕在指尖,若有所思的开口,却让监正手腕微抖,杯中清酒泛起了涟漪。

    “那里...到处都是这种树。”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太子拦路

    监正听到这话似乎受到了触动,那双深邃的目光在宋植的脸上打量起来,却只看到了眉眼间淡然的平静。

    放下酒杯,监正正襟危坐缓缓开口:

    “你可知,这树的来历?”

    宋植将手中曲卷的柳叶铺开,又轻轻捻起,看向监正回应道:“若我没有猜错,这树应是当年太初古国的一种树。”

    监正抚须点起了头,嘴角也露出了笑意,道:

    “不错,此树名为天寿柳,意为与天同寿万劫不朽,因其寓意而被当初太初古国命为国树,随着树龄的增长每百年会添一分色彩,越是古老愈是美好....”

    监正顿了顿,问道:

    “....所以,那雪墓谷中究竟有何秘密。”

    宋植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反问道:“监正可知道瑶都?”

    “瑶都?”

    监正面露不解,缓缓开口:

    “自然是知晓,瑶都便是那太初国曾经的都城,可惜泯灭在了灾厄之初,为何问起瑶都?”

    宋植点了点头,这些他自然也是知晓的,于是伏在桌面上轻声说道:

    “那雪墓谷里....就是瑶都。”

    监正皱起了眉,眼神中带着些许将信将疑,回问道:“瑶都的画像?”

    宋植摇了摇头,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不,是真正的瑶都,我甚至还踏上了城中的街道,城中的一切仿佛就是昨日的景象....”

    监正则是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宋植的说法,这在他看来太荒谬了。

    “不可能,瑶都早已被北海之水倒灌,带着千万子民成了汪洋下的鬼城,即便雪墓谷通往瑶都遗址,也只是一片暗沉浪潮中的废墟罢了。”

    宋植赞同的点了点头,虽然那城一切如旧,但却没有丝毫人影和生气,给他的感觉也如同梦境。

    不过宋植也不觉得那是幻境,因为甚至连街边小贩的肉包子都可以吃,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可是我真的见到了,那是一座一望无际的巨城,光是入城河就有三条交汇,城中的大街由白玉铺就,街旁种着的便是这种天寿柳,阁楼万千.....”

    宋植将瑶都城内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而监正的神色也终于慢慢变化,宋植此刻所说的一切都对得上,甚至他当时所听的曲子也能哼两句,正是太初国的一首民谣。

    “.....皇城内遇到那个神秘人后,我们便被送了出来。”

    宋植讲完自身的经历后,静静等着监正的回话。

    监正干枯的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陷入了冥想,似在消化宋植刚才所说的话。

    “崇羽境后再去....”

    半响,他睁开了眼重复着宋植刚才说过的话,深邃的目光若有所思,呢喃道:

    “扶非说过,花开无二,那么此人是谁......”

    他转头看向宋植,问道:“你去了一趟雪墓谷,可有触景生情之意。”

    说话间监正的手掌在脑边挥了挥,示意宋植是否觉醒了什么回忆。

    宋植正准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从皇宫离开时,我注意到了一座偏殿,那殿双龙聚顶金光熠熠,确实让我生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监正点了点头,既然宋植此行有所感,那他便放心了些,只是为何雪墓谷内会再现当年的瑶都,这个神秘的强者又是何人,都需要他去继续推演探查。

    “你方才说有一个北境的女子与你一同进去,她是何人?”

    宋植回忆起姜探雪,托着下巴说道:

    “是北境雪狼氏族的公主,对大渊国的敌意不是很深,而且莫名的对我很好,雪墓谷就是她带我进去的。”

    “.....那她是如何进去的?”监正不解。

    “我也不甚清楚,对了....”宋植想起当时他问话后,姜探雪给自己的答案,重复道:

    “太初虽灭,执念未消;星河流转,万世再造。”

    监正愣了愣,目光不禁闪烁起来,接着抬头看向了远方的云海。

    “万世再造....莫非...”

    接下来宋植和监正又谈起了这趟北境之行,尤其说到那提灯人时,宋植的眼神也阴沉下来,握紧了拳头。

    “会有东神族的人傀并不意外,这与东神族自身有关系,你只要不暴露体内的妖狐,便不会引来妖物的垂涎,至于提灯人....”

    监正抚了抚胡须,说道:“你此刻回京时机并不是很好,老夫已经安排好将你调去江南妖狩司,在玉儿那里修行。”

    一听要去江南,宋植立刻来了精神,这不是可以和宗主见面了。

    “为何要去江南,京城里有什么事要发生吗。”宋植不解的问道。

    监正点了点头,但是表情依然云淡风轻:

    “北境将来我大渊进行最后的谈判,老夫与陛下的意思都是缓兵不动,尤其听完你刚才的话,更不能轻易在此刻开战,所以这番谈判恐怕旷日良久。”

    “甚至....京城可能会起大战,届时可不能波及到你。”

    监正笑了笑,似乎刚才说的都是小事,双手平放在裤腿上继续说道:

    “既然你对提灯人的行径如此不耻,此趟去江南或许会让你有所收获。”

    宋植诧异的望过去,监正只是面含笑意并没有继续说,卖起了关子。

    “那我何时出发?”

    “这两日适逢焱狩国葬,待国葬结束后你便可以启程了。”

    监正语气中带着些遗憾,这是对于焱狩朱彻的离世的感怀。

    宋植也沉默了,朱吾世的父亲他虽未曾谋面,但初入泉直谷时便对这位焱狩之名如雷贯耳,听过不少传奇的传闻。

    从朱吾世的身上,也能窥见几分其父的影子。

    监正侧过头看着沉默的宋植,长长的白眉微微抖动,说道:

    “如光绚烂,燃烧自己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其实是人世间最幸运的事。”

    宋植一愣,不知道监正为何突然说这话。

    监正目光透着追忆,灰白色的头发随风而动,悠悠道:

    “这话,是另一个人很久之前对我所说,当时不明话中意,回首却已是话中人....”

    宋植能听出监正话中的遗憾和悲凉,不知他是在缅怀焱狩,还是想到了什么有感而发,于是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监正原地静默了好久,终于举起了酒杯伸了过去,与宋植的茶杯轻碰。

    “我能感觉到妖狐的精神在吸收了某股外力后陷入萎靡,但也快彻底苏醒了,在它醒后你要驾驭住它的力量,这力量能让你尽快突破崇羽境,届时再去雪墓谷,便能寻回一切。”

    宋植知道监正口中的外力应该就是玉明珠,自从吸收了玉明珠后,妖狐除了几次出来解惑外,都在镇妖环内沉睡,听它说是在修复灵魂之伤。

    “那么你便去吧,老夫近日便会去找陛下。”

    宋植这才缓缓起身,抱了抱拳:“有劳了。”

    监正挥了挥衣袖,摇头道:

    “无妨,你我同舟,并非上下。”

    宋植飒然一笑,这位京城掌舵人之一的大佬待自己如此,恐怕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过不管怎样这种感觉总比战战兢兢来的好。

    再次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几株天寿柳,宋植便沿着木梯告辞而去,准备离开钦天监。

    在宋植走后,监正的目光也渐渐从和蔼可亲,变的凝重和疑惑起来,他低头看着酒杯中实际一滴未饮的清酒,自语道:

    “姜探雪....女人....”

    而宋植刚一下观星宫,就看到了凤腾卧龙边等他的谷获。

    “哟,你怎么不先下去啊?”宋植快步上前,不忘调侃道。

    小屁孩叉着腰,撇撇嘴说道:“这个机关每用一次都要耗一颗妖丹,我作为钦天监的人,自然是要替钦天监节省。”

    宋植挑了挑眉,得,你考虑还挺周全。

    跨过木栏,随着轻绳被拉动,木梯平稳的向下落去。

    “你和老爷爷聊什么了,居然用了这么久,我等的都累了。”

    谷获不满的咕嚷道,平日里除了自己,心想老爷爷很少和人聊天的。

    宋植没有理会他,而是眉头微皱在想着什么。

    “谷获仔,钦天监上一代监正是谁?”

    谷获愣了愣,接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才多小!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宋植见谷获也不知道,目光便重新看向了木栏外飞掠的楼层,似乎想通了什么,最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摇了摇头。

    “天寿柳....百年才会添一分色彩....监正究竟是何时代的人。”

    ...

    就在宋植离开钦天监的时候,皇城内另一道身影正阔步走在御道上,黑色的蟒服霸气侧漏,连掌宫门的太监都不敢阻拦。

    因为这主便是焱狩之子,世日候朱吾世。

    朱吾世的目光直视前方,就连两侧的禁卫军都被这位侯爷的气势所吸引,在朱吾世走过后看向他的背影。

    虽然朱王战死,但大渊还有朱候依在。

    朱吾世很快便走过了第二道宫门,不远处就是矗立的第三道宫墙,穿过便是皇宫大殿。

    而第三道宫墙下,正有一群身影在门附近等待着他。

    几位宫女正抬着一座金黄色的轿辇,还有一些太监和侍卫围在轿辇后,捧着些点心和冰饮。

    轿辇之上的人身着金丝缎袍,绣着暗云蛟龙,远望之贵不可言,而给他抬轿的不是大汉亦或是太监,正是些娇弱的宫女。

    太子萧真。

    见朱吾世出现,太子立刻从轿子上走下来,接着随手从托盘中取了一条白布搭在手臂上,便默默的伫立在原地,眼角挤出些悲戚之意。

    朱吾世放慢了脚步,他自然是早早便看见了等候的太子一行人,看着那些汗流浃背的宫女,他的眼底闪过了一抹不悦。

    权贵之中,不乏这种以驱使女子,以示尊崇的行为,虽然这种风气文成年间不甚流行了,但还是偶尔可见,这是一种掌控欲的表现。

    走进了些,朱吾世抱拳躬身微微行礼,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臣朱吾世,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忙上前两步,将朱吾世给扶起,顺势展露了臂弯间挂着的白布。

    “世日候不必多礼,听闻你昨日进宫,恰逢本宫当时正读书入酣,未曾听到下人报信,否则理应昨日便来见你。”

    朱吾世眯起了眼,心中却冷哼一声。

    这些皇子他一个也看不上,读书正酣?谁不知道你太子最不喜读书,最爱的就是轮换太子妃。

    “殿下有心了。”

    朱吾世淡淡的回应道,眉宇间的不耐却毫不掩饰。

    太子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镇国公英明一世,突闻噩耗,本宫与天下百姓无二,俱是满心的伤感和遗憾...”

    “但还请朱候节哀,你可是我大渊未来的栋梁依仗....”

    朱吾世皱起了眉,若太子是趁这件事在向他示好,反而会令他更加反感。

    “殿下,我朱家后人自然有生存之道,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太子呵呵一笑,似乎是料到朱吾世会这么说,这朱府在大渊国的地位可不一般,无论是兴盛之时还是最没落的时候,都不曾扶持过哪一任皇子夺嫡。

    但现在可不一样,否则他也不会以太子的脸面来贴冷屁股。

    太子在朱吾世冷冷的目光中走进了些,低声道:

    “朱候,关于镇国公此次行动,其实本宫截到些小道消息,想着侯爷应该会感兴趣。”

    朱吾世见太子的语气不像揶揄,便随口问道:“殿下请明示。”

    太子示意那些宫女侍卫向后退去,这才悄悄的凑到朱吾世耳边说道:

    “朱王爷离京不久,我的人截到了离京的一封书信,信中的内容本宫看了...深感王爷之死,恐怕并不是简单的妖物作祟那么简单呐。”

    朱吾世面色一变,再次看向太子,只见太子萧真正面色严肃的对他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继续说道:

    “本宫怀疑,咱们京城有人和那妖物有牵扯。”

    朱吾世眼神闪烁,急促的问道:“殿下此话当真?”

    “以我东宫之名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可否将那书信借我一览!?”

    朱吾世眼角跳动,自己的父亲若是与妖斗而死,他悲痛之余只会加倍修行,未来报复在妖物身上。

    但若是被人害的....

    朱吾世只感觉浑身都在颤栗,眼神也阴鸷起来,若太子所言是真,那么只有血债血偿。

    太子见朱吾世反应,心里暗暗窃笑起来,拍了拍朱吾世的肩膀。

    “本宫自会另寻时间找朱候,亲自奉上书信。”

第二百一十五章 要被搭讪惹

    说罢,太子留下一个会意的眼神后,便含笑转身离去。

    朱吾世默然站在原地,看着太子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太子萧真再次坐上宫女的轿子远去才收回了目光。

    接着,他抬脚继续向着宫里走去。

    ...

    鸿游殿内。

    文成帝坐在木案之后,单手握着包锦绣暖荷,他转头看向坐在下座,目不斜视的蟒服王侯。

    “朱候,朕方才所述,关于朱王国葬的安排,你可有异议?”

    朱吾世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

    “陛下考虑周全,凭听圣上定夺。”

    文成帝恩了一声,又将桌上的奏疏拿起端详,开口道:

    “既然你无异议,那便如此安排了,对了,另外还有一桩事,朕想要托你去处理。”

    朱吾世的思绪仍沉浸在太子宫墙处对自己所说的话,这会才回过神来,双手执礼道:“陛下但说无妨,臣自当尽心而为。”

    文成帝摸了摸下巴上已经稀疏的胡须,眯着眼睛看着手中奏疏的内容,随意开口道:

    “出宫后,直接去妖狩司寻司卿,他会同你交代清楚。”

    朱吾世看向鸿游殿外的天色,午时入宫,与陛下一番深谈后已是日暮,默等片刻后他缓缓起身,躬身告退而去。

    文成帝在朱吾世离开后,视线才从奏疏上移开,最后轻叹一声。

    出宫后的朱吾世跨过护城横桥,从街边客栈牵走马匹,便向着白马街的方向骑行而去。

    此刻正是冬末春分,漫天飞雪时节离京的斩妖师们近日都陆续返京,原先略显冷清的京都妖狩司内人影绰绰,道场及回廊的灯火下,许多斩妖师都三五成群的讨论着这月余的经历。

    有人因表现出色被编入更闻名的小队,也有人归来后因身负重伤,断肢残臂而被迫放弃斩妖师的身份提前还乡,更不乏音信全无,多半已经战死他乡的斩妖师。

    无论如何,活下来的人面色都稍显凝重,即便是全队皆安的那些斩妖师,在听到其他斩妖师的遭遇后也是心有戚戚,不知道会不会下一次就轮到自己。

    尤其是回京后,得知焱狩战死的消息,这些浴血奋战的斩妖师们心情更是跌落谷底,不禁怀疑自己所为究竟是否真的有意义。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妖狩司外的街道响起,接着一道身影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径直走入大门,引得这些斩妖师们侧目而望。

    “嘶,这不是朱候么,他怎么来妖狩司了。”

    “焱狩大人战死,朱候莫不是想真正加入妖狩司?”

    朱吾世作为镇国公之子,虽有妖狩司的御赐职称,也随着妖狩司的任务去进行历练,但实际上却从未真的被简单当做斩妖师去培养,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未来一定会接任焱狩的大权,去京畿统领大军。

    但现在镇国公不在,而朱吾世的资历尚且不够,倒是多了些变数。

    朱吾世走在妖狩司的回廊中,一身黑袍随风而动,这些斩妖师们纷纷避开,望着朱吾世的眼神也微微变化。

    “朱候不得了,年纪轻轻恐怕已经突破了二品。”

    “二品?不会吧,哪有这么快。”

    “不会看错的,他刚才一晃而过,让我的身躯本能的生出了警觉,仿佛一头蛰伏的雄狮从我的身边经过。”一位执事赞同的点了点头,让这些斩妖师们顿时心生钦佩。

    朱吾世目标明确,很快便来到了妖狩司中心那座由楠木黑石所搭建的鹿台,数根火把照亮了黑夜,这便是司卿所待的法殿。

    拾阶而上,两名法殿前静坐的一品主事见到来人的衣着,相视一眼后都没有阻拦,任由朱吾世推门而入。

    法殿内陈设古朴,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木案供人坐列两侧,那墙上挂满了刀枪银棒,这些兵器带有锈迹,大都残破不全,但都被裱放的整整齐齐。

    它们都是妖狩司往日战死的高手,曾经所持的兵器。

    人死后妖物吞噬,尸首难寻,这些兵器就如同他们的意志被寻回,陈放在此地,日夜提醒妖狩司不忘使命,除妖卫道。

    朱吾世走入法殿,主座上一人端坐,等他已久。

    高帽玉簪,青衣羽织。

    妖狩司卿,裂狩余池心。

    朱吾世走上前去,执礼道:“司卿,陛下派我来寻你。”

    余池心正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玉简,这是本次冬季妖物霍乱之时,妖狩司的伤亡名单。

    见朱吾世到访,余池心随手指了指身侧,说道:“坐吧。”

    朱吾世也不见外,随意寻了个木案便坐了下去。

    “朱吾世,你虽为焱狩之子,但也替我妖狩司做了不少任务,不如考虑正式入我妖狩司,成为本座的弟子。”余池心没有急着入正题,而是抬眼看了眼朱吾世,看似无意的问道。

    朱吾世沉默片刻说道:

    “父亲走后,帐下大军群龙无首还在暂等定夺,妖狩司若有需要的地方吾世自会竭力相助,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吧。”

    这话没有正面回应余池心的收徒之邀,也没有驳了他的面子,倒是让余池心有些侧目。

    “也好,京畿的大军若你还有机会继承,倒也不辱你父亲的名头。”

    余池心放下手中的玉简,开始讲述正题:

    “此次冬狩,江南妖狩司和北境,西域,东荒的驻守人员本座暂且不论,仅京都妖狩司便出动五千四百余人,除去残废之人和战死之人,回来的只有四千五百余,乃是近五十年最多的一次伤亡...”

    朱吾世听得认真,若真是如此,那这个比例确实非常恐怖。

    要知道妖狩司执行任务往往都是力求以强击弱保证斩妖师的生还率,即便如此还是有近两成的战损,人族的修士培养不是一朝一夕,如此以来....

    余池心接着说道:

    “朱吾世,本座且问你,可知为何大渊近年来妖物不减反增,甚至连兆妖都频繁现身?”

    朱吾世摇起了头。

    余池心冷声道:“因为有人在替妖神卖命,所以近年来大渊国原先祥和安定之地,才会突然变成妖物肆虐的巢穴,我们派去的人面对的可能是数头甚至数十头妖物,因此战损才会如此之巨。”

    朱吾世皱起了眉头,他还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问道:“究竟是何人所为,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余池心从身后抽出一个卷轴,抬手扔给了朱吾世:

    “提灯人,是大渊每隔数十年便会出现的妖神使者,所持有一种邪恶的神器,有蛊惑人心之效,古往今来许多高手都因此堕落成人傀,被妖神指使利用。”

    朱吾世打开卷轴,上面画着的是一盏油灯,两束火苗在其中摇曳,惟妙惟肖。

    “这灯....是那神器?”朱吾世疑惑的问道。

    余池心幽幽道:“没错,历代提灯人便是执此灯蛊惑众生,愈是强大之人愈会收其影响。”

    “不瞒你讲,本座曾亲自追杀过提灯人,但却碍于此灯的邪力最后未能将他斩杀,根据本座的推测,只有仁王境以下才能一定程度上免疫此灯,但必须得是心性坚定之人,否则依然会被找到缝隙渗入,下场无二。”

    朱吾世看着图中的残灯,问道:“司卿的意思是....”

    余池心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提灯人已成了当下不得不立刻解决的大患,否则妖狩司几年之内的战损会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届时司内不稳,民心大乱,再逢北境来犯....”

    余池心说到这便没说了,朱吾世自然能体会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要怎么做?”朱吾世直截了当的问道。

    余池心望着桌旁的烛火,沉声道:

    “由钦天监推演,加上妖狩司的追查,此人的行径应为江南出发,沿着东悬河向北方而去,而江南的雪岭正是近年来唯一兆妖现身却不愿离去的地方,所以大致可以判断这提灯人,多半便出自江南。”

    “本座与他最接近的时候只有十步,断定此人的实力不高于二品,以你目前实力对付他绰绰有余,若遇到难处也可退而求得江南妖狩司支援。”

    “此番你前去,旨在调查他的来历,不必强求定要击杀,根据以往的经验,提灯人必不会是凡夫俗子,皆有一定来历才会被盯上,你可由此入手。”

    “焱狩国葬以后,你便可以只身前往,正因提灯人异常警惕且来历不凡,此事你万不可告诉第二人。”

    ....

    就在法殿中二人交谈之际,妖狩司内某处。

    “那个,我想问一下回京的有没有一个叫黎梦的女斩妖师。”

    一座偏殿中此刻挤满了斩妖师,最里面的一个长长的木案上,几名书房先生正在统计离京和返京的人士,来这儿的都是想问询自己的某位弟兄是否安然无恙。

    而宋植虽然还是那身蓝色素衣,但披上自己的披风,终于挤到了最前面。

    这位书房先生已经被问得心烦意乱,此刻正欲开口赶人,抬眼看到来人却怔住了。

    “女娃娃,你也是斩妖师?”

    他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有些诧异的问道。

    周围的汉子们也早已注意到了宋植,妖狩司虽然有不少女性斩妖师,但因为各种原因多是负责留守等事宜,如南香河等水运两头的治理等,真正上了前线的只占总人数的一成。

    更何况这位‘姑娘’黛眉如画,那脸蛋都能捏出水来,定是不到双十年纪,怎的出现在了本部此地。

    “我自然是。”宋植此前都是带着面饰,今日还是首次被这些同僚见到真容,当下也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掏出了自己的妖狩司令牌。

    书房先生推回了令牌并没有看,而是反问道:“是找黎梦是么?”

    宋植赶紧点了点头,欣喜的问道:“先生可是有消息?”

    “有,她现在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过....”书房先生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她精神受创,估计也干不了这差事了。”

    宋植一愣,旋即转身拨开众人向屋外跑去,只留下一阵香风。

    师姐果然已经回京,可这精神受创是什么意思?

    很快宋植便来到了黎梦的院子前,师姐往日总是拜访自己,这还是宋植头次前来拜访黎梦。

    这是间与宋植妖狩司内相仿的小院,在离开妖狩司前都可以在此留宿,宋植刚一推门而入,便看到了在屋檐下抱膝而作的黎梦。

    黎梦此刻眼眶红肿,看起来已经哭了很多天了,当她抬头看到宋植的身影,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师姐!”宋植见状快步上前,关切的问道:“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回过神的黎梦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接着呜哇一声扑倒在宋植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师姐还以为你也死了,小植,你走之后去哪了?”

    她看着宋植光滑的脸颊,颤抖的问道:“师姐没能陪你,你没受伤吧?”

    宋植摇了摇头将黎梦扶着坐下,柔声道:“没有,我从孟执事手里逃掉,又经历了一些事情,所幸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黎梦这才放下心来,但是最后一口气仿佛泄气般整个人都摇晃起来,只是念叨着:“幸好你没事,否则我,否则...”

    宋植见黎梦面色惨白两眼失去了神采,心中明白黎梦这多半是收到了创伤。

    毕竟黎梦虽然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但却是第一次失去战友,在宋植回来之前她一睹以为自己是唯一的辛存者,而宋植则是为了引开危险而死在了那片丛林,自责和后怕无时不刻不萦绕在她的四周。

    女性较之男人更为感性,因此在遇到这种惨烈的战况时更容易崩溃,这也是为什么十狩之中只有两名女子,非女性天赋稍弱,而是修行中往往只有真正意志坚定的女子才能脱颖而出,更胜男儿。

    见宋植还活着,黎梦最大的心结也消了,说话也有了力气,问道:

    “那日孟鹤执事究竟怎么了,你离开后又是如何逃脱的?”

    宋植不想说太多怕刺激到黎梦,只是说道:“都过去了,师姐。”

    黎梦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说道:

    “小植,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回来这么些天了,我都还没有出过门。”

    宋植点了点头:“也好。”

    就这么二人出了黎梦的小院,黎梦在妖狩司内算是比较出名的美女,但是在宋植的映照下顿时黯然失色,周围频频有路过的斩妖师驻足向这边望来,那些依栏交谈的人也都闭上了嘴,相视一眼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这两道靓丽的风景线很快走到了妖狩司中间的广场,鹿台的火光惶惶,略显压抑的氛围也因为二人的出现消散些许。

    这时候很多斩妖师的脑袋里,都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妖狩司爱情故事。

    很快就有年轻有为的斩妖师在其他人的怂恿下准备上前一叙,虽然妖狩司内不倡导男欢女爱,毕竟他们所做的都是刀尖舔血的差事,若哪日出事岂不是孤儿寡母独守空房。

    但这些说法显然只适用于正常女子,而非仙子,就场中那张微颦忽笑的倾世容颜,春宵一刻即日赴死似乎也是坦坦荡荡,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率先出马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他相貌堂堂,气宇不凡,年纪才三十出头便是二品高手,在妖狩司内也是一个有名的俊才。

    摸了摸鬓角的头发,他大步向前,纵使心跳加速,但脸上还是挤出了看似和煦的微笑。

    就凭这阳光的笑容加上本身不俗的实力和身份,在那雾涛巷他可谓战无不胜,那些花魁都是为他守身而待,因此他才敢上前搭讪。

    离得近了,他猛地吞了一口唾沫,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感到心虚。

    只因这女子向这边看来,那目光中带着疑惑,浅弯却乌黑的柳眉皱在一起,可爱中夹杂着几分清冷的疏远。

    “妈的...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就是干!”

    他重新摆好笑容,一辈子的撩妹手段都在心中反复推演,这简直比他独占大妖时还要来的紧张刺激。

    另一边的宋植则是示意黎梦停下脚步,他已经确定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那眼神....

    宋植难受的低下了头,满脸写着无奈:

    “你不要过来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去朱府饮酒咯

    身为女子的黎梦,其实比宋植更早发现有人在靠近,尤其注意到来人那步伐稳健,腰杆笔直的模样,不禁露出了玩味又无奈的表情。

    曾在泉直谷被大师兄秦迟苦舔未果的她,一眼便看出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唉...姐正难过呢,这么不巧有男人不长眼,罢了...

    黎梦拨弄了一下脖间的黑发,款款向前走了两步。

    不过待来人离得近了些,她的神色渐渐从淡漠变成了诧异,因为这人居然她也认识,竟是妖狩司颇有名气的年轻执事,且相貌不俗的韩欲。

    黎梦雾涛巷去的不多,但是每次都能撞见在青楼风景最好的桅栏处,寻花问柳的韩执事,所以她与韩欲倒是有几面之缘。

    这韩执事放荡不羁,怎的突然有兴致....莫不是看我近日憔悴?

    唉,老娘喜欢的是女人啊,就算是你也不是我的菜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黎梦对近在咫尺的韩欲微微欠身,柔声道:“韩执事。”

    韩欲见黎梦拦在身前,只好停下脚步望去,礼貌的颔首道:

    “黎梦,你的脸色不太好。”

    黎梦心里一暖,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赫赫有名的男子关怀,纵使知道此人滥情,也不禁有些自得。

    “有劳执事关心,我只是最近心累疲乏,所以脑袋时不时会有些疼....”

    黎梦虽然对男人提不起兴趣,但是对自己的魅力却十分自信,她相信韶华易逝,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可是女人最宝贵的年华的馈赠,所以面对舔狗也只是婉拒。

    韩欲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的笑,但是视线却早已越过黎梦,看着后方那略显局促的无暇美人儿。

    “韩执事你这是...”黎梦见韩欲没有接话,抬头的疑惑的问道。

    韩欲这才低头看向她,悄无声息的侧身而过,只留下一句:

    “恩恩,记得多喝热水,借过。”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向宋植走去,只留下嘴巴微张,微抬着手的黎梦在身后呆住:“啊,等...”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家伙的目标竟然不是自己,而是...

    喂!你给老娘站住啊,师弟是男人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师弟本身是男人但自己都喜欢上了,男人喜欢上好像也不那么奇怪。

    碍于韩欲比自己权职高,她只好咬着下唇抱着手闷闷不乐,脸都因为尴尬而羞的彤红,一副看情敌的眼神看着韩欲的背影。

    “美丽的姑娘,初次见面。”

    韩欲身着妖狩司的执事服袍,衣冠楚楚颇有卖相,上来便是一声低沉的气泡音,性感而迷人。

    宋植顿时被这声音恶心的到处找洞,这是闹哪样,哥们能不能讲话喉咙里不要塞东西。

    “咳咳,韩执事有何事请教?”

    宋植刚听了黎梦对他的称呼,当下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开口,甚至都没有行妖狩司内见到上级的欠身礼节。

    韩欲仿佛没有注意到宋植刻意的疏远,反而对宋植的称谓感到兴奋。

    “你认识我?”

    韩欲说完有些后悔,越是凑近他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子仿佛不似人间,这与雾涛巷内那些胭脂俗粉完全是两个世界,若她认识自己,那岂不是会‘误会’自己?

    宋植一愣,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自恋,你谁啊。

    “不认识。”宋植说完便准备绕开他向黎梦走去,却被韩欲给拦了下来。

    “在下双星执事韩欲,敢问姑娘芳名是?”韩欲自报家门起来,所谓双星便是率队讨伐过的大妖数量,他作为一个新晋的执事,短时间内有此荣誉已经算不错。

    宋植瞥了他一眼,随口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大宝是也。”

    “....啊?”

    韩欲一愣,这...这是什么清奇的名字。

    “宋姑娘,不知你可是我妖狩司中人?”

    虽然宋植此刻披着妖狩司的紫色披风,但是韩欲还是问了一嘴,毕竟这么美的女子按理说自己早该听闻才对。

    宋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因为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韩执事,莫不是怀疑我身上这披风是偷来的?”宋植冷淡的反问道。

    “自然不是,宋姑娘莫要误会。”自视甚高的韩欲被个小小的紫披司人给呛了,竟然有些慌,赶忙赔笑道:

    “想来宋姑娘也是刚讨伐归来,如今世道艰难,同是荡妖除魔天涯客,在下想请姑娘去小酌一杯,无关风花雪月,只求一晚畅谈,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韩欲双眼含情脉脉,声音温婉流转,配上那张阳刚中带着几分关怀的脸,一般女子或许就被他给说动了,但是很显然他眼前的不是一般的女子。

    不,他就不是个女子。

    宋植拳头握紧放在嘴前咬住,虽然也不少被误认为是女人,但这三十多的人比危霆云还油滑露骨,实在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下差点准备邀请这家伙一起去茅房认辨真伪了。

    一旁的黎梦看到宋植的样子有些发笑,她之前便听宋植提过,不希望在别人面前被谈论性别,因为无论别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都会让宋植陷入尴尬,只要自己知道师弟是个男人便足以。

    黎梦正准备上前解围的时候,忽的另一道身影却跃过了她,黎梦还以为又是哪个迎男而上的执事,结果看清来人的衣装后,顿时闭上了嘴巴,眨巴着美眸退后了两步。

    “韩执事,不瞒你说我喝酒咳嗽,你不如找别人吧。”宋植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尽量平静的说道。

    韩欲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呢,一点进展没有就撤了,以后他岂不是成了笑话,既然敢上来,就不能这样把眼前的美人放走。

    “那个,喝茶也可以,京城最好的茶楼如何?”

    宋植急了,皱着鼻头道;“韩执事不瞒你说,大夫刚诊断我饮茶过敏,恩,水也不能喝,你还是去舔别人吧。”

    韩欲一怔,喃喃道:“舔?什么意思。”

    宋植就差翻白眼了,不准备跟这个人继续纠缠下去,而韩欲正准备继续死缠烂打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了头。

    接着他本能的闪身到一边,额头不禁浮现出丝丝冷汗,因为他刚一转头,便看到了一双灼热的金色瞳眸,正淡漠地睨视着他。

    什么情况,自己二品的实力刚才竟然没及时察觉到有人靠近,是因为自己太专注了么。

    这人是....黑色...蟒服?

    “侯爷!”韩欲反应过来,立刻行了一礼,来人竟然是世日候朱吾世,他怎么过来了。

    朱吾世只是瞥了他一眼,接着扫视向宋植和黎梦,平静的开口:

    “今夜来我府上饮酒。”

    说罢朱吾世轻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只留下火光中孤傲的背影。

    宋植赶紧拉着呆若木鸡的黎梦跟了上去,因为他已经发觉附近的斩妖师们眼神不对了,还待在这里指不定要被一顿揣测,还想留点脸的话必须赶紧溜!

    他们走后,结结实实吃了闭门羹的韩欲代替宋植成了小丑,他看着周围捂嘴偷笑的同僚们大声叫喊道:

    “看什么看,老子起码敢上,你们呢。”

    “而且是世日候比过我,这又不丢人,笑个屁!”

    听到小丑发言,这些斩妖师们顿时绷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而少部分女性斩妖师们都是紧咬衣袖,巴不得被带走的是自己。

    在高耸的鹿台之上,还有一道身影正注视着离去的三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裂狩余池心收回目光,他是少数几人知道宋植部分身世的人,因为当年收服那碧霄吞月狐王之际,便有他的一分参与。

    “看着像女人,实际却是个男人....这朱吾世?”

    “罢了,年轻人。”

    ...

    等宋植和黎梦来到妖狩司大门时,朱吾世已经等了有片刻。

    “你们先去我府上,我去接项鼎。”

    朱吾世扬了扬下巴,便翻身上马沿着白马街疾驰而去,想来是去白虎門下知会项鼎去了。

    二人面面相觑,黎梦好奇的问道:“小植,侯爷干嘛突然要我们去朱府饮酒?”

    宋植也感到有些奇怪,原以为朱吾世只是前来妖狩司办事,顺道替自己解个围,没想到竟然真的邀请他去饮酒。

    “我也不知,这姓...这朱候做事一向不问别人的意思。”宋植看着朱吾世渐行渐远,轻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你要是不想去,不如咱们去雾涛巷玩玩?”感受到了朱吾世身上强烈的威胁,黎梦当即决定带着宋植去感受女人的魅力。

    宋植还真的认真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去朱府吧,不然我怕驳了侯爷的面子,被记仇哦。”

    黎梦也只好点头同意,二人就这么向着街另一头的朱府走去。

    就在他们离开妖狩司后,皇城内一行骑兵涌出,携带着圣谕奔向京城各处,那些热闹的坊市和烟雾缭绕的雾涛巷纷纷闭门,还未睡下的家家户户也都闻讯开始张贴白联。

    明日便是焱狩国葬,今夜不许笙歌。

    只有白马街这附近几条巷子的达官贵人聚集地,还有些灯火,宋植和黎梦很快便来到了朱府。

    一进大门他们就被管事的耿叔给请进了内屋,这里面此刻已经坐了几位青年,都是挺拔端正的俊公子,以及一位与朱朴囡年龄相仿的女子。

    他们都是焱狩朱彻生前好友的子嗣,与父辈一样多在京畿参军,听闻镇国公国葬在即特地替父回京拜祭,同时也是和朱吾世私交不错,远离京圈的同辈好友。

    而那位女子,则是项鼎的亲妹妹,项蝶,与朱吾世和项鼎的关系一样,她和朱朴囡也是一对好姐妹。

    见到宋植进来,几位少年从军的俊杰顿时惊为天人,面面相觑,竟一时忘了起身打招呼。

    项蝶倒是大方,见来人是两位女子立刻兴奋的小跑上前,她与项鼎一样个子很高,才二八年纪便高出宋植小半头,加上身姿丰腴,一股压迫感陡然袭来。

    “两位姐姐,你们是哪一家的呀?”

    黎梦见宋植后退了一步,笑着替为回答道:“我们是妖狩司的斩妖师,不知在座各位是?”

    在场的众人这才齐齐起身,挨个自报家门,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瞟向那站在身后的倩影。

    宋植仰头看着项蝶,他看到这么多人其实一点都不怯场,只是单纯不想跟项蝶靠在一起,被比自己小的姑娘压了半头,让他压力很大。

    “在下妖狩司,黎梦。”

    “宋植。”

    宋植和黎梦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那些刚才热聊的青年将领们此刻都默契的收了声,有如此美人在,从现在开始所说的话就需要仔细斟酌,都怕失了风度。

    场面顿时有些冷清。

    宋植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这些人外,没有朱吾世姊妹的身影,便问向项蝶:“项姑娘,朱府的其他人呢?”

    项蝶见这个漂亮‘姐姐’主动问自己,热情的回应道:

    “朴囡在灶房呢,说要亲手给我们准备一顿大餐。”

    宋植点了点头,过了半响见屋子内还是没人开口,也感受到这儿的气氛与自己刚进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于是又问道:

    “可否带我去看看。”

    项蝶好奇的问道:“宋姑娘也懂烹饪么?”

    宋植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谦逊的假笑:“略知一二,那个,可以不要叫我宋姑娘么,称呼全名就好。”

    项蝶还以为这是宋植碍于斩妖师身份,恩恩的点起了头:“也好,跟我来吧宋姐姐。”

    宋植掐了掐自己的人中,没有再说什么,颓废的起身跟在她的身后,心想自己就算扯块布也要把这张脸给罩上。

    黎梦则是留在了屋内,宋植走后那些俊杰顿时热闹起来,纷纷向黎梦打探宋植的底细,黎梦被问得一窒,摊了摊手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大实话:他喜欢女人。

    这些俊杰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各自端起茶杯吹着杯沿,表示根本不信。

    而另一边,宋植和项蝶还没来到灶房,就看到了黑色的烟从灶屋内飘出,几个下人正端着水盆往里冲。

    离得近了,宋植俏咪咪的透过窗缝,看到朱朴囡正在里面叉着腰一脸愁容的挥手拍灰,身前那锅中都是黑黢黢的黑球。

    “可恶,刘妈偏偏今日不在府上,没人教我生火,这也太难了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跑甚??

    “啊,原来囡囡不会做饭啊?”

    紧挨在宋植身后窥视的还有项蝶,她见到朱朴囡把炉子都烧着了,吃惊的同时掩嘴偷笑起来。

    也是,出生于名门世家,这些千金小姐又怎会真的沉下心来倒弄灶台呢,只有兴致来了才会尝试几番。

    朱朴囡便是如此,在朱吾世回府后才开始尝试下厨,之前的餐食也是在厨妈的帮助下才能完成,今日刘妈正好有事还乡,她便手忙脚乱起来。

    宋植见状露出了‘我太懂了’笑容,将目光从窗棂上收回,轻声道:“走,咱们去救场。”

    项蝶一愣,方才听宋植说对下厨略知一二,还以为宋植是在自夸,没想到宋植居然真的向灶房走了过去。

    灶房内的朱朴囡好不容易才指挥下人把浓烟盖灭了,但是心情也糟到了极点,兄长的好友们今日来府上作客,结果自己说要下厨却弄成这样,该如何是好...

    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有身影进来,颦眉望去微微一愣,扶着额头道:“蝶啊,你怎么过来了。”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宋植这个不速之客,一时间微咬下唇,有些难为情。

    幸好宋植目光只是打量着灶台,露出思索的模样,并没有出声嘲讽自己,否则她真的要又羞又愤。

    项蝶忍住笑意走上前:“囡囡,你行不行啊?”

    朱朴囡脸一红,埋怨的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有外人在还这么驳我的面子,道:

    “谁知我府上做菜的刘妈妈今日还乡了,有些紧张就....”

    宋植听到她的解释心里腹诽,这是紧张嘛....这是完全没入门吧。

    不过无妨,还有很多食材没有被糟蹋,还能抢救一下。

    宋植来到那口锅前,随手拾起一个黑球,轻轻一撮才发现原来是些烤焦的青椒,当下撇了撇嘴,心里有了想法。

    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宋植走出房门接了一盆清水,接着将几个黑球放入水中浸泡,小心翼翼的将那层烤焦的黑膜给揉搓掉。

    朱朴囡和项蝶没想到这位陌生的女子居然一言不发的开始接手了,看到宋植云淡风轻的模样,朱朴囡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了目光。

    宋植这时回头看向了她俩,伸手指了指炉火,问道:“能帮我添点新柴么,要干一些的。”

    朱朴囡嘴角一鼓,怎么的怎么的,才来第二次就开始把我当下人了么??

    但项蝶倒是很勤快,点了点头便出门去院里寻干柴了,朱朴囡只好也跟了出去。

    将烤椒给洗净后宋植闻了闻,果然有一股烟熏味,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前世他正好学了一道这种菜的做法,没想到这个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宋植将这些青椒给放到了砧板上,用干净的布擦拭干净汁水后,那些干柴也被项蝶二人抱回,放入了炉中。

    宋植弯腰手指悄然一晃,这些柴火便被点燃,接着起身热锅凉油,单手打了四个鸡蛋,全程行云流水波澜不惊,却透露出一股大师风范。

    在鸡蛋煎好后,宋植将这些鸡蛋铺在青椒上,抄起两把菜刀就是一顿猛剁,刀锋和砧板清脆交错,如鼓点一般有节奏,莫说两位千金小姐,就是那些门口旁观的下人和婢女都露出了吃惊的模样。

    朱朴囡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背影,那双白嫩的手看着比自己还柔弱,动作却如此干练,一看就是没少下厨。

    但包括她在内却没有人因此而看轻宋植,这种普通人家和下人才该熟练的技能,放在眼前人儿的身上却成了一股独特的气质。

    这种感觉就像不惹尘埃的天上仙子,正在凡间的灶房内显圣,尤其是宋植做菜时候黛眉微颦,眼神微凝的模样,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项蝶也是心里暗惊,此人不是妖狩司的斩妖师么,看起来年岁相差无几,怎的厨艺这么犀利,莫非孩时是什么穷苦人家,早早掌握了这些伙事?

    不对不对,穷苦人家哪能生出这么兰芝若素的女子,项蝶一时也想不通了,只是盯着宋植的背影发怔,心里想着下来后一定要结交这位奇女子。

    宋植倒是不知道这些心里这么多戏,将鸡蛋与青椒剁碎成泥后便倒入锅中,加入蚝油等调料随意翻炒后取出青椒酱,又剁了些碎肉进去翻炒。

    最后加入米饭和青椒酱,在烟火中撒入一把葱花,宋植才拿过一个盆,将这道烟熏青椒炒饭给盛出来。

    将手放入身旁的凉水桶中揉搓了片刻,宋植才抬袖擦了擦被热出的细汗,转头看向已经呆愣的两位女子,开口说道:

    “你们来试一试吧。”

    朱朴囡和项蝶走上前来,看着盆中烹香四溢,缤纷多彩的炒饭,不禁暗自吞了一口唾沫。

    项蝶不见外,直接拿起一根木勺瓦了一点儿放入嘴中,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大喊道:

    “好吃,太好吃了!不敢相信是用那被朴囡烧成炭的青椒做出来的!”

    宋植见她反应这么大,这才暗地松了一口气,许久没有下厨了他还有些担心自己生疏,这么看来还是没有忘本的。

    朱朴囡脸色一黑,心想你还是不是我好闺蜜了,干嘛戳我的拐哦。

    不过在她也尝试了后,忍不住闭上了眼细细品味,这....真的是那鬼模鬼样的黑椒做出来的吗?

    再睁眼看向宋植,她眼底那抹佩服慢慢压过了防备。

    宋植都没有去尝,而是笑着招呼起门口观望的那些下人道:“你们也进来尝一下吧,这饭也不够大家吃的,我再做别的。”

    那些下人看向朱朴囡,朱朴囡见宋植都这么说了,也就点头应允了。

    接下来宋植便接手了朱朴囡的事儿,开始任意发挥起来,倒不是纯帮朱朴囡解燃眉之急,而是很久没有掌勺,短短数月前世的记忆便越来越淡薄,让宋植有些惊疑。

    只有握着这熟悉的把式,闻着烟熏火燎,宋植才能在碧波荡漾中,找回曾经的一丝模样。

    纵使容颜变化,胜却世间万千女子,但我依然是从前那个宋植,没有一丝丝改变。

    朱朴囡和项蝶也自发给宋植打起了下手,笨手笨脚的备菜和生火,小小的灶房内不亦乐乎,宋植时而也被她们粗拙的样子给逗笑,气氛也融洽起来。

    而另一边,朱府大门又有两道身影进了门。

    朱吾世和项鼎主前客后走入大院,直接向内堂走了去。

    “嗯?”

    朱吾世突然在院中停下了脚步,鼻子微动望向了偏殿之后的方向。

    项鼎也闻到了一股炊烟的香气,哈哈笑道:

    “朱哥,你从哪个酒楼请的厨子,这么香。”

    朱吾世面露疑惑,专门负责做饭的厨妈昨夜告他还乡,所以他特意差耿管家从酒楼中请了两位师傅,只是这时辰人家应该还没到才对,怎么就开始做了...

    带着疑问,朱吾世迈步向着灶房走了过去。

    越靠近灶房,这股食物的香气越浓郁,那灶房前更是有下人正围坐在一起吃着什么,见到侯爷过来一个个惊慌起身准备行礼,却被朱吾世示意安静。

    靠在门框边,他探头向里望去。

    大锅盖着木盖,香气止不住的四溢开来,而宋植身着朴素的衣裳,正挽着衣袖教朱朴囡如何切菜,两人有说有笑倒是没了隔阂,她们身边是蹲着生活的项蝶,看起来滑稽又默契。

    项鼎看到自己的老妹居然在这,当下准备开口,却被一只手给捂住了嘴巴。

    “呵。”

    朱吾世轻笑一声,接着对他摇了摇头,便松开手转身径直离去。

    项鼎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再诧异的看了眼宋植的侧影,也跟了过去。

    当他们进了大堂内厅,那些将军后代纷纷起身相迎,笑声一片。

    项鼎和朱吾世聊得来,自然也是与他们熟识,当下互相调侃起来,只有黎梦一人略显尴尬。

    “哟,这不是黎梦么,你怎么来了?”项鼎见黎梦也在这,大笑着问道,毕竟黎梦也已经离京几月,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虽然项鼎是都尉,身份也很显赫,但自从上次淋了一身雨后,黎梦见到这个大个子就来气,翻了个白眼道:

    “侯爷请我来的,怎么碍着项都尉你眼了?”

    项鼎嘿嘿一笑,抽了张宽大的椅子一屁股坐下:“那倒没有,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任务死人了?”

    黎梦脸色一变,这项鼎说话也太直白了,就不懂委婉的安慰人家吗。

    端起一杯热茶缓解情绪,黎梦不咸不淡的说道:“劳烦项都尉担心了,只是身上不舒服罢了。”

    项鼎哦了一声,看着黎梦端茶的模样若有所思,最后破天荒的‘安慰’道:

    “多喝热水好啊。”

    黎梦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今天晚上怎么回事,难怪自己不喜欢男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朱吾世坐在主座,刚一落座,他身边一位面相不凡的男子向他问询:

    “侯爷,刚才来府上的宋植姑娘,是何来历?”

    朱吾世一愣,没想到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见面居然第一句话是问这个,当下沉吟笑道:

    “梁兄的意思是?”

    这位梁姓男子笑了笑,说道:“方才进屋之时,我等弟兄都惊为天人,如此动人的女子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她是朱候的...?”

    朱吾世知道他想说什么,眼角余光注意到黎梦正八卦的朝这边偷瞟,挑了挑眉道:

    “非也,梁兄多想了,宋大人是礼部员外郎,曾与本侯在京外有一番交集。”

    聊了片刻后,朱吾世率先起身道:“诸君请随我移步中堂吧,晚宴应该快了。”

    黎梦却还在东张希望,不知道宋植去哪了,怎么半天还没回来。

    很快一行人便前往了中堂,这儿已经支起了一张圆桌,朱吾世坐在正厅主座,他的两侧分别留了个位置,是为朱朴囡和朱洪辰准备的。

    落座不久,婢女们便陆续端着美食佳肴上来,这些菜无论是色泽还是香味俱是极佳,而且多是他们没见过的菜式,让这些兵家公子们都大开眼界,直呼朱府周到。

    很快朱朴囡和项蝶也来到了中堂,看着这满桌的菜露出了得意的笑,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毕竟重在参与。

    朱朴囡坐到了朱吾世身边,项蝶则是寻到项鼎身边的空位落座。

    而宋植姗姗来迟,身上还沾有擦手的水渍,但一出现便将这些年轻将才的目光给吸引过来,因为项蝶已经坦白了这些菜是出自谁手。

    宋植目光一扫,发现只有一个空位了,就是朱吾世身边那个原本属于朱洪辰的座位,很显然朱洪辰今晚并没有选择出来接宴。

    绕着桌子缓缓走去,宋植自然的低头在朱吾世耳边问道:

    “这个位子....有人坐么...”

    朱吾世嗅着宋植身上历经烟灰后的熏香,当下金眸低垂,微微颔首道:“但坐无妨。”

    “好嘞!”

    在朱吾世惊愕的目光中,宋植麻利的将这把椅子给抱了起来,接着小跑来到黎梦的身边,脸色挂着笑容对她身侧的一位年轻人说道:

    “麻烦挤一下挤一下。”

    这人正是刚才向朱吾世问询的梁公子,见宋植要坐过来顿时受宠若惊,屁股连着凳子马上给腾出了一个位置,甚至把自己还未用过的碗筷也递了过去。

    “哎哟,您搞这么客气。”

    宋植坐下后笑着客套道,让军中将才梁公子耳朵一红,略显局促道:“举手之脑,我的意思是,劳....”

    黎梦附身过来小声问道:“小植,这些菜都你做的啊?”

    宋植点了点头,接着赶紧摇了摇头,抬手谦虚道:

    “主要还是两位小姐心灵手巧,一点就通。”

    自己身为客人岂能独占风头,为人处世的道理宋植还是很精的,这下朱朴囡和项蝶的腰杆果然硬了几分,坐下的君子们也懂事的鼓起了掌。

    只有项鼎在眯着眼,看傻子一样望着身边的妹妹,心想你会做个屁。

    朱吾世则还是一副怀疑人生的死脸,似乎宋植端起凳子就跑的行为让他有些懵,坐在主座之侧可是殊荣,你跑甚?

    莫不是...嫌弃本侯?

    瞟了眼和黎梦聊得正欢的宋植,朱吾世估摸着泉直谷出身的宋植多半不懂这些规矩,只是叹了口气。

    罢了,先开宴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别胡说八道啊你

    堂厅内明烛高烧,座中俊杰们也都言笑晏晏,但纵使久别重逢,却都默契的并未大声喧闹。

    只因明日便是镇国公国葬,他们选择今日在朱府齐聚一堂,除了各自事务繁多,不日离京外,还是因为要代表各自的父辈共同商议一事。

    “宋姑娘当真手巧,这是在下近年吃过最有味的一餐了。”

    长身玉立,五官清晰的梁公子转头对宋植赞叹道,丝毫不掩饰其倾慕之情。

    宋植只是干笑了两声,这已经是这家伙今晚第三次夸自己了,搞什么呢,心想吃饭就吃饭能不能不要这么多话。

    “咳咳,梁公子谬赞了谬赞了,没那么夸张。”

    身边的男子还想说什么,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出,让在座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是朱吾世开口了,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后端身沉声道:

    “召集诸君来此,是因为我等父辈同舟共济二十余载,尸山血海情谊已筑,今我父亡故,依据今朝律法,本侯是没有权利继承镇国公名号...”

    朱吾世声音放缓,但是眼神却更加摄人。

    “但京畿十五万大军暂时没了主心骨,陛下的意思是暂且观望,不知在座各位身后,众位将军的意思是如何?”

    朱吾世的话言简意赅,却影响深远,让宴席上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些青年俊杰与朱吾世年岁相仿,他们的父辈多是军中的将军和谋士,也就是朱彻生前的部下,能成为将军一职的,除了治军才能外,还需要有相当的实力去担纲对敌大任。

    因此在座这些人几乎都是一品高手的后代,本身也是颇有天赋的修行者,对于朱吾世话中的意思,自然是心知肚明。

    项鼎见众人沉默,率先开口,声音洪亮:

    “朱家治军,拱卫京城已经绵延很多代了,凭此我京畿大军的地位才能一直高于北方军和南方军,威慑东西两大神族为我朝廷效力,就是现如今南方桂王势大,焱狩大人在的时候,那桂家军与我京畿大军也就是伯仲之间。”

    “要我说,虽然陛下早已废除了世袭,但这已经是大伙心目中不成文的默契了,所谓京畿大军,在百姓口中不也是朱家军,我项家自然是忠心不二,力挺侯爷接棒,执掌京畿大军。”

    项蝶也跟着点了点头,项家也算是古代强族的后裔,很久远的岁月前便是朱家的附庸,他们的父亲更是京畿军中的赤甲重兵都统,货真价实的一品强者。

    项鼎的话一出,原本沉默的众人中开始有人附和起来,大意是赞同项鼎的说法,朱家只有在少数青黄不接的年代有过短暂沉寂,其余时间京畿确实都是由朱家的强者统领,民间也是将这支天子脚下的御兵称为朱家军,倒也没错。

    但是除了项鼎等少数两三位开口支持外,另外五位青年确实沉默不语,彼此交换着眼神。

    宋植此刻正好吃饱,埋头打了个嗝后放下筷子,悄悄向黎梦问道:“他们在说啥啊?”

    黎梦此刻早已如坐针毡,没想到普通的饭局突然谈起这种大事,这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斩妖师该听到的话题。

    “他们好像在讨论京畿大军未来的归属。”黎梦也小声回应道。

    “京畿大军?”

    “就是朱吾世父亲,镇国公手下执掌的大军呀。”黎梦见桌上气氛又渐渐冷了下来,解释道。

    宋植好奇的问道:“啊?莫非不是朱侯爷?”

    二人的谈话虽然声音放得低,却还是被身边的梁公子给听到了,当下他眼神微凝,左右看了眼后朗声开口:

    “项兄刚才所言极是,梁某也深感认同,朱家名门望族底蕴雄厚,镇国公领军有方实力超然,我等帐下将士无不钦佩。”

    “只是...”

    朱吾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位梁爽是他父亲军中谋士的长子,在军中也颇具影响力,而他深受其父的器重,此刻所说的话想必便是其父所交代。

    “梁兄但说无妨,本侯自有斟酌。”

    见朱吾世如此开口,梁爽这才继续拱手开口,道:

    “只是军权自古便是重中之重,岁月更迭大渊国目前的军备除了禁卫军,只剩北,中,南三处重兵,而中部京畿十五万大军负责拱卫京城,更是天子脚下的兵马,军中高手如云...”

    顿了顿,他眉头微皱,缓缓道:

    “自古多由朱家统帅不假,因其忠义仁厚,深得皇上的信任,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朱家的前辈境界高深,力能服众,在朱家没有高手出世的情况下,其帅印接任者....也不会是朱家。”

    “因而梁某以为,其帅印归属,理应由实力决断,朱候尚且年轻,初入二品不久,恐怕难以服众。”

    他话音诚恳,面色凝重,另外几名未曾说话的人也都频频点头。

    “望朱候海涵,梁某自知朱兄天赋异禀,来日定能后浪追上,但是就目前而言,若朱候接位军中诸位将军恐有不服。”

    梁爽见朱吾世若有所思的模样,赶紧补充了一句,但面上却看不出有什么慌乱之意。

    宋植此刻也望向朱吾世,他看出朱吾世似乎想拉拢这些人,但效果好像不太好,当下不免有些心有戚戚,觉得朱吾世有些惨。

    项鼎则是一拍桌子,喝到:

    “梁爽,你爹被朱王爷从邹邹文人中拎出,这才在军中干了一番政绩,到头来却不支持朱候,你们良心被狗吃了?”

    梁爽脸色一红,正欲反驳的时候另一个青年开口了:

    “项兄此言差矣,非我等不支持朱候,而是帅印之位空悬,军中欲争之人太多,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项鼎还想开口,却被朱吾世抬手给止住了。

    朱吾世看着这些‘心腹’,心底只是冷笑了一声。

    虽然他们的父辈身为大将无法擅自离开京畿,但是一位都没有出现,全由他们的子嗣代替,朱吾世便已预料到了什么。

    梁爽说的没错,军中信奉实力至上,帅印之位可是权利的象征,得之便能一跃成为几可比肩桂王的风云人物,而朱吾世已经得到了陛下授意,只要这些老将肯支持他,可以暂缓帅印分配,留给他一段时间。

    但是目前来看,自己父亲离去后,在帅印所带来的地位诱惑下,军中早已有人在迫不及待的等着争权了,而这些老将要么是不想得罪同僚,要么甚至自己便是想争,总归一句话,就是并不看好朱吾世能快速成长到一品,届时尘埃落定,没有意外的话帅印与朱吾世再无关系了。

    悲欢离合总无情,人情冷暖在人走后,方能显现而出其赤裸的一面。

    “梁兄说的没错,是非决定都由各位自己决定,相信诸位将军也是这样的想法。”

    朱吾世站起身来,举起酒杯:

    “但我想说的是,我父当年堪堪接手便能调教大军三十载,我朱吾世自然也能。”

    说完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重重的砸在桌面上。

    “不送!”

    朱朴囡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兄长竟然动了怒,而梁爽等人似乎是预料到了朱吾世会赶客,纷纷起身执礼告退。

    临走之时梁爽向宋植伸出一只手,和煦的问道:“梁某少有入京,宋姑娘可否与我同行?”

    宋植瞥了他一眼,赶紧双手抱胸拒声道:

    “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还怕走夜路吧,我又不走。”

    梁爽面色一僵,抬头才发现朱吾世正满脸不悦盯着他,见其他人都已经出了堂厅,赶忙赔了个笑脸告辞了。

    他们走后,留在堂屋内的便只有朱吾世兄妹,项鼎兄妹和宋植与黎梦了,看着满桌的剩菜,瞬间冷清了不少。

    项鼎对着那些人的背影啐了一口痰,骂道:“一群没有人味的东西,国公在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马屁精,现在倒还想去争夺帅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朱吾世重新坐了下来,看着仅剩的几人,鼻尖沉沉的叹了口气。

    “京畿统帅,得之可封王,有心之人想趁我未曾成长起来之前巧夺,倒也在预料之中。”

    朱朴囡担忧的问道:

    “哥,若你以后突破了一品,甚至成了狩,再去当统帅迟了么?”

    朱吾世摇了摇头,道:“根据大渊律法,若无大过错,不会轻易更帅。”

    倒非朱吾世贪恋权利,而是朱府确实有悠久的执掌京畿历史,若在他手中断了....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后辈来继任这个传承。

    现在确定了这些军中老将不会依照父亲的面子来挺自己,那么这帅印的争夺,恐怕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宋植见朱吾世难得的愁眉不展,边剔牙边问道:

    “插个嘴,这个帅印能空置多久?”

    朱吾世紧闭的双眼打开了一条缝隙,过了半响回应道:“非战时,最长能空两年。”

    “是至少一品的实力才能竞争吗?”宋植又问道。

    见朱吾世点了点头,宋植将牙签放在桌面,豪放的安慰道:

    “害,那咱两年达到一品不就行了,多大点事嘛。”

    黎梦赶紧扯了扯宋植的衣角,提醒道:“小植,一品哪有那么容易啊,天赋努力缺一不可。”

    宋植却诧异的摇起了头,问道:

    “莫非侯爷天赋努力差哪一样吗,其实之前与侯爷朝夕相处,我是真能感觉到侯爷每夜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我躲在被窝里,眼皮都睁不开了他还在坚持,所以我觉得侯爷真行。”

    宋植言下之意是自己每晚闷头睡的时候,朱吾世则是在练功打坐替代睡觉,所以两年抵达一品怎么能叫天方夜谭呢,但是这话在其他人耳朵里,则是变了大味道。

    项鼎和项蝶面面相觑,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黎梦和朱朴囡则是急了,一个愤愤的看向宋植,一个娇嗔的看向朱吾世。

    就连朱吾世也是面露惊愕,撑着椅把左右一看,察觉到大家那异样的目光后赶忙出声喝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宋植还准备继续开口,被这么一吼吓了一跳,那手悬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你吼我干嘛,我这是在帮你说话啊大哥。”

    朱吾世自然是能读懂宋植话里的意思,但碍于在座的人心思都比较变质,只好闷声道:“你先别说话。”

    宋植收回手,面露不悦:“那我走?”

    朱吾世看着宋植一脸懵的样子,叹了口气解释道:

    “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也别误会了,宋大人是说我夜晚练功辛苦,仅此而已。”

    项鼎立刻抬起一只手,脸色严肃道:“朱哥莫多说,兄弟岂会不懂你。”

    朱吾世抬手就扔了个酒杯过去,假骂道:

    “你懂个屁啊你懂,别越描越黑了。”

    不知不觉间,刚才凝重的气氛也散去了不少,朱吾世给朱朴囡略微解释后,双手抱头枕在椅子上,偏头看向宋植:

    “你为何觉得我两年内能达到一品。”

    宋植其实也吃不准,只是单纯想给朱吾世一点动力,因为朱吾世出生以来大都顺风顺水,但随着其父的陨落,朱家也难以避免陷入了困境,而这帅印之争,便是朱吾世的第一个挑战。

    但是很显然,阻扰比较大,即便朱吾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是律法规则在这,若不遵守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只能最多给朱吾世两年的时间。

    “因为我相信你。”宋植回答道。

    认真的表情下,其实是没有找到好的理由。

    朱吾世闻言一愣,只是轻笑一声没有作答。

    父亲三十岁突破一品,而我两年后二十五...会有机会么。

    “恩?”

    朱吾世正遐想之时,突然面色一变,猛地从椅上站了起来,那双金瞳如炬,抬头向堂屋外看去。

    咻!

    一道黑影直射入堂厅,正对朱吾世而去,被其一把握住,掀起的风浪将众人的衣衫吹得翻飞。

    宋植等人也警惕的站了起来,究竟是何人竟然擅闯朱王府,如此鲁莽行事?

    朱吾世低头看向手中之物,瞳孔微缩,露出震动之色。

    而一道高大挺拔的声音,也从屋外缓缓浮现,未见其人,一阵爽朗的大笑便先响彻在众人耳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委身信差千万里,可否赏酒一盅!?”

第二百一十九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来人身长九尺,容貌粗犷,一头黑色碎发凌乱无序,嘴角的胡茬令他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就是以魁梧著称的项鼎,在看到这位男子后都不禁侧目,暗叹其身姿伟岸。

    宋植几人更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不来源于境界高下的刻意压制,亦或是杀气,而是修行者天然的警惕,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

    而是一头人形猛虎。

    只有朱吾世还没有反应,他的目光依然盯着手中之物,面色复杂。

    这是柄漆黑长刀,磨砂的刀柄上沾黏着尘土,细看之下似乎混杂着淡淡的殷红,让整把刀看起来显得灰尘仆仆。

    “焱墓...”

    朱吾世将刀轻拍在桌上,这才偏头看向屋外来人,眉宇间露出疑惑的神色。

    神秘来客停步在堂厅前,注意到厅内众人疑惑且警惕的目光,嘴角的笑意却没有减退,哈哈笑道:

    “嘿,都看着我作甚,这位就是焱狩的长子吧,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一表人才,哈哈哈...”

    此人话音落毕,余光若有似无的看向门檐后不起眼的管家老耿。

    老耿虽然站在阴暗处,却挡在了众人的身前,那副低头含笑,老神在在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会是一名隐藏的一品高手。

    实际上,朱府不止老耿这么一位高手护法,随着这位男人的出现,院中又凭空出现了两道身影,面色都十分凝重,如临大敌。

    这几人皆是朱彻这些年培养的死士,在他不在的时候,用来守护朱府的安全,对朱家可谓忠心耿耿。

    但是就算是三名一品高手将之围拢,这名男子却依然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朱吾世低头看了眼黑刀焱墓,沉思片刻后示意耿管事退下,执礼道:

    “在下正是朱吾世,不知阁下是?”

    这名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踏入堂厅随口道:

    “漂泊散人罢了。”

    朱吾世闻言,眼神示意朱朴囡先出去,而项鼎也让自己的妹妹项蝶随之离去。

    就在宋植和黎梦也准备撤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给拦了下来,正是堂厅大门处伫立的陌生男子,他低下了头,眯起眼睛笑了笑:

    “这位姑娘,可否先留下。”

    宋植诧异的看了眼黎梦,没想到师姐还认识这种人物,挑了挑眉便准备绕开先走,结果被这男子再次闪身拦了下来。再次开口道:

    “我说的是你。”

    宋植一愣,摊了摊手道:“哈?”

    黎梦有些想发笑,但是眼前的男子太过高大,这种压力让她不敢出声,想着朱吾世在这应该没事,便先行离开了。

    宋植左右闪躲都被这个男子给挡了下来,抬头却只能看到这人下巴上的胡茬,只好退了回去,心里纳闷这人把自己留下想干什么。

    见宋植退了回去,这男人才露出满意的笑,踱步走到桌边,看着一桌的餐食啧了啧嘴。

    “这菜做的不错,就是酒不怎么样,不够烈。”

    在场几人没有理会他,反而是项鼎先开口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男子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

    “阁下可是北方人士?”

    男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接着自顾的给自己斟起了酒水。

    朱吾世将焱墓收起,低着眼睑平淡的开口,一语点破了来人的身份:

    “多年之前,北方落蛮城有一天才傲世而出,大败北州各路高手,一路战到定仙山上,最终一招惜败给少年剑神,从此杳无音信。”

    “其不接诏入京,因而名动一时,得少尊之称,那人就是你...”

    朱吾世话到最后,虽然眼神微凝,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这是一种天才之间的欣赏。

    “霍渊龙,若你那时肯入京,恐怕就是无双将军之后,第二位而立以下封侯拜将的人物,本侯很好奇,你为何不肯接诏?”

    霍渊龙正品着美酒,闻言瞥了眼朱吾世,仰头笑了三声,反问道:

    “我的道,只为一人存,侯爷怕是不会懂啊。”

    他放下酒杯,感慨道:“少年剑神?唉....我还寻思着去找他雪耻,结果听说这家伙自废武功,被赶下了定仙山,真是可惜。”

    项鼎此刻眼神精彩,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来历可不一般,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天骄,在他们还是毛头小子时就已经名动天下了,因其挑战前跋扈飞扬的态度,让他们这些年少几岁的少年每每闻之热血沸腾,后来听闻少尊败于他人之手淡出视野,都感到十分惋惜。

    但是他虽然没了动静,钦天监每年的强者排名却仍旧有他一席之地,最近的排序更是高达第一位,堪称崇羽境之下的最强者。

    只有一人一脸懵逼,就是瘫坐在太师椅上的宋植,啊?这是在聊什么。

    朱吾世继续说道:“霍兄多年未有讯息,竟然早已突破了仁王境,为何突然驾临我朱府,还带来了我族的焱墓?”

    霍渊龙扯了扯衣襟,似乎这贴身的衣裳让他感到分外不适,松了口气后偏头看向宋植,回答道:

    “自然是去了那处战场,念在焱狩生平磊落,便拾到此刀交还与你,至于仁王境....不过只是个起点罢了,何须提起。”

    他这番话在外人听起来狂妄,但从他口中说出却并不违和,连朱吾世都露出了深思的模样。

    而霍渊龙则是径直走到了宋植的身侧,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姑娘,你从何处来。”

    宋植见这人忽然靠来这才收起坐姿,坐的端正了些,但还是差了一个头。

    这名叫霍渊龙的男子虽然口气大,但是面相却并不轻佻,那双眼神确实是询问之意,让宋植松了口气。

    “在下礼部员外郎宋植,见过阁下。”

    “宋....”霍渊龙的眼前一亮,再次打量起宋植的面容,追问道:

    “哪个宋家?”

    宋植额了半天,自己身世的秘密监正说过,是不要外传的,当下目光求助的看向朱吾世。

    朱吾世也向这边慢步而来,替宋植解围道:“宋大人出自京城诗社名家,霍兄可认得他?”

    “诗社?”

    霍渊龙眉头一皱,再次看向宋植,这眉眼和气质和师尊颇有几分相似,甚至单论容貌更甚师尊,还姓宋....

    霍渊龙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的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是在下眼拙了。”

    这时项鼎看了眼天色,匆匆上前来到朱吾世身边道:“朱兄,城门当值时辰到了,我得先走了。”

    得到朱吾世的点头后,项鼎虽然有心想留下同这位少尊攀谈,但碍于公务只能急忙离去,堂厅内便只剩下三人。

    朱吾世单手依靠着桌面,面对这位少年时常常听闻的人物,问道:

    “霍兄,你既然去了那片战场,我父亲是否真的陨落了。”

    霍渊龙抬眼看向他,轻点了点头:

    “焱狩确实英勇,但与之交战的妖物依我师父所说,乃是半步妖圣,焱狩会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侯爷你节哀吧。”

    听到肯定的回答,朱吾世眼底闪过一抹悲怆,接着问道:

    “不知霍兄师从何人?”

    宋植也是第一次看到朱吾世如此客气,想必眼前这个大个子来历恐怕不同凡响,只见霍渊龙沉吟片刻,突然转头看向了宋植,俯身低语道:

    “青天白夜,永不坠落。”

    宋植一愣,没有会过霍渊龙话中的意思,反而是朱吾世略显惊讶,问道:

    “青天白夜永不坠落...若本侯没记错,这应该是日月神族的族号,可是...”

    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出口,能教导这位主的,只有那日月神族的霸狩大人了吧,可是日月神族不是都随之覆灭了么?

    霍渊龙没有继续出声,而是眼角含笑看着宋植,因为他发现宋植的表情有了变化。

    自己的师尊来自日月神族,是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而日月神族人口稀少,没想到在这儿竟然发现了一位‘遗孤’。

    若师尊知道这个消息,不知会作何反应?

    宋植听到朱吾世的解释,心里顿时震动不已,尤其是看到霍渊龙的眼神,更加确定这家伙看出了自己的底细。

    等等,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不合理啊。

    霍渊龙虽然被誉为羽下第一人,但却没有那些自诩‘宗师’的人一般自端高架,反而和两位‘小辈’交谈甚欢。

    实际上他还未满三十,用古今绝伦来形容他的天赋并不为过,甚至有人将他比作未来的‘天。’

    “霍兄,你说仁王境才是起点,是何意?”

    三人围坐在一起,朱吾世神色诚恳的问询道,只因现在的他时不我待,迫切的需要变强。

    霍渊龙边小酌着酒,边笑着回应道:

    “不瞒你说,仁王境我四年前便已经突破,但是仁王境和崇羽境之间差别如云泥,若要对付兆级大妖,远远不够啊。”

    “四年前....”

    朱吾世目光闪烁,霍渊龙的四年前和自己的两年后正好相重,二十五岁的一品高手,方才宋植激励他的时候他还自嘲天方夜谭,结果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出现在眼前。

    “冒昧一问,霍兄是如何修行的?”朱吾世最后诚恳发问。

    霍渊龙见朱吾世如此急迫,颇感意外的说道:“侯爷这个年岁便抵达二品,还有何不满的?”

    摇了摇头,朱吾世苦笑道:

    “与霍兄比还是自知不足,不瞒着说,两年后能否晋升一品对我朱家影响深远。”

    霍渊龙爽朗大笑,指了指宋植道:

    “要不要赶她走,不怕她听去了?”

    朱吾世看了眼宋植,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本侯与宋大人关系莫逆,霍兄不必见外。”

    听到这话,霍渊龙暗自点了点头,他已经肯定了宋植是与师傅一样来自日月神族,那么便是自家人,若朱吾世对宋植有提防之心,他反而会心生芥蒂。

    “那你听好了。”

    霍渊龙正色道,这不仅是说给朱吾世听,更是说给宋植听:

    “如今世道愈乱,人心反而更多杂念,古时候纯粹的武痴已经很少难寻,比如说侯爷你,修行之途是为了延续朱家的威势,权利和名誉对你来说并非云烟,我挑战过那么多高手,无论一品,二品,这么多年也就定仙山上那用剑的家伙与我一样,因武而痴,心无旁骛。”

    “师父说过,我是少有的无心之人,所以修行之途不用修心,水到渠成,而你则是需要先修心,将杂念剔去才能进如飞升,否则最后....”

    霍渊龙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语重心长道:“否则你也就只是下一个焱狩。”

    朱吾世深吸一口气,身体缓缓后仰,似乎是被这话所触动。

    只是...下一个焱狩...

    霍渊龙的话字字珠玑,让朱吾世陷入了反思,若我不能强过父亲,该如何强过那头妖物?

    霍渊龙看向正听得打哈欠的宋植,倒是露出了笑,问道:“怎么我说的话,让你很困么?”

    宋植回过神来,忙一边拍着嘴,一边挥手道:

    “没有没有,到时辰了,是这样的。”

    霍渊龙轻笑一声,指了指宋植,目光看向朱吾世:“或许今日,我又见到了第三个无心之人,哈哈哈哈哈。”

    朱吾世诧异的看向宋植,没想到霍渊龙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宋植却已经慌了,自己扮猪吃老虎的秘密怎么就这么被这人看破了?

    “霍兄谬赞了,我只是没心眼罢了,咳咳咳。”宋植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了。

    再叙片刻后,三人已经从堂厅内来到了石阶上坐着,此刻已经夜阑人静,朱吾世想到明日一早还要替父出殡,便问道:“霍兄来京除了送刀,可还有其他要事?”

    霍渊龙也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在京城待几日,便去南方找那姓何的斗上一场。”

    朱吾世闻言挑了挑眉,抱拳贺道:

    “那必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可惜本侯无暇前去观礼,着实可惜,静候霍兄的捷报。”

    霍渊龙口中姓何的,就是龙狩长子,有无双将军之称的何文展,比朱吾世大了十岁,与霍渊龙勉强算是同辈之人,并列为仁王境第一人。

    比起避世不出的霍渊龙,宋植对无双将军倒是早有耳闻,早在缘清阁楼上朱吾世就对此人有过赞许,此刻不禁侧目。

    霍渊龙仰天大笑,将半坛好酒一饮而尽,放眼望去,酒桌上原先那些并未触碰的酒壶,聊了许久竟然已经被霍渊龙一人给喝干了,这酒量着实惊人。

    “那就承侯爷吉言了,嗝,今晚酒虽不行,但喝得倒也开心,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霍渊龙站起身来,眼含醉意的看向宋植,恍惚间仿佛变成了师尊的模样,摇了摇头后笑道:“宋姑娘,霍某来日会来找你一叙。”

    说罢,霍渊龙脚尖点地,随着一阵清风,瞬间便消失无影。

    他走后,宋植这才凑到朱吾世的身边,悄声问道:“那无双将军这么强,这个人也很强咯”

    朱吾世偏头看了眼宋植,又抬头看向皎白的明月,幽幽说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是非成败转头枯,人世浮沉...谁负谁胜出天知晓,呵,若干年后,与他们争斗的将会是你我。”

    宋植眨了眨眼感到不对,仰头望去:“侯爷为何带上我?”

    朱吾世呼出口白雾,笑道:

    “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

第二百二十章 消失的二殿下

    宋植离开后,月光黯然,朱府内又陷入了宁静。

    石阶之上,朱吾世一人独坐,目光沉静的端详着膝盖上的黑刀。

    上九狩刃,焱墓,传奇的火之黑刀,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肉眼可见的殷红,竟是主人的血迹。

    “焱墓...”朱吾世呢喃自语:

    “既然叫做焱墓,为何不随着焱的意志去到地下,而是回到了我的手中。”

    朱吾世闭上了眼睛,回忆着和父亲最后的对话,回想起二品之约,届时父亲会将焱墓正式传给自己,但这一切都只能是镜花水月,再无可能了。

    咔!

    朱吾世猛地握住刀柄,随着他的用力,灰扑扑的黑刀骤然散发出灼热的金浪,一扫旧日的阴霾,爆发出摄人的气势。

    金焰流火,正如朱吾世眼底燃烧的愤怒,渐渐地,火光平息而下,朱吾世将已经焕然重塑的焱墓收入刀鞘,静立在庭院之中。

    愤怒过后,他的心中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修心...可如此大恨,叫本侯如何才能放下...”

    冬日已过,天也醒的越来越早了,不多时一抹鱼肚白悄然浮现,伴随着雀鸟啼鸣,妖狩司内的宋植也睁开了眼。

    伸了个懒腰,宋植推开木门走入了自家的小院,多亏自己的园艺技术,这小小的院落内翠雅有秩,令人晨起而视之,心情便会跟着明媚起来。

    昨日回来歇息时已经很迟,但早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宋植干脆起床准备上街一趟,顺便计划买一张新的面饰,以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

    走到水井旁洗了把脸,宋植便推开院门出去,只是刚一出门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因为他的院门外正好有几名斩妖师路过,都是头戴白巾神色匆匆。

    再探头出去左右相望,果然附近的斩妖师们都是如此装扮,都在向着妖狩司的大门走去。

    国葬...现在就开始了么?

    宋植反应过来,问询后才知道这些白巾都是妖狩司分发的,于是也去备物司领了两条,一条系在额头上,一条蒙在了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镇国公的国葬虽未要求任何人致礼,但无论是民众还是修士,大部分都自发上街为这位人族强者送行。

    当宋植走出白马街,才发现城内街道两侧已经围满了京城的百姓,大都身着黑白素服,静静的等着什么。

    宋植走入人群中,有白布的遮掩加上低头弯腰,倒是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皇城处传来,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如风儿席卷而过,整座京城的人们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个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镇国公朱彻与妖物鏖战而亡去,朕亦失国之重柱,深感遗憾,但人族复兴之路道阻且长,望天下之百姓由京城起,延续朱王之精神,凝聚大渊之国力,忆今日之耻,报来日之仇,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寄意焱火终不灭,必以妖血荐仁王!”

    “启!”

    话音落毕,人群顿时沸声而起,焱狩身死的负面气息随着这道诏曰而散去,人们仿佛重拾了希望,人族便是这样,即便经历再大的苦难与挫折,或许会短暂的萎靡,但却会激发更大的潜能,如一根压弯的竹枝,越是想将之踩跨,越是容易积蓄一股不容忽视的抵抗力。

    宋植听得出来,这道声音并不是文成帝的,而是他人代为传旨,此人的声音竟然能轻易传遍整个京城,恐怕其实力也是功参造化。

    很快他身边的斩妖师便给出了答案,有人听出了这是司卿的声音,如此一来就不奇怪了。

    想了想,宋植决定先慢慢向西市挪过去,监正同他说过,在国葬结束后便可第一时间离开京城前往江南,无需再向任何人禀报,京都妖狩司的春狩也可不参加,届时只需寻到宗主即可。

    所以宋植不打算跟京中任何人说此消息,准备悄然离去。

    国葬由镇国公之子朱吾世出面,携官车禁卫军列队从宫门出发,经御直门大道,过西市神凰街,南城广陵街,最后到达东城的白马街,灵柩回府,尘埃落定。

    当宋植来到西市的时候,这里的酒楼摊贩都暂且收了起来,无论是客官还是百姓,或挤在街边或站在酒楼高处倚栏眺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等待着焱狩殡队的出现。

    很快,朱吾世的身影站在官车之上,出现在了路的尽头,他今日褪去了往昔常着的黑服,换上了一身淡素的白袍,头系白巾,或许是一宿没睡,神情显得有些疲倦。

    一手扶着灵柩,朱吾世的眉头微皱,这棺椁之中自然该是空无一物,不过所幸霍渊龙昨日送来了焱墓,被他放入了柩中,可以当做一个慰藉。

    对于街边人们或悲或崇或怜的复杂眼神,朱吾世其实非常不喜,但这不仅是陛下重振人心的手段,也是对他们朱家的一种表示,他只能应下。

    神凰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一处最高的酒楼上,两道身影正俯视着下方的国葬殡队。

    “啧啧,朱吾世仗着自己被陛下钦重,端的是一副王侯架子,我的面子是一点夜不给,再看他现在的模样,呵....”

    说话的锦衣青年蓄有双须,说话之间面容阴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另一位男子则是负手而立,看向下方的眼神默然,身上除了腰间一条玉带外别无华贵的饰物,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司徒殷,朱吾世不给你面子,是因为你做人做事,太过流于表面。”

    宰相之子的司徒殷被这人教训,立刻点头称是:“殿下说的在理,臣还仰仗殿下登基之日,让这姓朱的抬头相望呢。”

    萧念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低声道:

    “登基大事岂是你可妄言,就不怕隔墙有耳,谨言慎行你且不懂?”

    司徒殷顿时语塞,不敢再继续接话,在京城的官二代中自己是风云人物,但是时至皇位更迭的关键时期,君臣的关系足以令他在萧念河面前噤若寒蝉。

    萧念河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一道熟悉身影。

    “恩?”

    他眯起了双眼,向前走了两步,扶着桅栏向下望去。

    慢慢地,那双阴郁的眸子有了光彩,虽然这道身影面遮白布,但那露出的眉眼和矫健的动作,却不会让识人无误的他看走眼。

    楼下的宋植自然是没注意到高楼之上的目光,在人群中目送朱吾世穿行而过神凰街后,他便跟着四散的人群而离去。

    国葬两日,夜市不准起,但昼市依旧,很快神凰街上的摊贩又陆续出来,那些酒楼之上的客人也都回到了座位,缅怀归缅怀,日子还得照样过。

    只是原先的高楼上,司徒殷却微张着嘴巴,看着空空的四周呢喃道:

    “发生了什么?”

    刚才还长身玉立,处变不惊的二殿下,突然间怪叫一声,迈着大步刹那间冲下了楼梯,将他一个人晾在了这里风中懵逼。

第二百二十一章 阳春白雪知我意

    另一头,神凰街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宋植正蒙着白布混杂其中,沿途寻找着心仪的小摊。

    只是经营面饰的摊贩多是日暮时分才出摊,此刻的宋植目光游走半响,却始终没有看到一位售卖此物的摊位,不禁失望的摇了摇头。

    晚间的夜市这两日都不准出,莫非自己得将这白布戴两天吗。

    “老板,一大碗水饺,加葱花不要香菜,一点点儿辣椒。”

    宋植豪气的将几个铜板拍在了早点摊的桌上,这街来都来了,不如先填饱肚子先。

    幸亏上次从朱吾世那换了些碎钱,否则单冲这碗水饺,一锭黄金递上去,老板一个早点摊赔过来都找不起这个钱。

    “好嘞!客官稍等!”

    这儿只是神凰街的一角,小小的早点摊鱼龙混杂,已经坐了不少人,大都边吃着碗里的面饺,边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有闲扯邻里八卦的,也有草民之身议论军国大事的。

    宋植环顾四周,这股市井的烟火气倒是让他有些恍惚,或许这才是适合自己的生活,如果褪去自己的身份,当一个市井小民似乎更为自在。

    但宋植很快就叹了口气,如果是刚来到这世界那会如此想倒也无妨,可经历了一些事情他比这些平民百姓更清楚,和平的景象是短暂的,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就像焱狩的死亡,看似是高高在上人物的陨落,似乎遥不可及,但若深思而下,这种人物都会身死,他们这些百姓当真能安然无恙么。

    这一切,必须得有个结果。

    “客官!您的饺子来咧!”

    “有劳!”

    正陷入沉思的宋植立刻朗声开口,刚才那些忧国忧民的劲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眼里只剩下这大碗热气腾腾的肉饺。

    宋植用木筷夹起一个锃亮的饺子,啧啧叹道:“皮薄馅多,一碗二十个,良心啊良心。”

    “啊~”

    这时宋植突然发现自己还蒙着白布呢,当下放下饺子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后将布拆下盖在头上,然后将脸往前探去,这才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哧溜哧溜、

    别看人瘦胃可不小,吃起饭来可谓风卷残云,尤其是躲着吃的更香,宋植此刻便是如此,这种滋味懂的自然懂。

    就在宋植的碗中没几个饺子时,一声温文尔雅的声音突然从他头顶上响起:

    “宋大人?”

    “恩?咳咳咳!!!”突然被叫到名字,宋植握筷的手一抖,嘴里的饺子还没下咽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但是碍于头正蒙着白布,宋植看不清来人的模样,赶忙举起手挥了挥,示意他认错人了。

    来人正是萧念河,此刻他的两位侍卫正远远站在棚外,而他一纸白扇遮掩半面,正含笑望着身前的宋植。

    虽然他贵为皇子,但是极少有人睹过他的真容,加上一身略显低调的打扮,周围的食客也只是将他当做一位俊俏的公子哥,并没引起哗动。

    “里认戳人乐!”宋植好不容易吞下了嘴中之物,就矢口否认起来,头上裹个大布都能被认出来,这人谁啊?

    萧念河呵呵一笑,见宋植不愿承认突然起了玩心,手指拎住白布轻轻一提,将宋植整个给露了出来。

    此刻的宋植嘴角正是呛的油水,周围骤然的明亮让他有些懵,接着在其他人向这边看来的瞬间,条件反射的抬袖挡住了脸,蹭的站了起来。

    只是他刚想发作,就发现了来人的身份,当下后退两步皱眉道:

    “二,二殿...”

    “嘘!!!”这回轮到萧念河慌神,赶忙示意宋植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宋植则是目露疑惑,伸手将萧念河手里的白布给扯了回来,边擦起嘴上的汤渍,边问道:“殿...萧公子怎么来这儿了?”

    萧念河会心一笑,比起司徒殷他们这些官宦子弟,眼前的宋植似乎更会随机应变,这改口自然又无所顾忌,反而让他更添一分好感。

    甚至都自动忽略了宋植从他口中拿回白布时的大力。

    “路过此地瞧见宋大人,便来问询一声,近来可好?”萧念河轻摇着白扇,举手投足间就如一般的富家公子哥。

    “在下自然是尚可,没什么特别的。”

    宋植看着已经变色的白布,随口回答道,心里则是想着这布还能用么。

    “怎的突然孤身来到西市,这神凰街以琳琅商品名满天下,宋大人应不单是来吃水饺的吧,可是有欲购之物?”

    宋植继续用衣袖遮掩着脸,思忖片刻后回答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来买面饰的。”

    萧念河一愣,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赞同点了点头道:

    “面饰么....啧,宋大人或许确实需要此物,否则宵小之徒见到你的容貌,或有非分妄想。”

    宋植抿了抿嘴,差点就忍不住斜睨起他,心想宵小之徒我倒不怕,就怕背景又大又爱舔的,说的就是你小子!

    “说到面饰,虽然吾出宫不多,但也是知道有家铺子不错,宋大人正好有此需求,不如一同前去?”

    宋植见萧念河笑脸吟吟模样,倒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道:

    “行,那就有劳二...萧公子带路了。”

    萧念河这才带着宋植走出了棚子,那在外驻足的护卫佑雷一看到宋植,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始侧身给身边新来的同伴讲起这其中的因由。

    但从这个新护卫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表情来看,恐怕佑雷口里吐出的,多是添油加醋,非常不客观科普,或者说离谱才更贴切。

    “宋大人,其实遮掩面容,并不一定要面饰的。”

    萧念河闲庭信步的走在街上,周围的百姓匆忙赶路,偶尔撞肩而过他也未曾计较,此时此刻他身上的气度随和,若不知道他的身份,恐怕没人会联想到他的来历。

    这与他平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气质全然不同,如换了一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植愿意和他攀谈两句,只要不涉及他们皇家自己内部的党争即可,等等!话说街上走一段路....应该不算参涉吧?

    “殿下的意思是?”

    街上人来人往,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轻声细语,宋植又改回了口,看着萧念河的手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错。”萧念河将手中白扇一合,笑道:“这扇亦可遮面,且能平添文气,你身为礼部员外郎,平日腰间别一把木扇也是极好。”

    说罢,他将手中木扇一递,说道:“这是前朝文豪欧阳崇老先生的五扇之一:阳春白雪,送你了。”

    听到这话宋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嘶,这白扇原本看着平平无奇,怎么听萧念河这么一说,突然就雅致起了呢?

    “不了吧,如此贵重的东西,在下受不起的。”宋植果断摇头拒绝了,有些人的东西拿再多也没事,但是有些人情还是不欠为好。

    毕竟可不想还。

    似乎早已料到宋植会拒绝,萧念河继续说道:

    “呵,欧阳崇的五扇都在我的手上,除此之外其他文人大家的墨宝更是数不胜数,区区一把阳春白雪,你拿走无妨,莫再说不要,否则就是折了我的脸面。”

    这话既出,宋植也不好再做推辞,否则显得有些过了,接过了这把白扇后宋植面露惊讶之色。

    阳春白雪入手处温良如玉,所用之木是定仙山巅的寒桃枝,经过数十年的手温软握,终成大家之感,开扇之时桃花香铺面,令人心旷皆怡。

    纵使宋植不懂这些文玩,依然能感受到此扇的珍贵不凡。

    见宋植暗暗点头的模样,萧念河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所言非虚类似的收藏确实极多,但这阳春白雪却仍是他的心头好,乃是五扇之首,在扇林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他刚开口的时候其实心底暗自懊悔,若真的送出怕自己后面会心存惋惜,但宋植愈是不要,他越发想送出去,直到现在看到宋植眼底隐藏的欢喜,他才肯定了,自己多半是不会后悔了。

    用白扇遮住脸,宋植倒是好好体会了一把文人之感,也不必再一直抬袖遮面了,这种感觉倒是更加自在,毕竟戴着面饰也容易被人用怪异的眼神看,而手持纸扇,却又装又飒。

    “到了。”

    萧念河领着宋植停在了一间雕龙刻凤的阁楼前,在神凰街上如此气派的装潢,除了那些酒楼茶肆,也就这有这间杂物铺了。

    “天宝古物...”宋植仰头念出牌匾上的大字。

    “这儿有很多稀奇玩意,面饰....多半也有吧,走,咱们进去瞧瞧。”

    说完,二人便迈步进了这间天宝古物,阁楼内空间宽敞,却没有什么客人,想必其价格也是不斐。

    也没人上前招待,二人倒是自得其乐的闲逛起来。

    宋植走到了一把兵器前,这是柄锈蚀的长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标价竟然是十两黄金。

    “这是三百多年前,当时一位雷狩所用的兵器,传闻快如闪电迅如疾风,可惜随着主人被妖物吞进了肚子,直到一百年前那头兆妖被剿灭,才从其腹中找出了此刀,可惜这刀身虽在,却已散尽当年风采。”

    宋植懵了,这种老古董居然也有的卖,居然是曾经的狩所用的兵器,难怪一把烂掉的刀还能卖这么贵,可是买回去是为了啥呢。

    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正如店名一样,这儿尽是在历史上流过浓墨重彩的武道强者和文坛宗师所留下的古物,从狩的残兵到大儒的亲笔,甚至古代皇帝的御笔都有的卖,宋植不禁啧啧称奇。

    再看向萧念河那波澜不惊的模样,宋植大概猜测到了什么,这件铺子背后的老板,恐怕只能是朝廷了,难怪萧念河说自己极少出宫,却对这里了如指掌。

    “殿下为何出宫呢?”宋植突然问道。

    萧念河一窒,笑着回答道:“平日父皇管教甚严,我等皇子皇女只有逢年过节能获准参与一趟庙会,但父皇近年来龙体有恙,也不怎么强加管束了,所以得空我便爱出来走走。”

    “最开怀的的便是去到不夜城,见识了大好山河,也...”

    宋植的注意力却突然被一物吸引,没有注意萧念河要说什么,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

    而此刻的店门外,佑雷和另一个侍卫正老神在在的伫立在屋檐下闲聊,如宋植所料的一样,这间‘天宝古物’正是朝廷的财产,里面的高手比他们还强得多,因此完全不用担多余的心。

    “老雷,你说的真的假的,这么邪乎?”新侍卫代号鬼马,也是一位准一品高手,此刻面色将信将疑。

    “骗你作甚,那日我可是亲眼所见,宋姑娘,哦不宋大人放的屁都是香的,直接将我们殿下迷得那是神魂颠倒。”

    鬼马赶紧示意他打住,转头看向四周道:

    “你背后这么议论殿下,真就不怕杀脑袋?”

    佑雷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道:“我如此忠心耿耿,殿下不至于....咦,你看那是谁!”

    佑雷小眼一眯,向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神凰街上,一道身着素服的倩影正在几位女婢的拥护下朝这边快步走来。

    虽然离得远但两位二品高手都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赶紧躲到了廊柱后,异口同声道:

    “怎么是公主?”

    “糟,公主怎么来了。”

    佑雷脸色微变,二殿下和其他皇子公主不同,因其擅自离京南下,被陛下一怒之下罚禁足一年,这次出宫可是打点了不少关系,才悄然而出,那日宫门处的太监和禁卫军都是其手下宦官和统领的差使,因此无需担心。

    唯一的变数是那日偶遇的宋大人,但是殿下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可若被公主撞见,以公主这每日叩见圣上的习惯和关不住的小碎嘴,那不是铁暴露了,以陛下对二皇子的严苛,届时恐怕殿下深宫直接坐到驾崩才能重见天日。

    就在佑雷和鬼马想着如何报信的时候,辕靖公主已经走到了天宝古物的门口,只是跺了跺脚下的泥土,便直接向里走去。

    而天宝阁楼内,萧念河正站在宋植的身后,一起仰视着墙上的一物。

    侥是见多识广的他,也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这东西...”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忐忑的萧念河

    天宝古物的高阁上层,两道身影正仰面望着墙上悬挂的一物。

    宋植眉头紧锁,自踏入这儿的第一步,耳边就能隐约听到一阵呼唤,只是每当他抬头寻找时,这声音却会消失无踪,仿若只是幻听。

    不过现在,他终于确定了是何物在指引着他。

    这是一面朦胧轻纱,通体雪白,由两根银线相勾连,无风却飘忽不定,如一盏浪花在幕墙之上舞动,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

    宋植手放在下巴上,努力回忆着什么,企图找到这股熟悉感的共鸣,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印象。

    “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最后,宋植只好看向萧念河问道。

    萧念河一时语塞,半响后轻摇了摇了头,抬手向不远处观望的一位店家伙计招了招手,这位伙计立刻小跑着上前,躬身执礼道:

    “殿下。”

    显然这儿确实是朝廷的产业,萧念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吾且问你,墙上这幅面纱是何物?”

    这伙计抬头望了眼,立刻应道:

    “殿下,这面纱是最近才到店的,听说是从北境人那里缴获而来,年代久远,怀疑是太初古国时期的遗物。”

    “太初古国的遗物?”萧念河挑了挑眉,自语道:

    “那岂非有两千年的历史?乍看之下竟焕然如新,全无岁月雕琢的痕迹,呵,是好东西。”

    宋植则是好奇的问道:“这面纱怎么卖。”

    这位伙计一愣,旋即执礼道:“禀大人,一百两黄金。”

    “一百两!?”

    宋植下巴差点惊掉了,这里的古物虽然价值都不菲,但看了一圈也没几个高于一百两黄金的物品,怎的这个面纱就如此贵重?

    萧念河见宋植被这价格给震住了,替为解释道:

    “宋大人无需见怪,此地其他物件虽然也都有各自非凡的意义,但多是废弃之物,可这面纱不同,两千年以上的历史却孑然如新,完全可以继续使用,因而百两黄金,倒也说得过去。”

    宋植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在理。

    “怎么,宋大人想要?”萧念河看出宋植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这面纱,笑着问道。

    宋植点了点头,这面纱似乎与他有一种缘分,当下直接看向萧念河问道:

    “殿下,这面纱的价格是否还能谈一谈?”

    萧念河闻言,直接示意伙计将这面纱取下,摆了摆手道:“宋大人为朝廷未来栋梁,既然开口想要,我便做主将之赠与你罢。”

    这伙计却是不识时务的问询到:“殿下,真的送吗?”

    毕竟天宝古物隶属于朝廷,其记账明细都会经由国库过目,需详细无误,一百两黄金的古物在这儿也算是重物了,二殿下倒是大方了,他们回头做账可不好交差。

    萧念河只是瞪了他一眼,道:“莫非吾之所话,在你耳中是儿戏之言?”

    “你只需说这面纱吾要去了,切莫对他人言吾今日来过此地,否则....”

    这伙计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嘴,赶紧去搬梯子取面纱了。

    宋植则是收回目光,摆了摆手道:

    “殿下不必客气,百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这面纱在下虽然想要,但必然是以钱付之店家,断没有空口吃白食的道理。”

    萧念河眉头一皱,他听这话倒是豪气的想替为付账,但他贵为皇子,根本无需这种黄白之物,身上并没有现钱。

    “殿下,不如这样,此物在下先付一半,若您信得过,来日再付另一半如何。”

    萧念河倒是有些诧异,反问道:“你有五十两黄金?”

    宋植点了点头,掏出了自己的钱袋,这让闻讯赶来的管事松了口气,五十两虽然只有半数,但起码还能交个差。

    “殿下,既然这位大人有心想要,臣倒是能写明缘由,半数赠予这位大人。”

    萧念河见管事的这么说,又见宋植掏出了自己的积蓄,只好无奈的接了过来,扔给了一旁侍立的管事。

    “宋大人客气了,这另外五十两你无需再还,来日若吾有事相求,还望宋大人能助绵薄之力。”

    宋植从伙计手里接过盛放面纱的盒子,时至此刻,从朱吾世那薅来的巨款一泄而空,还平白欠了一个人情,不过这面纱他觉得和自己或许有纠缠,应该不会后悔。

    “谢过殿下,这面纱便可当面饰用,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萧念河见宋植这便要走,赶忙出声挽留起来:“宋大人,许久未见,不如再多看两眼,何必急着走呢。”

    宋植见萧念河神态恳切,虽然确实不想久待,但想着若非这二皇子替自己还价,今日这通灵的面纱恐怕是无缘拿到,于是思忖片刻道:“殿下既然如此说,那就再看看吧。”

    说着,宋植将手中的盒子给收好,继续在这层阁楼中悠哉看了起来。

    萧念河则是跟在宋植的身后,打量着宋植的背影,沉默的同时眼神也在思量着什么。

    这时,他瞥见了不远处有一捧岸芷汀兰,模样极美,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晕,不禁停下了脚步。

    见宋植正弯腰瞅着一支古笔,没有注意自己,萧念河眼神微动,悄悄的向那捧花束走去。

    手握着兰花,纵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脸上也露出了紧张和犹豫交织的复杂神色,只是当他再次回头望...

    晨雾薄光之中的那道身影,依然附身凝视着,模样认真而优雅,楼外人声鼎沸,阁内却安安静静,这份静谧的光景如画映入了他的脑海,此生难以忘怀,晨光熹微忽明忽暗,给了他一种若不及时把握,便会稍纵即逝的焦虑感。

    轻吐了一口气,萧念河将花背在身后,眼神示意不远处的伙计和管事立刻消失,接着才向前缓缓走去。

    素靴踏着地板发出沙沙的声音,愈来愈近,他开口了:“宋植...”

    “恩?”

    宋植正看着一根奇异的毛笔出神,闻言回头望来,惊鸿一瞥却让萧念河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语,愣在了原地。

    “殿下?”宋植奇怪的问道。

    暗自吞了口唾沫,萧念河闭着眼睛轻声道:

    “宋植,世人皆以为我这位二皇子性情孤僻,对男女之情多冷视之,却不懂吾的苦楚,只有你的出现让吾有了反思,或许是萍水相逢,但吾深信缘分却不浅薄....”

    “你....可愿意成为...吾的..”

    就在他猛地睁开眼睛,准备一鼓作气说出口时,视线却突然越过宋植,注意到不远处的阁楼阶梯处,那正有几人在上楼。

    而为首之人的面容,更是让他的瞳孔微缩。

    “妹,妹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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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介绍:
绝世的天资!绝代的气质!神秘的身世…
当具备一切穿越者的条件后
宋植望着镜中自己那张闭月羞花的脸犯了难
“我想斩妖不想撒娇啊!”
群号:935309495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位斩妖师也太仙了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