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亡国序曲再现
经过了一路的跋涉以及中途的一番休整,次日晚间雪狼氏族的骑兵们终于看到了远方飘燃的篝火。
雁冰氏族的守卫们,也早早的察觉到了远处轰隆的马蹄声,有视觉敏锐的将士立刻吆喝道:
“霜狼成群...这是雪狼氏族的人!”
“最前面带路的是少主!少主回来了!”
“快,先把拒马撤一半。”
如果是部落中的兄弟回营自然是敞开大门,但雪狼氏族只能算是交好的友邦,此刻开一半已经是表示尊重和信任了。
那些队长也早早的闻讯赶来,离得近了他们也看清了危霆云身上绑着的白布,顿时脸色大变。
不是说打猎么,怎么还野战了?
这些队长自然是了解危霆云的,这位少主碍于体质,纵使实力强大也只是随军坐镇,在后方突施冷箭,此刻竟会伤成这样?
他们不禁感到有些后怕,危霆云出发前只是说打个猎所以他们都没放心上,一个二品高手去打猎能出什么事?
若少主如果就这么死在外面,他们真的没脸面对族长。
雪狼氏族的三百余骑很快来到了据点之前,他们远远的便放慢了铁蹄以回应雁冰氏族众将的敬重,眼里也对这个篷寨的规模感到惊讶。
毕竟随公主出来的雪狼猛士们仅有三百人,而危霆云此次带出来的将士,足有近千人。
刀疤脸的大队长忍不住先上前一步,一脸担心的问道:
“少主,你这是怎么弄的?”
说完他又看向危霆云身边的姜公主真身,微微躬身道:“姜公主。”
宋植在一旁撇了撇嘴,这些老油条果然也早已发现自己身份不明了,居然还和这姓危的一起哄骗与我,有意思么。
姜探雪点了点头以示回应,接着对危霆云问道:
“我的人怎么安排?”
危霆云抬手示意不用担心,接着翻身下马点了点队长中排名老末的鲁帆,吩咐道:
“老鲁,带这些雪狼氏族的弟兄们去后面安顿,马匹栓一起没事。”
七队长鲁帆立刻抱拳得令,接替了危霆云的马,蹬上后对着后面静默的雪狼氏族三百将士呼道:“汉子们,跟我来吧。”
马蹄在身后飞驰而过,危霆云走到一旁对着刀疤队长说道:“无妨,解救了一个被大妖覆灭的小部落,受了点伤。”
“少主你...你这伤的可不轻啊。”大队长上下打量一番,还是不放心。
“诶!我说没事就没事了,你可别跟我爹讲。”
危霆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个你懂得眼神便又向回走了过去,那里姜探雪和宋植也已经被他拉下了马,正等着他呢。
大队长独留原地摇了摇头,心想就算我不说你这伤的也太明显了,族长看到了恐怕不会再让你单独领军了。
此刻的篷寨中战士们听闻少主回来以及雪狼氏族抵达,都自发的涌了出来,一时间塔寨内处处都是人影。
这些将士们也不傻,看到宋植和姜探雪站在一起,从相貌一眼就认清了谁是真正的雪狼氏族公主,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不过赞叹归赞叹,倒也没人因此去诋毁宋植,毕竟那天晚上宋植的风姿可是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危霆云左顾右盼,顿时仰天长笑起来,对着姜探雪问道:
“探雪,咱们多久没喝酒了?”
姜探雪初来乍到,倒是丝毫没有怯场,双手负在身后步履悠悠,挑了挑眉道:
“恩?你想和我喝?”
危霆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指向了身后的那些雁冰氏族猛士,说道:
“是他们陪你喝,敢不敢!?”
姜探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花枝乱颤,哭笑着说道:
“你....你问我敢不敢?”
“有何不敢,来嘛。”
跟在姜探雪身后无所事事的宋植心里一惊,好家伙这么勇的吗,这酒可是烈成马了,我一个男人都不敢喝第二口,你要和他们喝?
不过宋植可不敢去劝,一不小心被如狼似虎的酒桌将士们盯上了,到时候被灌趴的就是自己惹。
“那还等什么呢。”
危霆云一拍巴掌,挥舞着手大声喊道:“都给我听好咯,雪狼氏族的姜公主说要一个人喝趴你们,都给本少主打起精神来....”
“生,篝,火!!”
听到这三个字,雁冰氏族的男人们仿佛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刻高声吆喝着开始生火了。
而且这次因为雪狼氏族来了不少人,他们特地生了两处篝火,不至于烤个火满头大汉。
宋植轻笑一声觉得有些滑稽,这感觉怎么像过年了一样。
“你笑什么,你欺骗我们氏族众将,不会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吧,今天也得给我喝!”危霆云立刻凑了上来,嘿嘿笑道。
宋植:“???”
我特么才是被你们骗过来的吧。
姜探雪则是拍了拍宋植的腰,眨了眨眼道:
“没事别怕,我会帮你挡的。”
宋植感激的点点头,转瞬又感觉有些奇怪,这,这是不是弄反了啊我翘。
很快熟悉的篝火再次燃烧了起来,不只是雁冰氏族的将士们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给这位姜公主上课,那些雪狼氏族的将士们远道而来一路疾驰,也是很久没有痛快围坐在一起畅饮了,全都异常兴奋。
就因为姜探雪喝倒雪狼十八部众一事,公主的名声是燥了,但他们这些雪狼氏族的汉子都被北境其他氏族的人冠上了中看不中喝的帽子,如今是时候证明一下子,我雪狼氏族的人可全都是海量的猛士!
宋植本来想以疲乏为由趁机溜走,但是危霆云好说歹说,加上姜探雪的挽留,宋植还是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随着二位正主坐在了一起。
“如今一见,这才是姜公主该有的气魄嘛,你看那霸气的眼眉,那胳膊上的图腾,不愧号称是我们雪原的女儿。”
“那姜公主身边的美人是谁,为何要冒充姜公主?”
“这还不懂,你说咱们少主是啥人?”
“姜公主弄到手还不罢休,还要看着锅里的!”
“对嘛!可惜姜公主还被蒙在鼓里,唉....”
这些汉子自以为他们的声音很小,其实早已被不远处的三人听在了耳朵中,一个个脸都垮了下来,危霆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严重怀疑自己的手下唯爱在女人面前黑自己。
危霆云大怒:“给我住嘴!”
姜探雪嗔怒:“你们说什么呢!”
宋植打了个哈欠:“...”
很快,无数的美酒被一扎一扎的呈了上来,那些舞娘们也开始上阵起舞了,除了雁冰氏族的女子外,其实雪狼氏族的队伍中也有女人。
她们人数仅有几人,带着些乐器正在篝火边调理,而雁冰氏族的歌女也停下了歌声,准备先让这些雪狼氏族的姐妹们先演奏。
姜探雪用胳膊顶了顶宋植,轻声笑语道:
“先别吃了,听一听我们北境的乐声,这是我最爱的曲子之一。”
宋植闻言赶忙放下手中的排骨,心中也不禁升起了好奇。
只见一个雪狼氏族的乐女琵琶轻弹,其他几个乐师的萧声辅佐下,一首凄暮悠扬,却荡气回肠的曲子飘然响起,瞬间触动了宋植的心房。
宋植身躯不自觉缓缓坐直,感到十分惊奇的同时甚至有一丝错乱的荒谬感,因为这正是文成帝偏爱的一首曲子,竟然从姜探雪手中再次响起。
“亡国之曲...扶京?”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沧海一声笑【二合一】(欠章)
扶京神曲仍旧是那么悠然恸人,但与皇宫内乐师所奏的哀伤婉转不同,此时此刻宋植能听出该曲中的追思与不甘。
某些转折处甚至琴弦大开,光是聆听宋植仿佛看到了广阔江河再现,不朽王朝统辖八方的盛况。
尤其周围将士们安静下来怔怔倾听的肃穆模样,让宋植明白这,真的不仅仅是幻觉而已。
精通乐理的宋植,抿了一口油茶稳住眼底的震惊,比起皇宫的残谱,很明显这个版本的扶京曲才是正统,决不可能仅因北境人风格豪放加以修改而已。
能写出如此摄人心魄的曲子,谱曲者究竟是何等功底。
姜探雪也听得入迷,纵使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还是对这段流逝的岁月分外着迷,此刻睁眼开来,发现了宋植正低着头,目光闪烁。
“怎么样,不比你们大渊国的丝乐差吧。”她调侃的问道。
宋植讪讪一笑,这首真正的扶京神曲一出,大渊国那些小桥流水的曲子自然是黯然失色。
“这首曲子不似人间将有,实在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宋植感慨道,倒不是特意恭维,而是由衷的感叹。
姜探雪开怀大笑,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随意的歪坐着,摇了摇手指说道:
“其实这首曲子,是我们北境人的前身,太初古国流传下来的。”
宋植其实早已从皇帝口中听过其背后的故事,但此刻也只好装作不知道,问道:“哦?愿闻其详。”
“唉...那可是一段峥嵘岁月啊,太初国统御天下,万朝膜拜英杰辈出,北拓冰海,南护中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姜探雪眼神慢慢从精彩转为黯淡,最后叹息道:
“哪是现在这大渊国能相提并论,甘心偏居一偶,却连国土都守护的勉为其难...”
姜探雪如此踩一捧一,倒是让宋植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
“太初古国如此强盛,为何会第一个灭亡呢。”
这话一出,姜探雪面色一变,正准备开口却陷入了犹豫,最后不满的说道:
“这是七大氏族族长才知道的秘史,你们大渊人无权知道。”
宋植看出姜探雪知道些密辛,但是她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再问,而且姜探雪貌似因为这个问题有点儿生气了。
姜探雪闭上眼缓了会,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略微失态,抚了抚额头后此曲也接近了尾声,但这也正是最慷慨激昂的时候,仿佛昭示着寂灭之后将是绚烂的新生。
而姜探雪,突然拎起一壶酒在手中轻摇,开口吟唱道:
“雪巅长云观日落,”
“月牙泉畔心萧瑟。”
“忆古思今皆蹉跎...”
“浊酒一壶才逍遥!”
一诗作罢,扶京曲子也尘埃落定,部落的战士们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吆喝声,更是有人直接上前敬起了酒。
姜探雪也没有拒绝,爽朗一笑如男子一般豪爽起身,与之相碰对饮,一口将浊烈的酥雪酒给闷掉,甚至还倒碗为证,尽显洒脱。
宋植也被这股气质给折服,再看向自己案几上巍然不动的酒碗,只剩苦笑。
没想到这姜公主武力高强,身姿面容这么姣好也就罢了,作起诗来也不含糊,简直和我有的一比了。
这诗...恩,确实很符合她的个性,即便是哀曲,也透露出洒脱不羁的味道。
和宋植一样的还有一人,正是受了伤枯坐一旁的危霆云。
内伤在身的他不宜饮这种烈酒,此刻只好口中凑着热闹吆喝着,不停的给姜探雪的酒碗斟酒。
而姜探雪也不负其酒圣的威名,仿佛不倒翁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和那些雁冰氏族的汉子碰杯,脸颊虽然微红但是能看出还远没有醉意。
只是那些雪狼氏族的将士们坐不住了,这么多人一起上,这不是欺负我们公主吗?
“兄弟,俺雪狼氏族阿彪,俺陪你喝!”
“别啊,我要和你们公主喝!”
“这话就没意思了,我看你是不敢接我们的酒,啧啧,雁冰氏族的男人就这点酒品吗。”
“放屁,谁不知道你们雪狼男人的酒量豆丁大,喝喝喝!”
随着一阵喜气的叫骂声,雪狼氏族和雁冰氏族的将士们反倒刚了起来,互相举着酒缸狂饮,场面滑稽又壮观。
姜探雪悄悄打了个嗝,摸了摸发热的脸颊甩了甩头,二品境界的她没有主动去排除酒精,如此做了那可是酒品大失的举动。
因为喝酒太快太猛,雪狼氏族人少的劣势一下就出来了,转眼便趴了一片,众人目光又重新转向了姜探雪。
有雁冰氏族的队长打趣道:
“姜公主,要是不想让你的将士们躺在帐篷外过夜,不如给大伙来段您成名的枪舞吧,都等好久了。”
闷头朵颐的宋植也抬起了头,上次就有人起哄让自己舞枪弄棒的,没想到这次正主来了,也逃不脱。
姜探雪捋了捋马尾,爽快的点了点头,一句废话不说张手就拿出长戈走向了场中。
曾经的她确实是使得一手好枪法,只是后来换成了这把兵器,但是枪戈殊途同归,只不过是加了个划拉的攻势,对她来说并无二致。
“想看?那就给你们看看!”
姜探雪将手中的酒碗猛地一摔,伴着这声脆响,长戈在她的手中急速旋转如幻影,接着姜探雪一步探出,在空中翻身挥戈,平地掀起一阵狂风。
接着她双手握杆,银戈划出的残影如一面盾牌,随着她脚步的移动发出猎猎风声,这是死亡的钟声,也是极致的美。
每一个枪花都是来去如风,而她的脚步更是变幻莫测,宋植看的眼睛都直了,姜探雪年龄才二十出头,这...这是什么武技。
须知剑法虽复杂多变,但是剑毕竟是轻灵之兵,若有剑感上手掌握,练习剑法都是事倍功半。
但是枪戈这种长兵全然不同,这种节奏感需要一生去掌握分寸,远近的差错动辄便是转优为劣,所以这世道能或者走到巅峰的枪戈大师尤为稀少。
但同样,这些人的实力都是深不可测。
以如今的裂狩为例,他的步伐号称缥缈无踪,出手便是疾风骤雨转瞬分生死,一杆雪枪利于不败之地,敌人倒下的地方血迹如斑驳的梅花,因此有踏雪寻梅的美誉。
宋植看着姜探雪此刻的枪舞,竟然联想到了裂狩的传说,可想而知这枪舞有多令人震撼,根本不是用来观赏的,而是用来膜拜的。
这些雁冰氏族的汉子们也不起哄了,面面相觑都老实了些,甚至开始理解起自家少主为什么就是比不过这姜公主。
就这风采,同境界谁上行啊?
危霆云也是赶紧抿抿茶压惊,和宋植相视一眼后摸了摸脑壳,满口的骚话都说不出口了。
姜探雪舞完枪技,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想来酒精终是上来了。
她颤颤巍巍的走回了原位,一屁股坐在了宋植的身边,头枕在了宋植的肩膀上。
宋植感受到姜探雪轻微的喘息声,偏头看到她轻皱的眉头,知道她这是在抵抗醉意,还不想睡过去呢。
离得这么近,宋植突然想到了刚才来时的想法,当时在马背上不太好说,现在可正是个好机会。
“公主,公主。”
宋植轻轻拍了拍姜探雪的脸蛋,这可把危霆云给吓坏了,忙握住宋植的手腕说道:“姑奶奶,可别这么拍她的脸,出人命的。”
宋植一愣,但是危霆云脸上的表情不像骗人,一看就是亲身经历过。
结果下一秒危霆云的手就被姜探雪打飞了,她顺势接过宋植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手掌和发红微烫的脸颊相得益彰,让姜探雪忍不住拿头蹭了蹭宋植的肩膀,闭着眼发出了舒服的闷哼。
危霆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仿佛跟见了鬼一样指着姜探雪:“这...这...这”
他想说的是,这小女儿姿态是姜探雪这个怪女人会做出来的吗。
宋植则是得意的一笑,你搞不定的女人却对咱这么好,这就是人格魅力学着点好不好。
看着危霆云长吁短叹的模样,宋植感到一丝开心,转而心中又生出疑惑,我为什么会开心呢?
莫非...我开始把他们当朋友了?
宋植自嘲一笑,在姜探雪耳边低语道:“公主,其实你的木之赋,我见人用过。”
姜探雪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旋即陡然睁大了那双好看的狐狸眼,身子也跟着微微抬起了一些,诧异道:
“你刚才说什么?”
宋植重复道:“在下见过和你一样身怀木之赋的人,那是一位老前辈。”
姜探雪将信将疑,问道:“然后呢。”
“那位前辈的木之赋带给了他超强的自愈能力,以及替他人治疗的术式。”
宋植的话如惊雷在姜探雪耳边乍响,惹得姜探雪赶紧保住了他的双臂,神色激动:“术式?他可是习得了功法?”
这么多年来姜探雪主要依靠着过人的战斗本能,炉火纯青的武术招式来纵横雪原,即便她对木之赋苦苦钻研,但在这片白色的大地上也很少能帮的上忙。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前人的术式打底,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
“有的,这本功法叫春之诀,里面详细记载了木之赋的所有术式。”宋植没有隐瞒,表情十分认真。
姜探雪和宋植对视片刻,却突然松开了双手,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宋植笑了,抬头看向灿烂的星河,感慨道:
“或许是缘分吧,既然我从那位前辈处得到这本秘籍,总有一天是要交给他的传人的,况且....”
宋植指了指偷听的危霆云,说道:
“公主你学会以后,不就能治疗这家伙了么。”
危霆云本来欣慰又欣喜,但转眼就黑下了脸,不满的咕嚷道:“什么叫这家伙,你可是答应满足我愿望的,真是让本少主心痛。”
宋植懒得理他的贫嘴,做这些其实也是为危霆云着想了,若之后姜探雪和危霆云常在一起,木之赋的治疗效果倒是能让危霆云少去很多危机。
如果这家伙哪天不明不白的死了,宋植觉得自己也会感到遗憾的。
从怀中掏出那本古朴褶皱的残书,宋植捋平后递交到姜探雪的手上,心中暗道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姜探雪双手接过,只是看了第一面便深受触动,旋即将书给合上,神色复杂的看向宋植:
“...我会带你寻到雪墓谷的。”
宋植举起酒杯以示颔首,二人酒碗轻砰,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危霆云还想凑过来一起看,却被姜探雪无情的抵住脸按到了一边,先将怀里的书给当宝贝一样收了起来,警告道:
“以后不准在我面前三句不离结婚生子,也不准烦宋植,不然我学会以后不给你治了。”
危霆云摊开双掌一脸委屈:“我的姜姐啊,我这都还一句话没说呢,怎么就威胁起来了,你危弟我难啊。”
姜探雪冷哼一声,无情的转过了头。
危霆云嘴巴没处放,只好又看向宋植,此刻的宋植正沉浸在酥雪酒的后劲中,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哎哟,我装什么啊非要来一口....”宋植伸着舌头,这酒可比白酒辣多了。
危霆云凑上前去,鼓噪道:
“小宋啊,上次你不是弹琴弹得极好嘛,这次姜公主本尊在这,你不表演一下?”
宋植刚想拒绝,身旁姜探雪却眼神发光,立马拉着宋植的手兴奋的问道:
“哎呀,你还会弹琴呢,我想听我想听。”
危霆云嘿嘿一笑,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姜探雪肯定会添把柴火的。
宋植摸了摸后脑勺,那高束的马尾随着姜探雪的出现,早已被他给卸了下来,现在满头青丝浦洒在肩,暖暖火光下如一朵灼热的青莲。
“可是公主,你不是不爱听我们大渊国的乐声吗。”
姜探雪一愣,轻轻摇头道笑道:“没事,只要是你奏的,我们都爱听。”
宋植看着姜探雪眼中单纯的憧憬,以及危霆云坏坏的憨笑,虽然不喜抛头露面,但此刻也只好无奈的答应下来:
“那好吧。”
点了点头,宋植却没有像上次一样请人搬来乐器,而是主动走向那些奏乐的女子们。
宋植的步伐清缓,却带动了场上每一个人的目光,只因那绝世无双的容颜和飘逸的柔顺长发,羊脂凝玉般的肌肤,散发着迷人的微光。
略一思忖后,考虑到此地都是北境的猛士,而姜探雪也是性情中人,宋植最终还是放弃了大渊国的丝乐,脑海里闪过一首再适合不过的前世侠曲。
宋植俯身在几位歌女身边交流了一番,接着用萧示范了两遍,这些歌女顿时心领神会。
宋植这才坐了下来,身前摆着的还是上次那面古筝,只是这次的宋植,心境大不一样了。
雁冰氏族的将士们不禁欢呼起来,这个大渊美女的歌声如籁他们可是见识过,此刻看到宋植再次抚琴顿时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
雪狼氏族的将士们则是一脸懵,不知道这些人在叫唤什么。
姜探雪和危霆云则是席地而坐,面含微笑的望向场中的宋植。
只见宋植袖袍翻飞,纤手急速扣动琴弦发出袅袅颤音,他接着酒劲仰面望着这雪国夜色,突然对这股苍茫辽阔有了体悟,自己此刻所处的,不就是歌中的世界么。
只见宋植嘴角泛着笑,身躯也随之轻晃起来,张口唱到: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
宋植眼里情绪万千,一股属于他的豪侠快意由内而外散发,在场的众人更是不自觉的跟着哼了起来,再次看向场中的女子,似乎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温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输给姜公主的洒脱,这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同样令他们着迷。
那长发随着脑袋晃动而飞舞,在夜里划出羁荡的弧度,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此刻的宋植形象如一个退隐江湖的女魔头,正在追忆辉煌坎坷的前世今生。
姜探雪眼眸看到入神,朱唇微张,身体也不禁跟着宋植轻晃起来,仿佛身处一片自在无比的浪潮之中,但这种无根无萍的感觉,却让她难以自拔。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这一晚,宋植不知又喝了几碗酒,他只记得那晚他和众多将士一起醉倒在了篝火边,而身边躺着的,就是未来历史上留下浓墨重笔的两位北境豪杰。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光阴流转弹指间
与此同时,遥远的大渊国西北。
嘎吱、
浓烟散尽,荒芜的枯土之上,一只银白长靴踏在了龟裂的大地。
这是位银发如瀑,身着罗纹红白锦袍的修长女子,她的双眸狭长清冷,目光平静如水的看着眼前破败的光景,双手负于身后仿佛遗世独立的仙子。
乍一看去,竟和宋植有几分相似的气质,只不过她多了几分历经人事后的成熟,以及一抹绝色难掩的霸气。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还侍立着一位高大健硕的青年男子,此人面向粗犷但也穿着得体的锦罗长袍,有一种文质彬彬的违和感。
那股无处安放的躁动力量,似乎就要刺破他紧绷的衣裳。
不过强大如他,此刻也是面露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景象不断摇头,长嘶了一口凉气才犹犹豫豫的问道:
“师父,这就是狩级的战斗?”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片熔岩地狱般的景象,方圆百里的大地都化作了黑土,各处都是岩浆翻涌过的焦痕,一条条纵横的裂缝四分五裂,甚至直到现在还有火焰在向外喷薄而出。
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一片浩瀚绿洲。
是号称青天白夜,永不坠落的日月神族盘踞之地。
神秘女子没有说话,而是开始迈步向着这片彻底毁灭的大地走去,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跨过光阴,眨眼便消失在了灰土深处。
这名男子赶紧追了上去,仅是一蹬地便高高跃出百尺,如一头人形猛虎般。
乌云遮蔽太阳短暂的刹那,女子的身影也鬼魅般出现在废土中心的一处土坡上,她似有所感,缓缓半蹲下来,修长的五指轻轻拨开一层烟灰,露出这埋藏之下的东西。
这是一把灼热的黑刀,墨黑中泛着暗红的光泽,一道金色的细纹从刀尖沿着刀口一直贯穿到尾柄,蜿蜒成一个烫金的“殺”字。
纵使战斗已过,其刀身依然散发着灼热的真气,可见这场战斗的猛烈程度。
女子沉默了,半蹲着重新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已过,刺目的冬阳再次照耀而下让她眯起了眼。
她的徒弟也赶到了,一眼便看到女子面前的黑刀,不禁怅然道:
“是徒儿愚钝,否则师父也不会跟着徒儿修行数载,日月神族也不至于遭此劫难...”
说完,他看了看盲目疮痍的四周,沉声道:
“可究竟是何方妖物,竟然在覆灭日月神族后,还有余力与焱狩交战,看这样子,焱狩大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女子一手握住焱墓缓缓起身,这把火刀在她的手中渐渐平息,她仍然一言不发,银色的细眉微颦,似乎被身后徒儿的话给触动到了。
接着,她的两根手指并列,慢慢拂去刀身的灰尘,眼睛闭紧的同时嘴里念叨着咒语,最后猛地睁开双眸,将刀指向了天空:
“现!”
随着她的轻叱,二人周遭的光阴变换,大地急速的愈合归拢,喷薄的地火缩回地心,炽热消散烟尘骤降,但是随之升起的,是一丝一缕,无处不在的灰色妖雾。
健硕男子站的笔直,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非常敬畏,这种光阴回溯的手段,普天之下只有师父一人能做到。
女子将黑刀缓缓放下,周围的景物已经回到了大战之前的状态,这也是她能追溯的最远时间了。
光阴流转弹指间,浮生若梦惑思迁;银刀似水斩流年,梦中杀人杳无言。
她,就是十狩之一,号称最神秘的阴狩:
宋栩栩。
莫问由来,就连这个名字,世上也无几人得知,她是独行天下的一朵荆棘银杏花,无拘无束随心而动。
至于她为什么突然收徒,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很显然,她这个徒儿的天赋堪称古今绝伦,有着大渊之龙的称谓,被钦天监誉为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狩的存在。
少尊:霍渊龙。
宋栩栩转头看向一个方向,那里正有什么东西急速冲来,迅如惊雷。
师徒二人俱是沉默无言,此刻的他们只是看客,在目睹焱墓所留下的光影片段。
“嗷!”
随着一声巨响,一条如小山一般庞大的蛟龙从灰雾中窜行而出,它浑身布满铁甲般的逆鳞,头上已经生出了两条鹿角,有化龙的潜质。
这是一头名副其实的强大妖王,或可称为王中之王。
但此刻这头不可一世的强大蛟龙王,眼神里却只有惊惧之色,下一秒便由内而外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每一片鳞片的缝隙都在向外喷射金红色的火焰。
随着最后一声嘶鸣,这头妖王彻底化为了灰烬,连价值连城,号称万劫不朽的龙骨都不剩半根。
很快灰雾中一道红色的光影急速折返闪烁,最后停在了蛟龙死绝的地方,他橘红色的长发飘扬不止,身上的金红羽织散发出流光,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长刀,杀气凛然。
“这就是焱狩朱彻?好生霸气。”
霍渊龙双手抱胸,虽然知道这只是幻象,但还是完全不吝啬眼中的赞叹。
朱彻瞥了眼地上的妖灰,转头看向高处的一座山峰,喊道:
“可有发现?”
宋栩栩和霍渊龙跟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附近一座高山上,还有另一道身影矗立。
那是一个八臂阎罗的红色虚影,每一条手臂都缠绕着明王铁环,血修罗怒目四方,威势骇人,虚影之中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长发披散双眼赤红,对着朱彻点了点头:
“那妖物被霸狩临死之前击伤了,这段时间却不肯退去,派出这么多妖王来送死拖住我等脚步,朱兄,恐怕有诈啊。”
朱彻收起黑刀,眉宇之间也露出了愁虑。
他怎能不知这妖物覆灭完日月神族,不见好就收,非要等到其他狩赶来是另有目的。
但是来此地这么久,灭杀了众多妖王和不计其数的大妖后,他越发笃定这头妖物和杀死上代焱狩的妖物必有关联,但那头妖物....这才过了多久便又能兴风作浪了?
上方的男人正是瞳狩江无愧,他的血修罗虚影轻轻一跃跳下山峰,散去修罗虚影后站到了朱彻的身边,试探性的问道:
“朱兄,日月神族可不只有霸狩一人,他们族中那么多高手尽数覆灭,你觉得这妖物是什么来历,兆序前三?”
朱彻没有回答,但他自然能听懂江无愧话中的意思,目前排名兆一的大妖一定在无寂岭,兆二的大妖在北境沉眠了数百年了,兆三的大妖?它不可能有这个实力。
言下之意虽然荒谬,但恐怕这背后,有妖圣显踪的迹象。
东神族和日月神族很像,此刻的江无愧难免有些兔死狐悲,若真相真的如此,他内心并不想以身犯险,毕竟东神族超然世外,朝廷并不能约束住他。
朱彻却摇了摇头,叹道:
“江族长,晚了。”
“什么晚了?”江无愧有些疑惑。
“要走,现在太晚了,此地已经没有大妖可杀了,你还不明白么?”
朱彻说话间缓缓抽出了焱墓,金色的瞳孔再次跳起了炽热的火焰。
“你说的没错,不管这是头什么妖,日月神族都让它收到了重创,但是它散发妖雾蒙蔽天机,带来了这么多妖王替它护法,迟迟不走为的是什么?”
江无愧心中了然,脸色惊疑不定。
“是的,它就是要等伤势止住,将我等全部杀光。”
朱彻双手持刀对着灰雾深处,目光逐渐沉凝,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
“现在,它的伤,好了。”
焱狩话音刚落,灰雾中也终于响起了邪恶的怪笑,一道遮天蔽日的虚影缓缓浮现,毁灭与腐败的压迫感铺面而来。
即便是幻境之外旁观的师徒二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压力,更别说当时面对此妖的两位狩。
霍渊龙瞳孔微缩下意识倒退半步,就连宋栩栩古井不波的面容都发生了变化,因为这头妖物她曾经与之交手过。
“这是....”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半圣太岁
灰雾中仿佛有一座山峦在移动,伴随着邪恶沙哑的低语,这只妖魔终于露出了原形。
它的模样似一头站立的鳄鱼,身上结满了形如藤壶的鳞甲,正在不断向外喷薄着浓灰色的气体,那长长的鳄吻勾起人性化残忍的笑容,样貌丑陋而可怖。
随着它真身从灰雾中浮现,渐渐地从百丈高化为二人高,但那股妖气更加凝实厚重,简直让人喘不过气,会不禁生出畏惧和无力感。
“是它!?”
瞳狩江无愧大惊失色,顿时如临大敌,下意识看向朱彻:
“它不是二十五年前就被‘天’给废了么,侥幸逃脱后又被霸狩兄妹断了妖途,怎会是...太岁?”
朱彻沉默不言,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握紧手中黑刀,紧盯着远处的妖魔。
他的战意盎然。
霍渊龙环抱双手在胸前,打量着幻象中的那只大妖,这股妖气蔓延三千里,究竟是什么妖物如此霸道?
“师父,这妖物是什么来历?”
宋栩栩此刻也是紧盯着这头丑鳄,银色的柳眉倒竖,难得的露出了恼怒的神色。
听到徒儿发问,她平复心情解释道:
“此妖名为太岁,往前两百年都是稳坐兆一的绝凶妖物,纵横无忌天理难容,自封为第五妖圣,死在它手里的狩...不下于双手之数。”
霍渊龙一惊,但旋即疑惑起来:“可是兆一的妖物不是在无寂岭么,龙狩对付的那个是?”
宋栩栩摇了摇头:
“太岁在二十五年前就被抽掉了妖筋,多年前我和兄长还特地追杀过它,可惜却让它使计给逃了,没想到当时快跌破妖王境的它,竟然还能....若是为师当年更强一些,或许....”
宋栩栩不愿再说下去,她怎么也没想到,覆灭自己一族的妖物,竟然就是当年自己亲手追杀过的落水狗。
可是...就算它在最巅峰的时候,也无法一妖独斗日月神族才对啊。
霍渊龙也不敢此刻去安慰献殷勤,好奇的问道:“这只叫太岁的妖物为非作歹了两百年,怎么就突然栽了呢。”
宋栩栩收拾好心情,脸色又恢复了清冷,淡淡的说道:
“因为它触怒了‘天’。”
话音刚落,场中遥遥对峙的双方也有了动静,竟然是曾经的第一凶兆率先开口,那对獠牙密布的嘴巴开合间,居然口吐人言。
“桀桀桀,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耐心,竟然真的在这寻了本座这么久...”
它的嗓音如干戈裂帛一样刺耳,那双蛇眼内薄膜翻动,充满着嘲笑的意味。
两位狩都没有说话,焱狩朱彻浑身的动脉静脉俱化作了金色的线,如火焰一般蜿蜒流动,浑身气势节节拔高,仿佛远远没有尽头。
瞳狩江无愧则是再次使出其大成修罗眼,无可匹敌的八臂血修罗被它召唤而出,如一头远古神魔般摄人。
大妖太岁的鳄尾猛地向地上一砸,整个大地仿佛遭到了巨人的践踏般颤动,以示回应。
它抬起一根爪子点了点朱彻,咯咯笑道:
“本座看你有些眼熟,曾经被我杀的有个红头发的家伙,他是你什么人。”
朱彻鼻尖跳动抽搐,早已成为镇国公的他,无论是武道还是身份都做到了人臣的极致,若问人世间有什么事情还能触动到他。
那只有家人的生死。
“太岁,二十五年前你没有被灭杀干净,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让本王亲手杀了你。”
朱彻举起了黑刀焱墓,蓬松的长发飘荡间,无尽炽热的火环由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将周围的灰雾给冲的溃散开来。
太岁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如人一般捧腹起来,嘲讽道:
“当年那家伙说说也就算了,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它伸出血舌舔了舔嘴唇,嘶哑的低语道:“你们是不是都想知道,为何本座能重回巅峰,还要特地等你们来找我?”
朱彻正准备动手,听闻此言暂时停下了脚步,他想先听完这头妖物自述。
太岁这头妖物与其他妖物不同,不仅有着比人更狡猾的智慧,并且自恃强大喜欢在杀人前攀谈,甚至放人逃走后再进行追杀,进行折磨的游戏。
见朱彻暂时按兵不动,太岁突然摊开了双臂,震声说道:
“自然是因为本座的无情冷血,让你们人类学会了什么叫敬畏和恐惧,这一切都被古祖大人看在了眼里,所以....它给了我一个机会。”
太岁瞪大了一边的蛇眼,轻轻说道:
“一个替代碧霄吞月狐,成为妖圣的机会。”
朱彻面色一凝,和江无愧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中都露出了郑重。
太岁继续说道:“为此,古祖大人不惜赐予了我它的精血,这些血让本座焕发新生,比当年还要更强,神说....神说只要我能一年内杀死两位人类的狩,就不收回我体内的神血,而是将我真正推上圣坛,成为新一代妖圣!”
“妖圣!太岁!”
太岁的语气歇斯底里,仰天狂笑全然不把身前两位人族强者放在眼里。
“所以你们清楚了吧,本座是不可能让你们走脱的。”
太岁过了很久终于停下了张狂的笑,冰冷的眼神骤然望向前方,冷漠的开口道。
朱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手中的黑刀再次举起,遥遥对着这头臭名昭著的邪恶妖魔,回呛道:
“巧了,这也是本王想说的。”
瞳狩江无愧见朱彻如此英勇,到嘴的劝逃此刻也说不出口了,想了想两位狩级强者联手对敌,焱狩更是修为高深,即便这头太岁是上一代最强兆妖,也是有一战之力才对。
当下他也摆好了架势,血气不断加持着他的瞳孔,身边的修罗虚影更加凝实,随时准备给敌人带来毁灭般的打击。
太岁看了眼江无愧,它的眼底却充满着不屑。
“区区罪血后裔,也敢妄想与体内流淌神血的本座对战,不自量力!”
说完,它张口喷出一滩清澈的液体,这液体似水却流淌着七彩的光芒,向着血修罗虚影而去。
江无愧并没有选择闪躲,修罗瞳是东神族最强秘术,尤其他的修罗瞳早已参至化境,凝实的八臂阎罗万法不侵,刀枪不入,即便这‘水’能腐金蚀铁,他也无惧。
啪、
这摊似水非水的不明液体击打在威严庄重的血修罗上,立刻飘起了浓浓的黑烟,但却不是水在蒸发,而是血修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斑驳黑化。
“唔...呃!”
江无愧立刻散去血修罗,但是为时已晚,他的每一寸肌肤,甚至眼眶里,都在飘散着黑色的魔气,让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诅咒...诅咒为什么会!”
江无愧意识开始模糊,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东神族逃不脱的诅咒发作了,但是他明明还有时间....这水,这水究竟是何物!?
明白自己无力再战的江无愧立刻拉住朱彻的肩膀,急促的说道:
“朱王,我身上的诅咒被这妖物引动了,我看还是让我最后开启瞳术,我们二人遁走吧。”
朱彻也看出江无愧的状态不对,这浑身散发的黑色魔气简直比太岁身上的还要邪恶,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它不会让我们安然离开的,本王掩护你,你快走吧。”
江无愧心中也明白二人一起遁走是不可能的,当下一咬牙道:“那我便先走了,继续留在此地恐怕到时还得劳烦朱王砍下我的脑袋才行。”
朱彻微微点头没有多言,转而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太岁。
太岁目送着江无愧消失在一阵漩涡之中,却并没有去追击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的看向朱彻。
“现在只有你我了,你不怕么?”
朱彻用行动回应了他,只见他手中黑刀猛地插入地面,一股热浪将大地化作泥土海啸,无数的碎岩迸发开来席卷四方,如火山喷发,浆山火海焚尽了方圆百里的妖气。
接着他重新拔出焱墓,这把火之刃化为了纯红色,一挥一动间能融化世间一切。
“炼狱:天回墓!”
朱彻全身金线蔓延,这是燃烧灵魂的领域技,此地他就是太上神焱的化身,一招一式的威能如毁天灭地的开天斧,无妖可以幸免。
“杀!”
太岁看着焱狩杀来,仰天怒吼一声,身躯继续缩小以避免斩击,眼底那抹轻视也当然无存。
就冲这个领域的规模,眼前这家伙,比当年杀的那个用火的狩要更强,太岁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狮子搏兔的道理。
任何一位人类的狩,无论强弱都会让它留下伤疤去治愈,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堪称它近百年来见识过的第二强者。
过了这一关,它,就是下一个妖圣。
咔!
就在霍渊龙屏气凝神,准备看这场旷世大战的时候,随着一阵清风吹过,这些幻境如梦支离破碎,周遭又恢复了清明和寂静。
“师父....”霍渊龙有些不解,时间回溯的时间分明还有才对。
宋栩栩却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黑刀,过了半响才轻声开口,不知道是说给徒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既然知道结果,就不要去知道过程了。”
霍渊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师父说的话就是圣旨,他只用听着就好。
宋栩栩突然将黑刀焱墓丢给了身后的霍渊龙,重新闭上了眼睛道:
“渊龙,为师听说朱彻有个儿子,你我就此暂别,你去将这把刀交于他之手。”
霍渊龙接过刀,眼睛却没离开过宋栩栩的背影,追问道:
“那师父你去哪?”
宋栩栩沉默片刻后,轻声开口:“为师去找一些人,这次由我来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师徒二人一时无言,过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一人先行离开。
霍渊龙突然双膝下跪,他意识到师父可能是要和自己就此别过了,眼含泪花道:
“三年,只需要三年,渊龙便可替师父战天下,无论是这太岁还是其他什么妖,我定然一并捉拿之,只求....只求师父不要如焱狩一般陨落。”
宋栩栩叹了口气,慢慢转身走向霍渊龙,她的面孔中透露着一丝欣慰,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头上。
“傻孩子,世人都说为师心无大道,空有狩名却敝帚自珍,但是其实为师比谁都明白,命,是人世间最可贵的事。”
“为师不会轻易陨落的,强如我的兄长,焱狩等都不是其敌手,这头妖物需要的是朝廷高手倾巢而出,否则必会酿成大的祸端....”
说到这,宋栩栩蹲了下来,和霍渊龙四目相对,笑道:
“所以,你也不要死啊,渊龙。”
霍渊龙使劲的点点头,得到师父关怀的他鼻尖一酸,竟然留下了几滴热泪,当下感觉到在师父面前出丑的他赶忙抬袖擦去。
再一睁眼,眼前的师父却已经随着乌云的阴影消失无踪,但耳边依然回响着那道轻声:
“不要死啊,渊龙。”
霍渊龙重新站了起来,将黑刀扎进了裤腰中,面色恢复了冷峻。
他望向了京城的方向,一步迈出如龙虎腾出,眨眼便化作残影离开了这片充满故事的废土。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妖神的踪迹
“啊呀呀!!”
“你俩放过我吧,我不治了,真不治了!”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篷寨中回荡,发声的正是雁冰少主危霆云,他刚跑几步远便被一根藤蔓绊到,无情的向回拖拽而去。
附近的部落将士们只是往这看了一眼,便又各忙各的去了。
姜探雪双手环胸,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嘴里还是嗔怒道:
“尝试术法难免有失误,你叫那么大声干嘛啦。”
宋植则是在站一旁捂着脸没眼看,这危少主的伤口居然发出了嫩芽,看着就像个树人,也难怪会吓得到处乱窜。
这几日自从姜探雪拿到春之诀后,便日夜钻研其中目前能用的木系法术,而受伤的危霆云自然是充当了这个小白鼠,从他惊恐的表情可以看出姜探雪短时间内想掌握治愈术,还是比较困难的。
帮忙揪除了危霆云伤口处的绿芽,宋植抬头提议道:
“公主,危少主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我看不如等下次的机会吧。”
危霆云感激的看了眼宋植,因为姜探雪可不管他的想法,但却对宋植青睐有加,宋植这么说了自己应该可以免于遭罪了。
姜探雪闻声果然点了点头,看了眼趴在地上装死的危霆云,随口道:
“哼,不想治就别治了,丢不丢人快点起来。”
“好嘞!”危霆云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体虽未恢复如初,但也已好了大半,起码不会再平白无故流血了。
姜探雪打量了一下危霆云,自己的术式虽然还未能有效控制,但也起到了一定的愈伤效果,下一步就是用在自己身上。
她听宋植说起,木式强大的地方或许不是操控植物,而是因此获得超强的自愈能力,就像当初的老道士的身躯就坚韧无比,连朱吾世的焱墓都砍不进去。
虽然当时的朱吾世是以化神境的实力与二品人傀大战,能斗到那个地步已经十分出色了。
姜探雪看了看天色,连绵几日的暴雪终于在今晨散去了,天空再次回复了晴朗,青金色的太阳高照万里无云,接下来一段时日应该都不会有恶劣的风雪天。
“走吧,就今日了。”
姜探雪突然开口,转身对着危霆云说道。
危霆云明白了姜探雪的意思,看向雪地略微思忖后点了点头:
“恩,后方的小氏族愿意走的早已出发,不愿走的只能留下他们自生自灭了。”
宋植这时凑过来,向两人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姜探雪嘴角一笑,耐心的解释道:
“我们准备即刻向东行,去那定仙山处与我北境的本部族汇合,宋植你随我们一同去吧。”
宋植微微一愣,心中自然是不愿意去的,试探性的问道:“那...雪墓谷?”
“你不用担心。”姜探雪知道他心中的顾虑,接着说道:
“我之前说过,雪墓谷主动去寻是绝对找不到的,但你只要跟在我的身边,就一定有机会得见。”
她的声音平稳却让人发自内心的信服,宋植想了想没有继续说什么,既然姜探雪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先跟着。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有把握自己如果中途决定离开,他们多半是不会阻拦自己的。
在做下了即刻东迁的决定后,据点内顿时忙成了一片。
成群的奔雪兽从打开的围栏中被牵出,那些厚重的帐篷因为太占储物空间,被简单的挂在它们厚实的肩膀一侧,伴随着起伏的吆喝声,短短一个时辰偌大的篷寨便被清整完毕。
雁冰雪狼氏族的战士们分成一长一短两个队伍并行,他们身后则是其他氏族被救下的难民,拥挤在为数不多的奔雪兽背上随行。
这些人多是失去了家乡的流民,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的迷茫。
姜探雪乘坐在一匹体格堪比奔雪兽的霜狼肩上,在队伍最前方缓缓领路,看起来优雅又狂放,潇洒且自然。
她的目光悄然瞥向斜后方紧跟的宋植,眼底露出一抹忧虑。
“那个人说过,我现在没有资格再去...”
她又摸了摸胸口的吊坠,自言自语道:
“可就算要去,又要去哪里找寻能威胁到我的妖物呢。”
两个部落在此的将士愈千名修行者,二品高手加起来过双手之数,就算是两头妖王联袂来袭面对这么多修士,都不一定能威胁到自己。
想到这,姜探雪轻叹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一抹惆怅。
就在浩浩汤汤的氏族兵马在雪原上渐行渐远时,他们刚刚途径的一处雪峰上,正有一道黑袍加身的身影在默默的俯视。
这人带着一个怪异的猛兽面饰,手中提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空洞的视线随着为首一骑缓缓移动。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身材高瘦的人,他穿着京都妖狩司的官服,手握白色的刀柄,面色僵硬站的笔直。
提灯人收回目光,晃了晃脖子后转头看向身后已经堕落无神的孟鹤,埋怨道:
“可没人告诉我,这女人手底下有这么多人啊....这要我怎么下手?”
他的声音非常年轻,语气中非常无奈。
孟鹤自然是没有回话,有这盏油灯在,他的思绪已经完全被抹除了,整个人只剩下战斗的本能。
提灯人自然也没指望孟鹤回话,面前这个斩妖师是他意外的收获,一个二品又听话的人傀,可比那些播撒的种子见效快多了。
提灯人蹲了下来,他的实力并不高强,若没有油灯带来的便利,任何一个二品都能轻易置他于死地,但灭杀这个女子,可不是他心血来潮想来报复,而是...
那晚他在林中吃瘪遁走后,油灯内那道声音居然主动找上了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示意他务必将这个女人想办法抹除。
犹豫了好一会,他将油灯放在身前,双手合十跪了下来,边磕头边低语道:
“神躯临尘,四海皆焚...”
“七魄成疾,天地若离...”
“窃者为怅,无磐成伤...”
“信奉真祖,不死不灭...”
提灯人声音虔诚,似乎是在祷告,又像是在诉说一段往事...
“信奉真祖,不死不灭...”
随着他声音渐渐放低,耳畔的回声却越来越大,仿佛刚才自己的祷告声被反复吟唱,身体的真实感也渐渐消散,仿佛置身于虚空之中。
提灯人明白自己进入了‘那个地方’,再次睁开眼,周围已经变化为一片雾蒙蒙的世界,而他则是站在一处木台上,四周空旷而寂寥。
这可不是妖狐那种意识世界,而是真真正正的穿越,他的肉身被油灯牵引到了一个充满神秘灰雾的地方,这是比恐怖的妖魔太岁,还纯正数十倍的妖气。
提灯人死死提着油灯,若没有此灯庇护,他会被这些无处不在的妖气瞬间碾成碎片。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古祖大人,是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四周却不断的传来回响,这让提灯人更加好奇,这到底是大渊国内的何处地方,竟能聚集如此浓郁的妖气。
很快,一道阴冷却如天道洪钟般庄严的声音响起,瞬间汹涌的灰雾将提灯人吓得赶忙下跪虔诚的双手合十,不敢抬头窥探。
古祖只说了一句话:
“你,还有两次提要求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八章 峡谷之夜
提灯人听到这声如天外而来的宏大伟音不禁浑身轻颤,掩饰不住的战战兢兢,趴伏在地惶恐的说道:
“古祖大人,我按您上次吩咐过的,跟踪那个北境女子寻找机会,但她的身份似乎不一般,手底下有不少猛士,我...”
他说到这停住了,因为周围并没有声音加以回应,只有死寂的沉默笼罩着他。
提灯人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壮着胆子直入主题道:
“请古祖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这句话说出后,只感觉过了好久好久,直到他的膝盖都跪的酸软,那道带着无限威压的声音才终于响起,这次更是仅有六个字,却让提灯人心惊胆战:
“还有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提灯人只感觉天地倒悬,周围的光线都在急速衰退被虚无吞噬,他依然保持着跪姿,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雪原的山峰之上。
而在他离开后,那个神秘的灰雾空间内妖气翻涌不止,最后竟然化为地、风、水、火、光、暗六大元素之力交错的洪流,电闪雷鸣中,一个漆黑无比的光团缓缓浮现而出。
它蕴含着世间最圣洁,又最邪恶的气息,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机交织在一起,带来的只有无限的毁灭。
古祖开口了,愤怒,激动,阴鸷,默然,不屑等情绪糅合在沙哑的低语中,带着追忆回荡在这片暗无天日的空间内:
“尔等卑劣凡人!”
“竟然敢谋划于吾,也好...两千年的轮回到了,那个伪神终将和你们一起埋葬,成为登天路的第一个牺牲品,呵呵呵...”
雪峰上,提灯人揉着膝盖,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他嘴里长吁了一口气,带起阵阵白雾。
每次觐见古祖,虽然他都是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闭紧双眼,但那股压力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还有一次机会...”
提灯人嘴里咕哝着,他明白这是古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啧,给我这么个任务,还要浪费我一次请求的机会...”
提灯人语气无奈,视线再次看向下方已经渐行渐远的部落战士。
他将油灯重新提上,撞开默默伫立的孟鹤,赶忙向着东方继续追去。
时间转眼过了十日,雪原上的白天总是短暂的,宋植只感觉自己在平稳的马背上睡了几觉,不知不觉周遭的绿色肉眼可见的变多了,地貌也不再是霜枫雪原那么平坦。
他们此刻来到了一片峭壁山峦,这儿起伏的高峰遮挡住了呼啸的寒风,脚下的黑泥土得以孕育出绿色的生命,一些翠植在这恶劣的极地中茁壮成长,让人不禁侧目。
宋植的手拂过鲜嫩的叶片,干裂的唇角露出欣慰的笑容,自从进入那片针叶林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除了北境巨木外的其他植物了。
回头望去,浩大的队伍正在这群峰环绕而成的开阔峡谷中暂歇,途径这么天然的避风港,今夜多半是会休整生火,割草喂马,不会继续前进了。
人群之中,姜探雪盘坐在霜狼的背上,轻易的跃上了峭壁高处,目光沉凝的眺望着远方。
夕阳横斜,染红了天边的黄云,如她所料的一样,这十日来都没有大的暴雪,依照这天色接下来半月天气都不会太差,正适合行军。
“嗯...再有半月,就到冥虎的地界了...”
姜探雪看着下坠的红日,取出一壶酥雪酒仰头饮了一口,叹道:“到那时,雪墓谷更是无迹可寻,这该如何对宋植交代...”
话音刚落,她似乎被烈酒呛到了,咳嗽了几嗓子后将酒壶塞入腰间,拍了拍霜狼的尾骨后返身跃下峭壁,向谷内冲去,嘴里念叨着:
“不管了,先让她跟在我身边吧。”
天色很快彻底暗沉,峡谷上方的星空被挤压成两扇缝隙,而绚烂的银河恰好与之相衔,抬头望去如星河倒悬,美不胜收。
宋植穿越过人群,向着一处篝火走去,沿途不断有已经相熟的战士们向他打招呼,那晚篝火宴会上一曲侠歌,给这些北境汉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姑娘,来喝一杯吧!”
“这儿有肉排,宋姑娘是不是饿了?”
“你瞎叫什么呢,人家是去找我们少主的。”
“...”
宋植尴尬的抱拳回礼,满脸无语但并没有跟他们解释什么。
北境男儿崇尚阳刚勇猛,把自己当女子时倒是颇有礼节,一个个糙汉都在装谦谦君子,反倒是危霆云比较真性情。
但若坦白自己是个男人,这些汉子会怎么看待自己,那可就说不好咯。
宋植又不傻,自然是从切身利益出发,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危霆云看到宋植走了过来,随手抛了一个水壶过去,笑道:
“这才多长时间,你这小嘴就干裂了,要不要哥给你...嘿嘿。”
宋植瞥了他一眼,打开水壶闻了闻,确定不是酒以后才高举在嘴前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淡水是很难保质的,一路行军都靠随时化冰为水,但这种冰水喝下去干涩无比,因此宋植这段时间除非极渴,一般都不会去喝水,加上冷风日夜的吹,嘴上难免会有些干。
看到宋植喝水不肯对口的样子,危霆云摊了摊手:
“喂喂喂,你知不知道在这雪原上,有多少姑娘想破脑袋钻进本少主的被窝,你居然嫌弃我的水壶??”
宋植打了个嗝,接着缓缓坐下根本懒得理他,这个危少主越是跟他斗嘴,他越是来劲撩拨人,还不如装聋作哑。
坐在一旁的姜探雪则是随手丢了个小木棍过去,白了一眼危霆云道:
“你省省吧,就你那狗窝臭的,谁愿意去谁瞎,别逗人家了。”
危霆云捡起木棍,轻轻敲打着掌心,嘿嘿笑道:
“探雪啊,你怎么知道我的狗窝是臭的,莫非你趁本少主不注意,偷偷钻进去过?”
姜探雪顿时剑眉倒竖,伸出两根手指轻叱一声:“胡说!”
“长草吧你!”
危霆云的头发上顿时生出了一丛丛绿油油的细藤,吓得他赶忙用手去抓扯,嘴里急促的求饶道:
“探雪,探雪我错了!”
“别玩啦,我不聊你们了,我的头可不能绿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探雪和宋植看到这滑稽的一幕,相视一眼忍不住在一旁哈哈大笑,捧腹不止。
就在两大氏族的将士们沐浴在星光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一夜休息时,峡谷上方却有不速之客降临,正冷眼俯视着他们。
提灯人缩回脖子,看向了身后,此刻除了孟鹤外,还有两个同他一样带着猛兽面饰的身影。
伸手指了指下方,提灯人试探性的说道:
“就是下面那个女的,你们打算怎么做?”
两个神秘人惧是一言不发,几乎是在一瞬间掠出消失无踪,徒留下干瞪眼的提灯人,讪讪的缩回了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修罗来袭
姜探雪和危霆云闲来无事,小酌几杯后都有了些困意,此刻随意的侧躺在羊绒毯上闭目养神。
峡谷内修士众多,就算此地有妖物隐藏,在嗅到这股气机后也都早早遁走了。
况且除了他俩外,还有不少的二品高手在警戒,目前的北境共识是不允许内战,因此他们根本没想过此刻会有敌人悄然来犯。
“哎~”
宋植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没有喝酒,况且现在的情形让他根本无法入睡。
此刻他盘坐在毛毯上,看着左右的将士们倒成一片,连绵起伏的鼾声就像闷雷一样,宋植不禁暗暗咂舌,怀疑这些北境猛士的耳朵是不是都退化了。
既然睡不着所幸便不睡了,宋植挺直上身,手平摊在大腿上,开始了吐纳。
自离开京城后已经过了近三个月。
在日月神体的修炼速度下,宋植的境界每天都在稳步变强,更何况经历了几次战斗,除了剑技和战斗意识的提升外,妖狐暗地里还吸收了许多魔气,其中部分也都直接转化为了他的修为。
目前的他已经是化神境后期,但距离二品还差大成和圆满两个阶段,这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突破的。
宋植已经深深意识到玉骸境和化神境之间的差距,所以即便二品终会水到渠成,但他还是抓紧时间修炼,希望早日突破。
闭上眼后的虚无世界中,宋植的日月神体仿佛覆盖上透明的光幕,牵引着真火灵气的同时,排斥着天地间那些游离暗藏的魔气。
随着肺叶的呼吸,牵引着妖狐和自己共鸣,二者的意识如沉睡合十的僧侣,逐渐变得平静又静谧。
“恩?”
但是很快,宋植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打开了意识形态的视野,茫然的看向四周。
透明的护身光幕外,原本一丝一缕不易察觉的魔气,竟然化为了一股又一股洪流绕着自己旋转,甚至不断地撞击着光幕。
“这是?”
宋植眉头一皱,立刻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蹭的从毛毯上站起身来谨慎的观察起周围。
“这魔气是?竟如此浓郁...”
黑色的魔气与妖气不同,在宋植的推测里,应该只有老道士,赵封那种被蛊惑堕落的人傀才会身负,难道说....
宋植的额头突然一点冰凉,抬头望去,原本星光烂漫的夜空,此刻竟然飘来了一层积云,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洒落,壮观的同时让宋植心中一紧。
不再有丝毫犹豫,宋植立刻俯身摇醒了潜睡姜探雪和危霆云。
“恩恩?咋??”危霆云迷迷瞪瞪的,揉着大眼睛半身而起,一脸没睡醒的懵。
姜探雪则是猛然惊醒,看到是宋植后面色才缓和下来,细声问道:
“宋植,怎么了?”
宋植抬手指了指天空,面色严肃的低声说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啥啊?”危霆云张着嘴巴仰头望去,看清天空开始下雪后便又要倒头睡去,咕嚷道:
“不就下个雪吗,小爷我不怕冷,睡了。”
姜探雪则是微怔后,缓缓撑地而起看向周围,峡谷内此刻已经开始刮起了大风,吹动着巴掌大的雪花席卷而过,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这让她的面色也有了变化。
依照日落时分的观察,凭借她雪原带军的经验来说,不往多的说起码三日内是绝对不可能有风雪的,那么这雪是从何而来?
姜探雪立刻探出了神识,但神识很快便被峡谷内纵横席卷的暴雪给搅的四散,根本探不出去,这下她完全能确定这是有敌人来犯,是什么?
妖物么?
姜探雪起身后一脚把危霆云踢醒,沉着脸说道:
“别睡了,有东西来了。”
危霆云不情不愿的再次睁开眼,一看到峡谷内转眼便风雪肆虐,连五米外的人都看不清,顿时也清醒了,赶忙爬起身来。
“我靠,这是啥情况。”危霆云两步凑到姜探雪和宋植身边,一边散发神识一边发问。
姜探雪摇了摇头,目光则是看向了宋植。
这种时候宋植也不敢再藏着掖着,毕竟暗处如果真有厉害的人傀,还得靠这两个人去对付,当即思忖片刻说道:
“我方才修炼之时察觉到了一股...一股邪恶的气息,姜公主,你还记得那晚树林中与你交战的那个斩妖师么?”
姜探雪思索后说道:“是那个状若疯狂,企图杀光你们这些手下的斩妖师?”
宋植点了点头:“没错,他是被某件器物给蛊惑了神智,恩...我感觉,这附近出现了与他相似的人,而且一定还要强的多!”
最后几个字宋植加重了语气,暗示这可不是我胡猜,而是确有其事。
姜探雪沉默了,危霆云张着嘴巴想问什么,但最后也没有说话。
风雪依然在峡谷内来回冲刷,那些熟睡的氏族战士们也早已被冻醒,原地叫骂着这说变就变的鬼天气。
姜探雪从腰间抽出一个号角,憋足一口气猛地吹响,这号角声盖过了风的呼啸,清晰的传达到了每一个雪狼氏族战士的耳中。
危霆云同样取出了一个哨子,刺耳的啼鸣声穿过风雪,让雁冰氏族的汉子们闻之一震,立刻拿起了自己的兵器严阵以待。
他们手下的狼头和队长也急速赶来,很快便将三人围成了一个圈,因为刚才二人吹响的便是准备战斗的号角。
刀疤脸大队长开门见山的说道:
“少主,有妖物来袭?”
危霆云放下手中的哨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口道:“是人...不对不是人,总之都机灵点,来者不善。”
雪狼氏族的一位狼头也开口问道:“公主,这是什么情况。”
姜探雪此刻正手握着胸前的吊坠,闭目低声道:
“一品,不止一位...”
听到来者是人族的一品,在场的几个统领俱是一惊,倒不是因为来人的实力,而是惊诧于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是要袭杀两大氏族的少年家主吗?
一品高手自然是强大无比,但即便是寻常的一品面对此地逾千人的兵团和众多二品高手,都不谈能不能杀死少主人,全身而退都是难事。
就不怕暴露身份,引火烧身吗。
这位狼头自然也是很惊讶,接着开口道:“公主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人又在何处?”
姜探雪猛地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狐狸眼中精光闪过,一把便将他给拉扯到一边,冷哼道:
“他们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赤红色的长毛便带着呼啸声从上方直坠而下,被姜探雪召出的银色长戈抽打成了片片光雨消散在半空。
而姜探雪也是蹬蹬的后退到人群中,被宋植给拦腰扶下,众人抬头望去依稀能看到两道身影站在峭壁中段的夹层中俯瞰着他们。
其中一人浑身笼罩着血红色的真气,化作了一道魁梧的赤甲虚影,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分外鲜艳。
虚影生有六臂,状如修罗。
第二百章 仁王境的实力
随着两位神秘来客的降临,峡谷内的风雪愈加肆虐纷飞,若非众人早早聚集在了一起,恐怕在神识难出的暴雪中都寻不到彼此了。
“来者何人!”有狼头对着上方斥道。
没有人回应他,雪幕之后只有那隐约可见的血色虚影在闪烁。
姜探雪和危霆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摇起了头,这两个来客他们也认不出来,但能确定的是来者绝对不是带着善意。
峭壁之上,两位来人也同时侧目相视,却是点了点头。
其中一位带着猴脸面饰的似乎是个女子,只见她双手虚张便消散成片片雪花,被狂风裹挟着向下方飘忽而去。
而修罗虚影内的,则是位穿戴狮头面具的男人,他的大手一招,一杆修罗长戟便出现在血修罗的手中。
那双目光始终紧盯着姜探雪,一跃而出双手握持大戟,如一道血色闪电般轰然坠下。
大战顿时一触即发,两大氏族十位二品高手齐齐出手,各色术式化为的流光向修罗虚影攻去,同时抽出自己的兵器,时刻准备一拥而上围攻这名一品高手。
北境之人为战斗而生,即便面对的是一品又如何,为了氏族的荣耀和少主的安危自当血战至敌人败亡为止。
空!
血修罗在空中舞动大戟打散了这些光束,即便有些攻击被漏下,击打在他的铠甲之上也仅仅是擦出些火花,伴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身躯轰然落地,卷起阵阵雪尘。
雪狼氏族的四名二品高手率先冲出,他们看出此人依仗的便是身外这道虚影铠甲,于是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从左右两侧围攻而去,准备先试一试深浅。
姜探雪手中握紧长戈,目光凛然的望向风雪深处,随时准备加入战场。
“宋植,待会跟紧我。”姜探雪突然转头,在宋植耳边急促的嘱咐道。
场中的狮面男子目光扫过四位狼头,血修罗如臂挥使大戟瞬间刺向右方,一道猩红色的雷光从戟尖急射而出,爆开的同时将两位狼头给震的倒飞。
而左侧的两柄长枪则是抓住这个时机杀到近前,那枪化为真金熔铸凌厉无比的刺在了血修罗的臂甲上,却只是听到咔擦一声,猛烈的劈击下被震的开裂的居然是抢杆。
接着血修罗怒拳冲出,将左侧两位狼头也打的踉跄倒退,连手中的长枪都弯曲成了可怕的弧度,可见这修罗铠甲之坚硬。
但他们都没有停手,一品高手岂是这么轻易就能对付的,若没有必死的觉悟凭他们是绝无可能战胜的,当即怒喝一声再次向场中冲去。
这边准备支援的雁冰氏族队长们也遭遇了阻拦,笼罩他们的风雪陡然加剧,雪花如暗器飞刀划过身躯,即便他们都是玉骸铁骨也顿时皮开肉绽。
危霆云更是立马给自己套上一层冰甲,他可不敢轻易流血。
呼~
突然,一位队长身边的雪花凝聚成一道女子身影,一把弯刀从他的颈后划过,幸亏他察觉到了杀气及时闪躲,才没有被抹掉脖子,但是肩胛却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小心,还有敌人隐藏在雪里!”他闷哼一声,立刻开口大声提醒道。
危霆云和其他队长闻言不敢再贸然向前,危霆云目光一边,也将冰弓放回后背,抽出砍刀大喝一声:
“都靠拢过来,不要被一一击破!”
一品仁王境,已经完全脱离了肉体凡胎,能身化风花雪月,流火羸水,凭此施展大范围的术式,这种级别的强者除非生死相搏,可谓到了极难被杀死了的地步了。
这个猴面女子便是水赋异之形,狂雪,无处不在的凛冽风雪不仅遮蔽了他们的视线与神识,更是将他们牢牢困在了一起。
若她执意要杀人便需现形而出,那样会被在场的队长们群起而攻之,反之若他们散开去围攻血修罗,就会被雪女给逐个抹杀。
危霆云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动辄就会有队长因此丧命雪中,那时就会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但是在他们全神戒备下过了很久,除了雪花如刀刮身外,这雪女却并没有对他们再次出手,仿佛只要他们乖乖不动就会安然无事。
危霆云感觉到了不妙,视线赶紧寻起姜探雪和宋植,却发现她们已经消失无踪,当下心里焦急万分,对着雪中喊道:
“探雪!他们是冲你们来的!!”
血修罗四周的风雪相对就小了很多,四位狼头中两位已经被挂在了峭壁上吐血不止,还有两位依然在奋力搏杀,迟迟等不到支援的他们心中也焦急起来,回头望去只能看到苍茫的白雪。
“这些雁冰氏族的人呢,为何不来助我等!?”
一位狼头用长枪挑开血修罗的大戟,愤怒的吼道,接着便被横锤而来的一拳给轰的七窍流血。
他手中的金色长枪瞬间黯淡无光碎裂开来,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到峭壁上昏死过去。
最后一位狼头枪舞如风,靠着身姿轻灵与血修罗勉强周旋着,三个兄弟都接连倒下后,即便他是姜探雪帐下头将,心中也涌现出绝望。
眼前这个一品高手强的可怕,使用的是他在雪原上从未见过的一种‘赋’,化作的铠甲简直万法不侵,刀枪不入,除了血气稍微弱了一些,根本就没有一丝受创的迹象。
他看的出雁冰氏族的人都被风雪困住了,一定是还有其他敌人在限制他们,但眼前这个...
这个狼头猛地后退十几步拉开距离靠在了峭壁边上,接着双手猛地一振长枪,浑身气势喷发,刹那间雪幕分开为他清出了一条明路。
“呼...”
深吐了一口气,作为雪狼氏族的直系猛将,他姜鸿不可能选择后退,视线缓缓看向了血修罗的腋下,这是他刚才观察过后,分析的此人唯一的弱点。
只有攻击这里,这人才会有意识的进行闪躲,因此他现在需要雷霆万钧的一击,即便将自己置于被击中的风险中,也要破掉此人体外的虚影。
不再犹豫,狼头姜鸿双脚同时蹬向后方的峭壁,在风的加持下化为了平地上的残影,手中长枪探出,眨眼便来到了血修罗的身前。
“给老子破!”
姜鸿怒吼一声,伴随着倒卷的风雪,他的身体平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血痕,但嘴角最挂起了一抹笑容。
血修罗来不及遮掩,一侧的腋下刚才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给击中,铠甲虚影顿时布满了裂痕,看起来不再那么稳固了。
但赤戟也同时划过了姜鸿的胸膛,重创了这个如迅如脱兔的二品高手。
这还没完,狮面男子显然被激怒了,在虚影消散前抬起手中的赤戟掷了出去,要将这恼人的家伙给彻底抹杀掉。
姜鸿面色一变,面临死亡的他也面如死灰,紧张的闭上了眼,下意识的抬手捂在脸前。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从身上传来,他缓缓睁开眼,在他的身前一道窈窕的身影巍然而立,银戈横空气势如虹,如武谪仙临尘。
姜探雪侧过头微微颔首,点出一点绿光治愈他胸口的戟伤,轻声道:
“鸿叔,做的好。”
姜鸿却不顾胸口的疼痛赶紧开口:“公主,此人实力过于高强,你赶紧回到雁冰少主那边!!”
不远处那狮面男子已经露出了本身,却不慌不乱,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没有看别人,死死的盯着姜探雪。
姜探雪恍若未闻,看了眼远方,那儿是峡谷的出口。
“宋植,跟我来!”
说完,她提起长戈向着峡谷的出口飞奔而去,狮面男子则是同时迈步跟上,二人的速度都如雪上飞鹰,并驾齐驱。
宋植看到周围几个被重伤的狼头,还没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就得赶忙追了过去,徒留满心焦急的姜鸿在那捶胸顿足。
奔行中的姜探雪,低头看到胸口的吊坠开始散发出微光,嘴角竟露出了一抹笑意...
第二百零一章 狮面人的来历
“哼!”
姜探雪挥动长戈打碎了凌空而至的猩红长戟,冲势丝毫不减,根本不欲与这狮面男子交手,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冲出峡谷。
狮面男却不想放过她,只见他手上没有动作,那双眼睛却在空中凝聚出万千血气佛珠,如暴雨般向姜探雪倾泻而去。
姜探雪纵使银戈无匹,但也不敢硬接一品高手的术式,当下手向吊坠一抹,仿佛瞬间移动般向前窜动数丈。
这些佛珠在她的身后的峭壁上砸出无数漆黑的孔洞,冒着白烟,让后续赶来的宋植感到心惊肉跳。
接着宋植看向前方,狮面男始终紧贴在姜探雪身侧,那双瞳孔化为无数的赤红光芒,不断的阻扰着姜探雪的逃窜速度。
直到一条凝聚成的红色光臂,一掌拍碎姜探雪头顶的巨石,宋植终于反映了过来,这面具怪人的招式为何有些眼熟。
“这不是...”
宋植越看越觉得像,很明显这人是依靠瞳孔释放的术式,而且这些招数与江雅臻未免也太过相似,只不过江雅臻是紫眸,而这个人是红瞳。
“罗刹眼...修罗瞳?”宋植想起了朱吾世对自己提过的东神族往事,心中顿时一震。
“这个人是东神族的人!?”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让宋植感到吃惊,东神族的人为何要来北境这么遥远的地方,而且看他的样子并非追杀自己,而是追杀姜探雪,为什么?
“嘶...当时那个老道士对江雅臻说过,她和他是一类人...”
宋植有些眉目了,朱吾世当时提过东神族是以诅咒为代价换来的强大,犹记得当时江雅臻还十分生气不忿。
但眼前这个人若真是东神族的高手,魔气如此浓郁,莫非所谓的诅咒是...
宋植静下心来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只能等返京以后,再将这个消息告诉监正。
在狮面人的攻势下姜探雪艰难的腾挪躲避,终于从谷中冲了出去,峡谷外果然没有了风雪,星光浪漫洒落,皑皑雪原倒映着迷离的极光。
姜探雪此刻可没有欣赏的心情,身后神秘追兵的每一次攻击她都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那股杀气如芒在背。
她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人就是冲自己来的。
“你们究竟是何人?”
姜探雪又疾走了二里地,这才缓缓停下了脚步,手持银戈回头望去,沉声问道。
她的余光瞟向了刚才跑出的峡谷,宋植也已经从山谷内出来,正向着这边慢慢摸来。
姜探雪给了宋植一个放心过来的眼神,继续和狮面人对峙着。
从这人身着的衣物和所使用术法来看,几乎可以肯定不会是北境的人,这不禁让姜探雪心中更加疑虑。
狮面人没有留给姜探雪喘息的机会,也并没有开口作回应,瞳孔再次发出红光,身上又缓缓覆盖上一层铠甲,慢慢撑开化为一道血气盎然的修罗虚影。
这道虚影比开始时要显得更小一些,但是那股威慑力依然惊人无比,接着他脚下一扭,一个迅猛的刺拳探出,同时另一只手上重新握上了赤戟。
“来的好...”
姜探雪并没有再依靠胸口的吊坠逃走,而是猛地一翻手中的长戈,修长却不纤弱的手臂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直接迎了上去。
长戈舞动化为残风裂影,抽打在血修罗的拳头上竟然劈出了一个缺口,但姜探雪也被紧随其后的大戟打中了肋骨,闷哼一声向旁退去,仁王境的一击即便强如她,肉身硬抗也会受伤。
掌心向身侧一抹,姜探雪用刚学会没多久的治愈术短暂止住了痛感,抡动长戈和血修罗继续交战,一戟一戈交错如冰火双龙相拥缠斗,嗡鸣声传震数里地。
宋植此刻靠的已经很近了,看到这一幕不禁捏了一把汗,姜探雪能和来自东神族的一品高手正面互搏,这已经是非常傲人的战绩了。
但是修罗眼作为顶级‘赋’之一,远比一般仁王境更加强大,姜探雪只能算是堪堪坚持,败下阵来是迟早的事。
宋植赶紧唤醒妖狐:“你能看出此人是何来历吗?”
妖狐被宋植唤醒,直接离体而出,毛茸茸的尾巴缠绕在宋植的脖颈上,眯着一双狐狸眼诧异的说道:
“咦,这个女人和人傀打起来了?”
宋植听到人傀两字,继续问道:“这个好像是东神族的高手,他怎么成人傀了?”
妖狐不屑的看了眼场中的狮面人,说道:
“哪有为什么,魔气过重的人类,在力量膨胀的同时一定会疯癫成魔,古祖只需要寻到他们轻轻点拨,甚至都不用妖气改造,就能将他们变为人傀。”
“这个人,只不过是古祖手下人傀中的冰山一角,是来试这女人的。”
宋植一惊,不解的问道:“妖神不是统御亿万妖魔的存在么,为何还要去寻这些人类,将他们变为傀儡?”
妖狐冷哼一声,一语道破天机:
“妖族逾强愈发清醒,人类逾强愈发疯魔,你若是古祖,你更愿意掌控谁?”
宋植闻言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接着问道:
“你刚才说试探这女子,是什么意思?”
妖狐看着场中处于下风,嘴角渗出血丝但眼神依旧坚定好战的姜探雪,久久不言,当它最后重回镇妖环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她的身上,有扶非留下的东西。”
随着妖狐的消失,场中的姜探雪终于坚持不住了,被狮面男一记横扫打飞而出在雪地上翻滚不止,长戈也笔直的坠落到身旁,她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宋植不知道姜探雪要做什么,但此刻再也无法再袖手旁观,即便自己只是个化神境的小卒,这狮面男的目标也不是自己,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上前护住了姜探雪,一手握在剑柄上与狮面男对峙。
姜探雪嘴里不断咳血,在给自己点穴之后,看着宋植夜空下清瘦的背影,沾血的手紧紧握住胸口的吊坠,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狮面男显然也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个化神境的杂鱼想阻拦自己,他散去了被姜探雪那诡异的兵器抽打到龟裂的修罗铠甲,闲庭信步的走上前来。
宋植深吸了一口气,他有底牌,如果自己真的面临危机,妖狐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人傀灭杀,虽然代价是古祖会因为它的踪迹暴露追杀自己,届时文成帝和监正的苦心将全然作废。
但是姜探雪相处几日来,其侠义之气和对自己的关怀,让宋植愿意甘愿冒着危机救下她。
狮面男见宋植不肯退让,修罗瞳再次开启,在空中随意凝聚成一道红光箭矢射出,准备将这个碍事的人给先处决掉。
宋植紧抿双唇,猛地抽出长剑,准备凭靠自己挡下这一击。
而宋植身后躺在雪地上的姜探雪,额头则是泛起了细密的汗珠,但却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忧宋植的安危,她的咒语早已念完,现在是在紧张的祈祷。
祈祷,奇迹再现。
第二百零二章 雪墓谷内的天地
宋植看着迎面而来的箭矢,骤然拔出长剑,反手使出截刀术划过一个自上而下的刁钻角度,金色的火流转间,竟然将这道随意而出,并不算凝实的箭矢给拦腰斩断了。
但是箭矢破碎的渣滓还是将宋植给打的倒退而出,若非斥力保护其身,以他目前的身体恐怕就要嗝屁。
不过这股冲击力依然让宋植不太好受,喉头一甜强行咽了下去,单手持剑改为双手,因为右手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一瞬间的接触,他就体会到了何为一品强者,只是随意的一击都会要了自己的命,难怪连二品中傲视无双的姜探雪都无法对战,仁王境已经半步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了。
狮面男一击没杀死宋植,似乎脚步也顿了一下,接着他张开了双臂,背后相同的箭矢出现了数十根,全部对准了宋植。
“我靠,玩真的啊?”
宋植人傻了,这要我顶,拿什么顶啊?
当下他脚下就像抹了油,差点就想闪到一边去了,幸亏沾血的一只手适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接着一道虚弱中带着兴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们到了。”
宋植听到姜探雪的话,正疑惑的准备回头时,只感觉背后吹来一阵冰风,漫天的冰凌让他下意识捂住了眼睛,满头发丝被吹得飞扬。
而那些声势骇人的箭矢,则是被这股冰风轻轻一吹便湮灭无踪,狮面男仰头望去,即便他已经堕落成魔,残余的那一丝判断力也在不断告诉他:
不要轻举妄动。
姜探雪嘴角的血迹再次流出,她尚且不精的治愈术并不能治好脏器的内伤,被血修罗打断的骨头让她痛苦的闷哼出声,顺势倒在了宋植的肩头。
宋植忙将她的一条手臂搭在脖子上,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同时目光警惕的看向狮面男,却发现他并没有趁火打劫,而是怔怔的站在远处。
狮面男此刻微张双臂,仰面望着自己的身后,那架势看着像随时准备逃走。
宋植也转头望去,同狮面男子一样,他也怔住了,差点松开了扶着姜探雪的手。
冰凌与雪尘交织飞舞,漫天的星光浇铸而下,一座由星辰极光和冰雪幻化的山脉虚影,缓缓浮现在了他们身后的雪原之上。
山脉中间有一道蜿蜒的裂缝,仿佛直通天上银河,古老的歌声从裂缝中传出,引人遐想的同时忍不住心生戚戚。
“这是...海市蜃楼?”宋植呢喃道,这是比最美好的幻境,还要更美轮美奂的场景,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探雪面色苍白,艰难的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这就是雪墓谷,趁现在快点进去....”
宋植赶紧点点头,用力将姜探雪扶正,径直向着那道裂缝中走去,心想既然是那什么箴言让我来此,应该不至于让自己身陷险境吧。
姜探雪有伤因此二人走的并不快,宋植不时回头望去,那狮面男子一会向前两步一会又停顿驻足,显然是纠结是否继续出手。
“不用怕,他不敢的...”姜探雪虚弱的说道,这时候不忘安抚宋植紧张的心情。
很快二人走进了雪墓谷中,同姜探雪说的一样,狮面男子由始至终都不敢出手。
在二人进入谷中的一瞬,如梦境构织般的星光山脉被一股微风吹散,化为了点点星光,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般。
狮面人这才敢仰头怒吼一声,静静等了片刻后,杀气凛然的他准备返回刚才的峡谷大开杀戒,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脚动不了了。
他惊恐的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脚结成了冰,这股冰在缓缓向上蔓延,很快便来到了腰间。
狮面人只来得及慌张的挥舞着双臂,伴随着一阵猩红电光急促闪烁的挣扎后,最后光散人灭,他的身躯彻底化为冰雕,倒在地上化为齑粉,一代知名高手以这种方式仓促结尾。
进入雪墓谷的宋植,行走在狭窄的裂缝之中,只有尽头有一抹光亮在指引着方向。
姜探雪安静的倚靠在肩头,让宋植的心也静了很多,姜探雪既然来过此地安然而出,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白净的手抚过身边冰凉的岩石,宋植看着指尖的石渣,修长的睫毛轻轻眨动,心里一时闪过很多想法。
这个凭空出现,如梦似幻的地方竟然是真实存在的,究竟是什么伟力能造就出这种地方,而这里...又隐藏着什么。
带着满心的疑惑和好奇,宋植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一角真相,扶着姜探雪的手更加使劲,脚步也加快了些。
离开狭长的裂缝后,宋植被刺目的强光给晃了眼睛,赶紧眯起了眼睛。
待眼睛缓缓睁开,宋植怔在了原地,只一瞬间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紧抿双唇久久无言,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显示了他波澜起伏的内心。
与宋植想象的巨峰高山,原始洞穴,甚至郁郁葱葱的森林溪流都不同,映入眼帘的,居然是...
一座城。
这座城浩瀚无际,琳琅的宫殿高耸,遮天蔽日,三道宽阔的溪流从城池的三个方向交汇流入城墙,可谓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白玉所造的街道宽阔大气,在盘结交错的阁楼宫殿间曲折蜿蜒,而这些宫殿修缮的峥嵘华美,自带一股旧时代的意味,像这种宫殿城内不知还有千万座,规模之巨令人发指。
朱红的栏桥平铺在城内的河溪上,如青龙横江分外壮观,仅在城内出行便需用到发达的水路,更可见这城的浩瀚巨大,大渊国京都甚至无法望其项背。
且无论阁楼比天高或小巧精致,这儿的建筑几乎都覆盖着一层金箔,在空中冷日的照耀下散发出暖光,此刻不是雨过天晴,竟强行在空中结成了万丈彩虹。
再往深处看,更有亘古永立的巍峨皇城,那的紫气腾空洁云漫天,又与城内气象截然不同。
若说此城的缺憾,恐怕只有一个。
那就是:空无一人,死气沉沉。
宋植轻轻吐了一口气缓解心中的震惊,目光向脚下望去,大致猜到了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第二百零三章 瑶都
他们此刻正站在城外的一处高山上,宋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裂缝,轻扶起面色惨白的姜探雪,小心翼翼的沿着山径小路向下走去。
“公主,这里是...”
途径石阶,小径两旁渐渐浮现出一座避雨的凉亭,那亭中石桌上摆有一副古朴棋盘,其上黑白棋子对弈正是战况焦灼,只是林深雾萦,却不见下棋之人。
姜探雪看出了宋植的疑惑,低声细语的解释道:
“没错,这儿是瑶都。”
“瑶都....”宋植心中的答案得到肯定,顿时感觉十分梦幻。
他记起史书记载中,曾有一座人类文明辉煌至极时的象征,号称天下第一的城池,便是有着锦罗玉器,弃掷逦迤,矗不知几千万落,尽态极妍美誉的瑶都。
就在眼前?
可是....宋植不解的问道:
“听闻太初古国的覆灭,便是从其都城瑶都开始...”
宋植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姜探雪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瑶都应该早已随着太初国烟消云散,化为历史更迭中的一片残垣瓦砾,绝不应该如这般雍容依旧,仿佛时间倒转一切无恙。
“太初虽灭,执念未消;星河流转,万世再造...”
姜探雪突然开口,目光深深的望向了瑶都之内。
“宋植,你从大渊来到北境寻找雪墓谷,所为何事?”
听到姜探雪的发问,宋植犹豫片刻后坦诚答道:“我是根据一则箴言,来此寻找一个答案。”
“箴言?”
姜探雪面露诧异,接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城中之人,或许可以给你答案。”
城里有人?
宋植和姜探雪很快下了山,来到了瑶都的城门前,一条百丈宽的护城河横卧在前,却没有丝毫的浪花浮沉,铁索勾连的拱桥静静地恭候着他们这对陌生的来客。
行走在铁桥之上,周围只有二人踢踏的脚步声,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河面上,鸦雀无声一片寂寥。
抬头望去,比大渊国京都还要高耸数倍的城墙上,一副横斜向下的阑木匾额上,刻着两个温婉雅致,却浩然大气的金字。
瑶都。
宋植收回目光,与姜探雪一起走进了城门。
城如其名,目之所及尽是琼楼玉宇,甚至连大街的地砖都是白玉所铺就,街边的酒肆客栈鳞次栉比,不断有丝竹管乐的声音从中传来,这些曲子悠扬回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更添一份寂寞。
宋植忍不住东张西望,好奇的同时也感觉有一点渗人,因为偌大的城池依然保留着原始的模样。
街边的小吃摊上食物还在冒着热气,茶馆内的说书台上零散着不少铜钱碎银,似乎是老爷们赏给说书人的,但茶楼却冷冷清清,与之相似的场景还有很多,尤其是街巷里那些蹴鞠,仿佛刚才还有孩童嬉闹,但凑近一看整条巷子却不见人影。
突然,宋植心有所感,看向了一处闲置的平房。
姜探雪此刻已经昏迷了过去,宋植赶忙为她把了把脉,泉直谷里学到的简易医术还是有些用场,发现姜探雪的脉象较为平稳,应该是二品高手的身体开始了缓慢的自愈。
重新背起姜探雪,宋植向着平房缓缓走去,现在最后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他顿时感觉周遭鬼影森森。
这是间低矮的房屋,和周围的楼阁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宋植隐约感觉其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没有犹豫他直接推开了木门。
门开后宋植微微一愣,因为屋内可谓简直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城池上方天沉阴暗,但是这间屋子未免显得太过漆黑。
挥手在指尖打出一丝火苗,宋植这才款款迈入,可就在他进屋的一刹那,后面的木门轰然闭紧,把宋植吓得一激灵,差点把背上的姜探雪都给抖了下来。
轻轻吐了口气,宋植透过火光发现这只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甚至连一件桌椅摆设都没有,墙壁上光秃秃的,地上只有一些杂草。
用神识查探了一番,也并没有密道后门之类的,宋植撇了撇嘴只怪是自己多心了,便准备推门而出离开这间屋子。
吱呀、
伴随着木门推拉声,宋植被一股刺目的金光晃的睁不开眼,待眼睛打开了一条缝隙,面色顿时精彩起来,连忙两步冲了出去。
刚才来时的坊市大街,酒楼茶馆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辉煌的大殿,雕栏玉砌连绵成群的宫殿蔓延开来,天空紫色的祥云翻涌着,金色的雷电在其中穿行,如龙影难觅,神秘而庄重。
宋植站在浩瀚的殿前广场,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一种沧海一粟的渺小感让他恍如隔世。
“来到皇城了?”
宋植回头望去,幸好来时的小屋还在身后,就像是凭空修筑在这皇城广场上一样,显得非常违和。
看到这一幕宋植皱起了眉,视线看向四周,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这并非真正的瑶都,不过却能和传闻中的瑶都并无二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了中央大殿上,这座宫殿高耸如宝塔,位于万殿之后的巍峨高山上,此刻他和姜探雪就处在山之巅,也就是这座殿前。
与整个瑶都其他建筑的完好如初不同,这座大殿被一层厚厚的黑冰包裹,甚至连牌匾都已经看不清楚,只有那殿前的宝门,还留有一道缝隙。
这时候用脚想也知道,这道缝隙就是指引自己前往的。
宋植再次回头看了眼那如任意门般的平房,几乎可以确定这应该是有人有意安排自己前来此地,否则偌大的瑶都,自己何时才会寻到这儿。
姜探雪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在这间状如宝塔的大殿之中了。
宋植晃了晃脖子,姜探雪看起来修长实际可不轻,一路背来还是挺累人的,但是他现在愈发接近这传说之地的秘密,宋植的心也愈发忐忑,不带着姜探雪他都不太自信跨进去。
就在宋植用脚将缝隙顶开,小心翼翼踏入冰封大殿时,他背上的姜探雪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闻着身下的清香,却不动声色。
第二百零四章 返京,风云再起
大殿之内依然是一片漆黑,即便是宋植的火苗也照不亮哪怕半步远,似乎没有任何光线能在其中存在,神识更是被牢牢限制在脑海中无法扩散。
“是你...”
突然,一声幽幽呢喃出现在了宋植的耳边,让宋植悚然一惊开心四下张望。
接着黑暗之中,一道光束从上方照耀而下,直直的落在了宋植身上,宋植眯着眼抬头,发现似乎是一口天井。
接着,他感觉身体一轻,恍惚间便来到了一处平台上,平台四周是尖锐冰冷的黑色冰晶,从这儿向下望去整个瑶都尽收眼底,远方的群山则是雾蒙蒙的,亦真亦幻。
宋植明白他们是来到了大殿最高处,身后的姜探雪也呻吟出声,示意宋植将自己放下。
二人向前看去,平台的尽头,有一座黯冰凝结的王座,只不过这宝座是背对着他们,王座上坐着何人他们不得而知。
在良久的寂静后,刚才那道声音再次出声,其嗓音是男子沧桑,话语平淡如水,听不出喜怒哀乐。
“赐你千年泪,并非是让你危难关头呼唤与我...”
宋植微微一愣接着转头看向姜探雪,姜探雪此刻半跪在地,怀中的吊坠忽明忽灭,擦了擦嘴角血迹打起精神说道:
“咳咳...我来是想说,好像有东西盯上我了。”
宋植蹲下来拍了拍姜探雪的后背,他已经猜到姜探雪如果想进入雪墓谷,或许必须得到生死存亡的时候才行,而她确实也是如此做了,没有选择和战士们一同迎敌,而是和仁王境高手血战到重伤,以此叩开雪墓谷的大门。
是为了帮我么...
姜探雪的话说完,王座背后的人再次沉默了,接着淡漠的声音再次传来:
“千年泪乃神器之眼,那只邪魔既然有所察觉,自然不会放过你...”
他停了片刻,接着说道:“千年泪能屏蔽它的感应,无论你是离开北境还是怎样也好,若还是被它寻到所杀,那么...你也就不过如此。”
姜探雪目光微凝,没有再做声了,多年前她阴差阳错下来到这里,被赐予了这枚名叫千年泪的吊坠,以及上九狩刃之一,号称碎裂万物的银戈:无霜。
但王座之后的男人只是留下了一句,若非生死存亡之际,只有当她到了崇羽境他才会再度出现便再无踪迹,因此姜探雪只是默默修炼变强,直到她遇到了宋植。
在雪原上,雪墓谷从来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但这个陌生的大渊人竟然信誓旦旦的要去寻雪墓谷,不禁让姜探雪心生好奇。
莫非这个大渊国的女子,与雪墓谷中的男人也有什么渊源?
宋植正云里雾里时候,王座背后的男子再次发话了,但是语气却有了波动,如果说和姜探雪说话是淡漠,此刻就是冰冷无情:
“太初都亡了,为何你还能出现在世间?”
宋植发现姜探雪正转头看向自己,这才意识到神秘男子是在同自己讲话,赶忙眨了眨眼恭敬的说道:
“哦哦是这样子的,在下是根据一则箴言...”
“哼!”
未等宋植介绍来意,王座上的男子一声冷哼打断了他的话语,宋植感觉到一道目光正在扫视着自己,当下闭上了嘴巴。
接着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神秘男子才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也稍微平缓了下来,淡淡的说道:
“情爱之事自古难问,你...羽化登崇的时候再来此地吧,有些事,或许在这一世便是终结。”
“啊?”
他的语气深沉,但宋植却听得一脸问号,什么叫羽化登崇再来,您不会是指崇羽境吧?
接着一道紫金光芒从天而降,涌入了姜探雪的体内,姜探雪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很快便缓缓站起,痊愈如初。
王座背后的男人这时站了起来,这是一个纯黑袍服披身,腰缠镶玉金带的佝偻男子,他叹了一口气后似乎想回头,却在最后一刻止住了。
最终他挥了挥手,最后感叹道:
“孽缘难测....也罢,亡国之恨翻涌千年,其中真伪过错早已清澄...”
宋植和姜探雪还未琢磨其中意味,就感觉身体轻飘飘的飞起,向着下方缓缓落去,这种感觉如飞鸟一般,可以清楚的俯瞰整个皇城。
皇城中的阁楼万殿被分为一个又一个区域,二人手拉着手好奇的看向四方,不知为何,有一座双龙聚顶的偏殿让他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种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但此刻他们已经落到了殿前的广场,向前几步便是那间突兀的平房。
姜探雪深吸一口气拉着宋植走到了木门前,抿了抿唇说道:
“宋植,进了这门便是出了雪墓谷,能通到你心之所想的地方。”
宋植点了点头,心想这么神奇的吗,这是百变任意门吗?
挑了挑眉,宋植差点就准备直接开门了。
姜探雪却没有宋植这么开心,撇着嘴问道:“宋植,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宋植这才发现姜探雪正直直的看着自己,于是拍了拍姜探雪的胳膊,郑重的点了点头:“为什么这么说,当然会见到的。”
姜探雪嘴角这才轻松了些,不知为何她看着宋植的脸,心中会莫名涌起一股保护欲,这种感觉无关男女,当然也无关女女,纯粹是种本能。
宋植见她一副舍不得的样子,也不推脱扭捏,给了姜探雪一个拥抱后,很干脆的拉开了木门。
他第一想法是去定仙山见失散的黎梦师姐,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回京告诉禀告监正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更为重要。
于是关上门的刹那,他脑海中想的目的地是,京城。
姜探雪长吐了一口气,在宋植之后也开门而入,她自然是要先回到自己的氏族身边。
在他们都离开后,冰封宝殿的顶点,一道身影正站在浩瀚的紫云之下默默的俯视着他们,眼中悲怆中带着思量。
这是个白发苍苍的中年男人,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黑色的魔气若隐若现,给他原本威严的面孔带来了一丝病态。
“你是对的,是孤错了...”
...
大渊国,京城。
鸿游殿内,文成帝转身怒视着身后禀信的大太监,摊出一只手厉声问道:
“你说什么,瞳狩重伤回族一蹶不振,焱狩不知所踪?”
红袍大太监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一个屁都不敢放。
文成帝胸膛起伏不定,目光闪烁着在殿内来回踱步,许久之后来到殿前闭上了眼,摸着山羊胡低语道:
“这天要变了...只是朱家,朕...该如何交代。”
...
钦天监。
监正依靠在窗边,阳光透过窗缝洒落在手中的信纸上。
良久,他放下信转头看向窗外,饱经沧桑的浊目中有了波澜,最后只化为一声哀叹。
...
同一时间,十狩陆续收到了焱狩疑似阵亡的消息,与阴狩宋栩栩一样,无论是否与朱彻相识,大都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而距京城五十里外,一队妖狩司的人马正在疾驰回京,为首一骑长发随风舞动,身下骏马甩出了后方一大截的距离。
那一双独特的虎眼中似有火焰在跳动,仿若传承一般更加炽热,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细密的金线,他遥看着远方的天空快意的说道:
“爹,吾世二品了!”
接着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自语呢喃道:
“....不知道那家伙回京没有,呵呵。”
第二百零五章 朱家的传承
白虎門。
人来人往的人流自觉分开绕行,只因在重重侍卫的护持下,有两位红袍大太监正立于城墙之下,对着远方翘首以盼。
其中一位太监眯起眼看了眼蒙蒙天色,嘴里默念着:“快了。”
他们身旁不远处,一位佩甲提刀,魁梧如熊的男子则是看着地砖目光闪烁,不停的轻摇着头,鼻腔叹出口气。
很快,凌乱的马蹄声从官道尽头响起,两位太监相视一眼,齐齐向前两步,挥袖抱拳相迎。
为首一骑英姿焕发,在看见城门下恭候的红袍太监时,他金色的瞳孔微凝,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接着放缓了马蹄的速度。
“咱家恭迎侯爷回京。”
两位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腰子一软躬身行了一礼,更让朱吾世面露诧异。
“二位公公多礼了,可是陛下有事安排?”
朱吾世在马上拱手还礼,这两个内监高司不在那皇城待着,居然跑到城外迎接自己,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或许是陛下召见。
朱吾世看向了城防都尉项鼎,怎知一向爽朗热情的项鼎竟移开了目光,这让他不禁愣了愣,哑然失笑。
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
两位太监总管依旧低着头,在下方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起身开口道:
“侯爷所言不错,正是陛下急召于你...劳烦侯爷即刻动身入宫。”
朱吾世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接着他又看了眼项鼎,发现项鼎还是没有看过来。
“驾!”
摇了摇头后朱吾世便没有等后方的同僚,先一步策马入城。
两位大太监站直身体,抱袖看着朱吾世远走的背影,皆是摇头叹了口气。
陛下跟他们交代,若世日候已中途知晓此事,便让他先行回府平复心境,若他仍未可知,便差世日候入宫,由文成帝亲自解释。
不仅是两位大太监可怜朱家,周围的甲士们方才俱是不敢与朱吾世对视,项鼎更是一拳砸在城墙上,这一声闷响就如同他们心中的不甘。
焱狩朱彻与其他狩不同,二十年来无论是猎妖的数量还是镇妖的功绩,都远远超出其他特立独行的狩,或许他不是最强大的狩,但绝对是最深得民心的强者。
骏马飞驰在京城宽阔的街道上,晨光洒落在汴京,为青石板路铺上了一层金光,暖煦的阳光驱走严冬的气息,朱吾世莫名感觉身体一暖,忍不住仰头望去...
刚才的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一双目光从天上向他望来,当他抬头时却消散无踪,仿若只是幻觉。
清晨的街道边,忙碌的摊贩行人们纷纷驻足向朱吾世望来,正渐喧闹的大街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只是默默的目送着朱吾世穿行而过。
朱吾世左右望去,眉头微皱只当是自己此刻驾马过于张扬。
他没有注意到,很多人家的门口正在剪裁白纸,街头巷尾的节日红灯也被提前取下,喜庆的气息已经不复存在了。
镇国公朱彻战死的消息,不日前便从深宫内流出,短时间内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所有人从一开始的不信,到将信将疑,直到最后妖狩司默认后的心态悲凉。
焱狩这么一个极具代表性的强者,他的突然身亡实在让人唏嘘,即便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一个时代的落幕,当妖物再起时,不会再有一位镇国公为他们浴血奋战了。
这个消息之所以会提前流落民间,正是因为考虑到朱家的影响力,朝廷在百姓们接受以后,便会适时举办国葬。
纵使尸骨无存,火未曾熄,意志永在。
朱吾世这段日子一直在深山僻壤中执行任务,没有机会得知这一切,因此是京城内唯一一个不知此事的人。
很快他便一路来到了皇城前,朱吾世翻身下马径直走过护城拱桥,今日值门的无论是太监和禁卫军,都没有去通报的意思,而是示意自己直接向里进便是。
朱吾世原地踌躇片刻,心中感到有一丝荒谬,许久没有回京,这些规矩都没有了么?
摇了摇头,朱吾世迈开步子向里走去,边走边收起了象征妖狩司身份的披风。
若大的宫内广场,灰墙之下只有一道孤零零的身影行走在御道之上,即便官靴上沾惹着泥土,依然昂首挺胸风采卓然。
灰墙之上,一位长发随意披散的男子正冷眼向下望去,他手中的玉扳指被无意识的扭动,挑了挑眉后转身离去,一言不发。
东宫,太子啪的一脚踹开太子妃,从卧榻上翻身指着一位太监问道:
“你说世日候回了?”
“禀主子,世日候今早入宫,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快到了鸿游殿。”这位太监老老实实的禀报道。
“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太子举起一个酒壶就砸了过去,气骂道:
“本宫不是让你们在世日候入宫第一时间就滚过来报信,你们....”说话间太子又是两个酒杯砸了过去,把这小太监砸的到处闪躲。
“你还敢躲?”
太监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是陛下,陛下直接放行了,世日候没有通报便直接入宫了,小的实在是没有侯爷脚步快啊。”
太子放下瓷碗,接着问道:“老二没有去献殷勤吧?”
...
鸿游殿前,与往日一样并没有森严的禁卫军,殿前一位红袍镶金边的大太监对着朱吾世微微颔首,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皇帝的御用太监,在深宫服侍数十载,凭蹭皇道气运的他修为直逼崇羽境,是不折不扣的大内高手。
朱吾世点头回礼,这才拾阶而上,不知为何他此番进宫,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修为高深的大太监后退了一步,示意禁卫军们向两侧移去,将推门的机会留给了朱吾世。
朱吾世对着这位大内总管点了点头,不再犹豫双手向前一推,踏入了鸿游殿中。
开阔的殿堂中,阳光从檀木孔洞中射入,尘埃在金光中浮沉,此刻已经有两道身影在等着他。
其中一位是青衣羽织,官帽高悬面容冷峻的男子,他见到朱吾世进来后移开目光,看向了另一侧。
另一位便是背身而立,身躯愈发佝偻的文成帝。
自从那日朝会后文成帝便一直歇养在鸿游殿内,依然会日夜批改着奏章,今日他只是穿着一身薄衣,听到推门之声的他从沉思中惊觉,回身望去。
“陛下。”
朱吾世挥袖抱拳,躬身行礼。
“世日候不必多礼....平身吧。”文成帝和妖狩司卿余池心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语气尽量平和的开口道。
朱家的来历可不一般,早在灾变前的战国时期,便是大渊国最有权势的一支贵族,可谓满门名将,大渊国便是靠着朱家的治军只能,才能在皇朝争霸中夺得一席之地。
只是天地劫初始,朱家似乎经历了一些隐秘之难导致了无可挽回的衰落,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扶非那个年代重拾辉煌,带着太上神焱的威能重回大渊的历史舞台。
八百年过去了,大渊的敌人早已从人类换成了妖物,而涌现过无数传奇人物的渊国朱氏,居然到了他文成年间,仅剩眼前一个能战的男子。
文成帝的思绪万千,他与朱彻是同龄人,君臣之谊深厚,而今故人突逝,只剩一个尚未得讯的儿子,他作为君上,只能是他来开口。
只是这朱吾世站在那里,模样简直和朱彻年轻之时有八分相似,文成帝感慨良多,抚着山羊胡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朱吾世见文成帝久久不说话,妖狩司卿裂狩更是眼神复杂,不知道这些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陛下,急召臣进宫,可是有要事相交?”朱吾世主动开口问询。
一旁的裂狩余池心见文成帝还在思量,沉吟片刻开口道:
“朱吾世,朝廷确实有件事要交给你,只是这任务关乎甚大,若要完成需冷静沉着的意志,你是否能胜任?”
朱吾世闻言,立刻抱拳正声道:“凭听司卿安排,臣自当尽心尽力,没有半点马虎。”
余池心这才看向文成帝,文成帝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先转移朱吾世的注意,再慢慢将这件事说出来,他或许会更容易接受。
并非他们小题大做,而是朱吾世继承朱家正统的天赋,假以时日必会是下一个焱狩,但是前提是其道心稳固,不会因为这个打击而萎靡不振。
历史上不乏有天资傲人,被钦天监评为未来有成狩之姿的人物,但是这些人中很多都或因同伴的死亡,或遇到无法战胜的妖物后的绝望,而畏畏缩缩以致自毁前程,最后落得籍籍无名。
他们也没把握朱吾世是否能和朱彻当年一样,以此鞭策自己,毕竟人是由情感交织的,感情有时会让人更加强大,有时却能轻易摧毁一个人。
文成帝开口了:
“朱候,朕召见你,还有一件事要交代。”
他的语气掷地有声,透露着一股曾经的王道威严,让朱吾世立刻躬身静听。
文成帝缓缓向前走去,他浑厚的嗓音不似从这幅日渐孱弱的身体里发出,其声音令人发自内心的信服:
“你的父亲,镇国公朱彻,与妖物激战后失去了下落。”
...
鸿游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文成帝走到了朱吾世的身边,朱吾世依然保持着躬身向下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半响,朱吾世的声音终于响起,话语带着一丝颤音:
“陛下,恕臣愚钝,何为失去了下落?”
无人回应他的话。
朱吾世见没人回话,再次开口道,这回声音更大了些:
“臣换个问法,父,父亲他是否还有可能活着?”
文成帝叹了口气,心头五味杂陈。
还是裂狩开口了,他的语气平静,对朱吾世陈述道:
“阴狩亲自查探过那片废土,确认了焱狩在释放了其所有能量后....最终陨落。”
听到陨落二字,朱吾世只感觉浑身无力,本来因为突破二品的喜悦当然无存,身上感觉忽冷忽热,这是情绪不收控制后,太上神焱开始在体内四处游离。
朱吾世其实此刻并没有感到悲伤,因为没能立刻接受这个事实,他现在就是很难受,一种干呕的感觉涌了上来,让他连续咳嗽不止。
文成帝拍了拍朱吾世的背,目露怜悯但是不想再多说,有些事男人应该自己消化。
“逝者已逝,焱狩生前做到了他能尽力做到的一切。”
“除了一件事,那就是看到你变得比他更强....”
朱吾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他知道不能在这个地方失态,因为他是朱家最后的顶梁柱。
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让他刚刚褪去青涩的脸,瞬间挂上了一抹郁霾。
文成帝挥了挥手,示意朱吾世可以离开了。
“这两日朝廷便会为焱狩举行国葬,你暂且回府平复一下心情,你的家妹和胞弟正等着你呢。”
朱吾世沉默不语抱拳缓缓退去,离开大门后他闭目静默了一刻钟,这才迈步向宫外走去。
只是来时气宇轩昂,离开时却失魂落魄。
出了皇城,朱吾世的眼神涣散无光,牵着马匹的他行走在坊市上,这才看到了街边的店家酒肆,和万户百姓正在张贴白纸,路上的行人也自发换上了素服。
这些人都露出了关切的眼神,让朱吾世隐藏下那份悲痛,步伐也更稳健了一些,最后翻身上马,向白马街疾驰而去。
朱府。
“侯爷回了!”
门口的侍卫看到朱吾世的身影连声喊道,朱吾世马还未停便一跃而下,直接推开了他们撞门而入,穿过回廊冲入了内院。
内院那张聚餐的石桌旁,朱朴囡正趴在上面掩面而泣,看到朱吾世的身影她顿时站起身来,那双哭红的大眼睛梨花带雨,猛地扑向朱吾世的怀中。
朱吾世一只手抱着朱朴囡,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低声安慰道:
“没事的,大哥在这。”
“大哥在这...”
第二百零六章 月光下的再次相逢
夜幕降临,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城门附近。
“哎哎哎!!!”
“等等我等等我啊!”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到卫士们的耳朵里,他们转头望去才发现原来是个浑身湿透的青涩少女,正一路小跑着从林中跑来,边叫喊边挥舞着手。
这个‘少女’自然便是宋植,他从那道门中一步迈出,没想到啪的一下就跌到了一个河里。
在狂饮了大半瓢河水后,才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岸,发现这正是京城外的那条东悬河,一看天都黑了,宋植只好马不停蹄的向着京城方向跑去,还好最后赶上了关城门的这一刻。
这些卫士见多了这种压点的百姓,本来他们从来不管的,毕竟咱是尽忠职守的好卫兵,到了时辰该关门必须关门!
除非是皇上,皇子,权贵,巨商等....
不过今天他们却破天荒的停下了手上的活,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
那挥舞的手臂纤瘦白皙,黛眉又细又长,此刻焦急的拧在一起,配上那双略显焦急的凤眼,他们此刻不是在放行,而是忘记了自己在关门。
“哎哟差点没赶上哈哈哈...”
“多谢多谢。”
宋植见这几个卫兵目瞪口呆的模样,对他们莞尔一笑直接从几人中间穿了过去,小跑着进了京城。
卫兵们看着宋植的背影消失后面面相觑,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忙把城门合上了。
宋植进城以后脚步这才放缓了下来,左右望去似乎感到有哪里不对劲。
虽说此刻城门闭合,但是京城内也不该如此冷清才对啊,而且这些街边店铺为何都挂着白纸,看着怪渗人的。
宋植的面饰早已在北境不知所踪,也幸亏这两日城内气氛悲怆,家家户户都不愿夜间出门嬉闹,所以街道上行人稀少,连店家都关了一大半。
宋植看了看身上被河水湿透的衣裳,再想道另一件官服也是许久没洗了,一看街上没什么人,眼咕噜一转有了想法。
“恩...要不买两件衣服换换吧。”
宋植走上大街,目光开始扫视向周围的布坊,只是天色渐晚又是特殊时分,这些布坊关了大半,只有一家店铺有烛火摇曳,还未收摊。
宋植在门口游荡了半天,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这是间很小的布坊,里面只有一个大婶在忙活,应该就是这儿的掌柜了,她正在搬着木板准备封店,见到有客人来了忙放下手中之物在身上擦了擦迎了上来。
“哎哟。”
大婶突然停住了,打量着宋植说道:“怎么有这么靓的小姑娘。”
宋植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当下撇了撇嘴随意看了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里居然是。
居然是中老年妇女布匹专卖店!?
当下他就准备转身溜人,却被大婶一把抓住了手腕。
“姑娘,你看你啷个怎么湿嘛,这要是出去走在街上,不被那些鬼男人生吞活剥了。”
宋植悄然抽出了手,无奈的说道:
“大娘,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大婶看出了他的心思,她这个时候还敢开店,自然是因为急需开单为她那儿子攒礼钱,肯定不愿意就这么把宋植放跑了。
“姑娘,你这年纪虽然小了点,唔...屁股也小了点,但是无妨,大娘这儿可是有很多宝贝。”
宋植:“...”
我信你个鬼。
但是碍于就这一家坊市,又碰到个热情到不行的老掌柜,宋植最后还是褪去了厚重的湿衣,换上了唯一一件他觉得不算离谱的衣裳。
这是件深蓝色的长袖布衣,点缀着白色的长边和黄色的小花,看起来和前世的那些少数民族服饰有些相似。
大婶还贴心的帮他盘起了长发,送了个价值高达一文钱的簪子给扎起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宋植摸了摸盘发,自己都觉得好笑。
虽然衣服是平坦的中式,但是配上这张脸这也太娘了叭。
不管了,先这样吧。
宋植刚才选衣服和大婶闲谈许久后,知道她是因为操心儿子婚事才不愿关门。
看到大婶的态度如此热情,衣服穿着也合身,宋植直接甩给她一锭黄金,把这大娘感动的差点要认宋植当媳妇。
“拉倒吧,我看你是不想抱孙子了?”
宋植把热情抱来的大婶无情推开,这人呐激动起来真的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大婶也反应过来抱着金子嘿嘿直笑,刚才她也是见钱眼开,脑子一热开起了玩笑,再一想,出手这么阔绰的人,岂能是她能攀上的,肯定是哪一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不过为何要来我这劣市买衣呢。
不敢多问,她只能目送宋植哼着小曲离开了店铺,步伐轻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宋植向着白马街走去,他兜里有钱不假,但是却没有零钱。
一锭黄金,这岂是那个妇人能找开的,既然看着顺眼聊得顺心,给了也就给了,反正剩下的黄金普通百姓两辈子都花不完。
走过了白马街前的那座拱桥,宋植突然停止了脚步。
左边是妖狩司,右边是朱府。
宋植眨了眨眼,本来他是想着回妖狩司歇一夜,明日再想办法去找监正,但是不知道那姓朱的回京城没有,这么久没见了要不?
“要不就去问一下,搞不好能蹭个晚饭。”
宋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下了桥向右边的朱府走了过去。
而此刻的朱吾世,将自己的妹妹哄睡后,正坐在前院的鱼塘边,双手环胸盯着天上的明月怔怔发呆。
极度的悲伤是不会立刻涌上心头的,白天他尚未接受父亲已经走了的事实,而现在他已经缓了过来。
而难以言喻的,名为失去的空洞瞬间占据了他的内心,朱吾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但看着天空皎洁的明月,这一瞬间,一颗泪珠从他的金瞳中缓缓滑落。
“恩?”
朱吾世忙伸手去抹眼泪,却发现越抹越多,最后他终于泣不成声,只能让嘴巴紧紧闭合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双拳握紧对抗着内心不断涌出的难过。
良久,他才睁开了泪眼朦胧的双眼,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口浊气,就被吓得一激灵差点跌入了鱼池。
面前的院墙上,此刻一道淡雅的身影坐在上面,那张俏脸在月光下反射着无暇的光芒,灵犀动人的眸子中充满着疑惑。
“你在干嘛呢。”
第二百零七章 留宿吧
当宋植来到朱府门外,只见匾额被白色的横幅遮掩,也并没有守卫驻足。
但当他兴致缺缺的准备离开时,忽闻一阵窸窣的声音从墙后穿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是那么明显,不禁惹动了宋植的好奇心。
于是他悄悄的扒墙,两只眼睛贼兮兮的窥视后,差点惊掉下巴。
这不是朱吾世么,他这是在....哭么?
见朱吾世正沉浸其中并没有发现自己,宋植干脆胳膊一撑,翻身坐在了院墙之上,静静的看着朱吾世难过的模样。
所以当朱吾世睁开眼后,才会看到院墙上正有一道身影斜坐其上,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
宋植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见朱吾世震惊的模样,干咳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
“没事的,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朱吾世听到这话立刻起身,抬袖侧脸将眼角泪水抹干净,接着冷哼一声道:
“你竟胆敢夜闯国公府,可知何罪?”
宋植愣了愣,眼神往下轻瞥后摊了摊手无辜的说道:“可是我没有下去呀。”
朱吾世闻言一窒,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目光复杂的看向院墙上的人儿。
若这件事没有发生,在看到这道熟悉的身影后,他应该会露出微笑与宋植相对而坐,闲谈这段时间的经历。
但是现在朱吾世自觉丑态被察觉,加上心中积郁难发,此刻并不想与人言语,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也从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
“我能下来不?”
宋植突然放下双腿问道,不等朱吾世开口拒绝他的身影已经从墙上跃下,拍了拍手慢悠悠的走了上来。
随手扯了个小板凳,宋植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抬头看着一脸无语的朱吾世轻轻偏头,示意他也坐下。
“真没想到你也会哭,是碰到什么难过的事了,不如跟我说说?”
与朱吾世一样宋植这段时日一直在遥远的北境,若非雪墓谷的伟力将他送回京城,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跑回来。
因此对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他也是完全不晓得。
宋植的语气平缓温和,他想象不出朱吾世会因为什么哭成这样,但一定是非常让他伤心的事。
既然相逢一段缘,不如帮忙开导一下。
朱吾世鼻尖轻吐了一口气,看着宋植的眼神有些无奈,犹豫片刻后才缓缓落座,眼角余光望去相顾无言。
或许是来时沾了河水,此刻月光如银线徜徉在宋植的发丝间,盘起的长发纤细白皙的脖颈,那双似水如歌的清亮眸子中,是清澈的关心,挽起的袖子抱起的手臂....
朱吾世重新闭上了眼,一只手撑着额头不知所想。
宋植也没有急着催他说话,而是摇晃着小板凳,手里拨弄着木棍划过荷塘,溅起阵阵涟漪,轻声道:
“其实人生都有好多不如意,很多事情呢......憋在心里不是好事,说出来会好一些。”
朱吾世闻言眼睛打开了一条缝隙,疑惑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宋植见朱吾世肯说话了,放下木根转头看向朱吾世,嘴角笑道:
“方才压着关城门的时候回的,是准备找你蹭饭来着。”
朱吾世这才点了点头,原来这家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久不见,你好像变了一些。”
朱吾世高大的身躯瘫倒在藤椅上,看着宋植的身影淡淡的说道。
宋植挑了挑眉,仰头望着明月感慨道:
“是啊,怎会不变呢...”
这一趟看似简单的伐妖之旅,一同出城的四人最后却以一死一失踪为结局,师姐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身体又怎么样了,这些都只能明天再去问询。
北境之旅跌宕起伏,所幸认识的两位北境少主都对自己不错,但从北境一趟的观感来看,那里人民对大渊国的仇恨不可谓不深,这都让宋植有些忧心忡忡。
还没有安慰朱吾世,宋植反倒先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娓娓道来,说到有趣的地方甚至用手比划起来,当然没说自己被认成女人的糗事和雪墓谷的见闻。
朱吾世感觉原本压抑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些,安静的倒在藤椅上,默默的看着宋植的侧颜,不时点起头来,听得非常认真。
“姜探雪?”朱吾世自语道,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危霆云....”
宋植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说道:“他俩对我还不错,不然我恐怕被那些北境人给生吞了,而且都是玉骸境,是很强的二品高手。”
朱吾世晃了晃脖子,悠悠说道:“本侯也已经晋升了二品,以他们的年岁,这并不算什么。”
宋植知道朱吾世不甘于人下,赶紧比了个大拇指:
“侯爷自然比他们还强,恭喜侯爷成为二品高手!”
朱吾世挥了挥手示意宋植别拍马屁,目光上下打量宋植身上的衣物后说道:“这身衣服你从哪里得来的。”
宋植低头望去,深蓝色的布衫和长裤,虽说有零星的缀花,但是穿着舒服又合身,还好吧。
“有什么不妥么。”
身体前倾看了眼塘面,月光下的倒影如一名闭月羞花的云南姑娘,宋植这才眉头一皱,想着还是得买一个新的面饰才行。
朱吾世摇了摇头重新躺了下去,却是说道:
“没什么...挺适合你的。”
这回又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宋植眼皮犯困,看着朱吾世似乎睡着的模样准备告辞的时候,朱吾世开口了:
“我爹战死了。”
宋植下意识恩了一声,接着脑袋清醒过来,颦着眉看向朱吾世。
爹....是焱狩战死了?
那些城里的白布莫非是....
宋植一瞬间联想到了很多,也明白了为何朱吾世会失声痛哭了,原来....
张了张嘴,最终宋植还是没有说劝慰的话,而是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放在朱吾世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以示默哀。
啪!
朱吾世的另一只手掌却突然握住了宋植的手,他金色的瞳孔睁开,散射出一道跳动的光束,缓缓开口:
“天色渐晚,你就在此留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