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月薪三千
方凌说道：“那倒没什么，真要那样的话，把房子卖了呗，主要是现在买不起。”
王强说道：“别瞎琢磨了，先想办法挣钱吧，等你挣够了钱，别说是二千五一平，就是两万五一平，你想买也就买了，是不是？”
方凌点头，这话说得对，说到底就是钱，只要有钱，啥都能买，房子再贵也没有飞机贵，人家真正的有钱人，不是连私人飞机都买了吗。
方凌问道：“王哥，赵哥一年能挣多少？”
王强答道：“少了三四十万，多了的话……百八十万也是有的。”
方凌瞪大了眼睛：“能挣那么多？”
王强说道：“先别想那个了，先把这行摸透了再说吧，干活容易，接活难。”
晚上下班回家，躺在床上跟王露露聊天，说起包活的事，王露露说道：“没那么容易，真要那么容易，都当老板了。王强说得没错，干活容易，接活难。活谁都能干，但先得接着活才有得干，可是没有关系网，谁会把活给你干？谁又敢把活给你干？不是知根知底的，谁也不放心，就算签了合同，可是万一出了纰漏，谁愿意打官司耗时间呐。”
方凌若有所思地点头，王露露又说道：“还有啊，干活得有人，不可能你一个人干活，一旦进场，就不只是干活的事，还要跟其他的分包协调。”
“当家的。”王露露抱住方凌说道：“你别着急，咱们还年轻，不怕挣不到钱，慢慢来，一定要脚踏实地。”
“嗯。”方凌搂着她答应。
王露露问道：“学车的事说了吗？”
方凌答道：“没呐，刚请完假，不好意思说，等两月再说。”
王露露说道：“等两月天就热了，多遭罪呀。”
方凌说道：“那就等过完十一再说。”
方凌的公司有三个维保项目，王强说，工程公司也不能全指着接新活过日子，维保项目就像是保底工资一样，维持着公司的基本运营，而在建项目才是挣钱的主力。
方凌天天跟着王强跑项目，连着跑了两个星期，方凌问王强：“也没什么事儿啊，咱们老去干嘛呀？”
王强笑着给他解释，第一，省饭钱。合同里签的，甲方提供两名维保人员的午餐。这样公司的饭补就省下了，一天十五，一个月二十二个工作日，最多能省出三百块钱，不好吗？
第二，联络感情。维保工作的操作性和技术性都很低，基本有点基础的人都能干，而且一般设备装好以后，很少会出问题，平常所谓的维护，其实跟打扫卫生差不多。
所以，维保工作的核心就是联络感情，要让甲方觉得你既认真负责，又知情识趣，下一年还会把维保签给你。
他们是指着公司吃饭，得公司先有饭吃，他们才有饭吃，而且必须要保证甲方不同意换人进行维保工作，这就是私人性质的感情联络，要是谁去都行，那老板就不重视你了，那这份工资不是给谁都行了吗？
方凌听得连连点头，社会真不比工厂，太繁杂了！
六月初，赵全得给方凌打电话：“小方啊，我接了个活，下星期进场，你来帮我干弱电吧，咱们是老交情了，一天一百吧，行吧？”
方凌说道：“赵哥，我有固定工作了，去不了。”
赵全得愣了几秒钟，问道：“是吗？什么工作啊？”
方凌答道：“鑫程工程责任有限公司。”
“哦……”赵全得沉默了片刻，说道：“是王强去的那个公司呀，一个月多少钱呐？”
方凌答道：“两千。”
赵全得说道：“那也太少了，你这手艺，又有弱电本，咋还不得两千五啊。”
方凌答道：“有车补饭补，还有三险一金。”
赵全得说道：“兄弟，要不你给我干吧，月薪三千，其他的不管，你看怎么样？”
方凌一愣，突然反应过来，王强当初说得是辞职，如果是打零工的话，不存在辞职的问题，不干就不去嘛，又没有职位，辞什么职呀。
赵全得又说道：“你考虑一下，我等你回话。”
挂了电话，方凌有点动心了，一个月三千，一年就是三万六，这事要不要问问王强呐？可王强肯定说不能去，他跟赵全得有仇。
忍到下班回家，跟王露露说了，王露露特痛快地说道：“不行，赵全得不靠谱。”
方凌问道：“为啥？”
王露露嗔道：“还问为啥？他是挂靠别人的施工资质，哪天要是跑了，你找谁要钱去？再说了，三千是不少了，可问题是没有三险一金，他肯定也不会跟你签劳动合同，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你想坑死我啊？咱不差那万八千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要脚踏实地！”
“哦。”方凌答应。
王露露又说道：“明天上班，你先把这事告诉王强，然后再给赵全得打电话，省得他两边戳和。”
方凌点头应道：“行。”
第二天上班，方凌把事跟王强说了，王强嗤笑道：“当初他给我就是三千，现在还三千，也不给上保险，他干不成个啥。”
方凌给赵全得打了电话，赵全得很不高兴地说道：“行吧，那就这样吧。”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方凌有点要蹿，又不欠他的，装什么孙子？本来想打电话骂赵全得，但转念一想，毕竟当初是人家给了他一份工作，如今他不仅在BJ待住了，还娶了媳妇有了工作。
算了，就当是人情还清了。
七月底，方凌的公司接了一个新工程，据王强说，老板下了血本，接了个总包。
方凌问道：“总包是什么意思？”
王强解释道：“总包就是整个工程都包下来了，所有的水、电、以及消防设备安装都算在里面。”
方凌问道：“咱们还管消防设备安装啊？”
王强答道：“当然管呐，这一块属于弱电呐。”
方凌问道：“用得是哪家设备？”
王强答道：“还不知道呐，设备厂家是甲方自己定，定好了以后，设备厂家进场指导安装。”
第17章：不生孩子
回家跟王露露说起这件事，王露露兴奋地说道：“我知道！就是南三环边上那个写字楼对吧？我们公司也参加竞标了，很有希望中标！”
方凌笑着说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啊，中标也不是咱家挣钱。”
王露露说道：“我公司要是中了标，你就会调我们的设备了，那下回公司再招人的时候，你保准能进来！”
方凌皱了皱眉头，说道：“我都有工作了，还去你公司干嘛？”
王露露说道：“我公司工资高啊，现场调试人员一个月三千呐，而且还不用像你这么累，就是指导，就算是自己安装，也不会让调试人员安装，而是带着公司下游的轻工队去安装。”
“哦。”方凌动心了，说道：“那是挺好的。”
王露露又说道：“而且还可以学软件编程。”
方凌摇头，说道：“那个我学不了，我数学也不好，英语也不好。”
王露露笑着说道：“不是那个软件编程，是用消防专用的软件，编写探头位置和消防设备联动关系的程序，很简单的，我都会。”
方凌恍然，但随即又皱眉问道：“你会编程，那你为啥不去工地调试？你不是说不累吗？”
王露露说道：“我倒是想去呐，不让我去，说女孩子就应该坐办公室，实际上就是想少给我钱。”
方凌皱眉说道：“那你公司的人不咋地呀。”
王露露说道：“是不咋地，可要是能进了我们公司，额外的好处会有很多，他们现场调试的人，手底下都有自己的轻工队，而且能接触到甲方有实权的人，对建立关系网有帮助。”
方凌郑重地点头，他把关系网给忽略了，现在跟着王强是很稳定，但关系网是王强的，就算有再多的活，他也是给王强当大工，挣得永远是死工资。
王露露捧起书接着看，看了片刻，嘟着嘴说道：“好无聊啊，咱俩出去转转吧？”
方凌点头，两人出了门，走在路上，方凌说道：“回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把电脑给咱寄过来。”
王露露兴奋地点头：“好啊好啊！”
方凌笑，问道：“吃饭的时候怎么了？你跟你妈互相不搭理。”
王露露笑意淡去，答道：“你下班之前，我跟她吵了一架，她让咱们生孩子，我说我不生，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好，生孩子干什么？那得是多大的仇，把孩子生出来跟我一起吃苦受罪。”
方凌微一皱眉，王露露连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这样挺好的，我不觉得苦，我可高兴了，但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而且咱俩才刚结婚，还没过二人世界呐，我不想生孩子。”
方凌点头，问道：“就因为这个，你妈就跟你翻脸了？”
王露露答道：“不是，是我跟她翻脸了，她跟我说，说老包家的闺女结了婚就生了，人家也没房没户口。”
“我就跟她蹿了，我说他们是农村来的，人家根本不考虑孩子上学的问题，等孩子长大点就送回老家了。”
“我说我行吗？我的孩子不用考虑上学吗？没房也就算了，户口也不在BJ，将来上学怎么办？”
方凌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户口不在BJ，将来要回原籍考试。”
“对呀！”王露露有点激动：“可我妈说，那得十几年以后，现在想它干嘛。我就问她，你当初是脑袋一热就把我生出来了？其实根本不想要我是吗？所以我眼看着要高考了，你非得回BJ来给三舅帮忙，你弟弟比你闺女都重要，我人生最关键的转折点，你把我扔下了，现在还想干涉我的孩子？做梦！”
方凌没说话，王露露平静了一会儿，说道：“我把她说哭了，可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好几年了……反正我不管，我现在就不生孩子！”
方凌点头说道：“我同意，太累赘了，没那么多精力照顾孩子。”
王露露惊喜地看着方凌，问道：“那你妈同意？”
方凌答道：“她也跟我说了，催我要孩子，我就跟她说，我现在挣的只够我自己吃，如果要了孩子，我就得去卖血，那就没人给她养老送终了。”
王露露愕然看着方凌，说道：“你怎么这么说话？”
方凌答道：“我一向这么说话，实事求是。”
王露露问道：“那你妈没跟你吵架呀？”
方凌答道：“吵什么架，我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别想逼我，我从六岁开始就这样，我爸打我，我就跟他讲理。”
王露露笑，抱紧方凌的胳膊，顺着长安街一路往西走。
两天后，王露露给方凌打电话，兴奋地说道：“我们公司中标了！”
方凌笑着答道：“知道了。”
王露露突然很小声地说道：“我跟你说啊，指导调试的是周军那个傻X，他什么都不会，就会装孙子，他要跟你来劲，你不用惯着他。”
方凌答道：“我知道了。”
进场那天，周军穿得跟要去旅游一样，看见方凌，乐呵呵地过来打招呼，说道：“这活让你们公司接了。”
方凌答道：“老板接的，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干活的。”
王强凑上来打招呼，陪着笑脸问道：“您是探头厂家的吧？您贵姓？”
周军立刻板了脸，扬着下巴说道：“我姓周。”
王强连忙掏出一盒硬盒玉溪递过去，说道：“周工，抽烟。”
周军把烟接过去，说道：“硬盒的冲，没有软包的好抽。”
王强笑着点头，周军问道：“你是现场主管呐？”
王强答道：“是，我姓王，我叫王强。”
周军把烟拆开，抽出一根点上，然后把烟揣进口袋里，吐了口烟才问道：“我们的设备你会干吧？”
王强陪着笑脸答道：“不会，以前没干过，还得请周工指导。”
“不会还接活。”周军翻了个白眼，转身说道：“跟我来，到我车里拿两本技术手册。”
拿了技术手册，周军就往车里一坐，说道：“你们先看技术手册吧，有不懂的过来问我，反正是先得预埋管，也不知道这么早让我来干嘛。”
第18章：劳务费
周军的态度让方凌心里极为搓火，这要是搁在大庆，这种傻X得打得他跪下来叫爷爷！
王强拉着方凌回到工地里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才问方凌：“瞧你这架势，你想打他呀？”
方凌嗤笑了一声，答道：“那不能，他是我媳妇的同事，我哪能打他呀，再说了，人家是BJ人，我一个外地的，打了他我可担不起。”
王强笑了笑，打开技术手册，说道：“所有的消防设备线路都是一样的，一条总线到底，每个位置走分支，安装底座，探头都是智能的，拧上就能用，这东西就像接灯泡一样简单，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关键的东西是主机调试和系统编程，那个咱们碰不着，在厂家手里攥着，他们就靠这个挣钱。”
方凌愕然看着王强问道：“你会呀？那你刚才咋说不会呐？”
王强笑着答道：“兄弟，你还是太实诚了，出来挣钱不能像你这样，什么事都得虚着点，他是厂家的，他跟咱们耍牛X是应该的，他跟甲方也不敢耍牛X，所以咱们就得像哄孙子一样哄着他，免得他给咱们找麻烦。”
方凌不解地问道：“他找麻烦？他能找什么麻烦？”
王强笑着说道：“太简单了，他编程的时候少编一个点，就说是咱们线路安装有问题，让咱们去查线，你看看这一栋楼，挨个点去查，你得查多长时间？”
方凌皱眉说道：“还能这样？”
王强笑着说道：“人要坏起来，什么招都能想，他是你媳妇的同事，你没事儿多拍着他点，让他有话直说，别给咱们找麻烦。”
方凌皱眉，因为他不是很理解王强话里的意思。
王强说道：“这就是搞关系，练吧，从这个周工开始。”
从这天开始，方凌的工作就是陪着周军，但实际上，周军不用他陪，每天都得快中午才开着车来，熄了火也不下车，就是把车门打开，躺在车里抽烟喝水聊电话。
方凌偶尔听见过几次，确定跟周军聊天的是女人，因为说得话都不太正经，周军还一脸猥琐的表情。
方凌回家把周军的事告诉了王露露，王露露说周军外面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让方凌不要管闲事，而且严重警告方凌不许学坏！
方凌调侃道：“他那辆车就值咱们一套房了，我拿什么学坏？就我那破自行车？”
王露露瞪眼嗔道：“少贫！”
方凌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们公司还挺严谨的，预埋管阶段就派工程师跟着，是怕位置埋错吗？”
王露露嗤道：“狗屁严谨，丫自己申请要去，他跟二老板有关系，去工地就不用到公司报道，丫是天天朝九晚五吗？”
方凌坐了起来，答道：“不是，每天都是快十一点才去，吃了中午饭，不到两点就走了，有时候干脆快下班的时候露个面，倒是天天能见着人。”
王露露说道：“对呀，拿着工资，不用上班，中午还能蹭着饭，这多舒服。”
方凌皱眉说道：“你们公司是挺好的。”
王露露答道：“对呀，所以我才说，有机会一定要进我们公司，你肯定也是出现场调试。”
方凌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刚进场的时候，王强跟我说，让我拍着点周军，怕他使坏，还说让我告诉周军，有话直说，别找麻烦，这是什么意思？”
王露露答道：“意思就是，如果周军想要钱，就直接说个数，别在编程上动手脚。”
方凌愕然问道：“要钱？”
王露露笑着说道：“很奇怪吗？要没有灰色收入，他凭什么开几十万的车？”
方凌皱眉问道：“这不犯法吗？”
王露露反问道：“你送我一个口红，犯法吗？我送你一瓶矿泉水，犯法吗？”
方凌说道：“他不是要钱吗？”
王露露答道：“又不是杀人放火，只是劳务费而已，该走账走账，该交税交税，犯哪门子法？”
方凌皱眉说道：“你说的，是灰色收入嘛。”
王露露笑着答道：“灰色收入不等于非法收入，因为这笔劳务费本来不应该给他，但是他利用职权，迫使下游公司产生这笔费用，虽然是通过合法途径达成，但依然属于灰色收入。”
顿了一下，王露露又说道：“如果非要较真的话，那就是周军不会交个人所得税，但他不是公司，是个人，他也不是当官的，只是个普通的公司员工，不会有人举报他的，况且劳务费这种事很正常，每家公司都会设的。”
方凌问道：“那他不怕有人向你们公司告状吗？”
王露露笑着答道：“水至清则无鱼，首先不会有人为这点事找别扭，因为一个项目做完，还有后期的维护保养，要是写字楼的话，还存在二装改造的问题，宁可得罪甲方，也不能得罪调试人员。再者，老板已经赚了大头了，调试人员在下面要点好处，老板不会说什么的。”
方凌颇为感慨地说道：“你们公司还真是好挣钱呐。”
王露露撅了撅嘴，说道：“就是呀，要不上回没把你塞进去，我心里特堵得慌呐。”
预埋管结束，到了布线的阶段，周军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一会儿说用的线不符合规格，一会又说断头太多，会影响数据传输。
王强把方凌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去问他，要多少劳务费，别他妈整天跟个苍蝇似的在边上嗡嗡。”
方凌把周军叫到外面，点上烟，方凌问周军：“我们主管让我问你，要多少劳务费。”
周军笑了，拍了下方凌的肩膀，说道：“也就是看在露露的面子上，要不然我都不搭理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这不是憋着点我吗？”
“啊？”方凌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周军笑着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方凌问道：“胜利？”
周军笑着说道：“别闹行吗？”
方凌说道：“我是新手，你得告诉我后面的单位是什么。”
周军说道：“万。”
第19章：谁都靠不住
方凌突然明白过来，看着他问道：“不是……你这么说话……你是怕我录音是吗？”
周军笑着说道：“别闹，中午我请你吃饭。”
方凌回去跟王强说了，王强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中午周军还真是把方凌单独叫到附近一个饭馆里，要了四个菜，但没要酒，因为方凌说自己酒精过敏，而周军还要开车。
吃着，周军跟方凌说：“咱们都是打工的，我也得生活不是？公司卖一套设备，纯利润就上百万，我挣点劳务费不是很应该吗？”
方凌点头，心里却在想，挣点劳务费？两万块钱，那可是他十个月的工资呀！这钱挣得也太容易了。
吃完了饭，周军直接开车走了，方凌回工地的路上，脑子里始终转着周军说的话：“给别人打工，自己得会算计，要不然一辈子都是穷打工的，绝大多数老板都不是生下来就有钱的，也是从给别人打工混起来的。”
十一过后，方凌去学了车，学完的时候，离过年也不远了，鉴于去年坐火车的情况，方凌给母亲打了电话，说今年不回去了，想在BJ踏踏实实地过个年。
本来方凌心情挺好，没想到元旦过后，收到姑姑家表妹发的一条短信，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连过年都不想回家了。
方凌心里很搓火，但没有跟王露露说，去年王露露把父母丢在BJ，跟着他回家过年，还是大年夜坐的火车，今年就算是为了公平，也应该留在BJ过年。
但这些话，方凌也没打算跟表妹解释，因为解释不着。打从父亲过世以后，跟家里的亲戚就没什么来往了。
方凌上技校时，母亲拿不出学费，想跟姑姑借一千块钱，但是姑姑说手里没钱，还欠着别人的钱，母亲只能跟单位的同事借。
结果第二年，姑姑家就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房子，虽然那时候大庆的房价很便宜，但一套房子咋也不会少于一千块钱吧？
过年的时候，方凌只给母亲打了电话，没有给任何亲戚打电话问候，表妹的短信也没回，王露露还不解地问方凌：“怎么不给你姑打个电话？”
方凌答道：“懒得打。”
王露露皱眉说道：“什么话？过年呐，总得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吧？”
方凌答道：“愿意打你打。”
第二年伊始，王强又跳槽了，去了另一家工程公司，还是做现场主管，月薪七千，带走了公司两个项目。
方凌以为公司会提升他做项目主管，可公司又从别的公司挖了个人过来，接替了王强的职位，虽然方凌不知道新主管的月薪是多少，但肯定不会像他一样。
这件事让方凌明白一个道理，谁都是靠不住的，王强做主管的时候，他跟着王强，而王强走了，他做不了主管，因为所有的事都是王强一手操办，他只是个跟班的。
三月初，王露露跟方凌说，公司要招一个负责换探头的人，月薪一千四，什么都不管，还得自己带辆车。
方凌愕然问道：“你想让我去啊？没发烧吧？我现在挣两千，还有三险一金。”
王露露说道：“先进了公司才有机会呀，乐宽说了，公司可能要分家，一旦分了家，就得再招人，你先进来，等公司一分家，不就行了嘛。”
方凌纠结着问道：“还得买辆车？”
王露露说道：“我问过大舅了，现在车也便宜了，他认识人，买辆最小的，全算下来四万二。”
方凌沉默，王露露说道：“听我的吧，这真是个机会，虽然钱少，但你有机会接触维保单位和甲方，咱们这个行业，钱不是钱，人脉和关系才是钱。”
方凌说道：“你深圳的舅舅不是跟你老板认识吗？不能让他帮忙说一声吗？”
王露露答道：“这点事还用绕那么多道弯吗？现在公司不缺调试人员，说了也没用，总不能把别人开了让你进去呀，听我的吧，反正你也学了车了，咱买一辆，我早就想有辆自己的车了。”
许多年以后，王露露才告诉方凌，其实王露露在跟方凌结婚前就给她深圳的舅舅打过电话，但人家不愿意帮这个忙，说赵老板比较看重学历，方凌的学历太低，不好跟人家开口。
方凌考虑了两天，辞了职，买了车，到宏镁公司维保部做了一名临时工。
不过正如王露露所说，这份工作虽然挣钱少，但接触的人却完全不同。方凌不再是只管干活，还要协调时间，甚至是直接向甲方解释清洗探头的必要性。
方凌学历不高，但是嘴很会说，这源自于他从六岁起就跟他父亲讲道理，虽然通常讲道理并不能改变挨打的结局，但嘴皮子是练出来了。
方凌到宏镁公司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鹏程机电工程有限公司的项目经理，朱伟。
朱伟是负责中心广场的项目经理，中心广场是一个大型建筑群，共有二十台主机，挂接近两万只探头，每年光是清洗费用就高达四、五十万，占到全项目清洗收入的百分之六十三。
王露露告诉方凌，中心广场跟别的项目不同，中心广场的维保单位是鹏程机电工程公司，宏镁公司的维保合同是跟鹏程签的，不是跟中心广场物业签的，所以对于方凌来说，朱伟就是甲方老大，一定不能得罪！
还有就是，朱伟这个人很会算计，而且比较阴险，交接单一定要写好，探头的数量一定要核实，检测一定要认真。
干了一个月，有一天去拿探头，朱伟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凌用写码器检查探头，说道：“小方，不用这么认真吧？以前小赵都是拿了就走，你这样太耽误时间了。”
小赵是方凌之前管清洗探头的，据说还是乐宽的亲戚，就是因为嫌钱少，所以不干了。
方凌答道：“朱工，我跟赵姐不一样，她是乐工的亲戚，我们家露露就是个前台，万一有点什么事，我可担不起。”
第20章：得罪
朱伟呵呵笑了两声，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探头是损耗品，每年都有一定量的备损，合同上都写着呐，你怕啥？”
方凌答道：“朱工，备损也得有人出钱，我就是个打工的，坏一个就顶我半个月的工资了，我得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赔不起呀。”
朱伟笑了笑，说道：“那行吧，你先忙着，我回去了。”
二百四十个智能型烟雾感应探测器，有三十五个不能读写，这次的事让方凌又明白一个道理，别人不会因为你穷就可怜你，反倒因为你没钱没势没关系，别人才更会惦记着坑你。
因为你好欺负，坑了就坑了，没处说理去。
回家后，方凌把这件事告诉了王露露，王露露一脸鄙视地说道：“丫就这样，以前赵姐就让他坑过一回，还是乐宽出面给摆平的，要不我一开始就提醒你。”
方凌说道：“我就是没想明白，他坑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王露露解释道：“他先让咱们赔探头，然后他再向甲方报损，这样探头就归他了，等二装的时候，他再按合同价把探头卖给甲方，一个卖八百四，三十五个，多少钱？刨了税也有两万多。”
“操……”方凌骂了一句，问道：“上回他坑赵姐是多少？”
王露露答道：“也是三十多个，最终公司赔了他十六个。所以我才反复提醒你，一定要加小心。”
方凌问道：“这不算得罪他吧？”
王露露答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让你别得罪他，是因为你脾气不好，我是让你别跟他正面冲突，不是说什么事都得惯着他，你没让他坑着，就算是得罪他了，但这种得罪是无法避免的，往后你更得小心，尤其要把工作做好。”
果然，转过天就收到通知，朱伟把取探头的时间改了，让方凌在上班早高峰时去取探头，还规定九点半之前必须到。
如果单从路程上算，从公司到中心广场，半个小时绰绰有余，但BJ的早高峰会从早晨七点持续到上午十点至十点半，而中心广场的位置又是最堵的地方，再加上乐宽是个怂包，从来不为手下人说话，朱伟一投诉，他就说方凌，所以方凌只能把上班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导致王露露也得早到公司一个小时。
但这也没办法，碰上这样的领导，赶上这种甲方，方凌只能认倒霉，不过心里却憋着气，如果哪天不干了，他肯定要削这两人一顿才算完。
六月中旬，王强给方凌打电话，说他们公司招人，问方凌去不去，待遇不变，方凌告诉王强，自己进宏镁公司了，王强有些兴奋地说道：“行啊，混得不错呀。”
方凌嗤笑一声，答道：“行啥行，就是个临时工，一个月一千四，什么都不管，还得搭辆车。”
王强问道：“那你还去？”
方凌答道：“我媳妇说他们公司要分家，说先进来，等分了家就能转正了。”
“哦……”王强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也行，等等看呗，我听说宏镁不错。”
方凌说道：“是啊，就是冲着它不错嘛，要不然一千四谁干呐。”
王强说道：“有个事儿，我想买二十个智能烟，你能弄着吗？”
方凌答道：“我上哪弄去？你要买就到公司买呗。”
王强说道：“你还是什么都不懂，你问问你媳妇，我等你回话。”
挂了电话，方凌给王露露打电话，一听是要买烟感，王露露说道：“回家再说。”
当天晚上回了家，王露露看起来非常兴奋，原本宏镁公司的人都在私底下卖探头，公司卖八百四，他们卖六百三，只不过王露露不认识施工方的人，所以从来没卖过。
王露露给史勇打电话，问道：“有智能烟吗？二十个……多少钱一个……五百四？你怎么不去死……”
挂了电话，王露露一脸兴奋地对方凌说：“四百八一个，一个挣一百五，二十个就能挣三千，哈哈……”
方凌心里也很激动，但同时也不托底，问道：“能行吗？挣这么多，王强能要吗？”
王露露说道：“你告诉我他电话，我给他打，我跟他说。”
方凌把手机递给她，说道：“用我的打。”
王露露笑着问道：“敢给我看你手机呀？”
方凌没心情开玩笑，满脑子都是探头这么贵，王强会不会要，说道：“别闹，赶紧打电话。”
王露露嘟了嘟嘴，拨了电话，接通后说道：“王哥，我是露露，方凌的媳妇……你好，是这样，探头有，但没有现货，六百三一个……那行，那我就给你定了，大概得三五天吧……行，要现金，没票……好，那王哥再见。”
挂断了电话，方凌瞠目结舌地看着王露露，王露露笑着说道：“你没干过，这都不是事儿。”
方凌问道：“为啥要特意说要现金，没票？什么票？发票吗？”
王露露答道：“对，不开发票，咱们就不用交税，他要么自己冲账，要么他替咱们交税，要现金是为了方便，否则他给你支票，咱们还得找人换，咱又不是开公司的，又不能直接入账。”
方凌点头，心想门道真多，难怪老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识和见识都很重要，而很多时候，见识要比知识重要。
史勇第二天就把探头给了王露露，王露露藏到自己办公桌下面，下班时放到了车后备箱里，告诉方凌，三天以后再给王强打电话交货。
方凌问道：“为啥要拖三天？”
王露露答道：“饥饿销售啊，不能让人觉得这东西好弄，否则一方面要不上价，另一方面，他觉得东西好弄，指不定哪天脑一抽，就把你给点了，然后找别人去买。”
方凌由衷地说道：“你懂得真多。”
王露露说道：“我也是跟别人学，我刚到公司的时候跟个傻子一样，别人当面笑话我，我都听不出来。放心吧，我看好你，等将来公司分了家，你肯定比他们干得都好！”
第21章：转正
过了三天，方凌给王强打电话，约着见了面。
给了钱拿了货，王强问方凌：“货源有准吗？能长期吗？”
方凌摇头，答道：“这可不敢说，这是我媳妇找同事帮你买的，人家说这回就是帮忙，长期估计够呛。”
王强说道：“你都进了宏镁了，得想办法找找货源。”
方凌说道：“哪那么容易呀，我就是个临时工，除了取送探头，别的事都沾不上边，还货源呐，我连公司同事都认不全。”
王强点了点头，说道：“没事，慢慢来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朱伟还是死盯着方凌，应了王露露的话，这人小心眼的厉害，而乐宽还是一有投诉就说方凌，总是那句客户至上，不管有什么原因，没有满足客户的要求就是失职。
方凌忍耐着，不仅仅是需要这份工作，还因为乐宽跟史勇的私交极好，这两人是从同一个地方跳槽过来的，一个当了经理，一个当了维保工程师。
而且消防设备不仅仅是货源的问题，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就是CRT。
CRT指得是电脑终端图文显示系统，而这项技术都是由厂家自行开发，宏镁的CRT程序，是乐宽的媳妇开发的，据说成本超过一百万。
王露露会做CRT，但是手里没有安装程序，所有的安装工作都由史勇去做，而且王露露说过，因为她学历低，没有BJ户口，所以她做CRT是份内工作，而工程部那边做CRT的人都有计件工资。
聊这些话的时候，方凌什么都没说，却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他会用一切手段拿回公司欠他们家的，不仅仅是钱。
但是方凌想跟史勇套近乎也很难，因为史勇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那种，一个月能在公司见着三回都算多的。
王露露告诉方凌，这是因为公司要分家了，史勇在外面忙着抓项目。
二老板想跟大老板翻车，本来是想把维保部独立出来，因为维保部挣钱，占到全公司总利润的百分之七十，但是乐宽太怂，每次开会都不敢提，而二老板也不方便自己跟大老板提，至于原因，王露露也不是很清楚。
九月下旬的一天，乐宽突然找方凌谈话，很是和蔼可亲地说道：“小方啊，咱们都不是外人，以后咱们要拧成一股绳，不要受外人的影响。”
谈完了话，乐宽就走了，方凌问王露露：“他找你谈话了吗？”
王露露笑着答道：“他不用找我谈话，我就是个前台，对将来的人员配置没有影响，你才重要，他这是怕你倒向工程部那边。”
方凌皱眉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公司整得跟宫斗似的。”
王露露答道：“我也觉得，不过公司就这样，因为所有人都是靠关系进来的，从一开始就是分派系的。”
方凌问道：“咱俩是哪个派系的？二老板？”
王露露摇了摇头，说道：“咱俩哪个派系都不算，因为你还不是正式员工，我就是一个前台，咱俩手上没有项目，没有项目就没用，等你转正后分了项目，自然就会被划分派系了，乐宽提前找你谈话就是这个目的。”
方凌皱着眉头皱眉了一会儿，问道：“那咱们应该跟哪个派系？”
王露露答道：“不用想，随机应变吧，但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这个公司里没好人，所有人都只为自己想，哪怕只是为了一百块钱，都能想方设法把别人整死。”
晚上回家，方凌的表妹打来电话，说方凌的母亲住院了，质问方凌为什么不回家。
方凌问道：“我妈住院，我怎么不知道？”
表妹很是气愤地说道：“舅妈怕影响你工作，没告诉你！”
方凌说道：“这就对了，我妈知道心疼我，你这算怎么回事？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我不认识你。”
方凌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王露露担心地问道：“你妈住院了？你回去一趟吧？”
方凌答道：“不用，我妈经常住院，有点不舒服就去医院住两天，说医院有吃有喝，还有人聊天，她真要有事就会告诉我的。”
王露露说道：“马上十一了，你回去一趟吧，我觉得你表妹挺那个的。”
方凌嗤了一声，说道：“不回去，现在是关键的时候，这不是去通县，开着车就去了，一千多公里，我回去了，万一买不上回来的票怎么办？那我这么长时间的忍耐不是白费了吗？”
王露露还是有些纠结，说道：“你妈就一个人，跟亲戚关系又不好，要不……我替你回去？”
方凌说道：“她一个人怪我啊？从我上技校开始，我就劝她再找人，那时候我就跟她说，我将来得上班，不可能天天守着她，她自己不愿意那怎么办？”
“再说了，就算养儿防老，我也得挣钱吃饭呐？难不成我什么都不干，天天就伺候她？那等她死了，我喝西北风去？再说了，我要真那样，能娶着媳妇吗？”
王露露不再说话，方凌的脾气她很清楚，不愿意干的事，谁说什么都没用。
十一过后，公司重组，公司改成了洪美，区别于原来的宏镁公司，工程部总监肖捷找方凌谈话：“小方啊，早就听说过你，是露露的老公，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跟赵总也说了，今天就给你转正，接下来就开始培训，我跟财务也打过招呼了，从这个月开始，你的工资涨到两千五，公司给上保险，还有餐补和交通补助……”
肖捷说了很多，方凌只是面带微笑地听，肖捷多次提到赵总，方凌觉得这不是巧合，但又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
晚上回家，王露露坐在车里掉着脸骂：“丫个傻X！别人都是三千，就给你两千五，还他妈说是老赵说的，丫不得好死！”
方凌却不在意，说道：“不用生气，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只要能给我分项目就好。”
王露露嚷道：“分什么项目！他们就没抓回来几个项目，史勇他们都得减项目！丫不是说了吗，还让你管清洗探头！”
第22章：年少气盛
方凌平淡地说道：“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吗？除了给自己添堵，能多得一分钱吗？”
王露露皱眉看着他，方凌眼睛看着路，又说道：“原来的工作也辞了，车也买了，忍气吞声熬到转正了，当初什么话都是你说的，现在没达到预想的目的，你跟我报怨有屁用？”
王露露嚷道：“那我心里堵得慌，还不能说说吗？”
方凌也嚷道：“就你心里堵得慌？”
王露露哭，方凌也不理她，静默着开着车，缓慢地行驶在下班高峰的车流中。
过了两天，公司又新招了两个人，跟方凌一起培训，学习编程。在方凌看来，这种编程跟做表格差不多，非常简单，之所以可以垄断，是因为编程软件是安装在原装笔记本电脑里的，一种已经淘汰的机型，无论是系统语言还是硬盘格式，都跟普通的电脑不一样，也无法移植到普通的电脑上。
方凌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学会了，而跟他一起培训的两个人，却连如何规划点位都没搞懂，更不要说设置设备联动了。
许多年以后，方凌才醒悟过来，有一个词叫藏匿，如果当初他没有展现出远超正常人的学习能力，或许他的路会好走很多，钱也会挣得更多些。
或许是为了打压乐宽的派系，肖捷把中心广场的数据编程交给了方凌，而中心广场的CRT制作交给了王露露，这此之前，中心广场是由史勇负责的。
史勇很痛快地做了交接，给了方凌二十张软盘，这二十张软盘里，保存着中心广场二十台主机的原始数据。
第一次以维保工程师的身份去中心广场，朱伟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特意请方凌去负一层美食广场吃了鱼翅捞饭。
或许是因为天生穷命吧，方凌觉得鱼翅跟粉丝也差不多，却比粉丝贵得太多，而且并没有觉得那碗饭有多好吃，反倒觉得很油腻。
朱伟的主要目的是二装改造，史勇负责的时候，改编程和CRT都是不走公司的，而是私下里交易。
朱伟乐呵呵地说道：“以前史工在的时候，一单五百块钱，以后我也这么给你，行吧？”
方凌摇头，答道：“不行。我是新手，不敢干私活。”
实际上，方凌知道史勇的要价，公司标价是开机费两千，也就是说，哪怕只改一个点位，也要收两千块钱，这是基础价格，而这两千块包含二十个点位，一次修改超过二十个点位，多出来的按点位计算，每一个点位一百块钱。
史勇的要价是一千五，包含二十个点位，多出来的点位，每一个点位五十块钱。这才是真正的价格，根本不是朱伟说的一单五百块钱。
朱伟皱眉说道：“方工，咱们之前是有点误会，但何必跟钱过不去呐？”
方凌说道：“朱工，咱们之前没有误会，都是为了工作，互相理解，我说得是实话，我刚刚转正，还不熟悉行业标准，况且中心广场也没有多少二装改造的项目，为了这点钱，不值得冒险，您说对吧？”
朱伟脸色有些不好看，方凌又说道：“对了，另外有一件事要通知您，以后取送探头的时间改在下午，我现在不是临时工了，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所以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取送探头的事情上，请您理解，如果您有异议，可以与我公司工程部肖总联系。”
方凌走后，朱伟给史勇打了电话，让史勇接着来修改中心广场的数据。
史勇说：“真不行，数据盘我都交了，CRT也交了，如果我去改，方凌要是发现了，报到公司，我就完了，你那点钱不值当的。”
朱伟皱眉，史勇又说道：“对了，露露知道价格，以前我忙不过来的时候，露露偶尔会帮我做CRT，我跟她说过。”
朱伟有点炸毛：“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史勇答道：“我跟你说什么？你给我钱，我给你办事，至于事情让谁办，没必要向你汇报吧？挂了。”
史勇转头就给方凌打电话：“哎，朱伟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是跟你谈改点的事了吧？”
方凌答道：“是，他说一单五百。”
史勇骂道：“丫穷疯了吧？一个改造少了也能挣一两万，连这点钱都得抠着，你没答应他吧？”
方凌答道：“我怎么可能答应他，一两个月才有一单活，我就图那五百块钱？我没病。”
史勇说道：“那就好，你加点小心，中心广场主机多，事儿也多，那个朱伟还他妈巨矫情。”
方凌答道：“我知道，要不是这种烂地方，哪会交给我管。”
三天后，朱伟向公司发了通知函，要求进行一次联动测试，方凌知道，这是朱伟要给他下马威，因为他是新人，肯定对系统运行不熟悉，尤其中心广场还牵扯到东西建筑群挂接联动。
肖捷问方凌：“行不行？要不让小郝陪你去？”
方凌微笑着答道：“不用。”
年少气盛有利有弊，当年的方凌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他将整个中心广场的联动关系都烂熟于胸，想跟朱伟杠一把，却忽略了王强跟他说过的话，出来打工，要考虑同事之间的关系，太能干的话，会遭人排挤。
那天晚上的联动测试，郝辉没有去，肖捷去了，但从始至终，肖捷没说过一句话。
单机联动测试没有难住方凌，不仅是没有难住，方凌俨然一副老手的样子，朱伟只能抛出杀手锏……跨区联动测试。
实际上，跨区联动最关键的节点在总控室，有三个开关，十号机下行开关，十一号机上行开关，跨接模组开关。
就因为这三个开关，肖捷认定方凌是乐宽派系的人，因为这三个开关只有当初参与施工的几个人和史勇知道，而参与施工的人都是肖捷的人，不可能告诉方凌，那方凌知道这三个开关，只能是史勇告诉他的。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方凌觉得他当时太小看朱伟了，或许朱伟并不是想用联动测试为难他，而是要让肖捷把他当成另一个派系的人。
这就是年少气盛，爱出风头的代价。
第23章：降职
不到一个星期，肖捷就掀起了一场严查干私活的风波，把赵老板也叫来了，跟总经理王辛和乐宽一起，四个人在会议室谈了一下午，期间不乏激烈的争吵声。
第二天，公司召开全员大会，由肖捷主持，宣布维保部取消，乐宽不再是经理，划归营业部，原维保部人员，除乐宽外，全部转入工程部，不过没提干私活的事。
回家的路上，王露露跟方凌说：“乐宽个傻X，终于把自己玩折了，当初我刚到公司，实习期八百，过了实习期，我找他涨工资，丫说我，一个小丫头，要那么多钱干嘛？”
“后来我给赵总打电话，他才给我把工资涨到一千五，人家工程部做CRT有计件工资，我找他要，丫说我学历低，公司能要我就不错了，没法跟人家大学生比。”
“这回好了，维保部取消了，丫工资也降了，车也不给他租了，一个月得少拿六七千，这就叫老天有眼，我从小到大，凡是得罪过我的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方凌愕然问道：“少拿六七千？”
王露露答道：“对呀，他做经理，工资是六千，他那辆车是公司给他租的，实际上那辆车是他自己买的，他姐夫是开修理场的，他就把自己的车挂在他姐夫那儿出租，每月四千的租金都归他了。现在他不是经理了，车也不给他租了，销售的保底工资是三千到四千，那不就是少拿六七千吗？”
方凌问道：“你怎么知道车是他自己买的？”
王露露答道：“他自己跟我说的。”
方凌愕然看了她一眼，连忙又转回头看着路，问道：“他为啥跟你说啊？他就不怕你告诉赵总吗？他不知道你舅舅跟赵总是哥们儿吗？”
王露露答道：“他抱怨的时候说的，他也知道我舅跟赵总的关系，但我这人从来不使坏，也不打小报告，人家有招儿挣钱，那是人家的本事，我就算告了他，老板也不会奖励我，我从小就不管别人的闲事，但谁要是得罪我，肯定遭报应！”
方凌笑，问道：“他怎么知道你的脾气？”
王露露答道：“有一回他跟史勇说私活的事被我听到了，那天是中午吃饭时间，他俩以为我去食堂了，实际上那天我跟我姐们约好了出去买东西，所以没去食堂吃饭。后来史勇单独找我，让我别告诉别人，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我怎么可能用四百八的价格买来探头。”
方凌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笑着问道：“那他不知道得罪你会遭报应吧？”
王露露嗤了一声，说道：“我倒是跟史勇聊过，但这种事谁会信？你信吗？”
方凌答道：“就这一件事，那肯定不信。”
王露露侧过身看着他，说道：“我小学班主任看我不顺眼，因为我小时候比别人胖，她就总挤兑我，别人上课说话她就是说两句，我上课说话她就罚我站，还找家长，还撺掇我爸打我，我小学毕业以后，她老公就病死了。”
“我上中学的时候，跟同桌关系好，班主任就找家长，非说我俩早恋，还要全校通报批评，后来我同桌他妈，还有我妈一起去找了校长，班主任才说不追究了，但还是经常找我和我同桌麻烦，等我初中毕业，她老公出车祸死了。”
方凌扭脸用惊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王露露接着说：“我到公司上班，有个姓钱的女的，比我大两岁，也不知道我怎么招着她了，总挤兑我，那时候她是管CRT的，结果CRT刚开发完，她订了婚的男朋友就开车撞死了，她因为受得打击太大，辞职去南方了。”
方凌说道：“你是妖精啊！那乐宽不会死老婆吧？”
王露露答道：“不会，男人死了老婆，可以再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死老公才惨，乐宽从经理降到职员，工资待遇减半，比死老婆难受，而且他老婆比他挣得多，他家庭地位都不保了。”
方凌笑，王露露总结道：“我觉得吧，我上辈子肯定是碰上什么冤假错案了，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会这么向着我。”
方凌笑着说道：“乐宽倒了，派系之争应该结束了吧？”
王露露答道：“嗯，结束了。”
当年的两人都忽略了一件事，之所以乐宽能成为一个派系，就是因为乐宽跟老赵的关系很好，肖捷想独掌大权，架空老赵，在干掉乐宽以后，方凌就成了下一个目标，因为方凌年轻，学习能力超强，会用电脑又懂技术，除了学历低之外没毛病，足够成为肖捷的威胁。
不过庆幸的是，在肖捷准备动手之前，公司迎来了一轮新的变革，厂方推出了新的机型，R22型主机。
新的主机，新的编程系统，新的CRT，对于公司的元老来讲，大多是从工厂出来的人，玩不转新东西，而公司又特别抠，舍不得花钱雇应届毕业生，于是方凌幸运地成为了‘尖端’人才。
培训七天，只有方凌完全掌握了新系统的编程，其他的人都是一知半解，而对于他们纠结的问题，方凌自始至终不能理解，因为在方凌看来，那就是简单的逻辑关系，比高数和英语简单多了。
中心广场没有更换新型主机，因为做不了跨区联动。跨区联动不是消防主机的自有功能，因为中心广场的特殊性，当年是找专业公司做的模组，全部是芯片编程。
芯片编程是实打实的技术活，公司没有这样的人才，而更换主机是免费的，中心广场也不会再出钱，所以如果要更换的话，公司就要出钱找专业公司做跨区联动，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最先更换新机型的项目是紫竹大酒店，但编程的工作没有交给方凌，而是交给了比方凌更晚进公司的葛鑫元。
葛鑫元比方凌小三岁，会用电脑，但不懂技术，而且脑子笨得很，编程写了一个多月，愣是没写出来。
元旦前，肖捷跟方凌说：“小方，小葛太忙，你帮他写一下吧，元旦这三天你加下班，元旦后就要调试了。”
第24章：出问题
方凌只用了一天半，就将两台主机的数据全部做好了，等他收拾完，王露露才开骂：“丫他妈不得好死！交给葛鑫元一个多月都干不完，还让你元旦加班，也不给加班费，项目也不给你管，丫他妈早晚开车撞死！”
方凌搂着王露露哄道：“不用生气，肖捷是工程部老大，咱不能得罪他，这回他心里也应该清楚了，除了我，他谁都指望不上。”
元旦过后，肖捷居然没让方凌去紫竹大酒店调试，只是把数据卡拿走了，还是让葛鑫元去调试。
方凌发觉自己想错了，肖捷这孙子是借鸡下蛋，让他干活，却把功劳给别人，这样在老赵面前，就没方凌什么事了。
经过二十天的调试，消防局要验收了，这时候肖捷给方凌打电话，让方凌配合葛鑫元。
方凌没有权力拒绝，只能服从分配，开车去了紫竹大酒店。
到了之后才知道，之所以让他来配合葛鑫元，是因为数据需要调整，而葛鑫元根本看不懂方凌做的联动关系，不仅是葛鑫元看不懂，连肖捷都看不懂，所以只能让方凌来做改动。
葛鑫元的脸色极为尴尬，因为在这二十天的时间里，甲方一直在夸他的数据做得好，结果因为需要改动而露了馅。
方凌只用了十分钟，就把数据改写完了，甲方负责人葛进略带调侃地对葛鑫元说道：“你们肖工也挺逗的，还不让正主来，是怕我们挖墙角吗？”
葛鑫元一脸尴尬地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搭话，方凌笑着说道：“我要管中心广场，忙不过来。”
葛进接口说道：“难怪呐，中心广场大呀，连那个地方都能一个人管过来，我们这两台主机还算事儿呀。”
葛进的态度让方凌猛然醒悟，他的努力方向错了，他不应该寄望于让肖捷赏识他，而应该获得甲方的认可。因为甲方不管你是哪个派系，也不看你的学历，只看你做事，而任何一个甲方，都希望有一个办事利索的人来负责自己的项目。
而甲方的认可，才是方凌真正的护身符。
验收那天，肖捷让方凌跟着，他不敢不让方凌跟着，因为连他都看不懂方凌编写的联动关系。
其实不是方凌有多聪明，而是因为肖捷这些人太笨，王露露说过，这些人年纪大，见识少，当初跟着老赵打天下，技术是有，但电脑根本玩不转，写编程都是死记硬背，完全不理解逻辑关系。
验收出了问题，因为切电没有联动，消防局的人当场就问：“切电为什么不联动？”
老赵瞪着肖捷，肖捷连忙说道：“数据是小方编的。”
老赵又瞪方凌，方凌却不看老赵，而是看着肖捷说道：“肖工，你忘了？当时你给我的数据表上标注，说施工方要求手动切电，所以才没有做联动。”
肖捷连忙说道：“哦，对，我把这事忘了，是施工方要求的。”
施工方负责人连忙说道：“是酒店物业要求的，怕意外联动造成停电，引起混乱，不好向住客解释，所以要求手动切电。”
消防局的人严肃地说道：“这不是理由，切电必须联动，这关系到生命财产安全，这是法令，不是你们能私自更改的！”
老赵看着方凌说道：“小方，回去改一下。”
方凌斜了肖捷一眼，说道：“我带着数据呐，给我十分钟就可以。”
老赵愣住，肖捷的眉心跳了两跳。
消防局的人坐下说道：“你改吧，我等你。”
方凌打开电脑，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开机到写卡，一共用了七分钟，换卡后重新开机，切电联动验收通过。
甲方负责人葛进直接对老赵说道：“赵总，以后让方工负责维保，数据是他做的，他来负责我们放心。”
老赵看着肖捷问道：“数据是小方做的吗？”
肖捷答道：“主要是小葛做的，因为小葛还得管别的项目，所以小方后来配合了一下。”
老赵点了点头，说道：“那以后这里就交给小方吧。”
肖捷说道：“小方还得负责中心广场呐，那个项目规模大，怕忙不过来。”
葛进笑呵呵地说道：“肖工这是什么意思啊？中心广场规模大，所以得用顶尖的人去管，那我们这个项目太小了，无所谓是吗？”
肖捷连忙陪着笑脸说道：“那哪能呐，这不是怕小方忙不过来，回头再耽误了事。”
方凌说道：“中心广场没有多少事，主要是维保单位在负责，我管得过来。”
葛进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我们这让方工管吧。”
老赵看了方凌一眼，笑着对葛进说道：“你还挑上人了。”
葛进笑着说道：“我不挑人，你能把本事大的人往我这儿派吗？”
肖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方凌已经不在乎了。
方凌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这个公司不是一个能越来越好的公司，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盘算。那套公司有得吃，自己才有得吃的理论，在这个公司是行不通的。
这个公司，就是谁会算计谁挣钱。老赵不在乎底下的事，因为他只需要把设备卖出去就足够了，卖设备的钱足以让他成为中产阶级，至于后期维保工作，谁干都一样，只要有人干就行。
所以公司的人，才会都想方设法干私活，因为大老板都不在乎，做为员工，还有必要为公司考虑吗？
火车票越来越难买，王露露托玩网游认识的网友买了两张合适时间的硬座，上了车以后再补卧铺，总算是在年前回家了。
正如方凌所说，母亲没大事，就是血糖有点高，就跑去住院了，不过母亲跟方凌说了一件事，就是方凌的姑姑在抬钱。
抬钱是地域性的叫法，实际上就是民间高利贷，但也不是那种恶性质的高，只是比银行的利息高，一般都是五分利，也就是借一百块钱，一个月要还五块，两个月还十块，以此类推，但没有利滚利的算法。
可即便如此，依然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因为利息太高了，属于高利贷。
第25章：新年新气象
不过方凌的母亲所关心的不是抬钱的合法性，她要跟方凌说得是姑姑在她住院时的表现。
她住了院，姑姑特别殷勤地去医院探望，天天去，还给送饭，结果要出院那天，姑姑跟母亲说：“二嫂，你报销的钱先借给我周转一下行不？”
方凌知道，姑姑不是职工，姑父没住过院，她不知道职工住院报销流程，实际上母亲住院是不用提前自己交钱的，都是公对公走账，连住院押金都不用交，只在出院的时候补交不报销的部分。
母亲说，她跟姑姑解释了报销流程，姑姑就再不上门了。
晚上躺在床上，王露露小声说道：“你姑这人真不咋地。”
方凌答道：“无利不起早，人之常情。”
王露露又说道：“把你妈接到BJ去吧。”
方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的所有关系都在这儿，不住院也得天天吃药，去了BJ就没法报销了，还得给她租房，咱们负担不起。”
王露露想了想，说道：“那雇个保姆吧。”
第二天，方凌跟母亲商量雇保姆的事，母亲坚决反对，说道：“我就一个单身老太太，雇个人来，万一她找人把我弄死了怎么办？不行！”
方凌一想也对，也就没有坚持，下午约李欣吃饭，他媳妇却没来，原来两人已经离婚了。
方凌诧异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欣看了王露露一眼，没吭声，王露露站起身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王露露走了，李欣才跟方凌说：“她嫌我搞乐队挣钱少，总让我去找份正式工作，我俩因为这个事总吵架，后来我认识一个女的，也是搞乐队的，有一回喝多了，把她领回家了，然后我俩就睡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丽伟就站在床边上。”
方凌想笑，强忍住了，问道：“那个女的呐？你俩结婚呗，反正志同道合。”
李欣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她有老公，做生意的，挺能挣钱，她出来唱歌是为了爱好。”
方凌鄙夷地说道：“这啥人呐？老公挣钱养着，还出来鬼混。”
李欣说道：“她老公也不是真老公，傍着的。”
方凌实在忍不住笑了，说道：“贵圈儿挺乱呐。”
李欣嘱咐道：“别跟你媳妇说啊。”
方凌笑着点头答应，心里却在想，这么八卦的事，肯定要跟露露说。
吃完饭回了家，方凌把李欣离婚的原因告诉了王露露，王露露倒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他搞乐队能挣多少钱？”
方凌答道：“活多的话能有四千，活少的话一两千吧。”
王露露摇头，说道：“那平均下来真没多少钱，又没有保险，是挺不靠谱的。”
年后，公司来了一位新同事，是史勇介绍来的，叫孙毅，史勇还特意把方凌和王露露叫出去，跟孙毅一块吃了顿饭，让方凌照顾孙毅，说孙毅是他最好的哥们儿。
方凌跟孙毅很投缘，很快就成了朋友，方凌也不藏私，编程方面的事有问必答，还把自己的经验教给孙毅，但孙毅学不会。
方凌不解地问道：“老孙，你好歹也是大学毕业，怎么就是整不明白呐？”
孙毅拍着方凌的肩膀，笑着说道：“小朋友，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是学工程建筑的，编程这种东西，你说得再简单，对我来说也不简单，再说了，我比你大六岁，而且对电脑一向没兴趣，我能照葫芦画瓢就不错了，你就别要求这么高了。”
肖捷很抵触孙毅，因为是史勇介绍来的，所以不给孙毅分项目，只让孙毅在办公室待着，说暂时没有项目，让孙毅配合别人。
方凌不是很理解，肖捷是老总，既然不高兴，为什么同意接收孙毅呐？直接不要不行吗？
王露露给他解释，史勇管着航天大厦，那个项目巨有钱，而且史勇一手遮天，除了史勇，就算老赵亲自去，甲方都不给面子，所以肖捷也不敢得罪史勇。
方凌诧异地问道：“这关系是咋处的？”
王露露答道：“我哪知道？”
因为没有项目，方凌就总带着孙毅去中心广场，还让孙毅写中心广场的编程练手，有一回两人到了中心广场，从地库上来时，电梯门一开，一个穿物业工作服的人说道：“老孙？你咋来了？”
这人是中心广场新上任的物业经理，叫陈浩，跟孙毅是发小。
方凌先去处理工作上的事，处理完之后给孙毅打电话，孙毅让他到西办（西办公区，简称西办）的牛排工厂。
方凌到了以后，陈浩显得极为热情，跟方凌称兄道弟，看来孙毅的面子很大，而且跟陈浩说了不少方凌的好话。
三人吃着聊着，陈浩问方凌：“那个朱伟跟你关系怎么样？”
方凌答道：“不怎么样，洗探头想坑我没坑着，就变着法的找我麻烦，幸亏我转正了，要不然还不定怎么样呐。”
陈浩说道：“那妥了，瞧哥哥给你办他！”
方凌笑着问道：“他招你了？”
陈浩答道：“他要敢招我就好办了。”
方凌有些不理解，既然没招，那为什么要办他？听前后话，也不是因为朱伟找方凌的麻烦。
陈浩问道：“我们这的数据和CRT都是你负责吧？”
方凌答道：“是。”
陈浩又问道：“我要做了二装，你能给我改一下吗？”
方凌答道：“能改，很方便。”
陈浩又问：“你们公司怎么收费？”
方凌答道：“开机两千，包二十个点，超过二十个点，一个点一百块钱，CRT免费。”
陈浩问道：“给你一半行吗？”
方凌答道：“行，但我没票。”
陈浩摆了下手，说道：“不要票。”
这顿饭吃出了生意，陈浩告诉方凌，中心广场的租户大部分到期了，因为租金昂贵，很多租房都会搬走，而一些想充门面的小公司会搬进来，中心广场即将迎来大范围且持续的二装改造。
而朱伟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他想独吞这笔利润巨大的生意，甚至以维保公司的名义阻止陈浩认识的施工队进场，所以陈浩要赶走朱伟。
第26章：不干了
方凌很兴奋，但却忍着没跟王露露说，因为生意到底能不能成还是未知，他不想过早地给王露露希望，尤其是过分的希望。
公司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因为中心广场没有招标，两个新的工程公司，都是靠关系进驻的，在进驻的第二天，陈浩给方凌打了电话，约在牛排工厂，对两个新进公司的负责人说道：“这是我兄弟，洪美的方工，他负责所有的数据和CRT，以后改数据找他，开机一千，包二十个点，超过二十个点，一个点五十块钱，CRT免费，不开发票。给面子，咱们就一起挣钱，谁也不差那三瓜两枣的，不给面子，就别怪我找麻烦。”
方凌像做梦一样，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谈生意也可以这么简单。
第一笔钱拿回家时，王露露高兴得又蹦又叫，方凌告诉她，这不是全部，给了老孙一半，孙毅本来说不要，但是方凌坚持，说算是介绍费，如果不是因为陈浩跟孙毅是发小，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下半年，王露露拉着方凌又去看房子，结果房价已经涨到七千了。
回家的路上，王露露坐在车里哭了，两人挣三千的时候，房价也三千，不吃不喝也买不起，现在平均能挣七千了，可房价也七千了，还是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而且物价也涨了，三年前，十块钱能买一个星期的菜，现在十块钱也就买两斤菜。
这辈子，还能买上房吗？自古就说安居乐业，可如今想安个居，怎么就这么难？
方凌却没有王露露那么沮丧，说道：“BJ的房买不起，要不咱们回西安买套房吧，将来钱挣够了，咱们回西安养老。”
王露露坚定地说道：“不！那地方不好，我宁愿去大庆！”
然后王露露又老生常谈，开始从她小时候说起……
方凌也没跟她争辩，如果真是回大庆的话，那就不用买房了，家里是三居室，咋都够住了。
孙毅终于有了负责的项目，这要感谢葛鑫元，他实在是不行，光靠拉关系没用，拉关系的前提条件是把工作做好，然后再拉好关系。
葛鑫元是周军介绍到公司的，算肖捷的人，可是在编程方面，周军本身就不行，由他来教葛鑫元，那就更不行了。
老孙跟方凌说，葛鑫元请他吃饭的时候跟他抱怨过，说周军什么都不教他，而他也不敢问方凌，因为知道方凌跟肖捷有矛盾，尤其是紫竹大酒店的事。
方凌跟孙毅说：“你不要教他，你教会了他，不是你丢工作，就是我丢工作。”
孙毅答道：“你放心吧，这点事我还不明白？他让我教他，我说我的编程都是你帮我做的，我压根就不会写。”
“嗯。”方凌点头。
公司接到了新项目，西区扩建，肖捷把方凌叫进办公室，说道：“西区那边，你配合一下周军。”
方凌问道：“怎么配合？”
肖捷冷着脸说道：“帮他做下数据。”
方凌说道：“做了数据就应该由我负责，这不叫配合。”
肖捷敲着桌子说道：“我是总监，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明白没有？”
方凌看着他说道：“肖工，有句老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是学历低，还是外来务工人员，可要是没有我，您也指望不上别人，我工资拿得是最少的，干的活是最多的，您要是还挤兑我，那咱们就说道说道，看到底谁的损失大。”
肖捷眯起眼睛看着方凌，方凌平静地看着他，今时不同往日，中心广场他已经一手遮天，因为牵扯到甲方的利益，肖捷别说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动他，而紫竹大酒店也只认他方凌，谁去都不好使。
做为一个学历低的外地人，方凌感谢老天爷的眷顾。
肖捷最终选择妥协，方凌说得没错，想用这么低的工资雇一个方凌这样的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肖捷能说得起话的理由，无非就是方凌的学历低。
肖捷说道：“不用你配合了。”
方凌说道：“肖工，我要求涨工资。”
肖捷满眼厌恶地看着方凌，方凌说道：“你要不给我涨，我就给赵总打电话，我问问他，我现在拿的工资合不合适。”
肖捷冷着脸说道：“下月涨到三千，出去吧。”
肖捷不敢动方凌，就开始找王露露麻烦，把王露露当保洁用，擦桌子扫地的事都让王露露干。
王露露直接给他撅回去：“我是做CRT的，不是保洁。”
没两天，肖捷就招了个姓郑的老女人，是宏镁那边的，也是做CRT的，原先是有关系，带着项目进的公司，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干。
肖捷让王露露跟老郑交接，说以后CRT都由老郑做，王露露配合她就行了。
王露露也不争辩，把所有的备份都烤给了老郑，然后老郑就成天追着王露露问，王露露就爱搭不理。
老郑去找肖捷告状，肖捷就把王露露叫去训话，王露露不等他把话说完，转身出来，拎起包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王露露给方凌打电话，哭着说道：“太他妈欺负人了，我不想干了。”
方凌答道：“不干了，回家，你不在公司，我更好折腾。”
王露露有些诧异，问道：“那我干啥呀？我只有高中学历，年龄也大了，再想找工作也难啊。”
方凌答道：“啥也不用干，咱虽然买不起房，但也不差你那点工资，就你那点钱，不值当的受气，真要是气出病来，连医药费都不够。”
方凌的态度，给了王露露莫大的勇气，挂了电话后，就给老赵发了个短信：我是王露露，我不干了。
第二天，王辛把方凌叫到了办公室，关起门，和颜悦色地说道：“露露也太小孩子脾气了，昨天肖工就是说了她两句，拎包就走了，你回去劝劝她，明天就回来上班吧。”
方凌说道：“她不适合在公司工作，本来她就是个前台，做CRT也不给钱，分家以后公司招了新的前台，现在又有郑工了，她就更没事做了，在公司待着就是占公司便宜，还让人说闲话。”
第27章：抢活
王辛皱了皱眉，说道：“话不能这么说，露露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学历有点低，再说，工作嘛，总有顺心和不顺心的时候，另外，现在做CRT都不给钱了。”
方凌说道：“她拿着前台的工资，干CRT制作的活，不合适吧？”
王辛说道：“是这样，分家以后，公司的项目丢了一大半，现在有些紧张。”
方凌说道：“那正好，少养一个人，公司就不紧张了。”
王辛脸色尴尬地说道：“那这样，约个时间，叫露露出来一起吃个饭，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同事，不做同事了，还是朋友嘛。”
方凌站起身答道：“不用了。”
说完拉开门走了。
过了两天，方凌下班回家，王露露一脸阴霾，方凌问她：“怎么了？”
王露露答道：“我西安的姥姥跟我妈说，说不能没有工作，万一哪天你看上别人，我连个工作都没有。”
方凌嗤道：“你上学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管，一门心思惦记她那两个孙女，生怕你们家抢你姥爷的遗产，现在倒对你上心起来了。”
王露露也嗤道：“就是啊，她现在老了，没人管，想起我妈的好来了，她大儿子在深圳，我小舅妈又得了癌症，她还总让我爸妈回西安去，还不就是打算白使唤我爸妈，就我妈傻，一个后妈，当初什么样都忘了！”
方凌拿出钱包，把工资卡取出来递给王露露，说道：“明天告诉你妈，我的工资卡在你手里，以后再存钱都存成你的名，就说是我说的，你不用上班，我养你。”
王露露笑眯眯地问道：“你不怕我甩了你呀？”
方凌笑着答道：“这点钱花不到死，你要是甩了我，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临近十一，西区总包方来了公司，直接叫老赵开会，因为周军没做出来数据，拖延了工期。
肖捷把方凌叫进了会议室，说道：“西区数据有问题，你帮着做一下，一个星期后开始调试。”
方凌当着老赵的面说道：“西区不是我负责，我帮周军做数据，他的工资给我吗？”
肖捷瞪圆了眼睛，方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老赵说道：“那西区就交给你负责，你抓紧做数据。”
方凌说道：“四台主机，两千多个点，一个星期做不出来。”
总包方问道：“那需要多长时间？”
方凌答道：“至少半个月。”
总包方猛然一拍桌子，冲着老赵吼道：“你们用得是什么人？别让那个周军再到西区去！”
总包方怒气冲冲地走了，肖捷问方凌：“一个星期真做不出来吗？”
方凌答道：“或许别人能做出来吧，反正我是做不出来，半个月都悬。”
老赵问道：“小方，露露找新工作了？”
方凌答道：“没呐，在家玩游戏呐。”
老赵说道：“怎么在家玩游戏呀，回来上班吧，这么早就退休啊？她也是，我跟她大舅是哥们儿，有事儿跟我说嘛，这么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方凌说道：“她好像给您打过电话，您说不要越级，有事找主管上级。”
老赵脸色变得尴尬，肖捷说道：“你出去吧，抓紧时间做数据，不要耽误事。”
方凌也没吭声，拉开门就走了。
找周军拿原始资料，周军语气不善地说道：“行啊小方，现在可以呀，没干几年，学会抢活了。”
方凌说道：“我还真不愿意干，要不咱俩现在就去找肖工，你接着负责。”
周军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开个玩笑，你看你，真不识逗。”
拿了资料，方凌又去会议室，当着老赵的面对肖捷说：“肖工，我得回家做，家里安静，如果在公司做，估计半个月都做不完。”
不等肖捷说话，老赵先说道：“去吧，只要能按时交工，在哪做都行。”
方凌回家的路上在想，他真应该让老赵到酒店给他开间房，跟露露一起住上半个月，不过又一想，酒店没电脑，露露玩不成游戏。
方凌用了四天的时间，把四台主机的数据做完，然后陪着王露露玩了十天游戏，第十五天早上九点，肖捷打来电话，方凌说还差最后一台主机的联动，争取今天做完。
当天晚上八点多，方凌给肖捷打电话，说数据做完了，肖捷让他第二天直接去西区插卡，还给了他现场负责人的电话，让方凌跟负责人联系。
负责人叫王大宝，比方凌小一岁，大学生，瘦瘦小小，一见到方凌就抱怨道：“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干等了半个月。”
方凌说道：“这我得跟您解释一下，这个活是我半个月前接手的，之前是周军在干，跟我没关系。”
王大宝质问道：“那你们是不是一个公司的？这个活是不是你们公司的？”
方凌答道：“那你要这么说，咱俩就没话说了，你有问题就去找我们公司投诉吧。”
然后方凌就不理他了，把卡插上，开机后检查了一遍，然后将主机关掉，拿出服务单开始写。
王大宝在一边看着，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凌答道：“卡已经插上了，刚才的数据你也看到了，出现任何损坏都由你方负责。”
说完将服务单递给他，说道：“签字。”
王大宝不接，说道：“我怎么知道数据是不是完整？”
方凌说道：“你可以查，现在就查，查完了再签。”
王大宝扭脸看了看主机，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道：“你这会儿走，饭点也回不到公司，我请你吃饭吧。”
方凌看着他，不说话。
王大宝笑呵呵地说道：“都是打工的，谁也别为难谁，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走吧。”
方凌挨个把数据卡都拔了下来，装进包里。
王大宝也没说什么，领着方凌去了附近的饭馆，要了两个炒菜，两碗米饭，要酒的时候，方凌说道：“我不喝酒，天生酒精过敏。”
王大宝对服务员说道：“那就要一瓶啤酒，要凉的。”
方凌看着他问道：“你让我干吃呀？来瓶可乐。”
王大宝对服务员说道：“来瓶可乐。”
方凌说道：“要大的。”
第28章：都是打工的
吃着饭，方凌也不说话，王大宝喝了半瓶啤酒之后，才对方凌说道：“其实我也是打工的，那些话不是我想说，是我老板让我说的，其实我老板也不是针对你，主要是周军，丫从一开始就不配合，两个多月的时间，丫就没来过两回，数据也不做，我老板也是怕你跟他一样。”
方凌点头说道：“理解。”
王大宝又说道：“周军丫的太不是东西，我让他教我主机操作，丫就扔给我一本操作手册，我也没看明白，最主要的是，没有你们公司的人在场，我也不敢动主机呀，万一出点毛病，我也担不起责任呐。”
方凌笑着说道：“这你就冤枉周军了，他自己就不明白，当然教不了你，而且没有数据卡，开了机也操作不了。”
“擦！”王大宝骂道：“合着丫也不明白呀，那他牛什么？”
方凌答道：“人家是肖捷的人，当然牛了，两个多月没做出来数据，人家屁事没有，这还不牛吗？”
王大宝说道：“那你们公司也不想好好干呐。”
方凌答道：“我们是设备厂家，靠卖设备挣钱，几百万的设备卖给你了，你还能不用吗？至于后期调试，反正迟早是会调完的，这不就换我来了吗？公司又不止周军一个人。”
王大宝点了点头，问道：“你以后天天来吧？”
方凌答道：“我不可能天天来，我还有别的项目，你哪天要调试，提前给我打电话约时间，再说了，中控室只有你的人，物业还没进场，现在调了也没用啊，物业进场后还得再调一次，否则人家也不可能接收啊。”
王大宝皱眉说道：“那你不来，数据卡还要给我，万一坏了怎么办？”
方凌笑，说道：“谁让你一见面就跟我犯浑的，原本我就没打算把卡给你，数据卡是要给物业的。”
王大宝赶紧陪着笑脸说道：“对，回头你给物业，别给我了，万一坏了说不清。”
方凌拿出服务单，又开始写，王大宝问道：“你怎么又写服务单？”
方凌答道：“我拿回去也得说明原因啊，要不然肖捷得找我麻烦啊，这活是我从周军手里抢过来的，这帮丫的憋着给我穿小鞋呐。”
“哦。”王大宝答应，想了想说道：“待会儿你教教我操作主机吧。”
方凌答道：“那个比电脑容易，现在不用学，调试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不止是告诉你，还得教物业使用。”
方凌把写好的服务单递给王大宝，王大宝看了一遍，然后签了字。
吃完了饭，方凌去了中关村找宋磊，宋磊是方凌学车时认识的，在中关村租了个摊位卖电脑。
方凌要给王露露买台手机，因为穷，因为想攒钱买房，王露露至今用得还是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老型号手机，都用了四年了。
买了手机，方凌就回家了，王露露辞职的最大好处，就是方凌不用回公司等着接她下班，忙完了自己的事就可以回家。
看到新手机，王露露难掩兴奋之色，却埋怨方凌：“谁让你买这么贵的手机的？我那个手机又没坏，我又不上班，用这么好的手机干什么？”
方凌笑着说道：“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吗？反正不吃不喝也买不起房。”
王露露拿着新手机摆弄了一个多小时，兴奋劲过去了，跟方凌说道：“当家的，把你妈接来吧，你妈就一个人，又不同意雇保姆，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反正我也不上班了，咱们租个楼房，哪怕住远一点，反正咱们有车，也省得我妈整天念叨我。”
方凌皱眉，问道：“你妈又念叨你？”
“嗯。”王露露点头，眼中涌起委屈，说道：“她说我当初不好好上学，她就不想想，我临近高考，她非要来BJ给三舅帮忙，我爸就成天在家看电视，我还怎么复习考试？我真觉得，我就是一个意外，他们想要的是儿子，所以从我一出生就不待见我，从小到大，他们总跟我说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样怎么样，我做得再好也是应该的，稍微犯点错，不是打就是骂。”
方凌沉着脸说道：“行，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过来，其实算起来，咱俩回家的火车票就够她一年吃药的钱了，还不用总惦记着，而且她的医保卡还能买药，大不了求杨姨帮忙，每年给买些药寄过来呗。”
“嗯！”王露露兴奋地点头。
过了几天，朱伟给方凌打电话：“小方啊，好久没见了，哪天一起吃个饭吧？”
方凌答道：“行啊，明天我得过去，明天该取探头了。”
第二天中午，方凌拿着清洗好的探头去了中心广场，换了脏探头以后，朱伟拉着方凌去了负一层，找了家川菜馆，坐下后说道：“听说你喜欢吃辣的，这家做得不错。”
点了两个菜，要了两碗米饭，朱伟问方凌：“听说你跟陈经理关系不错？”
方凌答道：“是不错，陈经理是我朋友的发小，我们一起吃过饭。”
朱伟笑得有些异样，说道：“难怪呐，是这样，前两天我有个单子，肖工说你忙，就让郝工来给改，结果没改成。”
方凌心里一沉，居然还有这事，肖捷这是想把中心广场拿回去。
但方凌也没有挂相，只是平淡地说道：“前两天我在家做西区的数据，没去公司，朱工要改单子应该给我打电话，怎么直接找肖工了？”
朱伟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手底下的人打的，我忘了嘱咐了，他就直接打去公司了。”
方凌问道：“怎么没改成啊？”
朱伟笑着说道：“中控室的人不让动主机，说是陈经理说的，除了你之外，任何人不准动主机。”
“哦。”方凌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一声，低着头吃饭。
朱伟又说道：“郝工去找陈经理，据说陈经理让他回去告诉你们肖工，中心广场不能换人，否则后果自负，你们这关系真是够瓷的。”
第29章：没改成
方凌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一个项目要是总换人，对甲方也有影响。”
朱伟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什么……我那张单子还没改呐，你看哪天给我改一下？”
方凌答道：“你这张单子报到了公司，那就是公司安排，肖工没跟我说，要不你再打电话问一下，他是不是给忘了？走公司的单子我不能直接改，否则不就落人把柄了吗？”
朱伟又尴尬地笑了两声，掏出手机说道：“我这就打。”
方凌说道：“不用着急，先吃饭吧，走公司的单子，按规程是五个工作日，就算肖工今天安排了，我也没空改，按时间顺序排，怎么也得下周了，您也是主管，这个道理比我懂，给公司干活，光会干不行，还得会算计，您说是吧？”
朱伟一脸尴尬地放下手机，问道：“最近挺忙啊？”
方凌答道：“忙，吃完了饭就得到东办给老贾改单子，明天装CRT。”
朱伟终于黑了脸，但也没敢发作，也没再说什么，也没怎么吃。
吃完了饭，到东办改了单子，回到车库，方凌给孙毅打电话，把郝辉到中心广场的事说了，然后问道：“我得跟陈浩意思意思吧？”
孙毅答道：“你不用意思，他家有钱，你也意思不起，他帮你也是为了他自己挣钱方便，你不用管了，回头我帮你递个话，心意到了就行了。”
方凌答道：“行，那先这样，我挂了。”
方凌不是抠，而是听明白了孙毅的言外之意，实际上方凌就像是陈浩的下属，有方凌在，陈浩私底下挣钱才稳妥，保着方凌就是保着自己的生意，而方凌也的确拿不出太多的钱来意思，莫不如就别去现眼了。
开着车去清洗公司，手机响，是郝辉打来的，方凌戴上耳机，接了电话，郝辉很热情地问道：“小方，在哪儿呐？”
方凌答道：“刚拿了探头，去清洗公司。”
郝辉问道：“最近中心广场是不是二装挺多的？”
方凌答道：“没有啊，我也没接着多少单子，主要就是换洗探头。”
郝辉说道：“你跟物业陈经理关系不错，你帮忙问问，能不能进个二装队。”
方凌答道：“我问过，进不了，陈经理说了，要进二装队，得他们老大发话，陈经理没那么大的权力。”
郝辉呵呵笑了两声，问道：“你也有二装队呀？”
方凌答道：“没有啊，但如果能进的话，现抓人也行啊。”
又闲聊了两句，挂了电话，其实方凌也没撒谎，他让孙毅问过，如果能进的话，他跟孙毅就会拉个二装队进去，那可比改数据挣钱多了。
可是陈浩说不行，他没有这个权力，新进的两个施工队，一个是工程部老大的关系，另一个是营业部老大的关系，这种挣钱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中层经理。
陈浩是自己接活，然后转包给施工队，从中抽成，这也是因为他是‘现管’，否则他连抽成都拿不着，不会有人给他这个面子的。
送完探头，方凌回了公司，既然朱伟的单子报到了公司，那他得回公司露个面，否则肖捷见不着他，指不定又憋什么坏。
郝辉没改成，肖捷也没给他打电话，无非就是因为他大半个月没在公司露面了，如果肖捷拿这个在老赵面前说事，就算中心广场不换人，也会有麻烦。
回公司坐了一会儿，肖捷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方凌后，对前台安静说道：“把中心广场发过来的单子给小方。”
安静说道：“不在我这儿，给郝工了。”
肖捷皱了下眉，一边掏手机一边回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出来，对方凌说道：“中心广场有张单子，前几天的事，你正好在家做西区数据，我让小郝去改，但是他一直没空，他一会儿把单子和图纸送回来，你等他一会儿。”
方凌答应道：“好，我等他。”
快下班的时候，郝辉给方凌打电话，说道：“小方，不好意思，我在工地呐，要不你来取一下行吗？”
方凌说道：“你明天拿回公司吧，这都下班了。”
郝辉说道：“明天我得去别的地方，回不了公司。”
方凌说道：“那就请你借用一下物业的传真机，把数据和图纸传回公司。”
郝辉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明天一早送回公司吧。”
方凌说道：“行，挂了。”
挂了电话，方凌准备走，但看了一眼时间，离下班只有十分钟，反正也等了一下午了，用不着赶这十分钟，于是就继续坐着看技术手册。
没一会儿，肖捷从办公室出来，走到方凌身边说道：“小方，你应该学着跟同事配合，你今天又没什么事，去取一趟也没什么嘛，反正油钱公司给报销。”
方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回到技术手册上，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两点半的时候就让我去取，我绝对不会有二话，现在四点五十，到了下班高峰让我去取？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他不想送回来没关系，我让朱工再发一份到公司，或者我也可以直接去中心广场找朱工要。”
说完，方凌站了起来，将技术手册往桌上一丢，说道：“下班了，肖工再见。”
方凌说完就走了，从本心来讲，他很想跟肖捷大干一场，直接骂得他找不着北，但还是忍住了。
毕竟还要讲个上下级关系，而且虽然他不怕肖捷给他穿小鞋，但真要是跟肖捷撕破了脸，老赵肯定是向着肖捷，方凌不会有好果子吃，到时候真要是硬把中心广场收回去，那损失就太大了。
还是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以眼下的局势来讲，方凌变成了穿鞋的，虽然陈浩把郝辉给撅了，但并不能左右洪美公司的内部人员调配，方凌不能让肖捷有理由去老赵面前告状。
下了楼，电话响，是孙毅打来的，方凌接起来，孙毅语气焦急地说道：“你在哪儿呐？”
方凌答道：“公司楼下。”
孙毅说道：“那太好了，你来一趟明工吧，我弄了一个多小时了，写不了卡。”
第30章：要不干了
方凌到了明工大厦中控室，看到孙毅脑门上都渗出汗来了，忍不住笑着问道：“你怎么早不给我打电话？”
孙毅答道：“我想着你应该回家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也不给你打电话，最主要的是，卡上的数据被洗掉了，要不我就插上卡，明天再来了。”
方凌看了一眼他的编程机，问道：“你用得是上面这个卡槽吧？”
“嗯。”孙毅点头，随后问道：“不是都用上面吗？”
方凌答道：“这台机器例外，上面的卡槽是坏的，下面的能用，把卡给我，我看看烧了没有。”
方凌一通操作，然后把卡插回主机上，开了机，主机正常。
方凌松了口气，指着编程机的右上角说道：“看这里，有个缺口，全公司只有这台机器的卡槽是坏的。”
孙毅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肖捷给我的，把我原来那台换走了，他也没跟我说这台机器上面的卡槽坏了。”
方凌嗤笑了一声，说道：“这种事没办法，丫连这么恶心的招儿都能用，也真够可以的，一张卡不过千八百块钱，至于吗？别说烧了卡也不赖你，就算让你赔，谁还赔不起是咋的？”
孙毅说道：“我觉得卡不重要，重要的是数据，幸亏你教过我，把数据备份到硬盘里，要不这回就完蛋了，肯定得重写。”
方凌说道：“重写也不怕，就一台主机，顶多三个小时就写完了。”
孙毅说道：“吃饭吧？”
方凌答道：“不吃了，回家跟露露吃。”
孙毅说道：“下班高峰，你这会儿走，跟吃完了饭再走没区别，都得是七点以后才能到家，走吧，你再给我讲讲用硬盘写卡，我还是不太明白。”
方凌迟疑了一下，掏出手机打给王露露，说道：“我跟孙毅在外面吃，别等我了。”
王露露说道：“把电话给老孙。”
方凌直接把手机递给孙毅，孙毅一愣，随即接过去笑着说道：“是我，咋？还不放心你家方凌啊？”
王露露说道：“你少废话，挂了。”
孙毅把手机还给方凌，问道：“出事儿了？”
方凌笑着答道：“出屁事儿，我们玩游戏认识的一个哥们儿离婚了，男方出轨，她就神经了。”
孙毅笑着收拾编程机，说道：“别总让露露在家待着，容易抑郁。”
方凌答道：“我倒想让她出去上班呐，可也没有合适的呀，难不成让她去做保洁呀？一个月挣那千八百的，还没我一张单子的钱多，还得搭一个人进去，不值当的。”
孙毅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毕竟王露露的学历太低了，只有高中毕业证。
把车停在明工大厦，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饭馆，点完了菜，孙毅说道：“史勇可能要不干了。”
方凌问道：“为啥？找着下家了？”
孙毅答道：“航天大厦要换主机，他把这活给接了，连设备带施工，估计能挣三四百万。”
方凌愕然问道：“他连主机都能买着？”
孙毅点头，方凌感慨道：“牛啊，那是不能干了，早晚公司得知道，而且也不用干了，三四百万也够用了，可以当老板了，我啥时候也能捞这么一把就好了，就能买房了。”
孙毅说道：“你户口又不在BJ，你在BJ买什么房？再说了，BJ的房多贵呀。”
方凌说道：“你不懂，你是在旗的老BJ，你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北漂的痛苦。”
孙毅笑着说道：“你痛苦个屁，我看公司里，除了史勇就是你自在了。”
方凌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这不叫自在，我这叫玩火，但也没办法，这他妈哪是公司呀，整个一个作坊，老赵就是个甩手掌柜的，肖捷光想着用自己人，这公司能好了？能捞一笔是一笔吧。”
孙毅说道：“露露她姥姥家不是都在BJ吗？怎么不想办法把户口弄过来呀？她户口过来了，你也能办夫妻投靠了。”
方凌答道：“早先是想办来着，但是她妈不同意，说她姥爷在陕西省政府当官，能照顾，结果呐？她姥爷死了，她也没上了大学，而且她BJ的姥姥也死了，现在想办，谁给办？”
孙毅皱眉，说道：“老赵不是把户口弄到房山了吗？露露他舅不是跟老赵关系不错吗？找老赵试试？”
方凌嗤道：“不错个屁，我觉得他俩还没咱俩关系好呐，她那个舅，也就吹牛X行，我能进公司，还是露露找乐宽说的，他那个舅，屁用不顶。”
六点半吃完了饭，路上松快了许多，七点十分到了家，王露露坐在电脑前面飞快地打字，键盘敲得噼啪响。
方凌问道：“又跟谁骂起来了？”
王露露答道：“没，跟二姐聊天呐。”
方凌皱眉，问道：“哪个二姐？就老四那个？”
“嗯。”王露露答应，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方凌问道：“你说得是聊天，不是骂人，对吧？”
王露露看了方凌一眼，方凌说道：“你前两天不还说她破坏老四家庭吗？怎么又跟人家聊上了？”
王露露答道：“前两天不知道内情，老四那媳妇就是个白眼狼，连自己闺女都不管，成天出去浪去，还把老四的钱都攥着，一天就给五十块钱，老四除了上网，就剩买包烟的钱了。”
方凌坐下问道：“一天就给五十？老四一个月挣一万，这也太狠了点吧？”
王露露答道：“就是啊，太过分了！”
方凌问道：“二姐跟你说的？”
王露露答道：“死星星跟我说的。”
方凌点头，要是死星星说的，那这事就是真的，问道：“你吃饭了吗？”
王露露答道：“喝了瓶酸奶，我要减肥，二姐跟我一样高，人家才一百零五斤。”
方凌问道：“她有胸吗？身板跟我一样吧？”
王露露眨了眨眼睛，说道：“我问问。”
方凌失笑，说道：“先别聊了，我有事跟你说。”
王露露说道：“你说吧，不影响。”
方凌说道：“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孙跟我说，史勇要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