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舍利弗暂了
虚空之中,李启和舍利弗,面见着传说中的地藏王菩萨。
李启率先往前走了一步,他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地藏王,如今有缘一见,哪怕再欠下一桩因果,他也想问出口。
但这个时候,地藏王菩萨却在李启开口之前,就提前出声,截断了李启的话。
他说道:“公子李启,你既有比肩于舍利弗大智慧,能在现在就能破透因果,知其一而了全貌,虽然知识尚且不足,可在你的修行上这件事,没有人比你知道的更多,连伱都不明白的事情,我尚未成就佛陀果位,心中尚有无法放下的忧患,又怎么可能知道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呢?”
地藏王菩萨双手合十,没等李启开口,就提前堵住了他的话。
李启遗憾的退后一步,他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智慧和知识虽然有一定的联系,但并不是绝对的。
地藏王菩萨或许知识更加丰富,阅历更加深厚,但也并不能解决李启的疑惑,因为李启的疑惑或许涉及到了某些更高级的秘密。
甚至他自己都没能堪破最后一层,得证佛果,又如何告诉李启呢?
人人都知道,地藏王菩萨发下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但这个宏愿帮助他坚定了道心,可在最后反而成为了他唯一的阻碍。
他内心唯一的执着就是成佛,但就是这个执着阻碍了他最后的通达,使得他蹉跎到现在也只是一位大菩萨。
想要成佛,那就永远成不了。
只有真的不想成佛,放下最后的执着,才能真的念头通达。
算是讽刺吧。
哪怕渡空地狱,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心中执念在这里,哪怕是二品也无法超脱。
李启叹息之后,选择了退后。
而地藏王菩萨对舍利弗和李启行礼之后,将超度的冤魂,一一用青莲接引带走,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这就是地藏王菩萨的日常,不断接引,不断度化,不断承担众生因果。
至于原因……他说是‘慈悲’。
李启不信,但他也说不出来别的理由,就这样吧。
目送着对方李启,李启和舍利弗对视一眼。
然后,李启说道:“地藏王菩萨这个样子……”
舍利弗笑笑:“不必在意,答案不同而已,这或许说明施主你所需要的答案,涉及到了更高的本质,他不能告诉你答案,告诉你答案之后,你可能会在功课里考出零分来。”
功课这两个词,可是佛门修行者从小就要接触的,那些小沙弥们,基本上日日都要做功课,要考核,不过还是要被打手掌。
李启点点头,他知道舍利弗的意思。
就好像一张答卷,必须写满答案。
得写满答案的试卷,得0分,和得满分,难度其实是一样的。
但同样的难度,得出来的结果却不一样。
地藏王菩萨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和李启说这些,哪怕李启只是想作为素材也不行。
“我知道,不过……罢了,既然已将清净法阐明,那舍利弗,你之后准备做什么?”李启看着已经突破的舍利弗,如此问道。
“嗯……我想的话,我会尝试去人巫之战中间吧。”舍利弗如此说道。
“你要参战?”李启皱眉。
舍利弗若是参战,那莫非是代表佛门要插足其中了?不过……佛门好像本来也一直在插手,这次是不装了?
“并非参战,而是护持无辜者,人巫之战,人巫双方都对弱者没有任何怜悯可言,无辜死伤太多,更有人道的提取世界,巫道的血祭种种手段,我或许不能救下所有人,但却能救下很多人。”舍利弗如此说道:“如今我已四品,已有能力,自当如此。”
“有什么用呢?如果你是想传教的话,域外还有很多世界在战火之中,又不是只有人巫之战,去救他们,和去救人巫之战之中的世界,有什么区别呢?”李启问道。
是啊,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人巫之战死的人,和其他地方死的人,有高低之分吗?
“对啊,正是因为没有区别,所以施主你想分出一个区别来吗?”舍利弗反问。
李启语塞。
是啊,既然没有区别,那自然去哪儿都行,根本不需要在乎去什么地方。
“这就是大乘佛法啊。”李启感叹道,果然比佛魔双修一派要强多了。
大乘一派,讲究一个众生平等,并且慈悲普度,望众生皆佛,强调“自利、利他,利益一切众生”。
世事如无边苦海,大“乘”便是指的“乘载”,能够乘载众生,度过苦海。
同理,小乘,便是说是‘乘载自身’,只渡自己,而大乘则是普度众生。
“那么,施主,告辞,今日这桩善缘,希望能有一个善因,最后结出善果来。”舍利弗微微躬身,随即身形化作佛光消失。
李启目送对方离去。
怎么说呢,在亲眼看见了地藏王菩萨和舍利弗这两位之后,李启心中也似乎再度感受到了年轻人的某种优越性。
单就成佛这件事来说吧,年轻人们在这方面恐怕是占了天大的好处,因为年轻人没有盘踞在思想里的障碍,因为他还没有那么多的阅历。
越是单纯,成佛反而越是容易。
像是地藏王菩萨这种,被自身困住脚步,说不定还没舍利弗成佛的速度快呢。
舍利弗,也很厉害啊……
和魔王子一战,毫不犹豫的投入轮回,破而后立,借助次生天魔作为磨砺而破茧重生,成就四品,以魔念作为佛心,却又将佛心和魔念完全拆开,不受其影响,这般魄力,已经比李启强了。
你让李启去次生天魔肚子里来一遭,李启肯定是不愿意的。
毛病,傻逼才去。
当然,这不是说舍利弗是傻逼的意思,领会精神。
摇了摇头,李启回身,一个瞬间,来到了沈水碧的旁边。
兔子依然在虚空里飘着,不过并没有陷入发呆状态,而是看向了李启。
兔子立刻凑了上来,说道:“解决了?”
“嗯,解决了,而且我还看见了妖万池前辈,他也出手了,刚刚的鸣音,你听见了吗?”李启对兔子问道。
“听见了,深有感触,我觉得……我离四品,近了好大一步,之前白辰狐王菩萨所说的那些,我已经找到了一些线头,但不知道还缺什么。”沈水碧如此说道。
她的表情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很显然白辰狐王菩萨给的那些‘提醒’,再加上妖万池界先前发出的震撼一切的鸣音,似乎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那就慢慢想,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这桩事情了结,哎呀……应该没事了吧?”李启说道。“应该是没事了,那……我们回家?”兔子提议道。
“当然,回家!”李启哈哈大笑,这下事情圆满了结,他和兔子都受益匪浅,总算可以回去了。
李启唤起术法,再度返回了天下。
希望这次,可以安宁一段时间,安宁这最后一些假期。
李启和沈水碧,再度回到了天下。
终于回到了两个人都可以悠闲度日的日常了。
小兔崽子李师薇去东海了,希望她可以在外面闯荡出点名堂来。
而李启夫妇这边……
回到家,李启去招呼牛黄去了,好像是因为牛黄想要什么新鲜感,把玄景山外面搞了一次超大装修。
山川移位,河流改道,各种生物种群也发生了较大变化,甚至还引入了各种新物种,新妖物,新门派入驻。
怎么说呢……
玄景山就好像是开了个新资料片一样,突然多了好多新玩法,新势力一样。
李启很是疑惑,于是去找牛黄问问情况。
不过,李启需要问,沈水碧却不用问。
兔子知道,肯定是因为几百年前李启回来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啊。”
李启自己肯定是随口一说,好不容易回家,感慨一句罢了,但牛黄听进去了,于是作为山神,他连忙就去做改变了去了。
这种事情还挺多的,不过,随他们去吧,自己要回去了。
回到洞府的路上,她开始回忆最近自己做了什么。
兔子这些年,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甚至可以说是‘小透明’。
不过,这正是她最喜欢的状态,此前就曾经无数次说过,她在罗浮山的时候存在感很低,几千年来甚至有些罗浮山修士都不知道自家山门里还有这号人。
和李启一起寻找娘娘,再一起去巫神山的时间,实际上才是她人生中少见的高光时刻,在那之前,她就是一只社恐宅宅兔,存在感稀薄到几乎没有,数千年的时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少有人所知。
如今嫁给了李启,经过了一些多事之秋,如今安稳下来,总算是在前些年再度回归了这种她特别喜爱的日常。
但是吧……如今刚刚回来,她却感觉有点……
嗯,怎么说呢,难道是不太适应?
本来这种蹲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是她最喜欢的生活节奏,她可以在这种舒缓的节奏下做自己所有喜欢的事情,一切都随心所欲。
可是如今回来,一个人坐在这里,她却有些静不下心。
是心态上的问题吗?沈水碧有些疑惑。
她的修为稍有突破,白辰狐王菩萨的提醒,再加上亲自聆听了一颗二品归墟发出的,震撼的原初鸣音,让她在寻找‘辰极’的道路上有了新的进展,不过现在卡在了一些小小的问题上,但不打紧,以后有的是时间。
审视了一下内心,她发现并不是修行心态的问题,她并不着急突破四品。
那为什么……坐不下来?
沈水碧恍然之间,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了,别说别人了,就是她自己看着自己,都会觉得‘这婆娘好生急躁,莫非是要生了?’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太对劲之后,她强迫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莫非,是第六感?
有坏事要发生?
但自己不是巫觋,并没有和天地大源交汇的能力,道门的修行讲究一个‘独独之我’,要求的是彻底的超脱,怎么可能会和外界天地产生冥冥之感呢?
那……
只能说是从自己内心产生的这般感觉了。
从内心产生的吗?
兔子闭上眼睛,开始审视自己的念头。
五品确实可以做到这点,那就审视自己的每一个‘念头’,她有过多少想法,有过多少情绪,每一分每一点都可以拉出来一个个审视。
嗯……之前的一天,一共产生过四万六千个五百三十二个念头。
大部分都是在思考辰极的事情,排除三万六千个。
剩下的一万零五百三十二个念头,其中约莫五百是杂念,闲得无聊的时候冒出来的种种荒唐念头,排除。
接下来的一万零几个念头,沈水碧开始一一审视,寻找是哪个念头让自己这般烦躁的,心神不宁的。
她一一翻找。
这些念头,大多数都是和李启和李师薇有关。
在猜测李师薇在做什么啦,在心中没事的时候推演一下小兔崽子现在的安危之类的。
还好都是没事,若是出现凶兆的话,她估计就会立刻打穿鬼门冲到孩子面前。
剔除掉关于李师薇的,还有三千多条。
嗯?不知不觉间,她对李启的念头,居然比不上李师薇了吗?
而且,烦躁的念头,来自于李启?
沈水碧有些疑惑,继续开始翻找这些念头,看看是什么让自己坐立不安。
从她开始翻找念头开始,已经过去了大概一个时辰。
这个时候,李启和牛黄对玄景山的视察也差不多了,李启哭笑不得的将牛黄送走,然后回到的家里。
“怎么了?”李启一回来,就看见兔子埋着头数念头。
这不是小孩子做的事情吗?就和对手指一样。
但兔子却突然抬起头。
就在李启回来的那一瞬间,念头凭空少了一千多个,心烦的感觉消失了。
嗯……她知道那些念头来自何处了。
于是,兔子起身,笑道:“没什么。”
第七百五十八章 灵感
玄景山洞府之中,李启不明所以。
嗯……
算了,无所谓,睡觉吧,好久没睡了,反正他的第六感没冒出来什么不祥的预感,所以就肯定没事。
李启常常会有这种冥冥之感,而且多半都很灵验,这本质上是巫觋的内天地和外界大天地交感产生的反应。
不过兔子就没有了,道门修士的内天地高度独立,几乎不与外界有任何的沟通,对外界只有纯粹的掠夺,希望自己遗世而独立,也就是说,她不会与天地交感。
睡了一觉起来,李启又受到了一些巫觋的邀请,他如今已经四品,自然是备受关注的超级天才,如今返回天下,而且确认无事,于是便有很多人邀请他赴宴。
李启也不好拒绝,算算时间,就算去,也不过来回四五天而已,不算什么,于是便和兔子说了此事,然后收拾了一些仪容,准备了一些礼物,提着赴宴去了。
至于礼物,则是沈水碧所炼丹药,到时候说一句:“贱内手制。”也不会落了颜面,反而显得亲近。
沈水碧亲手给丹药打包好,递给李启,二人又说了几句耳边话,随即李启就拎着东西走了。
李启走了,沈水碧一个人在洞府之中,先是坐了一天。
总感觉,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女儿在东海创造她的故事,经历她的人生。
丈夫则去外面应酬了,毕竟这些事情都是交给李启的,沈水碧也不想去人太多的场合。
那自己呢?
如果按照以前的话,她应该会窝在家里修行,做些喜欢的事情。
可现在,总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罢了,既然心神不宁,不如出去透口气。”沈水碧心中如此想到,于是起身,打了个术法,却见丹炉,药碾,药斗,舂桶等等炼丹所需的事物各自飞去,分门别类的装好,许多摆在外面的药物,也纷纷回到百眼柜中。
收拾利落,她起身,来到了洞府外面。
洞府外面,清风徐来,萧飒飘来,悠然吹起长发,入林翻别叶花,绕树轻捧红兰,刚刚有阴云才过,一霎豆花新雨,绿荫处生静,有青藤绕山而行,攀阳而登。
方才阴雨绵绵,地上都湿哒哒的,兔子有些不喜,她还是喜欢干爽的环境。
沈水碧在许多年前就已经领悟了‘一念天地念,一心天地心’的境界,她只需要将内天地侵蚀此处,就可以自由操控眼下所有的自然环境。
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跳下了玄景山。
足下生云,一路飘摇,来到山脚下。
说起来,自己还没怎么逛过玄景山呢,以前都是术法赶路,难得有兴致出来走走,就看看洞府附近长什么样子吧。
沈水碧其实认得玄景山的每一条路,不过这其实是她用自己的超强感知直接拿到的,她还真不知道玄景山周围的景色长什么样子。
这就好像是,你能通过空间红外望远镜在太阳系看见数十亿光年之外的脉冲星散发出来的红外波,甚至精准的测算出这颗脉冲星的自转速度。
但这和亲眼看见那颗脉冲星,有本质的区别,你仍然不知道这颗脉冲星长什么样子,只能通过数据来估算。
所以,亲眼看看,也是好的。
她开始在玄景山中游荡,她和李启不一样,李启如果做这种事情的话,喜欢靠双脚丈量土地,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从各种视角观看玄景山。
但沈水碧不一样,她说想看,那就尽快看完吧。
却见她直接控制腾云之术,迅速绕着玄景山转了一圈。
嗯,看完了。
也就那样吧,域外的光怪陆离都看的差不多了,区区一个玄景山又如何?周围也就那个样子,没什么稀奇。
好,玄景山逛完了,现在要做什么呢?出门这才不到十分钟呢。
沈水碧再度陷入了苦恼。
如果不在家里做那些事情,也不去修行,她好像确实没什么可干的,以前李启也有这种苦恼,不过现在的李启似乎看破了这些问题,他现在已经没这种困扰了。
但沈水碧却发现,自己却突然有一种疏离感了。
但她仔细一想……疏离感而已,没什么所谓啊。
道门修行的‘独独之我’,本身就不在乎这种疏离感,外部世界的事情,与我何干?改造世界那是入世派的事情,作为隐世派的沈水碧可没那么矫情。
这么一想,兔子心中的困扰自然也就消失了,和外界世界疏离,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李启是巫觋,他追求的不是独立,而是与天地相融,所以他才会想要和外界建立联系。
自己又不用。
那就随心所欲吧,所谓的‘逍遥’,本身就是如此。
兔子放宽了心,坐在山顶上,思虑一二,拿出了玉笛。
虽然不常吹,但她确实会吹笛子,而且以前还教过李启,只是李启虽然学会了,但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之所以拿出玉笛,是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就在前段时间,她在归墟所在,听见了妖万池所发出来的‘原初鸣音’。
不如在这里试试把?
她拿出玉笛,试探性的开始模拟原初鸣音。
不是模仿声音本身,她根本没能力制造那种频率的声音,那是归墟的呼吸,模仿不来。
而是去模仿那股气意,那种浩渺苍茫的远古气息。
“呜~——”一声笛鸣响起。
这还是很难的,没那么简单,因为想要模仿气意,就需要领会对方的那股远古气意,然后用自己的气意替代,同时还要注意韵律。
因为此前就说过,这些超凡乐器的吹奏并不是简单的往里吹气,这个东西是会根据不同的术法和气,发出不同的声音。
李启就试过,用雷气吹进去,这笛子能发出电音来。
沈水碧开始详细的调配数千种不同的气,将之混合在一起,以不同的比例和时间,分别吹入气口之中,让其发出不同的声音。或许是运气好,笛子的声音,刚好契合归墟的原初鸣音。
笛,涤也,所以涤邪秽,纳之雅正也,可以涤荡邪气,出扬正声,是故列和善吹,裁十二之音应律。
笛声一响,顿时涤荡四周,始奏开始,甫一声,但见山岳犹如波浪摇动,数叠之后,竟有鱼龙百戏之音,风骨冷秀。
四周的地形都开始改变,山脉隆起千仞,绝谿陵阜,四周石头开始根据音波而排布成形,密擳叠董,磐石双起,有清水涌其左,醴泉流其右,环绕不绝。
笛延长唳,兔奋玉手。
但见——摛朱唇,曜皓齿,赪颜臻,玉貌起,吟清商,起流徵。
随着声调的继续,苍茫之感逐渐涌现。
先前的鱼龙百戏,只不过是铺垫而已,她要演奏的是不是普通的声音,而是要模拟那宇宙创世一瞬的余音。
创世之初的余音,这声音包含了已经诞生的,逝去的,甚至是未来的,所有存在过的一切事物。
这是创世的大乐章所残留下来的那么一丝神韵。
如果说有一首歌,能够唱出‘所有’,那便只有这一首了。
沈水碧吹奏的时候,她的眼前却浮现出了当初创造一切事物的那一个刹那。
她似乎隐隐体会的到了不知道多少亿年前,那一刹那响起的动荡。
如此的浩大而非凡!
这声音揭示了许多伟大玄妙的事物,它是初始的荣光,也是终了的壮丽,乐音充盈溢满了四周无尽的‘无’,就连时空都因此而一齐诞生!乐曲与回声在无尽虚空之中流淌,于是,虚空遂不空虚。
不过,这所谓的‘创世乐章’,其实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这只不过是一个比喻,是‘道’在那无法计量的时间之初的所制造的某种波动。
之所以说是‘无法计量’的时间之初,是因为在那之前,根本就没有时间可言,并不是很长的时间,而是‘无法计量’,根本连时间这个东西都没有,时空,因果律,甚至逻辑本身都是混沌的,在‘昊天’开辟一切之前,这些所有的事物都无法去计量,根本没有长短可言,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无限久。
这种时候,‘宇宙’是以一种‘神’之外的生物都无法理解的方式来进行创造的,称这种波动为乐章,只是为了方便理解而已,因为在创世的那一刹那,昊天开辟万物的那一瞬间,确实有某种‘波动’存在。
按照这种‘波动’的形式,于是修行者们,便寻找了一个类似的过程,谱曲和演奏,来进行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
但哪怕只是‘比喻’,也是具备力量的,就好像那些佛像一样,你对着佛像金身祈祷,佛像背后的那位大菩萨或者佛陀,是真的听得见的。
沈水碧沉浸在这种苍茫之中,她用心吹奏着许多复杂微妙的音符,这些音符都具备‘原初鸣音’的一部分特征。
这很困难,难以计数的变化隐藏在这些乐曲之中,尽管,以至于她必须完全投入其中才可以维持。
这种完全投入,也让她陷入了类似于闭关的状态,完全忽略了外面发生的事情,专注于自己此刻现在的美妙之中。
没错,这真是一种美妙的体验,创世的余音所带来的感触让兔子感到非常的惊讶。
在她沉浸的时候,一种悄然的改变正在四周产生。
音乐化作了某种力量,影响了那些自然的、原始的灵性存在,并且还带来了一些明显可见的异象。
在沈水碧的身边,原本阴绵绵的小雨不见了。
风雨开辟,阴沉的天空之中,只有她的身边像是出现了一圈‘光圈’,仔细一看,发现是天空的乌云开了一个大洞,阳光从那里落下,恰好只照亮了她一个人,难以攀登的山岩在她的脚下铺出一条路来,似乎是在等待她踩下。
这些异象开始愈发宏大,甚至到了离谱的地步。
自然神灵们开始抬眼,那些原始的无智神灵开始抬头,只见好几头巨大的虚影纷纷开始浮现,但它们几乎连形体都没有,看起来就好像一些巨大的能量不规则体,半透明,有微微的光。
但沈水碧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继续吹奏玉笛。
可惜的是,在下一刹那……
砰——
一声清脆的炸裂,她手上的玉笛直接碎掉,碎屑飞溅而出,甚至划伤了她的手,让沈水碧的血液滴在地上。
兔子也随之苏醒,在她周围,是已经改变过的群山。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或者什么,而是有些无语。
呃……李启回来要怎么说?
刚刚才改过的装修,好像又被自己改了一遍。
催动金丹,开始愈合手上的伤口,不过一股道韵阻碍在沈水碧的伤口上,让她无法强行愈合。
“嗯?”兔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这股道韵……是笛子之中的,也就是自己刚刚吹奏出来的韵律。
那些韵律,组成了道韵。
玉笛承受不了而炸开,所以道韵自然附着在碎片上,正是这些道韵阻碍了沈水碧的愈合。
但是,没有阻碍她的自然愈合,自然凝血,而是阻止以修为进行的快速愈合。
这些道韵,在抗拒‘改变’。
抗拒修行者那些改变现实的力量。
有意思,这也是一门好神通,不过需要一把好笛子来承载,这道韵所展现的神通,能将其他所有‘强行改变世界’神通和术法全部压制,强加的改变都会在这音乐中消于无形。
在这一范围内,所有超自然的效果都不会生效,除非依靠修为和本质强行突破道韵的压制。
沈水碧的肉体也不是凡物,在她探寻道韵效果之际,手上的伤口就已止血,再过几分钟就会自己长好了。
这种自然愈合的感觉,还挺奇异,她之前人生中的所有伤势,其实都是靠术法治好的,毕竟她自己就是良医,治病自然是手到擒来,哪有等着自行愈合的。
自然愈合,还有这来自创世余音所诞生的道韵,也是支持自然,压制其他超自然的事物。
自然……是个什么东西?
兔子猛的突然抓住了什么灵感一样,眼睛突然瞪大。
第七百五十九章 小狗和音乐
沈水碧突然意识到了,某种……自然性质的事物。
她抬起头,看见了天空之中那些虚影,随着笛声的消散,这些虚影开始逐渐沉眠,身体逐渐回归到大地和天空之中。
就在刚刚,她的笛声打动这些自然精灵性的存在——在太古巫觋的时代,它们也被视作神灵的一种。
不过,实际上……他们就是真正的神灵,他们后来则被巫觋们称之为‘地祇’,其存在与昊天和紫微天庭们的‘天神’相对应。
后来,神灵内又加入了‘人鬼’,那又是另一条道途了。
这些灵性存在,被称为山灵,水灵,或者别的什么,这些灵性存在是自然本质的显化,作为‘地祇’,他们纯真,但也正因为纯真,所以他们高傲而愤怒,非常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而做出极端之举,有的是极端的善,比如牺牲自己为一山生灵,还有的则是极端的恶,会毁灭所有眼前的凡物,但这些都不是他们的本性,他们的本性是‘纯真’。
他们就好像是镜子一样,凡人们对他们友善,他们就回报以友善,凡人们对他们恶毒,他们就回报以毁灭。
而就在刚才,沈水碧的笛声激发出了它们的热情,让这些沉睡的神灵全都起身聆听那创世的余音。
不过,玉笛一碎,声音停滞之后,这些神灵已经再度俯身,准备重新沉入大地之中。
沈水碧目睹着这一幕,她所想到的,就是创世的原初之音,和巫觋的‘地祇’,有什么关系?
如果和地祇有关系的话,那么,巫觋所追逐的外界大天地就与原初鸣音产生了关联。
辰极,这一事物的可能性相关,居然和巫觋所追求的‘自然’有关联,那么也就是说明,自身的内天地,也和自然有关系,这岂不是说明……追求的‘独独之我’,其实是无法成立的?
自身的内天地,无法独立于外界的一切而存在?
沈水碧歪了歪头。
如果是李启的话,大概这个时候已经因为各种堆积起来的信息而裂开了,但沈水碧并不着急,只是找到一个新的线头而已。
兔子睁开眼睛,然后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嗯……这是什么东西?
在她的脚下,有一只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好像被笛声唤醒了,但是没睡过去的地灵。
长得就像是一只半透明的幽灵熊,不过太小,只有一只小狗狗的大小,搭配上那一身长毛,与其说是熊,倒不如说是一只松狮。
有点……可爱。
沈水碧伸手,将这只松狮抱住,它就像是一直很想醒,但怎么也醒不过来,困倦的本能和想要苏醒的欲望互相对冲,结果不断在原地点头打瞌睡。
这幅场景,让沈水碧想起了李师薇小时候。
在小兔崽子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经常在食欲和睡眠之中挣扎,导致吃一口就睡过去,睡几秒钟又被香味引诱,艰难的爬起来再吃一口,然后又睡过去,如此循环。
稍稍检查一下,她立刻察觉到了对方这种情况来自于何处。
其他大型的自然之灵,聆听了笛声,随之起身,但这笛声并不足以唤醒他们,所以笛子一碎,他们也就跟着继续沉睡了。
但眼前这个最小,最幼弱的自然之灵,笛声已经足够将它唤醒,可是在被自己唤醒了之后,笛子碎了,这导致了他困又睡不过去,醒又爬不起来。
看着对方这可爱的小可怜样,沈水碧将其抱起来,然后轻轻挪移到洞府之中。
至于外面的山脉地形改变……
嗯……反正也就改了周围十几里,玄景山按范围算得有方圆数百里呢,就让牛黄去头疼吧,不过……之后再当面给他道歉吧。
沈水碧和李启不一样,并没有什么上下尊卑的概念,她只是觉得给牛黄造成麻烦了,那之后道歉补偿就好。
李启就不一样了,李启对于规矩礼仪还是相当看重的,以至于罗浮娘娘对此都有些不满。
这么想着,沈水碧抱着这只困困的小松狮,然后看了一眼周围的灵竹。
随手摘下一截灵竹。
截竹为笛,通长一尺二寸五分一釐七豪,皆间缠以丝,两端加收尾,左一孔,另吹孔,次孔加竹膜,右六孔,皆上出,出音孔二,相对旁出。
新作的笛子,她又开始吹奏,希望能完全唤醒这只自然之灵。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只小狗或者说小熊挺可爱的,所以起了兴致。
兴之所起,于是便做了,这就是兔子的行事逻辑。
但吹奏了一会,她发现,自己再也难以进入到之前的状态,吹奏出来的声音,也不再具备‘创世的余音回响’的性质。
也就是说,这种单纯的音乐,不能唤醒这只半梦半醒的小松狮。
嗯……
心中的几个线头夹杂在一起,让沈水碧冒出来一个想法。
若是能够以创世的余音,唤醒自然之灵,彻底掌握先前的道韵,找到内天地和外天地的勾连,说不定能够借此找到‘归墟’的辰极之意。
很有道理,只是需要验证。
怎么验证呢?
那不妨去找找巫觋之中擅于乐器的吧。
巫觋之中也确实有这样的人,宗人一脉,大乐正,或者叫大司乐。
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学政,而合各子弟焉。凡有道、有德者,使教焉。
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祗、庸、孝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以乐舞教国子舞。
大乐正,负责教导巫神山公子和各个地方的天才们‘道’的真髓,给他们普及各种需要的技能以及乐理。
毕竟此前就曾说了,‘乐’本身就是相当高贵的事物,就连巫神,天帝,人皇也是有自己独有的音乐的。
音乐的本质,是‘波动’,而波动,存乎世间万物之间,就好像妖万池这一位二品所产生的原初鸣音一样,这也是波动的一种。
沈水碧记得,佛门甚至更加极端,有‘法音’一说,世尊如来曾做狮子吼,以大法音毁灭魔头。
佛门有一派别,甚至认为一切事物、物质、意识、精神,以及所有现象的存在,都源于其波动的‘生灭’。依因缘和合而有,叫做生,依因缘分散而无,叫做灭。
《金刚经》偈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讲的就是,一切依靠因缘而生的世间法,都如梦幻,如泡沫中的影子,如雾霭一样的不可琢磨,无常变幻,同时又如同闪电一样的快速变化。
一生一灭,就是波动,速度之快,无法想象,故而佛经有云:“不可思议”。
所谓不可思议,就是完全不可思量的速度和数量。
这类波动,由慢至快,从简单的机械波,再到更深层,然后到物质与精神的生灭,一直到最后,与万物生灭一体。
甚至就连理道都有类似的说法,叫真空之海,阴阳之气在其中凭空而现,随生随灭,不断成对诞生然后又成对湮灭,进而无穷无尽。
这一切,都说明了最底层的‘波动’甚至可能是物质的本质,这种波动的运动如果是本质的话,那‘辰极’有波动吗?
如果辰极有波动,那么辰极就不是辰极,因为波动必然带着‘运动’,辰极是不变之物,怎么可能会有波动?
可如果辰极没有波动,那辰极是什么呢?
对这些疑问,沈水碧决定出趟门。
去寻找巫道的大乐正所在的地方,借助李启的关系,希望能够旁听对方的演法讲道,这样说不定能够更加理解本质。
大乐正,是宗人之中相当重要的职位,按照沈水碧的理解,最起码也是二品,恰好自己有迷惑,若是能学到一些,对自己突破四品恐怕有很大的帮助。
在域外悟了这么些年,如今这些积累,竟因为一次意外而全部产生了效果,还真是意外之喜,只是积累尚缺,还需要多多学习。
说走就走,沈水碧抱着那只睡不醒的小松狮,唤出鬼车,径直朝着巫神山腹地走去。
先去域外,穿过罡风层,离开天下的天道管辖,在域外加速,飞快的来到巫神山的腹地。
接着,鬼车撞进罡风层,直接来到了巫神山的腹地。
也就是沈水碧在宗人那边有登记,没有触发警戒,不然仅仅这个行为就会惹来一大堆三品的注视,寻常五品可能会当场暴毙。
不过,这个举动也确实引来了人。
下一刻,沈水碧立刻察觉到了自己身边来了一个人,回头一看……
居然是祝凤丹。
“师尊,你不是在域外吗?”沈水碧立刻起身,对祝凤丹行礼,然后问道。
她直接称呼师尊了,作为李启的妻子,祝凤丹说是她的另一个父亲也不为过,毕竟李启实际上是没有活着的父母,祝凤丹就是他的父辈,自然也就是沈水碧的父辈。
祝凤丹则随口说道:“噢,调换战区了,回来休假,刚好碰见了你从天外突入,怎么了?有急事吗?”
“有,师尊,我这次来,是想前去大乐正座下,聆听讲道。”沈水碧立刻说道。
祝凤丹瞟了一眼旁边的那只困的直大跌的松狮。
“地灵被你唤醒了,你手上的伤口还残留着某种波动,嗯……你是想通过创世的一瞬,反溯到宇宙诞生之前,进而论证‘辰极’的存在,是吗?”祝凤丹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关键时刻依然可以一言道破沈水碧如今的状态。
“对,所以我想去大乐正座下听道。”沈水碧点头承认了下来,并不担忧自己的跟脚被完全看穿。
祝凤丹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好嘞,恰好我回来了,走,直接去大乐正那里,我和他说,让他给你单独讲道,不然你怕是要等个几十年才能等他再次开府。”祝凤丹一拍手,如此说道。
“这……会不会有些烦扰?”沈水碧本来是想答应的,但仔细一想,祝凤丹也不过三品,去求见二品,恐怕不太妥当,为了自己去求一位二品,恐怕代价不小。
最好还是不要这样。
但祝凤丹却翻了个白眼:“屁事,坐好。”
说着,鬼车的驾驶权直接被强行篡夺,整辆鬼车直接加速,倏忽一下便来到了一座洞府前。
巫神山没有那么多建筑物,大巫们基本上都是缩在自己的洞天之中,外面的灵山也是随意放置,按照自己的喜欢进行装修,各种不同的风格,在这里可以看见比域外更加密集的不同样式的文明和种族。
这些都是巫觋们在外界看见的,觉得有意思的事物,全都采集了样本,搬到巫神山来了。
这点倒是和人道如出一辙,人道也有类似的‘博物馆’,不过不是由个体兴趣维持的,而是人道朝廷出资,广泛的在域外采集各种不同的生命和文明。
因为,文明和生命本身,就是财富和积累。
但这些也没看几分钟,祝凤丹很快就来到了大乐正的教学地点。
这里是一座山中广场,广场之上人来人往,都是些年轻的巫觋,看起来是小一辈的公子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国子’。
巫神山周围,实际上有很多很多的国家,譬如安南和百越就有成千上万的国度。
这些国家,如果想的话,实际上是可以把内部的天才送到巫神山内部,来接受学习和训练的,这些天才,就被称之为‘国子’。
很显然,对比起自身的水平,送来巫神山接受教育是更好的选择,虽然这会不可避免的接受巫道,但对于这些国家而言,接受巫道本身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只有少数投靠了别的道统的才会拒绝。
因此,这里除了少部分巫神山公子之外,大部分的学生,实际上都是‘国子’。
这些来自各个不同国度的年轻人,在这里几乎是完全自由的,他们可以随自己喜欢,在各个巫觋之间选择听道。
和人道太学不一样,巫道只会开坛讲道,只负责讲,你来不来听,听不听得懂,那就看你自己,至于学到了什么,那也看你自己。
来到此处,沈水碧环顾四周。
除了国子……还有很多别的道统的人。
第七百六十章 神道乐神
“这里比较自由,就是个集散广场而已,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小型列宿供人来人往,很杂的,如果你自己来,怕是真要等上几十年。”祝凤丹随口说道。
但饶是他说的如此,也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因为听道这种事,巫神山不作任何限制……
全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来。
这是完全的公开课,说是给国子们准备的,但其实没有特定的目标。
根本没什么规划可言,甚至还有导师长时间请假的事情发生。
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不过,看这么多人聚集的样子,大部分人都是愿意去等的,因为这里交通非常的方便,小型列宿可以让大家都很轻松的在这里往返。
“那……多谢师尊。”沈水碧立刻说道:“只是……代价应该不会太大吧?罗浮山如今在域外运营,也算是稍有家资,较之以往——”
“你是我徒媳,这种事若是还要让你拿钱,回来李启怕是不认我这个师父了,再说了,不过打声招呼的事情而已,大乐正听起来高高在上的,他不得照样给我面子?”祝凤丹摆摆手,语气相当的随意。
不过沈水碧对此持保留态度。
大乐正,可是二品啊,祝凤丹再怎么样也只是三品而已,如何能够卖的上面子?说不定到时候要扯上巫神的关系。
唉,以后再还吧。
沈水碧如今跟着李启,也自然会算计一些因果人情,明白三品找二品办事的代价有多大。
祝凤丹倒是一脸轻松,他控制着鬼车,直接加速,很快直接突入到了一座洞天之中,根本没有在外面停留。
突入洞天,沈水碧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青铜宫殿之中。
青铜宫殿,金灿灿的,崭新光洁,并没有那种腐败的青铜锈迹。
暗沉的金光闪烁,没有黄金那么耀眼,而是有一种青铜独有的大气和沉稳。
青铜的宫殿的墙壁上,镌刻着许多乐器。
镈钟,特磬,编钟,编磬,建鼓,篪,排箫,埙,箫,笛,琴,瑟,笙,搏拊,柷,敔,麾,琴,箫,笛,笙,篪。
除此之外,另一面的壁画则画的是许多音乐仪式,各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小人,正在画中奏乐。
有中和韶乐、丹陛大乐、中和清乐、丹陛清乐、导迎乐、铙歌乐、禾辞桑歌乐、庆神欢乐、宴乐、赐宴乐、乡乐,动作活灵活现,似乎能看清楚每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是真的栩栩如生,就好像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跳出来给你一拳一样。
沈水碧相信,这些东西绝对可以跳下来打人。
鬼车在祝凤丹的操纵之下根本没有停,继续飞奔穿过青铜宫殿。
就在这座宫殿的道中,有许多根青铜柱子。
这些柱子上,都镌刻着人,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就相当的粗劣了,非常原始。
每根柱子上的人都一模一样,不过仔细看,却能看见细微的不同,现在在鬼车上快速掠过,沈水碧就发现,这些细微的不同,再加上视角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而动,所以组成了一副‘动画’。
一根根柱子,就是一帧帧画面,组合在一起,就好像是一个人在‘指挥’一样,这个人因为过于粗犷的画风看不清脸,但指挥的动作却相当熟练。
这一切转瞬即逝,很快,在宫殿的中心区域,鬼车停下,祝凤丹下车。
沈水碧也连忙抱着松狮下车。
但想了想,她还是把松狮放在了车上。
毕竟困困的小狗,还是不太礼貌,先放着吧。
兔子下车,跟着祝凤丹一起来到了大殿。
祝凤丹走到大殿中央,然后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喂,喂!故人前来,不出来见一面吗!?”
不过,没有任何人回答,祝凤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宫殿之中回响着。
沈水碧因此而注意到,这座宫殿的设计似乎是经过某种特殊的排布,可以将声音进行反复回弹。
那些青铜墙壁,坚硬的凹曲面,导致某种声聚焦现象的产生,使各种声音进行了某种微妙的反射,均匀地向周围扩散,再经过回响,从而使回声存在多个层次,以减少单一强回声的干扰。
再配合眼前大殿这种集中式的空间,形成了一个类似“共鸣箱”的腔体,换而言之,这整个青铜宫殿,其本身就是一件大型乐器。
在这里演奏的音乐,其震撼感将会受到极大的加成,不过也不全是好处,如果是声音纤细的乐器,被放大之后,恐怕会失去原有的特色。
没有人回复祝凤丹,却见他继续说道:“喂喂喂,没人吗?要是没人,这没人要的东西我可搬走了啊~。”
言语之间,他伸出手,法力凭空升起,却看见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抓住青铜宫殿,似乎将要其从这片虚空之中硬生生拔出来。
但手才刚刚落下,就看见天上落下一把小锤。
那是敲编钟所用的乐锤,轻轻一下敲在祝凤丹落下的那只手上。
祝凤丹没有坐以待毙,那只手直接握紧,变成拳头,狠狠的和锤子对撞。
‘咚’的一声闷响,沈水碧只感觉这这一拳好像是打在了自己肚子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波动在四周震荡开来,让人恶心不已。
她立马意识到,这恐怕是三品法宝,应该是大乐正的下属,前来阻止祝凤丹的。
祝凤丹也不惯着对方,那只手的手臂开始出现,然后是肩膀,接着是头颅,躯壳,随后,一尊法相在此处降临!
法相之中,宏伟的力量爆发!
那把小锤似乎想走,但却被祝凤丹一把抓住锤柄。
“想走?以这个形态出手,然后躲避,你就只能做那只被打的地鼠呀!”祝凤丹毫不客气的如此说道!
和他打架,居然胆敢刻意闪避后退,简直是找死。
有一个隐秘的事情是,面对祝凤丹的时候,如果一旦开始不顾一切的闪避,那就彻底失去了锐气变成对方的活靶了,哪怕你修为强过他,也不一定占的了便宜,一旦开始闪避,你就变成了打地鼠游戏里的那只地鼠。
熟悉的人就知道,面对祝凤丹,除了正面硬上,别无他法。
但很显然,这个锤子对祝凤丹来说不是那么熟悉。
因此,那柄小锤也付出了代价。
狂轰滥炸一般的术法,根本是乱来一样的输出,几乎是瞬间就将小锤崩出了好几道裂纹!
不过,这柄小锤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法宝,它似乎是此处宫殿的某个阵法枢纽,就在他碎裂的时候,四周的力量快速涌入,迅速将其修复!
沈水碧见状,连忙带着鬼车退走。
对手有着无穷无尽的自我修复能力,看起来是‘地利’带来的,这个优势太大了,之后祝凤丹不可能轻松应对,必须躲开余波。
然而,出乎兔子预料的是,祝凤丹咧开嘴,突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自我修复?强大的再生能力?
这种能力,再加上喜欢躲,那不就是纯纯的靶子吗?
应对这种敌人,答案就是不断的殴打!
祝凤丹的法相突然迸发,却见一股根本不应该属于三品的气息压迫下来。
下一刻,沈水碧就目睹了一场极其残暴的战斗。
祝凤丹……与其说是巫觋,不如说是武者。
这般战斗的方式,跟武者完全是一码事!
沈水碧和李启在人巫战场上并肩作战许多年,她知道李启的战法。
那是一种优雅而精密的战斗方式,李启从一开始就已经布置出了许许多多的陷阱,以及对手可能的应对,不断分析敌人的状态,以自己的优势压迫敌人的短处,用战术去缓慢的撬动胜利的天秤。
但是……作为李启的师父,祝凤丹却完全是另一个状态。
这是沈水碧第一次看见祝凤丹作战,这或许会在她的心底留下一些心理阴影。
因为,太残暴了,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为人师长的人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殴打!殴打!殴打!
用密不透风的攻击将对方打成碎片重组,然后再看着对方重组。
等重组之后,就把继续殴打!
打到对方抱头鼠窜,跪地求饶。
打到对方心态崩溃,哭爹喊娘。
打到对方没有再站起来的勇气。
打到它再也不敢再生,发自内心的从心底里憎恨自己居然有再生能力,满心悔恨,只想抛弃再生能力,速速求死口牙!
那柄小锤被不断锤烂,不断再生,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体内的道韵都被拆碎了。
但是,打着打着,沈水碧突然发现一件事。
等等,这座青铜宫殿所在的洞天,被战斗破坏了,洞天破损,沈水碧得以看见外面的场景。
外边是一片天光,似乎正飞在天上,天地大源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衰弱,但是可以感受到某种威势。
外面……不是巫神山?!
等等,这是哪儿?!
刚刚自己过来的那座广场,上面有一座列宿。
祝凤丹压根没有带自己来巫道的大乐正的洞天,他把自己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这……这人怎么这么乱来啊?
那不是巫道的大乐正,眼前他打的人,到底是谁?
是谁遭了这无妄之灾啊?
天下有几个大乐正?
巫道有一位。
人道也有大乐正,因为太古时期人巫同源,所以实质上是一样的,但想来祝凤丹应该不会那么疯狂,跑去长安找大乐正。
那还有什么地方有‘大乐正’这个人?
外面的天空,是青天,看起来距离云层非常近,但却根本没有察觉到罡风的存在。
在天空,却没有罡风,同时有‘大乐正’这个职位。
那么……是照搬人道制度的天庭吗!?
这里是紫微天庭之中的洞天?
沈水碧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却看见那边,那个小锤已经承受不住祝凤丹的殴打,猛的释放底牌,逼迫祝凤丹退后,自己则疯狂朝着青铜宫殿之中逃窜。
祝凤丹立刻追上去。
不过这个时候,却见天空之中,噌的一声琴声传来。
琴声悠扬,霎时间将祝凤丹抵挡在外。
沈水碧立刻凝神,她知道,法宝没能将祝凤丹赶走,所以现在这位大乐正亲自出手了,她立刻来到祝凤丹的身边。
起码这个时候,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可以缩在后面。
毕竟,缩在后面也没用,跑也跑不掉。
她来到祝凤丹的身旁,小声说道:“师尊……这不是巫道的大乐正吗?你到底带我来了什么地方啊?”
听见这个问题,祝凤丹大大咧咧,身后的法相也和他做了一样的动作,一齐发声:“啊?谁要打巫神山的大乐正了?巫神山的那是自己人,我干嘛动手打自己,你看清楚啊,这里是天庭,打的是天庭乐神,你说是吧,师延。”
沈水碧听见师延这个名字,神色惊骇。
没想到是天庭乐神!
师延者,司乐之神官,自庖皇以来,其人精述阴阳,晓明象纬,终莫测其神,世载辽绝,而或出或隐,最早曾在轩辕之世,就为司乐之官,及乎上古时,总修三皇五帝之乐,抚一弦之琴,则地祗皆升,吹玉律,则天神俱降。
“祝凤丹,你有些过度了,我已经让人驱赶你,若是知礼的,现在应该速速退去才是。”这个时候,却见青铜宫殿之中,走出一人。
长发飘飘,袍服逸逸,看起来极为年轻,容貌俊美无比,怎么说呢……
就好像从乙游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一样,作为乐神,他的气质优雅神秘,只是现在看起来有些愠怒。
废话,谁不愠怒,祝凤丹可是踹门了,还把门房打了一顿。
“笑话,天下九地的高层,谁不知道我不知礼?给你送了一个记名学生,只是学生,不是弟子,过来听你两节课,如何?”祝凤丹问道。
师延听见这话,眉头都快皱出山纹了,却见他满脸不悦:“我岂是你呼来喝去之辈?昔日你偷走我的大门,尚未归还,如今却还来和我说这种话?”
“归还了,那我这次还怎么进来?你这门锁的死死的,要不是我把门拿走,现在可就见不着你了,不过……罢了,那这样,我把门还你,你给她讲道一段时间,如何?”祝凤丹用商量的语气,指了指沈水碧。
第七百六十一章 达成协议
天下,神道天庭所在。
根本没有问沈水碧的意见,祝凤丹毫不犹豫的就带他来了这里,甚至还非常不客气的和师延动起了手。
面对师延这位二品乐神,祝凤丹一点都不带怕的。
就连沈水碧都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了。
毕竟,自己等人是来求人的,有求于人,本应礼貌以待,但祝凤丹不仅失礼至极,甚至之前还和师延有仇,偷了别人的大门……
沈水碧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怎么能这样的?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这样真的好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自己的父辈,沈水碧都想捂脸走人了,简直是无礼无义……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无耻……
不得不说,祝凤丹真的是太丢人了,以至于兔子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做法,若非立场在这里,她真想跑路。
就好像是,长辈说帮你买东西,结果是带着你去零元购,而且还相当自豪的和店家自我介绍自己是江洋大盗。
想来很少有人会心安理得的跟着进去抢吧?
沈水碧反正是没办法心安理得。
不过,她毕竟只是五品,这番心理活动却被乐神师延看得清清楚楚。
师延看向祝凤丹,拂袖冷冷说道:“连这小辈都知道羞耻,你就没点廉耻心吗?昔日的绝顶天才,怎么今天沦落成这样?我真是羞与尔为伍。”
这话给沈水碧说愣了。
等等,什么叫‘羞与尔为伍’,你俩认识,而且还曾经‘为伍’过?
这可是二品啊,祝凤丹只不过是三品而言,按理来说两人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好像沈水碧不会和六品的修行者厮混一样,正常情况下,双方根本就聊不到一块去。
“好了,徒媳。”祝凤丹拍了拍沈水碧的肩膀:“别想那么多,看着就好。”
说着,祝凤丹走向前去:“说那么多废话,你还要不要你的门了?”
“……我教她一个月,你就把门还我?”师延问道。
“当然,而且你知道的,这可不只是一扇门,有了门,你以后把这座大殿关好,我可就进不来了,以后我来都得敲门,开不开可是你说了算。”祝凤丹说着,语气相当有诱惑力。
另一边,师延的表情一变。
很显然,师延动心了。
沈水碧在旁边哑口无言,不知道作何以对,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为什么会有人对这种事情动心啊?
不过对于讲道这种事,师延还是比较慎重的,他看了一眼沈水碧,说道:“嗯……辰极金丹法,这是罗浮山的门徒?”
“罗浮娘娘的侍女,直系噢。”祝凤丹笑道。
“噢……”却见师延伸手。
波动,开始延伸。
因果之线,就好像‘琴弦’一样,他抓住琴弦,于是,便抓住了‘万物’。
沈水碧突然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隐隐约约间,有一根线,好像联接着所有的‘物质’,就好像是珍珠项链,所有的珍珠,也就是‘粒子’,被一根线串联着,所有的粒子都可以被一根线直接拉直。
不对,不是这一根线串联着珍珠!
而是,所有的物质,都是这根线上打的结!
这就是她在妖万池界看见的!
妖万池界的那些世界链条,难道也是如此?
妖万池这位二品,他所发出的创世鸣音,同样震荡了这根‘弦’,和眼前的师延所展现的力量几乎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就在沈水碧惊讶于二者的相似之处的时候,却见师延轻轻一弹。
一声无法形容的,凡人的耳朵根本无法捕捉到的‘波动’,开始传递。
沈水碧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一阵空白,组成她的物质直接动弹了起来,她的思维被强行打断,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
真的是难以言喻,组成她的‘物质’被一条线牵拉,她就像是一根毛线编织而成的毛线小人,被人扯着线头,轻轻一拉,整个人就从‘立体’的,变成了‘一根线’。
这根线的性质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毛线小人却不是那个毛线小人了,自然也不再具备毛线小人应该有的所有性质,所以她的思考,她的修为,她的智能,甚至于她的‘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顺着组成沈水碧身躯的物质,一条因果之线开始抖动。
是的,因果之线。
那一根贯穿世间万物的‘琴弦’,展现出了因果之线的本质。
不过,和李启领悟出来的因果之网不一样,师延的手里,只有一根线,但这一根线,串联起了所有的事物。
有句话叫做:“如果把所有人的过去连起来,就得到了全人类的历史。”
历史好像一根长长的线,上面打满了结,这些结点代表了什么呢?不仅人类有历史,我们每个人也有历史。如果我们的生命是一条长长的绳子,那么出生、上学、结婚、生孩子,都是绳子上重要的结点。
每个人都会长大,在长大的时间里,我们会做很多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属于我们的历史。所以说,历史建立在时间上,有时间就会有历史。再想想,如果把所有人的历史都连起来,会发生什么呢?
没错,就会得到全人类的历史。
在物质上,也是同理,这根线串联了所有的‘气’,因为所有的‘气’都是凭空诞生的,这个宇宙也是凭空诞生的,那么气在诞生的时候,一定有一个源头,从源头开始,所有气的运动轨迹,便是一根复杂无比的‘线’。
所有的物质,都在线上。
所有的因果,都由线来。
所有的时间,都在线中。
一根线,囊括了所有的因果律,所有的物理规则,所有的时空,都在这一条线之中,这条线无限的延长,就组成了一切。
真正的‘一切’。
顺着这根线,轻轻一拉,于是,整个宇宙,便清澈洞明,一眼即可看破所有的一切。比如现在,沈水碧的来历,和李启和祝凤丹的关系,都被师延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就在他准备继续往上追溯的时候。
在‘线’的另外一段,有人轻轻一扯,将师延手中的线给打落了。
“原来是道兄。”师延微笑:“罗浮山看起来底蕴尚存啊。”
话音刚落,沈水碧突然一个激灵,从之前那种无法形容过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刚刚……那是,什么?沈水碧立刻开始打量自己的身体。
但是,没有任何的区别,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她可以清晰的察觉到,有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就在沈水碧惊疑不定的盯着自己的时候,祝凤丹说话了。
祝凤丹说道:“看见了吗?节骨眼上呢,已经具备了初步的实在性,可以意识到时空和因果联系上的不对劲,好苗子呢。”
“辰极金丹法……啧,你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我若是教坏了,阳真铅找上门来,我如何与他交代?”师延反问道。
沈水碧立刻竖起耳朵,字面意义上的竖起耳朵,她的兔耳朵直接竖起来,仔细听着。
阳真铅,就是日月真铅鼎的名字。
这名字可是大有来头。《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内义》有云:“元始天尊即法身之祖炁,所谓本来面目,不坏元神,名曰真铅者也,乃自已曩劫不坏元神,以是作丹之母。”
“交代什么,你把我交代出来不就行了?”祝凤丹撇撇嘴,一摊手:“这都是我干的啊?”
师延气恼:“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无耻吗?若是我做了,那后果定然是由我来承担,绝不推辞,当然,你这混账也脱不了干系!”
“好好好,你想背锅我也无所谓,那到底行不行啊,给个准话。”祝凤丹催促道。
师延双手背在身后,闭上眼睛,沉吟一二。
过了一会,他说道:“可以,不过,我不讲道,我只演法,能领会到什么,就看她自己了,而你这件事之后,要把我的门给我送回来。”
“成交。”祝凤丹拍了拍手:“过段时间就给你送过来,我现在还有急事,要回去一趟汇报工作,调换战区,就先走了,人就交给你了。”
祝凤丹笑着说道,但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就看见天边,突然出现了一轮异象!
这异象满布整个天空——
不对……是满布整个宇宙!
这异象刹那之间充斥整个宇宙,使得整个宇宙的时空都紊乱了起来,时间断裂,然后重连,在宇宙的无数世界之中,时间线碎裂成了无数份。
这直接导致了因果的紊乱,结果发生之后再出现原因。
人死了之后,刀才捅进肚子里。
锅里的肉都熟了,火才刚刚燃起来。
孩子都长大了,母亲这才出生。
时间与因果全部混乱。
但是,在宇宙强大的自我弥合下,这些断开的时间开始重新复原,因果再度被重新捋顺。
如果没有达到四品,不具备实在性,甚至都意识不到这种裂痕的产生。
但这场异象,已经昭示了另一个事实。
“嗯,又一个二品,陨落了,两个了吧?大道难成啊……饶是这种程度的前辈,也在大道契机面前如此脆弱啊。”
“想要触碰第一因,谈何容易?好了,不谈这些,才第二个而已,巫神山所有的,有可能的二品,都聚在一起了,那可是日月行路啊。”祝凤丹的眼神也有些晦暗,语气也不复之前的那般欢快,不过他没有持续太久,而是很快就再度轻松的说道。
随后,他又和沈水碧打了个招呼:“徒媳啊,师延还是很靠谱的,你怪怪在这里听讲就是,然后到点了就自己回家,我就先回去咯。”
“恭送师尊……”沈水碧虽然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没有失了礼数。
祝凤丹摇摇头,身形消失在原地。
等到祝凤丹离开之后,沈水碧走上前去,对着师延恭敬的说道:“见过前辈,晚辈沈水碧,出自罗浮山太阴一脉,修行的是……辰极金丹法。”
“我有印象,李启的妻子。”师延如此说道。
他不认识沈水碧,但对于李启这个名字,他还是很熟悉的。
毕竟李启突破四品的速度太快,太吓人,并且其和天魔的纠葛也深,已经进入了很多大能者的眼界之中。
“不,我虽是李启之妻,不过……还请前辈直呼我名。”沈水碧叫了一句。
师延打量了沈水碧一眼,随后竟然微微躬身,对沈水碧说道:“抱歉。”
这一句道歉,是给一个逐道者的道歉,她是李启的妻子,但不只是李启的妻子,她依然有着自己的道路。
“既然如此,那我就认真了,沈水碧,这一个月,我会说一些比较深入的话题,但我不会管你听不听得懂,因为这些话,如果我解释了,那歧义就会变的很多,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领悟,坐吧。”师延如此说道。
“一言半句便通玄,何必丹经千万篇。”沈水碧如此回答道。
“你明白就好,那我们就开始吧,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师延没有耽搁,直接坐下,然后说道:“辰极是什么?”
“是万物之中,诸天之里,一切事物绕其旋转的中点。”沈水碧回答道。
师延没有说这回答是对是错,而是继续问:“那么,辰极和创世又有什么关系?”
沈水碧说道:“我听白辰狐王菩萨所说,宇宙本身,便具备一部分辰极的性质,宇宙本身,相较于自身,便是绝对静止的,这符合绝对静止的特征,只是……却也不符合,因为如果辰极是相对于自身的话,那辰极就不能相对于他物,更会陷入自指的循环,所以这个答案应该是不对的,但我也没有其他思路。”
“那,你从归墟之处得到了什么启示?”师延又问。
沈水碧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回答道:“我在妖万池的归墟之中,发现了有疑似‘辰极’之物,那是极其奇异的存在,我根本无法揣测其性质,但‘创世的余音’是他展现出来的一部分能力。”
师延闻言,面露笑容。
第七百六十二章 兔兔的四品
在青铜宫殿之中,师延教导着沈水碧。
“你可以尝试制造一个比较小的归墟,方法是这个,比较省力。”师延将一个术法甩给沈水碧。
沈水碧也不客气,拿着就读。
仔细一看,这是讲述如何通过较少的物质,制造一个小型归墟的法门。
这个法门的品阶看起来相当高,因为归墟的本质就非常崇高,用在战斗之中也能很轻易的撕碎寻常五品,甚至可以威胁到一小部分比较特殊的四品。
之所以说是比较特殊的四品,是因为有些四品,他们的‘道’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并不能超越光速,所以他们无法逃脱归墟的吞噬。
不过这种人毕竟很少,因为天道极限可以改变这件事,对于绝大部分五品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所创造的道,自然就不会受到桎梏。
但总是有少部分世界,其中的生命会认为‘天道极限’不可更改,所以他们的四品,就很受归墟的克制。
不管怎么说,归墟本身作为一种奇异的天体,其实位格相当的高。
所以制造归墟的方法……应该很值钱把。
沈水碧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开始学习。
原理其实很简单,其实就是将质量进行压缩。
不过,说着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必须要克服物质之间的斥力,然后将其强行压塌,通过引力赋予其奇异的特质。
克服物质之间的斥力,这需要的修为可比打爆一个世界还要多的多,五品纯靠蛮力是做不到的,必须用这种高等级的术法,一点点的通过特殊的方式加速。
奇异……
沈水碧的手上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
她的力量,正在取代引力,然后开始代替物质进行坍缩。
不过很快,她就失败了。
这术法太难控制,其中蕴藏的无数奥妙,以及抵抗物质斥力的那些力量。
想要聚集坍缩掉这些物质的能量并不难,难的是精准切中这些物质中的结合力,精准的将每一缕气都给分开。
要知道……气在某种意义上可是‘无限可分’的。
虽然实际上并不能做到无限,因为空间本身是有像素点的,她要做的,就是利用算力去毕竟这一小团空间之中的所有‘像素’,将‘气’分割成最小像素,最后再将其压缩,以形成密度无限大的质点。
只要物质本身坍缩成一个非常小的区域,这个区域的密度高到一定程度,超过了一定的阈值,就会形成一个归墟。
那之后,这一个质点就会自然坍塌,连带着周围的时空和物质全部吞噬。
“多练习一下。”看见沈水碧失败之后,师延说道。
兔子点头,然后开始专心控制,这个时候,她的耳畔传来了优雅的琴声。
抬头一看,发现师延在旁边,若无旁人的开始弹琴。
沈水碧没有在意,她继续埋头开始苦思。
如果李启在旁边的话,就能够看出来,她要做的是将一个拳头大小的物质压缩到史瓦西半径之下,这样制造出来的归墟质量很小,引力也很小。
毕竟,引力不会因为变成了归墟就凭空增加,一个拳头大小的物质压缩成归墟,那么这个归墟的引力,也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物质应有的引力而已,所以并不会迅速吞噬扩大,这个大小级别的归墟,甚至连一张纸都吸不动。
那种吞噬无尽世界的归墟,其本身的引力范围就是以光年记的,他们本身质量就足以压碎时空。
不过,虽然小归小,但对于直接接触这个小型归墟视界面的物质而言,那就不一样了,归墟制造出的视界面虽然小,引力也拖不动任何事物,但视界面本身却是真真切切的足以撕裂所有物质的,这是来自本质的压迫,哪怕是如此孱弱的归墟,依然可以轻易撕碎最宏大坚硬的物质。
沈水碧的天赋还是相当出众的。
一段时间之后,经过了上百次的失败,她终于找到了诀窍。
于是,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比原子还要小的归墟出现了!
这颗归墟非常弱小,事件视界面的半径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对外界造成任何的影响。
沈水碧立刻抓紧时间,开始观察,毕竟如果速度慢点,这颗归墟就会自动消散。
归墟也是会蒸发的,如果质量太小,无法通过引力自我维持,那就会飞速蒸发,消失无踪,将能量还给宇宙。
她看见,归墟附近时空弯曲效果非常强烈。
此时两个时空上离得很近的质点,它们的测地线将不是并行线。这意味着在固有时的推移下两个质点在时空中的相对位置就会越来越大或越来越小。反映到宏观就是连续的物质被打破原来的几何结构,换言之就是撕碎。
任意一个时空点,其附近测地线的分离速度,也就是附近质点相对位置的拉伸和压缩速度,由该时空点的时空曲率决定——
同时,她也观测到了……辰极。
或者说‘奇点’。
沈水碧的脑袋像是被砸了一下!
她意识到了某个事物的存在……一个密度无限大,时空曲率无限大的点。
奇点是宇宙诞生爆炸前一瞬间所追溯的万物起点,或者归墟中心的点。奇点的密度无限大,奇点处的时空曲率无限大。
这说明了什么?
这个点存在,却不占据空间。
空间——时间,在该处开始,又在该处完结。
一个没有固定形状的、没有体积的不可思议的存在,作为一个世界的发生之初,它甚至可能具有所有形成宇宙中所有物质的势能。
所以,归墟的视界面足以切断因果,因为他本身就是独立的因果。
归墟周围,事件视界面以内,所有的因果被切断,视界面的存在导致了内外完全无法干涉,所以归墟内部和归墟外部完全是两个世界,双方都无法互相沟通。
如果无法互相干涉,就可以将之视为不存在!
将之视为不存在,那又是什么情况呢?
答案就是……归墟,相对于自己的‘辰极’,保持‘静止’状态。
归墟,本身就具备‘宇宙’的一部分性质。
沈水碧立刻再试——这次,她要证明世界是可以分割的。
但开始思考这点的时候,她就意识到,李启早就给过她答案了。
世界必然是可以分割的,世界必然有‘基础像素’一说,就算宏观世界也是不连续的,是分成步骤的。
仔细思考一下,如果世界是连续的,那任何一个步骤都可以被平分为两个步骤,无论这个步骤多小,这样的话你就永远不可能完成一个步骤,因为你永远只能完成当前步骤的一半。
或者,找到一根木棍,经过测量,它的长度是10厘米。但这只是人类定义的10厘米,它的长度有无限接近1的可能是一个10附近的无理数,只是为了方便认识和实践,我们做出妥协,从可数无穷中选出一个较为接近的10来定义它的长度。要想无限追求其长度的精确性,最终更可能得到的就是一个无理数;但人类没有办法精确表达无理数,想要向他人说明这个无理数时,只能挑一个有理数去表示它。
就像我们表示一条直线上的一个点时,用的其实是一条线段。
无理数在这种分割下是无法实现的,因为能够被分出来就意味着这个数始终是有理数,只是不知道小数位数而已。而无理数是各种现实里无法找到的数字,只要你停下来了,那肯定就是个有理数。
因此,现实世界是可分割的,如果不可分割,那么就是……
就是,是,是——
是当初,白辰狐王菩萨所展现出来的无限之力!
分形!科赫曲线,海岸线悖论,谢尔宾斯基三角形,李启曾经展现过的那些事物,在沈水碧的眼前浮现。
当初白辰狐王菩萨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不只是给李启提示,而是同时也在给她提示!
这些分形本身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局部与整体能够自相似,局部可以包含整体的全部信息!
这是可能的,并且已经证实了。
复杂系统的总体与部分确实可以相同,A部分与B部分,甚至是A部分与整个整体直之间的精细结构或性质都可以很相似,从整体中取出的局部能够体现整体的基本特征。
甚至在即几何或非线性变换下都能够呈现不变性,在不同放大倍数上的性状做到完全相同,包括结构与形态,过程,信息,功能,性质,能量,物质组份,时间,空间等特征上都进行重合。
所以,白辰狐王菩萨说了:“这,就是辰极,月精,你可看见了?”
沈水碧当初看见的只有整个宇宙,却不曾看见无限分化的,以局部包含整体的所有信息。
也就是说,归墟本身,可以作为静止的‘宇宙’来看待。
那么,也就规避了以宇宙自身作为参考系的自指问题,因为这并没有涉及到自指。
沈水碧好似醍醐灌顶,源源不断的灵感从脑子里涌出。
她双手立刻掐诀,毫不犹豫的开始构筑自己的‘道’,直接陷入了闭关的状态。
她的身边,依然有琴声在响,悠扬的不断发出声音。
在这声音下,却见那只睡不醒的松狮地灵小狗,也开始逐渐精神起来。
沈水碧本人好像听不见琴声一样,但她只觉得自己思维敏捷,很多东西一想就通,人都变机灵了不少。
师延继续弹着琴。
仔细看的话,这是一张一张非常古老的琴了。
古琴以断纹为证,因为材料的关系,大部分上了点档次的琴,不历五万岁则无断,反之,愈久则断愈多。
不过,断纹也有等级。
有蛇腹断,纹路横截琴面,相去或一寸或二寸,节节相似如蛇腹下纹。
有细纹断,如细发千百条,亦停匀,多在琴之两旁,而近岳处则无之。有面与底皆断者。
又有梅花断,其纹如梅花头,此为极古,非千万余载不能有。
这些纹路,本质上是琴体日夜为弦所激所成,断纹隐处虽腐,磨砺至再重加光漆,其纹愈见,甚至有些断纹如剑锋。
但是吧,很多古老的器物,仍旧是‘凡物’,比如眼前这张古琴。
古琴不一定是法宝,因为法宝之所以叫做法宝,是因为其中蕴藏着‘术法’甚至是‘道’,甚至有些法宝能够觉醒灵智,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修行者。
不过依然很珍稀就是了,因为虽然不是法宝,但这种器物本身的材料就非常的高档,能够承受二品弹琴的力量,不像沈水碧的那根笛子,吹奏创世余音的时候直接炸了。
琴声依旧,淡淡的传达着某种智慧的含义。
沈水碧那边,也依然在继续。
这就是师延的讲道方法。
与其喋喋不休,不如几个问题点拨一二,然后一曲琴音,聊表意涵。
这和祝凤丹其实差不多,不过比祝凤丹温和许多,和云方以及初期的李启这种的教导方式就有非常大的差异了。
很久之前,李启对李师薇的教育就很负责,但有些负责过头了,简直就像是给小孩划路一样,照他那个教法,从峨眉山牵只猴栓在那一年,都能给你驯化成类智人。
后来李启也学乖了,没有继续做这种训练,而是让李师薇自己出去闯荡。
怎么说呢……
结果不能说太好吧,毕竟李师薇现在修为还卡着呢,比起天赋,她比父母差的实在是有点远。
但李启和沈水碧也不太在意就是了。
虎父未必是虎子,让她自己成长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好,李启也没有皇位给她继承,儿孙自有儿孙福。
且不谈这些,大概两天之后,沈水碧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身上的气息也随之变化了起来。
“嗯,如何?”师延问道。
“千年内,打稳根基,必入四品,多谢前辈。”
“不用谢我,你之前的根基已经很牢固了,还有白辰狐王为你亲自讲道,如今我只不过是推了你一把而已,其实答案早就在你心中,只是你之前不敢确定容易,我教你制造归墟之法,你亲眼看看,自然就确定了。”师延笑道。
第七百六十三章 天体
仅仅两天时间,沈水碧就已经突飞猛进。
千年内四品,就是说,她已经掌握了道基,只需要一千年的时间构筑对应的‘道’,然后便可以突破五品,掌握独立的实在性,超越现实宇宙的规则,从此只需要遵循自己的‘道’,而不需要遵循其他任何事物。
而如今沈水碧竟然只需要一千年,可以说是神速一般了。
不过,这其实也很正常,要知道,沈水碧先是在五品打磨了很长时间,早就已经来到了五品巅峰,又经受了大起大落,再有罗浮娘娘的教导,白辰狐王菩萨的讲道,在域外见证了二品大能妖万池所迸发出来的创世余音,最后又被二品神道大乐正师延亲自点播。
这一套下来,要是换成机缘,都够她撞进几个已死四品,并且孤家寡人,没朋友没子嗣没亲人,所以没人继承,还特别吝啬,所有宝物一点没花的洞府里面了。
这些机缘和遭遇叠加起来,再加上自己争气,底蕴深厚,能快速突破四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早就找到了吗?前辈还真是谦虚,前辈所弹奏的琴声,恐怕是道音吧?”沈水碧如此猜测道。
师延收起琴,不置可否道:“是不是道音就无所谓了,既然你已经有所领悟,就速速离去吧,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挺紧张的。”
是的,虽然现在沈水碧摹仿着李启平时和大能者们打交道的样子和语气,表现得尽可能和李启一样,因为李启就很擅长和大能者们打交道。
但实际上,她本质上还是个社恐兔,如今只不过是强撑着而已。
“……那,就多谢前辈了。”兔子缩了缩头,然后就准备朝着后面鬼车的方向前去。
师延目睹着她的背影,突然,没忍住,他又开口问道:“沈水碧,可否留下来,与我说说李启的事情?”
沈水碧立刻面露惊骇,扭头看向师延。
谈到李启,莫非——
师延表情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放心吧,我绝不会对他不利,只是……天帝曾经瞩目于他,作为天庭神官,我对此人有些好奇,正好祝凤丹将你送到我这里来……嗯,我觉得,他的目的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如何?你愿意和我谈谈吗?若是不愿,只管离去就是。”
沈水碧本来是想直接走的。
但是她听见了‘祝凤丹的目的没那么简单’这句话,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的确,很有可能。
师尊把她送过来,不可能就这么单纯,不然送去大乐正那边就行了,还不需要还门。
一个二品的门,想来肯定是很贵的。
于是,思虑了两秒钟,她说道:“可以谈谈……只是,前辈真的只是想听听李启的事迹而已?要说这些事迹,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多吧?”
“怎么可能有你知道的清楚?很多事情,知道细节,不一定知道真实的情况,就好像我知道他人巫之战是怎么赢的,但我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多。”师延说道。
“那……在前辈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甚至是看见我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才对,何必问出口?”
“我是不会读心的,放心吧。”师延如此说道:“那就坐下,好好说说那些事情吧。”
“好。”沈水碧坐下,开始老老实实的说着当初的事情。
师延也问出了许多很普通的问题,比如人巫之战的一些细节,又比如广阳,巫神山,以及人道长安所经历的一些事情。
但大体上都没有什么机密,都是些找长桥就能问道的东西。
长桥的情报都比这位二品乐神要强。
沈水碧甚至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不谙世事’,但仔细一想也不太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随便哪个人去找长桥都能获得的信息,压根就称不上‘机密’,就好像有人问路一样,给人指路怎么也不算泄露军事情报。
不过师延却听的很认真。
大概听了一个时辰左右,师延起身,说道:“那看起来,我已经比较清楚了,多谢。”
“前辈点化有恩,说些话自无不可,只是……这些东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而已,何必要我口中得知?”沈水碧问出自己的疑惑。
“有时候,同一件事,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师延回答道。
然后,他继续说:“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说,我推演一二,发现……未来你和李启,有一劫难,具体如何我不能说,但我有一个破解之法,现在你与其分开,能让你们双方都得到保全,而不必历劫,你既然告诉我了这些事助我推演,作为回报,我也将自己推演的结果告诉你,虽然天机不可泄露……我也不能多说就是了。”
这话显然就有些不对味儿了。
“……占卜推演只是预测,当不得真。”沈水碧微微皱眉,如此说道。
这个回答,让师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即使知道最终的结果依然是离别,你还会愿意继续吗?”
沈水碧则回答道:“那是未来的离别,而不是现在的离别,我明明可以以后再死,前辈却要现在杀了我吗?”
“也是,那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请回吧。”师延说着,一挥手,沈水碧就被直接斥退,强行推出了青铜宫殿。
只是,被斥退的那个瞬间,沈水碧的身体直接虚化,然后被从墙里直接推到了外面。
但,就在这一个刹那,她突然看见了,这座宫殿的能量管道脉络。
这也很正常,她的身体虚化,被推入了青铜宫殿的墙体之中,自然融入其中,可以看见内里的能量运行。
所有的事物必然都会与能量运输产生关系,因为一切术法和神通都是要涉及到这些东西的,能量想要产生现实的影响,怎么都需要一个方式的,这个方式,就被叫做‘术’。
道是原理,术就是实现方式。
道是物理规则,术就是利用物理规则制造的机器。
沈水碧离开青铜宫殿的时候,她发现……青铜宫殿之中,空间的维度不太一样。这个青铜宫殿,也是分形!也是‘一即全’。
这是师延给予的‘临别礼物’!
所谓的分形的形式,就是‘一即全,全即一’,某一部分的特征即是整体无限的所有特征。
沈水碧本来只是心中有猜测,但此刻,她亲眼见证了这种形态。
她看见了‘无穷尽’的线条,这些线条通通都反映了复杂形体占有空间的某种性质,所有线条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复杂形体不规则性的量度。
这些线条本身,实际上是某种动力系统,也正因如此,分形与动力系统的混沌理论交叉结合,相辅相成,形成了某种‘一即全’的特质。
这种特质,或者说,这种‘道’,宣布世界的局部可能在一定条件下或过程中,在某一方面的形态,结构,信息,功能,时间,能量等等,都能够局部表现出与整体的相似性,它承认空间维数的变化既可以是离散的也可以是连续的。
她看见,这些能量导线本身,涌动着澎湃的气,但这些气却并没有造成能量损失。
每当这些管线要分叉,也就是需要一分为二的时候,两根支线的横截面积之和,正好等于主干线的面积。
这样一来,双方横截面积相等,能量就不会造成反弹和翻滚,就杜绝了能量损失,这就是某种能量最优化的设施。
为了让这些管线铺满整个身体,每次分叉的时候,支线的长度也越来越短,最终,干线的长度是支线长度的√2倍,这也是数学优化的结果。
考虑到前面两个性质,这些其实是一个分形结构。
这么一直分形到终端,这些能量管线要布满整个青铜宫殿的所有地方,这一布满,就意味着这个分形是整整多出来了一个维度——和前面我们说的那条布满平面的线一样。原本三维的血管,因为分形结构,实际上相当于是超越三维,但实际上又比四维要低一点,并不能达到。
但这样,就足以在有限的体积内,去储存并且运行‘无限大’的能量。
沈水碧本来是想自己构筑这么一个形态的,但这一下,她却自己看见了这些能量线路。
在这一瞬之间,她张开了所有的感知。
然后,她突然发现……这种‘干线’和‘支线’的差别,不只是在这座青铜宫殿之中。
顺着感知往上,一路往上——
她看见了……‘天’!
天者干之形。
干者天之用。
天之形,望之其色苍然,南枢入地下三十六度,北枢出地上三十六度,状如倚杵,此乃天形也。
言其用则一昼一夜之间凡行九十余万里,夫人一呼一吸,谓之一息,一息之间,天已行八十余里,人之一昼一夜,有一万三千六百余息,是故一昼一夜而天行九十余万里,则天之健用可知。
上规之星常见,下规之星常隠,中规日月五星之所,由二十八宿布于其间,半覆地上半绕地下,以所行度数知之故观天之行,有以见重干之象。
一周又一周,若重复之象。
天如弹丸,朝夜运转,其南北两端,后高前下乃其枢轴不动之处,其运转者亦无形质,但如劲风之旋,当昼则自左旋而向右向夕则自前降,而归后当夜则自右转而复,左将旦则自后升,而趋前旋转,无穷升降不息,是为天体。
她看见了——这些所有的能量管路,一直延伸,一直延伸,一直延伸,从青铜宫殿一路蔓延至天上。
那是‘天体’!
立视昬旦之星,日月之次,以知四时寒暑之变,春震秋兑泰之时,夏离冬坎贲之时,泰易为贲四时互变时变之象。
离有坎日降而月升,坎复成离月降而日升,天气也而成文地形。
观乎天凡地之成形者,,生二仪四象八卦,成三百八十四爻,万有一千五百二十策皆源于此天之中。
观其纬稽,览图云卦,气起中孚,故离坎震兑各主其一方,其余六十卦,卦有六爻,爻别主一日,凡主三百六十日余有五日四分日之一者,每日分为八十分五日,分为四百分四分日之一又为二十分,是四百二十分六十卦分之六七四十二卦别,各得七分,是谓之每卦得六日七分。
春分秋分赤道,所交月道之差,始自交初交中黄道,所交日出入赤道二十四度,月出入黄道六度,黄道一周退前所交六十分度之一是谓嵗差月道,一周退前所交一度八万九千七百七十二分度之四万三千五百三少半积二万一千九百一十五年,而嵗差周积二百二十一月及分一千七百五十三而交道,周矣赤道纮带天之中,日道月道斜交赤道之内外其周围长短与赤道无差,而日月每日行度亦无盈缩进退。
这是‘天的结构’,也就是神道天庭所有的能量排布和运行线路设计图!
就在她还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她已经被推出了青铜宫殿,重新化为实体。
刚刚出现的那一切,都好像是假的一般。
但沈水碧已经看清楚了,那不是假的,她看得并不那么精准,因为只有一瞬间而已,一微秒不到的时间。
但恰恰是这种‘不精准’,给了她无限想象的可能性,而不是按图索骥,照葫芦画瓢。
显然,这些也在师延的计算之中。
“这也是师尊计划的一部分吗?”沈水碧立刻想到了祝凤丹。
但一想到这里,她马上又回忆起了,刚刚实验所说的‘劫难’。
虽然她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回复,但一个二品的警告,又真的能够抛在脑后吗?
嗯,算了,回去找李启商量吧,这种未雨绸缪的事情,他最擅长了。
至于师延的避劫提议……
她想都没想过。
不存在那种可能性。
沈水碧架起鬼车,启程出发,突破天外,重新回到玄景山所在。
只是……就在此刻,百越,大鹿国,却突然出现了地震。
第七百六十四章 道不可道
却见另外那边,李启酒足饭饱,参加了好几个宴会,和巫神山本地的许多公子都打了交道,认了个脸熟。
宴会也不只是吃喝,对这些修行者来说,还提了许多有关于道途之上的问题来共同探讨,非常的有意思。
这些问题大多不触及道途本质,但都是些颇具趣味性。
譬如,一个半径无穷大的圆,它的边,是直线吗?
理论上来说,圆曲线半径越大,曲率越小,所以圆的半径为无穷大的时候,曲率也来到了无穷小。
同时,半径无穷大,说明周长也无穷大,这和直线的性质一样,因为直线也是无穷长的。
只不过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因为用无穷分割的方向来说明以直代曲的话,这样只对一阶无穷小成立,因为微分后面还有一个高阶无穷小,无限接近于零的曲率并不代表真正的零。
还有的从另一个方面阐述,譬如圆是到定点的距离为定值的点的集合,包括这个定点(圆心)以及整个圆弧的点的集合,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直线云云。
反正都是些小游戏,大家各自都能理解不同方面的说法,也能够领会这些游戏的本质意义。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这些所谓的冲突,实际上是修行者表达的极限,但也是修行者具备高能智慧认识活动的灵活性的表现。
修行者知道有这样一种事物是自己无法精确表达的,如果强求对它进行精确定义只会阻碍认知的发展,这种妥协看似体现了修行者思维的不严谨,但实际上反而帮助修行者们建立了对这种不可描述事物的认知。
举例而言,随便找到一个圆,经过测量,它的圆周率是3.14。
但这只是修行者们定义上的3.14,实际上圆周是一个无法测量的无理数,但是现实中根本无法去使用和认知一个无穷大小的不循环小数,所以只能被迫从可数无穷中选出一个较为接近的‘3.14’来定义和计算圆周率,需要提升计算精度的时候,再去提升位数。
无理数是无法表达,也无法真正理解的,这就是‘道可道,非常道’的一个典型解释,你无法真正表述一个实际存在的事物。
所以,想要向他人说明这个无理数时,只能挑一个有理数去表示它。
我们常说‘点,线,面’,可是真正的‘点’,其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无法被认知,甚至都没有空间维度。
正如李启早已认知到的一般——
无理数在这种分割下是无法实现的,因为能够被分出来就意味着这个数始终是有理数,只是不知道小数位数而已。而无理数是各种现实里无法找到的数字,只要你停下来了,那肯定就是个有理数。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或许是巧合吧,明明是不同的事情,以及不同的题目,沈水碧和李启都从中得到了近乎完全一样的结论,并且同时指向了同一句大能者的教诲。
道不可道啊。
正如同占据数轴近乎百分之一百的无理数一样。
数字之中,有理数的总比接近于0,无理数占据了剩下几乎所有的位置,但人只能认知到有理数,对于剩下的无理数却无法做到认知。
绝大多数实数都是不可表达的,跟无理数和有理数的对比一样,几乎全部实数都是不可表达的,这是因为有限组合总是可数的,而无限长度组合是不可数的。
不可表达的事物,却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存在。
如同暗物质一般,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真切切的影响着宇宙天体的形成,甚至是宇宙格局的显现。
李启对这几天的事情感到非常愉快,他还因此学到了一些大能者们的日常,也得到了长生的另一重意义。
举例而言,拿宇宙尺度来说,光速慢的要死,但那实际上只是因为正常情况下,生物生活在低速状态,对光本身来说,去宇宙的任意一个地方都是一瞬间的事,宇宙对光来说就和自家的院子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但低速状态下的生物却不这样,在光慢悠悠的赶路的时候,这些生物已经一茬一茬的毁灭,然后重生。
唯有长生,才能跟得上这样的进度,才能观测到那些真正宏伟的奇迹,譬如重子声学振荡这种。
所谓‘创世的余音’,在李启看来,就类似于重子声学振荡。
在没有引力的情况下,会出现世界群乃至于‘星系长城’这种甚至更加庞大的结构,就是因为重子声学震荡,这些机构是沿着‘声音视界’所提供的已经固定了的“辅助线结构”逐步“生长”出来的。
它们根本就不是因为引力汇聚而成的,这些星系和世界群只是沿着‘创世的余音’而蔓延的物质而已。
当然,这只是李启的猜测而已,因为‘气’这一物质完全不像是原子和分子一样,气具备更加神妙的性质。
只是,在某种情况下,气和原子与分子是相通的,就比如在形成‘物质’这一点上,二者都是从某种‘波动’,某种无实质的东西,聚集起来,突然一下就变成了实体物质了。
李启回味着这种感觉,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高冷了……
偶尔参加一下这些集体活动也挺好的,认识人脉,熟悉各种业务,还能得到修行上的启发,毕竟大家都是天才,能聊的话题总是对大家都有益的。
而且,最好的是,这里是巫道的内部交流,再怎么样也不会道争,大家都是相谈甚欢,如果去参加不同道统的辩论大会,那肯定就要死几个人在那里躺着了。
李启心满意足的回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时空撕裂之感。
因果律断裂,时间本身开始错乱。
这种异象遍布了整个宇宙,连李启的体内都开始崩坏了。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在宇宙本身的修复下,时间轴再度被捋顺。
李启抬头看天。
人巫之战,又有一个二品陨落了,显然也是在‘日月行路’这条大道上陨落的。
也就是说……死的是巫道的二品。
却见巫神山内部,有许多洞天都纷纷张开,从中涌出许多术法。
但见有巫觋起身,持各种乐器吹吹奏,为哀恸之声,动其游客之思,见许多其他巫觋皆倚泣而去。
再看那些飞上天空的术法,开始炸开,展现出种种图案,无一不是表示哀思。
李启见状,也凝聚一团,挥向天空,但见白云漫天,好似白布笼罩青空,如葬礼一般。
做完这些,李启看着其他人的术法,待到一切烟消云散之际,吹奏的回去,术法也散尽之后,巫神山再度回归了寂静。
“唉,大道难成啊。”李启感慨了一句,随即再度出发。一路来到天外,然后不过几秒钟时间,就已经回到了玄景山。
当他回到玄景山的时候,沈水碧还没来呢。
而且不仅是没来,甚至玄景山的地形地貌都变化了。
李启当即找到牛黄,牛黄此刻正在梳理水脉,看见李启来了,连忙低头行礼:“见过祝人!”
“别见过了,你见过玉儿了吗?还有,这玄景山不是才换过一次地形吗?怎么又换?”李启问道。
“呃,这就是夫人所做的。”牛黄解释道:“先前夫人出来,吹奏一曲,神通展开,玄景山刚刚梳理好的地脉水脉全都应和而起,自然迸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那之后,夫人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吹奏?”李启听见这个,随即将真知道韵覆盖到整座玄景山上。
然后,他在玄景山上,感受到了来自宇宙时间开端的声音。
重子声学振荡,或者叫……创世的余音。
“她有所领悟啊……那么离开,应该也是顿悟的结果。”李启自言自语道,然后看向牛黄:“你就歇息吧,梳理山水的事情交由我来就好,反正也是玉儿惹出来的事情。”
牛黄则霎时间惊慌起来,忙说不敢:“怎可如此?梳理山水本就是我这山神的职责,不可假于他人之手,祝人请去寻夫人吧,这边交给我就好。”
“又有什么关系?本就是玉儿给你添了麻烦,那就一起梳理吧,我先去那边。”李启笑笑,也不争辩,只是去了山的另一头,开始梳理山水,使得一山风调雨顺。
正常来说,山脉水脉在天生的情况下,不可能完全和谐,总是会产生这样那样的事情,所以就会有山洪暴发,地震地陷,干枯无水之类的事情发生。
一个山神如果负责任的话,就会慢慢调理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就好像人的血脉不畅,筋骨不适,然后将其调整到合适的地方,这样山体就会变的健康,生机盎然,大源也会更加昌盛。
所以,巫神山这边的地祇多半都会耗费精力来做这件事。
李启对这些事情,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只是,当他上手开始调理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因为沈水碧的笛声而改变地形的这些山水,并没有调理的必要,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这些山脉和水脉,实际上都有隐隐有一种贴合‘自然’的感觉。
有意思。
创世的余音,并不是李启注意的地方,不过……这好像对沈水碧来说有比较重要的意义。
这么想着,他再度挪移,迅速来到了牛黄身边,说道:“牛黄,不必梳理了,将一切还原到玉儿改造山脉之时最开始的模样吧。”
“祝人,为何啊?如此一来,怕是山水不宁,一山生灵要受苦呀。”牛黄疑惑不解。
很显然,牛黄并没有看出这一切的妙处,他对于创世的余音并不能完全理解。
“这般山水,已经足够完美了,甚至可能是你的大道契机,好好参悟,对你来说好处颇大。”李启说道。
牛黄听见此言,立刻低头:“尊祝人法旨。”
他心中暗惊,难道自己眼力真的不行?差点错过了机缘?
牛黄心中将这件事放着,准备好好仔细的研究一番,而李启则已经离开了。
既然沈水碧主动出去寻找机缘,想来她肯定是有目的的,不用太过担心,反正如果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话,自己应该会有感应的——
这么想着,李启开始在家等着。
时间慢慢流逝,李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牛黄开始悟道,学习,山间生灵自然生活,过着属于做自己的人生。
岩间度光华,流彩映山斜。
高高山头树,风吹叶落去。
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
鱼戏莲叶间,日照江流长。
玄景山说大不大,但你要说小,实际上也有方圆数百里的范围,足够一条大江流过,足够好几座小村各自在山脚下求生,甚至有些已经发展成了小城。
想当初,李启刚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村子来着,千年过去,还是有发展的嘛。
不过,这些小村,说是村子,实际上都挺猛的,修行者许多,占地面积也不小,最强的都有七品了,是一尊香火神,也就是‘人鬼’一脉的神灵。
以前是没有的,但牛黄培养有方,所以终于诞生了一位七品的香火神,如今对方也很尊敬牛黄,一齐建设玄景山。
至于李启……
虽然玄景山说是他的洞府,但实际上李启根本就没有怎么管过,他只是在这儿住而已,根本没有和玄景山有过太多的纠葛。
这些下面的人,只知道山上有神仙,但他们哪怕住在玄景山下面,却基本上不可能见到李启,也不可能进入到李启的洞府之中,而李启也从来不曾看过他们一眼。
今天这次注视,倒是这上千年来,李启第一次看这些人。
就在李启这么想的瞬间,他的眼皮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不祥的预感开始笼罩在心头。
某种大恐怖袭来,就好像坏事马上就要发生了一样。
他马上施展望气术,开始推演。
下一刻却见天边有血色云气聚集,好似有大灾要来。
云气聚集的方向是……
百越,大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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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逐鹿
百越地带,大鹿国。
这里生活的人们,已经数千年过去了,但没有丝毫的改变。
依然是当初那般模样,甚至现在的李启封印修为,跑去当纤夫,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排波劲级别的功法依然是他们的生产工具。
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的发展,持续不知道多少年的封建时代……毫无变化,日复一日,简直就像是在仙天一样。
这就是百越。
百越国主们,并不在乎下面的凡人到底是怎么生存的,甚至可以说,他们在故意维持这种景象。
甚至是当初被侵占的松国,都毫无变化,明明人道已经侵入过来了,但却依然没有更进一步,松国都引入了人道,可是新任的松国国主却依然让松国保持在‘人道刚来’这么一个状态,不肯更进一步。
因为,对百越国主们而言,百越诸国就是他们的道基,而道基自然是越稳固越好。
发展迅速,培养人才,有什么用?
他们早就已经道途断绝,此生再无可能突破,这才借助百越之地,以人道之法,强行成道,突破五品。
这种情况下,国家发达,发展迅速甚至会成为一种不稳定因素,当整个国度开始内乱,改革,甚至想要大规模大范围的改制之时,就是百越国主道基动荡之日,国主们甚至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而掉品。
五品在域外可以算说得上话的势力,作为天下的百越诸国,那更是在域外也算是不错的档次了。
可掉到了六品,那就落入了茫茫多的杂兵阶段了呀。
因此,百越诸国毫无变化,在国主们的‘细心照看’下,居民们活的就和数十万年前他们的祖辈一样,数百里的距离都算得上‘出远门’。
哪怕,只要走上十几万里,就能来到人道的区域,就可以见证日新月异,不断飞速发展的人道文明。
可惜,这十几万里,是永远也跨不过的天堑。
李启当初能够跨出来,属于是数之不尽的机缘巧合凑在一起的缘由了。
但今天,一切都产生了未知的变化。
这一刹那,在巫道百越和人道南疆,两处交界之地,猛的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第一个展现出来的迹象,便是‘光’。
那是燃烧着的,蓝白色的,耀眼的光,距离大鹿国十四万里,比太阳亮五百四十万倍,像一个能量的大汽锅。
无数百越居民,这一刻感觉到了某种窒息,这种窒息感并不是来源于单纯的光照,而是来源于某种他们所相信的世界崩塌。
包围他们的安全世界崩塌,他们不得不与这不可思议的宿命面面相对,这对凡人来说是难以想像的。
无数人,都陷入了盲目。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太亮了,因为那道光确实太亮,哪怕隔着这么远,也足以让人短暂目盲。
另一个,则因为他们都看不见下一秒是什么了,无助和窒息感充斥着他们的身体,就像鳍脚类动物第一次跳出大海,在太古时代的海滩上喘不过气来,在地球上的生命的初晨历史的那一瞬间一样。
原始的鳍脚类鱼,在面对‘空气’的时候是如何的震惊,那么百越诸国的凡人此刻就是如何的震惊。
百越的安定,被打破了。
犹如灯塔一般射出光束,然而,似乎没有人能够彻底目睹这些细节,但不管怎样,这一次爆发的事实是确凿无疑的——
强热光束,一束无法形容的的热光,凡是可燃烧的东西,经它一接触就立即燃成大火,它能熔化金铁,熔化法宝,击碎并熔化阵法,只要落在水面上,水立刻就爆炸成蒸汽,落到山林里,那就是焦炭。
点燃的树木轰然倒下,火光冲天,咝咝作响,人们惊恐失色。
有的人犹豫,有的人果断,有的人惊恐,有的人勇敢,但都没什么区别,火花与燃烧的树枝纷纷落在路上,树叶吐着火舌,衣服和身体也着火了,接着无数生物的中心爆发出一声大叫,伴随着惨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混乱的人群被点燃,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大声狂呼,或是施展术法,或是启动法宝。
“怎么回事!?”一个女人惊叫道,无数的人开始逃窜,顿时人人都转身推后面的人,夺路向不同的方向逃去,就像迷失的羊群盲目狂奔乱窜。
人群挤成一团,拼命地你推我攘,女人,小孩,老人,身体衰弱的人纷纷被踩倒在地,遗弃在恐怖与高温里慢慢地死去。
但这反而是比较好的下场。
因为,不管他们做出怎样的举动,最终都湮灭在了这团光线之下。
这一天夜里,巨坑附近的星光下,已经完全看不出世界的本来面目了,熔岩池足足有上千里深,万物都面目全非。从南疆到松国,七八万里的距离,整片大地,火光通明。
以熔岩池这片区域开始,万物尽灭。
整个天下,全都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出现。
这是什么力量?
这是‘天宫’。
人道悬挂在天穹之上的观测设备,能够调节气候,当然,除了观测和调节之外,还具备攻击能力。*(详情见第一百零一章)
上千颗天宫,在这一刹那发起了攻击。
于是,大地焚灭,十万里疆域化作火海。
却见这一刻开始,唐国长安所在,一尊法相展开。
这一尊法相展开的刹那,天下的‘天道’直接屈服了。
天下的天道,可是比一品世界的天道更加强大,更具备压迫力,但在这一刹那,都选择了屈从。
天下的天道有规矩,五品以上不得在天下动手,否则会遭到天罚以及巡天使的追猎。
但现在,这条规矩,在百越和人道南疆一带,被强行废除了。
那尊法相,睥睨八方,然后开启金口,说道:“皇帝召曰:”
仅仅是一个开头,但见寰宇震动,人巫双方所有人,从不入品的小巫和平民,再到其他一品,都同时听见了这超越时空的声音。
同时,也揭示这尊法相的源头。人道百官之首,丞相兼任帝皇太师——
他说的话,几乎就可以当做人皇的话,并且,此刻他明显是在宣读人皇圣旨。
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无数人为之战栗。
人皇亲自发话了,如今已经废除了南疆和百越一带的天道压制。
换而言之……这就是在说,域外无尽战场的战斗,已经不足以满足人巫之战的烈度了。
从现在开始,战场将会来到天下。
却见人皇太师继续说道:
“至尊为亿兆生民主,悉臣以表,以檄匪巫。”
“巫觋兴濠泗间,乱斗宿,坏北冕,攻天西北下之,贼军所入,方数万亿,僣居大号,不尊其主,饬修蒙冲,虐驱烝黎,如蹈水火,不自度力,又集蜂蚁之众,直窥天下,然则江湖之众,不足恃也。”
“今至尊斯怒,乃召群臣于庭而告之曰,巫觋不道,敢屡予侮,昔者荡摇我边方,侵轶我土,伺侦我地,本愿以一二臣邻之力,攻而败之,连陨其二品,予亦亲覆其穴巢,中宵窜走,喘息败退,至尊不忍追歼之,冀其悔祸以自逭于刑,则兵戈自熄。”
“然则甲丑之夏,贼巫兴兵再起,乃复围我仙天,倒反其心,是其凶德无厌,自取殄灭,此自取亡时,唯尔熊罴,不二心之士,备厥戎器,警百越诸臣,巫觋因衅,剪覆百越,穷凶极逆,伪号累祀,百姓受灰没之酷,王室有黍离之哀。”
“夫人之道,立国以人,辰象丽天,山岳镇地,方以类聚,建之以邦国,树之以至尊,日月于是莫贰,帝王所以总一,虽五运相推,百王革命,此道所行,孰云能易?而人皇承统,光配彼天,义洽幽明,化周动植,崇道以来远,修礼以止邪,舞干戚于天下,执玉帛于万国,玄功潜运,至德旁通,百姓日用无穷,兆民受赐无尽,然彼百越,独阻圣教,幸灾忘义,主荒于上,臣蔽于下,人而无礼,其能国乎?”
“亦既失仁,不亡何待?今皇道休明,皇猷允塞,虽有巫觋庇护,然则何异一毛之落牛体,双凫之飞海滨?彼既连结奸恶,断绝邻好,纵盗侵国,矧乃鞭挞疲民,侵轶徐部,筑垒拥川,舍信邀利,此而可忍,孰不可怀,凶狡凭凌,必致歼夷之戮,天兵即降,乂安兆庶,共靖戎华,同戢干戈,永销锋镝。”
“尔元元之命,悬于豺狼之口,至尊仁善,首恶若降,特此开恩,凡百越黎萌,秋毫不犯,檄到,勉思良图,自求多福,无使贼民同焚,永作鉴诫。”
檄文一出,但见天下震动,天下九地所有大道统的正统修行者都得知了人道的下一步计划以及目的。
这是一篇用词比较温和的檄文,并且针对的对象是百越,对巫神山只是简单提及。
谁都知道这说的本质是什么。
人道要将百越‘收回’了,这檄文的意思,就是说人道看不下去了,百越在巫道的统治下面民不聊生,荒谬无度,再加上巫道本身就是恶人,说:“剪覆百越,穷凶极逆,伪号累祀,百姓受灰没之酷,王室有黍离之哀。”这些都是巫道所做的恶。
因此,我神文圣武的人道“崇道以来远,修礼以止邪”,现在要来解放邪恶的百越,将百越的百姓纳入人道之中。
为什么?
听见这些话的李启根本就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战火蔓延至天下,有意义吗?
而且,这片地区,还是大鹿国和松国的边境……
李启不知所谓。
但下一刻,祝凤丹就突然出现在了李启的身边。
“哟,徒弟,换防的事情你知道吧?假期要结束咯。”祝凤丹拍了拍李启的肩膀。
看起来他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这次回到天下,很显然是有目的和打算的,应该是预料到了这一幕吧?
“老师……”李启面色凝重:“怎么回事?不是说战火不至天下吗?如今战火来到了天下,而且还明目张胆?”
“打出真火了,不就要到天下了吗?”祝凤丹笑笑。
“那为什么是对百越开战?这片地区不是可有可无吗?”李启又问。
“可有可无?那你觉得,可有可无的地方,为什么会变成人巫的分界线?为什么会在那里有道争?又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片地方?”祝凤丹反问道。
李启听见这话,微微皱眉。
显然,这话已经明摆着告诉李启,百越这片地方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
于是,李启问道:“那百越之地,有什么重要的?说我的假期要结束了,难道这次我们要在天下防守百越吗?”
“说起来,这倒是涉及一桩隐秘了,你可知道,大鹿国为什么要叫大鹿国?”祝凤丹问道。
这话给李启问住了。
大鹿国为什么要叫大鹿国?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就好像问,李启为什么要叫李启,沈水碧为什么要叫沈水碧一样,哪有为什么?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这能有为什么呀?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逐鹿’。”祝凤丹说道。
李启倒吸一口凉气。
他自然知道,在太古时期,围鹿逐鹿被视为攻城拔地争夺天下的一种象征。
“射鹿”与一个国家的政权紧紧挂勾,比如“某某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这就是“逐鹿”的典故。
祝凤丹接着说道:“此地,本来是上古九泽之一大麓泽,这个大泽,在后来的变迁中不断缩小,干涸,今天的大鹿国,就处在大麓泽干涸之后形成的土地上,澧水就是大麓泽的一条残余的小分支而已。”
“所谓大麓。太古有言:“尧试舜百揆纳于大麓”,就是说的太古圣皇,在此地禅位给虞舜,就是在这个地方。”
“对人道而言,夺下这个地方,就能占据优势,大鹿底下……有昔日太古圣皇留下来的遗迹啊,人巫之间博弈了这么久,最后才达成协议,将百越之地搁置,任其发展。”
“如今撕破了脸皮,自然协议就荡然无存了,好了,说了这么多,收拾收拾东西,该去百越了。”祝凤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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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安排后事
李启真是怎么也没想到,大鹿国,竟然有如此来头。
甚至可以说,整个百越地带,都是因为大鹿国,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启之前其实一直都有这种疑惑,那就百越地带实在是有些过于蹊跷了,人巫两方的道争之地,但却罕有战争,最多就是些对峙的小打小闹而已,哪怕是攻下了松国,但实际上也很快撤离了,只留下松国国主自己去发展,没有任何占领的意思。
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有原由的呀。
大鹿国的位置,很重要,而且刚好卡在人巫边境……
等等,或许不一定,不是刚好卡在人巫边境,而是巫道强硬的控制了百越地带,把大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由此才划分了边界。
但这样显然是不持久的,以人道的横霸,绝对不可能忍气吞声,所以后来双方达成了协议,将此处作为了道争之地,最终导致了‘百越’一带的现状。
双方默契的保持着某种平衡,既不让人道看不见大鹿,也不让巫道无法碰到大鹿,就这么维持着。
如今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以至于百越国主们都好像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百越的国主一样。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吞天妖主为什么要在百越的原因了。
当初说的是,吞天妖主是被妖族大圣当做钉子打进百越。(详情见第五百八十四章)
但仔细一想,百越有什么奇怪的?凭什么要妖族大圣亲自选人打进来啊?大圣的称号,最次也得是二三品,百越地带,有什么东西值得二品大能亲自注意吗?
但此刻一看,想来就是留给大鹿的眼线。
这一切,都是为了看准大鹿。
包括曾经在广阳的那个人道九品,和李启一起在广阳谋取粮食的那个人,王柏烟,他肯定也是人道扎根的一种表现。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联系了起来。
“唉,一切皆有缘由,都是因果啊。”李启叹了口气,表示自己已经深刻理解到了此刻的情况。
果然,大鹿国那边,恐怕真的需要自己前去了。
祝凤丹则摆了摆头,摇手说道:“嗯……你老婆回来了,那我就多给你几个时辰吧,不过最晚不能超过今天,我就先去前线顶一顶。”
“对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战场到这边,最多也就是你这个级别的会动手,我们这种属于压阵的,二品一品不太可能真的下场厮杀,毕竟大家都要面子不是?我已经和上面举荐了,这次防备大鹿,我做督军的底牌,你当主帅,毕竟现在巫神山的四品里,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祝凤丹说出了一个李启非常惊讶的事情,那就是由他当主帅。
虽然说,作为四品,担任主帅并不稀奇,但问题是……李启有这个能力吗?
“我当主帅?”李启面色讶异。
“你最合适,能打的没你聪明,比你聪明的没你能打,而且你不管是战斗还是谋略方面都不差,都算得上是顶尖,而且最关键的是……你和大鹿有因果联系,还恰好是地祇一脉,作为地祇,能获得当地的地利,都挺不错的。”祝凤丹说道。
李启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回答道:“老师……大鹿的地祇能有什么用?”
不是李启看不起地祇,实在是大鹿国的地祇……最强的也就六品而已,而且六品之中还有白蛇山山神这种档次的……
这和不周山山神,或者须弥山山神这个级别的地祇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对战斗能起到什么效果?
“这你可就小瞧了地祇了,也罢,去了你就知道了,时间紧急,我先走了。”祝凤丹随便撂下一句,身体消失在了原地。
很显然,他去大鹿了。
祝凤丹走了没多少分钟,沈水碧就从天空俯冲而下,落到了洞府门口。
“你已经回来了?”感受到李启的气息,沈水碧说道。
“回来了。”李启点了点头,开了洞府的门。
“察觉到了吗?百越那边……”沈水碧看向了百越的方向。
“我已经知道了,人道那边,将战争蔓延到了天下,而且我们的假期恐怕要结束了,我收到了老师的话,要去那边担任主帅,抵挡人道兵锋。”
“师尊……呃,这次我修行,也是师尊帮我的,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沈水碧听见老师,知道是祝凤丹安排的,顿时问出这个问题。
“他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不过也不必担忧,反正上一辈的事情,也不至于害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去百越吧。”李启笑笑。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后知后觉的看向沈水碧。
“你要晋升了?”李启声调提高,语气极为讶异。
沈水碧身上的性质,很显然是已经开始脱离现实,独自构造自身存续的前兆。
换而言之,她要四品了。
“千年以内。”沈水碧点了点头,同时,她有些担忧的说道:“这次我去的地方……是大能者师延,是老师拜托师延为我讲道,只是师延不知道为何,对我所预言,说……说我们两个日后可能会有一场劫难,现在分离,还能度过,但若是——”
说着,沈水碧开始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把自己吹奏创世的余音,以及准备前往大乐正所在,最后被祝凤丹带去了神道天庭面对高位神官师延,得到他传授点拨的事情说了出来。
同样,也把师延的推演过程说了出来。
李启听完,他自然知道师延是谁,于是表情有些阴沉的说道:“你是怀疑,这次百越的事情,有可能是师延所预言的劫难?”
“对。”沈水碧点了点头。
这让李启一时沉默。
反驳师延吗?
人家是二品,他所做的预测,大概率是准的,尽管未来无法被完全预测,但对方的推演很明显比自己强的多。
不过,过了一会,李启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样就怎样,等事情发生了再去解决吧,如今苦恼也是无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回绝了她。”沈水碧微笑,附和道。
李启用手捂脸,抚平了皱起的眉头,然后笑着看向沈水碧的胸口:“那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这是……狗?”
那是一只地灵,长得很像一只毛茸茸的松狮,肥肥的,很可爱。
沈水碧解释道:“先前被我的笛声所唤醒的一只地灵,只是我的能力不够,让她半梦半醒,不过后来被师延的琴声所唤醒,所以此刻彻底苏醒,无处可去,我便带在了身边。”
说完,她把松狮往地上一送,看向李启。
“也好,那就养着吧,那……”说着李启伸手,握住了沈水碧的手:“亿年不见的又一次的天下大战,还有大能者提前说了……可能会有劫难,此次去百越,怕是艰难万千。”
“世事多是如此,你我已是超脱无数凡人,比他们好得多了,还有何理由自怨自艾?千难万难,度过去便不难了。”沈水碧笑道,并无压力可言。
昔日,在人巫之战开始之前,李启焦虑的睡不着觉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态度。
李启也跟着笑笑,似乎是想起了人巫之战前夕的时候。
那时候想起来,确实是很难啊,区区六品参加人巫之战,对抗超级天才柳君逸,若非机缘巧合,肯定是早就死在了里面。
只是如今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
“都是如此,老师或许是料到了这点,给了我最后几个时辰,你我从妖万池界回来还没聚几天,最后这点时间,便好好歇息一会吧,对了,这个,惯例了。”李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簪子。
昔日,李启说过,希望能够送给沈水碧九根簪子,他也一直在做这件事。(详情见第二百五十章)
所以,每升一品,李启都会自己雕琢一根给她,如今到了四品,现在手里这根也已经雕琢完毕了。
这一根是在妖万池界,以菩萨法相所生的菩提树枝为材料所制,还是花了李启很大的心思的。
兔子见状,只是笑笑,将现在头上的簪子拔掉,发髻脱开,青丝散漫,轻声说道:“公子可否为我梳栉?”
李启则从她手中拿起梳子,干起活来,镂玉梳斜,缕金衣透,白雪肌香。
百越的事情,那之后再说吧,都是未来的事情了。
但见此处。
身外名何有,人间事且休。
玉梳分锦绣,青丝挂指头。
登山不怕峻,涉海深不愁。
中擘手中髫,教人见赤心。
数个时辰之后,李师薇收到了一封信件。
正在东海的小兔崽子,组建了一个海贼团,说是海贼团,实际上主要工作是寻宝,因为东海里有许多龙君的遗骸,很多人都在这里寻宝。(详情见第四百三十四章)
难得来一次东海,不寻找龙君遗骸,搞点宝物甚至是龙君的身躯,那岂不是白来了?
她现在正准备出海,不过在那之前,却收到了一封家书。
“嗯,家里来的?”小兔崽子好奇的打开家书,难道是爹妈想自己了?不至于吧,也没过多久啊,两百多年而已。
她打开家书。
其中突然涌出术法!
“别——”小兔崽子立刻惊叫出声。
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直接将她推出天外,跨越了无穷距离,不知道多少光年,瞬间送到了翼宿之中!
她的身体也被施加了禁制,在禁制解除之前,她不可踏足天下半步!
这就是李启的安排。
天下即将大乱,小兔崽子还是去域外吧。
等到她落地的时候,四周已经是一片虚无。
“老大……”挂在腰间的石头漂浮了起来,飘在了李师薇的面前:“祝人好像……”
但他说到这里就选择了闭嘴。
因为她看见了满脸充斥着怒火的李师薇。
李师薇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手中术法张开,在虚空之中狂暴的轰击着一片虚无。
闪耀的术法足以击碎一些世界,甚至是粉碎行星,不过这样的力量在无尽的虚空之中爆发,除了闪烁出一点一点的火花之外,什么也没有。
甚至这些火花也没什么人看见,周围最近的世界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去了。
轰击了一刻钟,她累的气喘吁吁,最后飘在虚空里,一言不发。
石头飞到了李师薇的面前,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李师薇在虚空里飘荡。
飘了好一会,石头看着李师薇的表情逐渐缓和了下来,才终于说道:“老大……虽然这话你可能不太乐意听,但我还是要说,祝人其实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李师薇如此说道。
“祝人其实很宽宏的,他比绝大部分父母都好得多,你看……他从不曾要求你做到某些为难人的事情,他一种支持你去寻找自己的路,而且会在不耽误你的情况下尽可能给你扫平障碍……”石头絮絮叨叨的说着许多事情。
是的,不管怎么,李启和沈水碧都算得上是模范父母了。
从不给孩子带来额外的压力,给了她数之不尽的资源,从不要求回报,并不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寄托给子女,他们对李师薇是纯粹的付出和疼爱,但也绝不溺爱,该有的磨练也不会少,杜绝了李师薇自由生长变成那种到处找麻烦的弱智二代。
所以李师薇到现在,依然算得上是一个正直的人,并没有因为父母是四品,外婆和师爷是三品而横行跋扈,尽管她的修行天赋和父母比起来不怎么样,但实际上能够在这么点的时间证得长生,她的天赋已经相当好了,起码超越了九成九的人。
但……越是如此,李师薇就越是感觉到心里沉甸甸的。
父母太好了,好到给了她一切。
但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在父母即将参战的时候,她却只能被甩到这里来。
“好好修行吧,想要帮到祝人……还需要变强,起码得和魔王子一样强。”石头叹息道。
听见这句话,李师薇突然深吸一口气。
虽然她周围是真空,并没有气。
第七百六十七章 召唤
在天下——
李启已经来到了百越。
他刚刚来到百越,就感觉到了,来自天道的压制消失了,在这片地方……可以随意动手,不会再产生任何的阻碍,天道不会再天罚那些擅自动手的四品。
这甚至让李启产生了自己已经赢了的错觉,因为在百越这么个小地方,没有了天下天道的压制,他们的破坏力足以把这片地区全部打成一片混沌。
这种情况下,根本分不出胜负,因为大家都具备掀桌子的能力,百越这块地,这些物质和修行者,根本就撑不住四品全力大战。
但是,很快李启就意识到,这反而是某种限制。
他们要做的是在对手的帮助下保住这片土地,这种保护甚至包括了面对‘对手掀桌’,却依然保住这片土地。
人道要是玩不起,准备砸地掀桌子,李启也得扛下来,不能让他真的把桌子掀了。
没有限制本身就是最大的限制,李启必须强制控制自己的力量,甚至在控制自己力量的同时,还得控制对面。
不过,对人道而言也是一样,他们也得防止李启掀桌。
因为打架的原因,就是为了‘大鹿’这片土地,若是土地没了,那对两边来说都是输。
大家在争抢一颗泡泡,不仅要抢到泡泡,还得防备对面把泡泡吹破了。
他们追求的是赢,而不是输,哪怕是双输,那也是难以接受的。
“这……难办啊。”李启叹息道。
沈水碧也意识到了这点,她对李启说道:“双方都有掀桌子的能力,但双方都不能这么做,还需要防备对方如此做……这要做的博弈,可难的太多了。”
“是啊,不过既然已经接了这个任务,还是先去看看老师吧,他毕竟总督一切,具体的方针还得问问他。”李启说着,然后跟着沈水碧,迅速来到了祝凤丹所在。
祝凤丹在的地方,就是当初,人巫尚未分家之时,太古圣皇禅让之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已经多少亿年了,这个地方早已在地质变迁之中被深埋在了地下,因为天下有规则,任何人不得深入到地底三万里以下。(详情参见第二百零四章)
而这个地方,得有十万里以下吧?
如今天下的天道的约束力已经在此处被废除了,所以李启也就顺利的下来了。
祝凤丹早已在这里待着。
环顾四周,可以看见,这里基本上就是个石窟,而且这个石窟还是祝凤丹挖出来的,在地底这么深的地方,这个石窟就像是大海里的一个气泡
并且,里面的东西说是遗迹,不如说是化石。
完全黑暗的洞窟,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任何的神异之处,非得说的话……里面有一些五品级别的‘化石’。
但也就这样了。
想来,那个时候的太古圣皇,其实也就五品。
李启当然不会看不起他们修为低,因为当时,整个修行的道路,也就开拓到五品而已,这是先驱者留下的痕迹。
李启落到此处,轻轻挥手,周围自然亮起光芒,而在石窟的中心,祝凤丹正在那里站着。
“老师,这黑漆漆的,何意啊?”李启上前,笑着说道。
“反正又不是看不见,无所谓了,你来的还真早,我还以为你会拖到明天。”祝凤丹说着。
“不至于,多拖几个时辰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提前来看看,也能多听一些事情,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李启问道。
沈水碧就在旁边听着,没有说话,很自然的等着师徒二人交流。
毕竟李启是主帅,祝凤丹是总督,他们两个就是这片战场的指挥了。
“现在?没什么特别的,人道那边还在打探情况,我已经屏蔽了许多查探的神通,只要我坐镇在这里,他们一时半会就找不到太古圣皇的遗迹所在。”祝凤丹介绍道。
他接着说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如果想赢,那就不能让对方把这里给毁了,我们得把百越守住才行,对他们来说,则是要在不毁灭百越的情况下,把百越打下来,两边都有所顾忌,但都有让对方一起输的能力,想赢,很难办噢。”
李启点了点头:“无妨,说起来麻烦,但只要阻止对方所有的企图,自然就赢了,简单,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既可以毁天灭地,也可以细胞雕花,二者都不难。”
不管是瞬间炸掉百越,还是在细胞核里直接修改DNA,都没什么难度,精密操作和大规模破坏都只是对神通术法的应用而已。
同理,可以将所有战斗都简化成对能量的应用,然后就在这一点上压倒对面,就可以阻止对方掀桌,同时打败对方了。
只是,说着简单,真的想要做到,那可就得从正面打败人道的强者了,打到对方连自爆的机会都没有。
“口气不小,不过……说的也不错就是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彻底压倒对方。”祝凤丹简单的总结了自己的目标。
目标定下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做的问题了,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可是要重视敌人的。
于是,李启说道:“人道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派来的人选,应该不会差我们太远,怎么做才能在战场上取得足够的优势呢?老师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也是李启对之后战场形式的推测。
双方入场的时候,战力应该是差不多的,毕竟双方能够投入的资源有限,天下的承载能力有限,所以二品不动的情况下,祝凤丹这一级别就是这次的最高战力了,所以,这本质上是一支特种兵大战,而不是全面热战,肯定都不想毁灭百越。
所以,他们要做到的事情是,在前期,和自己战力差不多的人周旋,然后逐步建立优势,趁着双方都不愿意掀桌子的空档,利用某些方略,将双方的战力从‘差不多’变成‘李启可以碾压’。
然后,对方自然就没有了掀桌的能力,也就赢了下来。
对此,祝凤丹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的,他对李启说道:“好说,我有一套阵法,只要成功布置启动,就能压制三品,那之后对方自然没有反抗之力,不过……坏处是,人道大概也有类似的东西。”
李启汗颜。
好嘛,现在事情又变成这样了。
大家基本上具备一样的能力,一样的实力,具体战局怎么变化,那就看临时发挥了。
祝凤丹看见李启的表情,于是提醒道:“对方也有三品出手了,和我一样,也在坐镇后方,防止我们这边掀桌,所以正面战场上就交给你了。”
“其他的三品呢?”李启问道。
“你以为三品很多吗?”祝凤丹翻了个白眼:“一个三品,还有你一个四品,以及你老婆,还就是可以随意调动百越的本地人,这就是全部战力了。”
“巫神山的战力如此捉襟见肘吗?怎么连一个三品都抽不出来?”李启讶异,都打到天下来了,二品们不出手也就算了,怎么连三品都只有一个啊!
祝凤丹像是看白痴一样看李启,说着:“你是不是傻了?能抽出一个三品已经很不错了,你以为三品是街上的白菜吗?”
“巫神山,一两千个三品,应该有吧?”李启反问道。
“这是你能问的吗?我都不知道巫神山有多少三品,你就敢问这种话?而且,我们不说有多少三品,此刻你知道开了几条战线吗?”祝凤丹说道。
李启洗耳恭听:“老师,几条?”
“域外战场,光明面上的战线就有四条,人巫战场是正面,人巫龙三边混战在侧翼,人神混战在后方,除此之外还有魔巫联手与人道的高端对抗,你觉得这些战斗需要多少人来支撑?你之前所看见的万亿世界,那蔓延不知多少光年的前线,只不过是人巫战场的正面的一小部分分支而已。”祝凤丹说道。
李启无言。
人巫之战,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那人道呢?人道为什么有这么多力量?同时对抗巫,龙,魔,以一敌三,这是怎么做到的?”李启有些不可置信。
“这有什么,人道本来就很强啊,不过……也撑不了多久吧,现在这样的情况,主要还是看能不能吃下日月行路,人道在尽可能的干扰我们,而现在,已经有两个二品因为日月行路而死……好了,不谈这些。”祝凤丹停止了这个话题,言归正传。
“反正你要理解一件事,不管是人道还是巫道,都已经没那么多人手了,但这件事毕竟还是很重要的,因此还是抽调了三品和四品来参战,你应该也知道你自己的分量,人道肯定会拿出相对应的筹码。”
“也就是说,现在,我在和对面的三品动手,你们夫妇两个,就得和对面的四品动手了,他肯定会带着人道大军来,而你手下的力量就是那些百越国主。”
说了这么多,祝凤丹似乎有些烦躁了。
他双手一拍,干脆的:“介绍到此为止,事情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情,剩下的,你就自己去战场上了解吧,你也不是小孩了,滚!”
李启有些无奈的看着祝凤丹,一个三品,居然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急了……
行吧,谁让他是师父呢。
李启行礼,然后说道:“那之后联系,我先去看看底细,老师你自己小心。”
语罢,李启带着沈水碧跑路。
既然知道了祝凤丹的打算,那就得给他争取一下优势,起码百越地带如今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
出来之后,李启挥手。
随着他的神通,空间之中凭空诞生出了无数的物质。
这些物质开始组装,拼接,组成一座宫殿。
仔细一看,这些冒出来的物质都是神铁仙金,还有诸多灵木,接着吹气为风,飞沙扬石,李启再以手指天,顿时屋宇具现,内里壶器家什齐全,钟鼓帷帐,白石为墙,五色玄黄门,画以百色,饰以金玉,穷尽珍巧,庭中千树,华灯煌煌,殿高数十仞,大九十里。
这些所有的事物,都是从他的内天地之中凭空创造而出的。
内天地是相当神异的存在,尤其是巫觋,毕竟巫觋可以说是专修内天地了,他们的内天地和肉身息息相关,但并不存在于肉身之中。
肉身似乎只是精神与内天地的某种象征联系,实际上,到了五品,内天地可以化虚为实的时候,这就可以当做一个真实的世界看待,至于到了四品,也就是李启这个层次,巫觋的内天地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平行世界’了。
内天地并没有真实存在于现实世界中,而是和‘诸天’类似,位于一个无法探知的坐标,而且这并不是‘空间传送’这种低等的手段。
具体的实现方法很难解释,非要解释的话……大概就是,某种以李启的肉身为坐标定位的某种重叠空间,平时蜷缩在某种不可知的维度之中,就好像……卡拉彼丘空间一般,其随时随地都在李启的身周存在着,但正常情况下这种重叠是不会造成干扰的,但只要李启使用,这一平行世界就会立刻展开,并且对现实宇宙进行干涉。
李启不太清楚其他道统的内天地,但沈水碧的内天地是不具备干涉现实宇宙的能力的,她一样有内天地,但这种内天地是一种玄玄之冥的存在,和巫觋的完全不一样。
总而言之,内天地本身,就不是一个可以系统描述的事物,这一存在太过神奇,甚至可以根据自己的修行而进行变化,内天地怎么发展,完全看‘道在其内’的情况。
且不谈那些,宫殿建造好之后,他和沈水碧走进去。
然后,李启在宫殿之中摆上一张圆桌,以及各种饮食佳肴。
接着,他轻声说道:“吾乃李启,巫神山任命,百越之战的主帅,有请百越诸国国主,前来一叙。”
随着他这句话,此时此刻,心中惶恐不安的百越诸国国主,大概有几百号人,都听见了这声音。
第七百六十八章 恐惧
绿山国,绿山国主,他狼狈的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这些年来,绿山国主的日子过的相当的不错。
首先是绿山神死了
在域外那一战,虽然金齿这只老虎活了下来,但也被五蕴魔血所掌控,吞天妖主将金齿带了回来,却没有办法祛除五蕴魔血,只能将他放回,封印起来,等待金齿自行破封。
但是,绿山国主可不准备等他自行破封。
他经过了细致周密的安排,最终将金齿暗杀在了五蕴魔血带来的浑浑噩噩之中,彻底掌控了绿山国。
从此之后,这个国度只有他一个人说了算。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今天。
就在今天,人道发起了攻击。
本来他以为就是和几千年前对松国的那次攻击一样,只是人道的浅尝辄止,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几个时辰过去了,他发现……这一次显然不一样。
人道南疆已经陈兵排列,以松国为基地,准备攻下百越了。
而且,他还听见了……一品的声音。
在人道太师的法相升起之后,宣布百越即将成为战场,甚至读出了那一篇檄文。
檄文如箭,绿山国主听罢只觉得冷汗涔涔。
他当时还在域外,只记得自己踉踉跄跄地穿过无尽虚空之中,甚至在虚空跋涉的时候,老是撞在世界上。
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
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品亲自下达檄文的惊骇之中,那无形的恐怖就好像一只手,伸入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脏牢牢攥住,让心脏根本无法跳动。
他好像感受到了,有一把剑在他的头上盘旋,飞舞,随时准备落下来,把他的头砍下来。
绿山国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最近的列宿,哪怕一路上总是撞到东西,但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这一路上,他备受恐惧的折磨,再加之一路以最快的遁法前进,甚至使出了逃命用的那种耗命遁法,这让他累得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终于摇摇晃晃地倒在列宿旁边,堂堂五品,就这么躺倒在地上,纹丝不动,被疲惫和恐惧压的动弹不得。
绿山国主只记得,自己躺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终于坐了起来,神情恍惚,甚至都有些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来到列宿旁边的。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清醒了一点点,恐怖开始逐渐消退,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他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的头冠不翼而飞,衣襟也松脱了,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他的记忆都为此混乱了,因为就在他回忆自己躺下之前的经历时,他的记忆里只剩下了三件事——
茫茫的黑暗,虚无的宇宙,以及自己的恐惧,虚弱与痛楚。
那即将降临的厄运将他牢牢扼住。
但现在,他从那种恐惧之中苏醒了,整个身体都有一种不真实的幻梦感……
他开始感觉到有些可笑,刚刚的感觉完全反转过来了。
这根本没有合乎情理的过渡,好像只是躺了一会,他就立即恢复了常态一般,他从一个扔掉头冠,扯开衣襟的疯子,重新变成了一个体面而又高贵的百越国主。
先前那些静寂的宇宙,恐怖的檄文,以及自己盲目的乱窜乱逃,那一切都恍若一场噩梦,他甚至开始问自己,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吗?
他完全不敢肯定。
哪怕是五品,他也不敢说……自己刚刚的疯癫是真实的,他的记忆和思维都混乱了。
最终,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上了列宿之上。
列宿周围人来人往,很多都是域外居民,所以他们依然百人百态,匆匆的在列宿完成自己的旅行,并没有在乎一个五品的疯子。
当然,疯子不是不在意的理由,五品才是。
如果你只有九品,那你就算全神警惕戒备,一样逃不掉那些恶人,但你有五品,哪怕满脑子恐惧,浑浑噩噩,也没人敢动伱。
但此刻的绿山国主完全不在意那些,他如梦初醒,整个人大汗淋漓,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做梦。
他跌跌撞撞的行走,元气几乎丧失殆尽。像个醉汉一样歪歪倒倒的。
绿山国主朝着列宿跑去,只见一个长着两个头的域外生灵,挎着篮子出现,这是一个小商贩,身边还跑着一个小男孩。
这个商贩从绿山国主的身边走过,向他打招呼,似乎是鼓起勇气在推销自己的商品和货物。若是平时,绿山国主肯定会直接将对方斥退,但此刻他张开嘴,但却哑口无言,只是含糊的嘟哝了一句,便继续往列宿的方向走去。
列宿启动,四周的星光开始拉长,堆叠,其中一些世界级巨船为了抵抗列宿启动的时候的拉扯力而喷射出燃料,咆哮着从尾部吐出一股火光闪耀的白色浓烟。
周围的世界级巨船,各种单人小飞舟,这些都是来列宿进行旅行的工具,各种各样的轰隆,轰隆,呜,哐啷,彭彭,声音不断。
听见这些声音,绿山国主缩在人群之中,他看向周围,四周好像是有一群朦朦胧胧的人影在交谈,这应该是某个气态的域外物种,他没看路,插了进来。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那么熟悉……再想一想刚才遭遇的一切,太荒诞,太虚幻了!绿山国主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那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哈哈……怎么可能呢,一品怎么可能对他发言呢?一品怎么会亲自对他下达檄文呢?
他如此安慰着自己
也许自己只是一个情绪独特的人,也许刚刚只是魔念兴起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心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会产生这种怪异的幻觉……明明五品,形态怎么会差成这样呢?
这个时候,他冷静了一些,恢复了一些术法能力。
“喂喂喂,现在百越情况怎么样?”绿山国主在列宿期间,对清雾城问道。(清雾城详见第一百三十五章)
“国,国主……”通讯传来了狐仙儿的声音,极为惶恐:“南疆……人道天宫降临了。”
绿山国主直接厥过去了。
霎时间,他感觉自身和周围世界都脱离了开,好像精神已然超然度外,似乎离开了身体,从遥远得不可思议的地方,观望这一切,超越了时空,超越了精神与现实。
这种宁静的心境和周围事物显得格格不入。
一直到好一会后。
他又听见了一个声音——
“吾乃李启,巫神山任命,百越之战的主帅,有请百越诸国国主,前来一叙。”
这话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巫神山,对……巫神山!
巫神山出手了,他安全了。
他立刻抓紧时间,从列宿出来的瞬间,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抛开一切,跑到了那坐标之中。
在坐标处,一座宫殿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里本来是一片青山,而李启制造的宫殿,就在青山之上,苍穹之下。
下面的那座小山的山神,是一只八品胡狼,本来是狼群之主,占据一山,作威作福,但现在却瑟瑟发抖。
因为,头顶上飘着一个四品,再看有无数五品纷至沓来。
各种法宝,飞剑,葫芦,坐骑,从天空呼啸而过,他就像是在野牛群迁徙路上的一棵小草,随时随地可能被一脚踩死。
还好,这些牛群和他一样战战兢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丝毫不敢有不敬。
因为,对于这些奔袭而来的牛群而言,他们要面对的,则是一头猛虎——
噢,还有只兔子。
但总而言之,李启端坐在宫殿之上,静静的审视着这些赶来的百越国主。
这些国主落到宫殿之上,也不多做废话,只是和李启行礼,然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一共过去了大概三个时辰,所有的百越国主,三百余人,都坐在了下方。
这些百越国主们,面面相觑,他们基本上都经历了和绿山国主一样的事情,虽然因为个人性格的关系,所以反应会有点区别,但大概……在听见了一品亲自说出口的檄文之后,没有人能冷静下来。
实际上,能和李启和沈水碧一样,只是心中震惊,但依然保持着冷静思考的能力,就已经称得上五品之中的佼佼者了。
虽然……百越国主们其实也算不错的了,单论战力在天下的五品里垫底,但在域外可不是这样的。
域外的五品,奇形怪状乱七八糟的太多了,哪怕是百越国主们,也算得上很厉害的,最起码都有正统传承,而不是自己摸爬滚打上来的。
摸爬滚打,说起来好像很厉害,但实际上大概率走的都是歪路,许多都已经道途断绝,术法神通也很一般,是比不上百越国主的。
连百越国主们都吓成这样,由此可见……李启要承担的压力。
只不过,作为把这一切扛在肩膀上的李启,却显得老神在在,淡然的坐在上方,俯视下面的百越国主。
其实他是装的,他也很紧张。
但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虽然现在是李启在顶,但李启顶不住了有祝凤丹,祝凤丹都顶不住……
那再说吧,等老师自己想办法。
这么一想,李启便也不紧张了。
在李启的身边,沈水碧坐在侧后方,闭着眼睛,抱着那只小松狮,并不在乎百越国主们。
很快,人齐了。
李启环顾一圈,声音洪亮的说道:“诸位国主——”
“见过公子。”数百个五品一齐起身,恭敬的对李启行礼。
“此次我为主帅,负责带领诸位迎接人道兵锋,想来各位也知道了此刻的状态,人道已经在南疆陈兵,意欲推进,诸位想要自保,只能放下昔日恩怨,一同赴死了,须知此刻,乞死即是乞活,逃生必然不得生。”李启简单的说了一句。
都是五品,脑子都很好使,不需要多说什么,除非这些国主愿意当场掉品离开,从百越国主变成六品喽啰,并且此生再无机会晋升,不然的话……现在只有拼命才能活命,向死而生是唯一的出路。
因为,对这些五品国主而言,掉品也基本等于死了,这么多年下来,谁没个仇家冤家什么的?若是掉到六品,这些仇人找上门来,又该如何?
最后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李启都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如果连这个都认不清的人,那也不配活着了。
所有人一言不发,等待着李启继续。
“首先,我们可以看看局势,人道那边,大概也有四十位左右的五品,还有和我一样的四品——”李启说着,挥出一道光幕,光幕之上是他提前做好的分析资料。
没必要废话,直入主题吧,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不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所以无法形成合力,一盘散沙。
想要将这一盘散沙动员起来,那就得让李启先认清楚形势,分辨出什么地方需要做什么,然后安排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情,所有人一起行动起来,把力量聚集到一起。
不管怎么说,打仗嘛,总是要先排兵布阵的,分析清楚敌我实力,最后该干嘛干嘛,制定战略目标,然后去执行并且完成。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事情就会解决。
关于这点,还有一个算是好消息,虽然四品和五品的战斗波及范围非常大,但天下的物质极其坚韧,强者也多,城池坚固,所以五品的战斗虽然波及大,但也最多洗地表而已,很难真正把地底三万里都打成一锅混沌汤。
说白了,大家可以互相砸核弹,但地球还是很硬的,洗地表很轻松,但爆掉天下这座大陆难度还是不小的。
也正因为如此,就有了周旋的可能,而不是和在虚空中一样,只能靠修为硬打。
“通过以上的对比,我们可以知道,人道的绝对力量是超过我们的,双方都可以操纵天时,人和嘛……不用我说大家也能理解到差距,所以,地利是我们唯一的优势。”
“所以,战争的第一步,我要各位配合我,实行大祭,以祭国,将各位国度之中的所有力量融入祭祀之中,打造出一片铁城。”
第七百六十九章 吞天再现
百越,一座随便找的山岳之上,天空之中漂浮着的宫殿群。
各位五品分散而坐,中间大概隔着几十米,分别飘在外面,听着眼前的巫神山公子发号施令,不敢有任何的不敬。
眼前的巫神山公子,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活命,但这位公子知道,所以听他的就行了。
李启在上面侃侃而谈,分配着任务。
“文狼国主,镇宁国主,西瓯国主,你们负责著雍,屠维两个步骤。”
“大鹿国主,你是首当其冲的,所以大祭的重点就放在你那里,旁边的石山国主,明庆国主以作策应。”
李启顺畅的安排着所有的任务,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大祭的布置,每个步骤要做什么,每个国度要做什么,甚至精确到了每个城市要做什么。
整个百越,数百个不同的国度,其中的城市加起来得有十万数,生灵更是以轻易的就千亿来作为单位,但李启只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就已经从零开始,根据每个国主功法的不同性质,擅长的不同方面,各种地利,地脉流动,上方罡风层的特性,甚至包括了民俗风气等等,都已经被计算在内。
譬如,文狼国平素里也喜好以牲畜作为祭祀,所以就安排血祭在那边,并且文狼国国风性质独立,风俗善战喜斗,所以安排‘屠维’这个步骤进入那边,所谓“在己,言万物各成其性,故曰屠维”,就能够比较好的发挥出这方面的特质。
而这般布置,足有十几万,每座城市,都根据其特定的风俗民心,自古以来的历史做出了相应的排布。
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最让这些国主心安,也是恐惧的点是——李启在根据他们的功法性质和跟脚进行排布。
“凌霄国主,你是花神,功法来自长安,所行之术为《吴歈》,擅于以酒香果乐所祭,所以柴燎便布置在你那边。”
“相和国主,还有周边三国,你们是师兄弟,俱是乐正一脉,应该知道相和有四引,由相合负责箜篌,其他三个负责商引,徵引,羽引,我要你用这四引,以笙、笛、节歌、琴、瑟、琵琶、筝,鼓奏十三曲。”
李启一个个的点名,轻易的就说出了所有人的跟脚,并为他们安排好了能力范围内所有能做的事情。
这些其实都没有资料,这些国主都是人精,而且贪生怕死的居多,怎么可能把跟脚告诉巫神山?这些都是李启临场发挥所做,他以真知道韵审视众人,现在的李启说不定比他们自己还了解自己。
这让这些国主既是恐惧,又是安心。
恐惧的是……巫神山的伟力以及对情报的掌控,眼前的公子,真是嗨人,若是平时,他们肯定已经想要跑路了。
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巴不得巫神山越强越好,这位公子表现的越利害,他们就越是安心,只可惜……这些国主也不是傻瓜,他们都能够到,现在巫神山有多强,那么,他们要面对的人道唐国就有多强。
两边的战力显然是高度绑定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
硬着头皮上吧,现在只能全身心的相信眼前的巫神山公子了。
不过,有四位国主,心情却和其他的国主不太一样。
首先是凌霄花神,她目光复杂的盯着李启……
谁能想到,当初这位公子前来拜访他的时候,还需要执晚辈礼,祈求她帮忙,引进长安的一些人脉。
可这才几千年过去,对方就已经四品。
这简直是……怪物。
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凭什么啊?几千年的时间,对很多五品来说只不过是眨眼即逝而已。
其次则是百林国主,他则只是有些感慨。
当初这位公子路过他那里的时候,只有九品而已,而他还在闭关,不知道国内闹出来的那些幺蛾子,还是公子出手帮他解决的。
那个时候,他只顾着看两位公子的护道人……对两位公子没什么在意的。
但现在,居然已经四品。
他有些庆幸,还好当初交好了这位公子,此时不至于脸色挂不住。
绿山国主倒是没那种感觉,他只觉得放松。
在经历了那般大恐怖之后,绿山国主已经深刻认识到了现在的状况,本来不管来的是谁,他都会全力以赴,而现在来的是李启,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早在李启九品的时候,他就亲自去结交了这位公子,如今对方突飞猛进到了四品,而且那只月精还在他身边陪着,可见其关系。
当初他结下的善缘,如今看起来是要结出善果了,这让他的恐惧和紧张都放松了许多。
至于大鹿国主……
他现在只感觉有些微妙。
他知道这位公子的底细,也知道对方从何而来,甚至清楚对方是如何从不入品的时候起势的。
但此刻目睹着对方那货真价实的四品威压……
只能说,唉……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世事无常,就是如此。
其他的国主,也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
不过这些所有的心思,李启都毫不在乎。
无所谓这些小心思,只要他们脑子依然在线那就行了,至于脑子不在线的……那就宰了吧,留着也是浪费,不如死了做点贡献。
不过还好,毕竟都是能修行到五品的人,要算起来也算是超级精英,在无穷世界里精挑细选也不过如此了,这个时候应该没人会做傻事。
就算他们想做,也会意识到……李启不会惯着他们。就这样,两天两夜过去了。
这两天的时间里,李启口不停,将正常大祭布置的井井有条,整个百越,加起来得有好几百个地球的面积,如此多的面积,人口,他却以‘城市’为单位布置出了一整张系统的大网,完全将所有资源都利用了起来。
大祭一起,就可以接引天神和人鬼的力量,加持地祇,使得百越诸国都变成铁桶一般,甚至可以在五品大战之中依然保持基本的能力。
同时,所有的居民也会被动员起来,所有生产活动都会停止,一切的一切都会为战争服务。
不过,比较好的一点是,生活物资完全不用担心,李启只需要一点点术法,就可以让百越所有人都吃上饭,所以百越之中的所有人,只需要尽自己的所有力量就好了。
而且,也不全是凡人不是吗?整个百越的修行者还是很多的。
不过,除了百越诸多国主之外,其实百越还有很多类似正剑宫一样的势力存在,这些势力怎么处理,就得看国主回去怎么处理了。
李启就不管这些了,他已经说的够多了。
等到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了,李启收尾,说道:“那么,话就说到这里,散了吧,自行行事,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们,若是事,就来此汇报,这里会始终留有我的一道法身。”
诸国主纷纷起身,一齐朝着李启行礼,然后化作流星群,四散而去。
但李启没有离开,也没有放松。
因为,就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天空之中突然落下一个人影,站在了李启的面前。
他的身体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不是魅力,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吸引力,这让周围的灰尘和落叶都在朝着他靠拢,但却无法真正靠近他。
再看他的脸,容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穿着普通的衣袍,看向李启。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妖主。”李启笑道。
眼前这人,赫然就是吞天妖主。
很显然,作为妖族在百越地带打下的钉子,现在这根钉子该发挥作用了。
“哈哈,公子,这才几千年不见,想不到公子已经到了我望尘莫及的地步了,真厉害呀。”吞天妖主哈哈大笑,然后找了一根椅子坐下:“如今人道侵来,没想到竟是公子出面迎敌,巫神山很看重公子啊。”
李启则拱手回复道:“还行吧,如今域外连开四条战线,哪怕是巫神山也有些捉襟见肘了,我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但也勉强拿得出手,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来主持大局,让妖主见了笑话。”
“公子何必妄自菲薄?修行这般年岁就已经登临四品,巫神山重视也是理所当然的,搞不好就有巫神亲自注视,为你护道呢。”吞天妖主连忙摆手,如此说道。
“不谈那些,就算真有巫神为我护道,也不是我们两个能看见的,突然前来拜访,妖主有何见教?”李启不再闲谈,而是开始切入主题。
聊到这个话题,吞天妖主却有些温吞,他说道:“见教不敢,如今我距离四品尚有距离,比不得公子,只是想请教一下公子,如今人道兵锋熊熊,公子想要如何应对?”
“我如何应对,难道会影响到妖主吗?”李启立刻反问。
吞天妖主主动前来,应该不是来吃饭的,但以他的身份,也不至于是人道的谍子,如今询问李启应敌之法,估摸着是想评估风险了。
毕竟百越肉眼可见的将会成为多事之地,妖道也得做些打算才是。
这也是李启对他如此客气的原因,吞天妖主,背后代表的可是整个妖族啊。
“当然会影响到我,毕竟……妖族这次站那边,可全部悬于你我二人身上啊,公子。”吞天妖主笑呵呵的说道。
李启深吸一口气:“妖主,这种事,你定的下来?”
“公子最近应该见识到了一位原初归墟,妖族大圣,名叫‘妖万池’,他是我的点化者。”吞天妖主如此说道。
言语之间,吞天妖主身上那股吸引力展现出来,不只是灰尘,包括四周的宫殿地板,天空的云层,空气,以及别的一些物质,全都被吸引到了他的身边,但是无法靠近,只能在他身周旋转,最终拆解,化作‘吸积盘’一般的能量流。
这是他在展露自己的本质。
要知道,当初吞天妖主和沈水碧打架的时候,可是展露出自己的本体的,他是一颗妖化的中子星。
点化者,这个称呼在妖道里可是很重的。
基本上可以等同于‘父母’。
此前就说过,对妖道而言,他们对于血缘并没有那么在乎,一只化妖的鼠妖,对自己没有化妖的母亲并不会有任何的感情,并不将其视为自己的亲人,甚至只是将其看做野兽而已,不觉得自己的诞生和这位肉体上的母亲有任何的关联。
但对于点化者,他们却始终尊敬有加,他们认为自己的生命是点化者给的,如果没有点化者,他们只是普通的野兽或者别的什么有的没的,但有了点化者,他们才有了真正的‘自我’,而这才是真正的‘我’,而非一具野兽的躯壳。
这是妖道的‘我之为我’的答案,他们并不觉得躯壳和生命是‘我’,而是自我意识才是真正的‘我’。
李启微微颌首,差不多也有预料了:“妖万池前辈吗,我最近确实才去妖万池界一趟,那么,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妖族就开始注意我了?”
“说反了,应该说,是因为那个时候,公子的表现,所以我们才真正将公子纳入了考量之中,万池大圣与移山大圣商议之后,将权力下放至我,由我来判断百越的势力能否和人巫双方的某一边合作。”吞天妖主如此说道。
李启感叹:“妖主还真是颇受信任啊……这种事情,居然会交给你全权负责。”
“彼此彼此,公子不也是如此?百越战场如此重要,可还是交到了公子手中,好了,闲话少谈,我就坦诚说吧,现在的妖域之中,如果统合力量,大概能有三个五品战力,这已经包括了军阵总和的力量,不过,其中有一个五品是我,而我……比百越国主强得多,若是拖延的话,起码可以同时拖延十个以上的百越国主。”
“除此之外,妖域还有一件秘宝,最起码能拖延人道三十位五品,可以说……妖域在这次战斗之中,举足轻重,我们的决议,可能影响战争胜负。”
“而我们要的也很简单,事成之后,我们希望能在百越建国。”
第七百七十章 商谈
万道长途正文卷第七百七十章商谈在百越建国?
李启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
正如此前所说的,很多东西的象征意义都是具备力量的,譬如……大鹿国就是曾经的大麓泽,是太古圣皇禅位之地,虽然那个时候太古圣皇也才五品而已,但这种象征意义其本身就足以引来人巫双方的争夺。
就好像做官一样,你做官了,这会对你的力量有任何的改变吗?
答案是,普通人做官之后依然是普通人,但仅仅是一个‘名头’,就足以压制其他人,甚至是让其他人自愿为你做事。
而对应的,在百越插上一根钉子,和直接建国,也有很大的区别。
这是在赋予吞天妖主‘造国’的权能。
权者,铢、两、斤、钧、石也,所以称物平施,知轻重,铨衡也,可以称轻重。度,丈尺也,可以量长短,凡物皆当称度乃可知。
有物有事,权之,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
有曰:“易九卦,终于巽以行权。权者,圣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权,犹人未能立而欲行,鲜不仆矣。”
所谓的‘权力’,实际上就是说的,能够裁定度量的能力,所以会说有人‘手握重权’,便是此意了。
而此时此刻,造国的权能,便是能够在百越进行裁定的能力。
这可算得上是让巫神山割地了。
“狮子大开口啊,妖主,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李启马上回应道。
“不合适吗?也是,毕竟巫神山可不一定实现承诺,那不知道人道吞并百越之后,他们愿不愿意呢?”吞天妖主很平静的说道,不断闪烁的面容将他的表情完全掩盖,几乎看不出他的神色和心情。
“妖主,下注可不一定总是赢的,你下了注,赌注离了手,到时候若是输了,可就连现在的都保不住。”李启说道。
吞天妖主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波动:“噢?公子的意思是,哪怕我投了人道那边,你也能赢,是吗?”
“妖主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杀了,这样人巫两边就都没有你这个变数了。”李启语气温和的说道。
吞天妖主丝毫没有恐惧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但你们需要变数,不是吗?人巫投入的实力总数是差不多的,每一点变数对你们来说都弥足珍贵,都可能是压垮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的形式,公子想必很是清楚,不管是人道,还是巫道,都拥有彻底摧毁百越地带的能力,甚至若是公子出手,给公子一刻钟,将整个百越从地面到地下十万里全部炼化做成弹丸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但是,如果这么做了,就等同于输了,因为这样就拿不到圣皇遗迹了,等于是自毁宝物,还白白浪费了许多战力。”
“所以,你们需要阻止对方这么做,同时克制自己这么做,只要局势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那么双输就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吞天妖主侃侃而谈:“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中立势力都会加速这一进程,首先,吞天妖域的实力并不强,并没有到达入场就是逼迫人道掀桌子的地步,你可以放心的接纳我们,而不用担忧人道因此直接放弃战斗,但同时,有我在,又能产生足够的助力。”
“纵观现在的百越,有吞天妖域这般合适的势力,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这难道不值得付出一些代价吗?”
吞天妖主说着这些,同时也在打量着李启的模样。
李启依然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挂着微笑,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是正常的,都到四品了,再怎么样器量也是足够的,或许有些四品会喜怒分明,做什么都大张旗鼓,但那也只是因为对方的性格和道途都不屑隐藏情绪而已,不代表他们做不到收敛。
看了一会,他看不出什么,于是接着开口说道:“公子须知,人心如流水,中有草木。各自流去,不相顾望,前者亦不顾后,后者亦不顾前,草木流行,各自如故,人心亦如是,一念来一念去,如草木前后不相顾望。”
“只是,草木终归有个流向,这个流向,便是‘大势’。”
“而大势何去,其实看的便是浮在表面的气流,而现在,大势均衡之下,正需要我这么一根稻草,为公子奠定胜机不是吗?毕竟,我的加入不只是几十个五品战力而已,这可是万池大圣和移山大圣的动向呀,不是吗?”
这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李启终于开口,说道:“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以道为领,怎么会担心人心这种事情呢?能有多少人帮助,只看道之相合否,而非顺流人心向背。”
吞天妖主立刻回应:“对我等天下九地而言,自然是如此,道如筋骨,草若有骨,便风吹不动,雨打不低,世道流过而不移,但这世间亿万生灵,有筋骨者,又有几何?那莫非他们便没有力量,成不了大势吗?”
“这世间诸多生灵,说到底,大部分都只是大一点的,聪明一点的,不同形状的虫子罢了。”
“虫子一戳一蹦跶,无道之人也是一戳一蹦跶,他们哭了没用就不会哭了,若是哭了有用那就会继续哭,修行没用也就不修行了,因为修行收到了好处,所以就有修行的动力了,这些生灵会根据反馈不断调整自己的态度,根据最简单的‘好吃’和‘不好吃’来决定自己一生要如何去做。”
“对这些人而言,大势就是唯一可信的‘道’,而现在,公子且看,整个百越,能以道为领的,又有几人?”吞天妖主张开手,身周的吸积盘自然扩张,出去,然后散开。
作为在百越地带耕耘好几万年的妖物,他深知,在百越这么多人里,就连百越国主们都没什么‘道’可言,他们都只是大号的草履虫而已。
无道之人,无道之世,多是如此。
找不到自己的道,自然便随波逐流,心如草木,前者亦不顾后,后者亦不顾前,那时候,吞天妖主的降临,自然会引导人心,让李启的胜率增加。
吞天妖主想了许多,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这个。
只要拿捏住这一点,那么李启说到底还是会妥协的,从巫神山手中拿到的造国权能,就足以验证妖道的计划了……
移山大圣可是对此筹谋已久了。
不过,这个时候,李启却突然说道:“若是如此的话,那妖主请回吧,造国之权,非同小可,我一言无法决之,妖主可以去问问人道怎么选。”
这个回答让吞天妖主一愣。
“公子确定?”吞天妖主问道,说是问李启‘确定’,但他自己的语气反而不确定了起来。
李启还有底牌?哪儿来的底气来说这种话?
李启笑着回答道:“妖主所言自然是有道理的,如果情况不变,那自然和妖主所说一般无二,找不到破绽。”
“只要不把人当人,那么一切就不会有变化,百越的千古兴亡,诸般惨剧,率兽食人,各路乱战,无非‘无道’二字而已。”
说到这里,李启起身往前走,踏空而行,朝着吞天妖主靠拢:“所以,他们无道,我便给他们,我会在百越广开民智,兴建学院,光传法门,使其从世道脱离,开始思考自己的道,如此来,便可以道领之,达成我先前所说‘“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矣。”
“这般决策,妖主以为如何?”李启问道:“所以,妖主是投靠人道呢,还是留在这里呢?”
吞天妖主目光闪动,直起身子,毫不顾忌礼仪,仔细的上下打量着李启。
这位巫神山公子,很有魄力啊。
因为,吞天妖主知道,这其实是人道的做法。
但是,虽然这是人道的做法,可人道肯定是不会这么做的,就算他去投人道,人道也决计不可能去教化百越。
在人道看来,百越是敌,而对敌是不需要留情的,而以人道的角度来看,如果赢了,那百越肯定是战利品,分一些给妖道也无所谓,所以他基本可以确定,人道那边绝对会一口答应下来,二位大圣想要的造国之权,唾手可得。
一边是李启的拒绝,另一边则是人道几乎必然是同意。
从利益上来看,毫无疑问,应该转身就走,前往人道那边。
只是——
刚刚才说过一件事。
找不到自己的道,自然便随波逐流,心如草木,前者亦不顾后,后者亦不顾前,如同草履虫一般,根据最简单的‘好吃’和‘不好吃’来决定自己一生要如何去做。
但,若是找到了自己的道,那自然是有了筋骨,知晓要去往何方,走到该往什么地方走,这个时候,利益就不是唯一考量了,实际上……利益是最可以被放弃的,最无关紧要的。
于是,吞天妖主哈哈大笑,然后问道:“公子,你就这么笃定我会答应?”
“若是你答应,那自然最好,若是你不答应,那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与谋。”李启很普通的说道。
因为人道不把人当人,而妖族却极为欣赏李启这般态势,妖道和巫道有一个共识,即:“万物有灵”。
在妖和巫看来,万物虽然因为能力的问题产生了差异,但在根本上都是平等的。
但人道却不认可这一点。
对人道来说,百越诸民,和猪狗无异,关于这点,吞天妖主其实相当不快,虽然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妖怪,但不管是好坏,归根到底依然是将其他生物当做同类来看的。
可人道远比这残酷的多,人道完全不把‘人’以外的生物当一回事,完全将之视为某种资源或者工具。
而李启准备‘传道’的想法,显然比人道要好得多。
就算亏了,就算利益不能最大化,但若是能道合,又有什么所谓呢?
吞天妖主拱手说道:“如此便好,只要公子答应我,你兴建学校,以此传道之际,能允许我一齐加入,那就算不要这造国之权,吞天妖域也可为公子献力。”
“好,那就一言为定。”李启点头,说话的同时,他也终于走到了吞天妖主的面前,向他伸出手。
吞天妖主犹豫了一下,随即也握住了李启的手。
两人握手为誓,那之后,吞天妖主转身离去,化作流光,备战去了。
毕竟要面对人道,虽然他说的是信誓旦旦,可真要做起来,压力可不小。
而李启目送对方离开之后,看向了沈水碧。
“吞天妖主的心胸和胆魄确实不错,这种情况下居然都敢站在你这边。”兔子如此说道。
“这点心胸都没有,万池大圣和移山大圣也不至于这么看重他,能被两位大圣交予重权,定然不可能是唯利是图之辈,说服他们不能靠利益交换,而是要在道途上靠近,在这点上,巫道有天然优势,毕竟……巫妖二道本身就曾经联合。”李启如此说道。
“不过利益也是必不可少的,对方毕竟不是同道,真要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不可能为了巫道而死,这些也需要提前计算进去。”沈水碧提醒道。
“我自然省得。”李启点点头:“那,玉儿,就劳烦你监工了,百越国主心思浮躁,虽然现在人道大军压境,他们心思被压住了,但人道必然不可能直接进攻,所以他们很可能干着干着便生出二心,还是要你多盯着。”
“好,交给我吧。”沈水碧也不推辞,点头离开。
至于李启,则留在了原地。
他需要思考整个战略。
以及……他还准备亲自去会会人道那边的战力。
就和当初他去找柳君逸的时候一样,提前去看看自己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人,就算可能暴露自己,但也可以看清对方。
因为,李启自己的跟脚肯定是完全暴露给人道的,他比较出名,手段很多都漏了出去,他不怕泄露,但只要看对方一眼,真知道韵就可以将对方看破。
而且,哪怕知道这点,人道也绝不会拒绝会面。
这就是人道,霸也好,王也好,他们就是这样。
第七百七十一章 会见人道
躲避,退让,这都是人道绝对不可能做的。
举例而言,像是韬光养晦这种行为,对很多地方的策略来说都是应该的。
毕竟强敌当前,只要装怂,自我矮化,给别人磕头,那就能欺骗对手,争取宝贵的喘息时间,那可真是太好了。
纵观整个天下,成功运用这一谋略而转败为胜的例子有很多很多。善用此计的修行者,多半还会受到赞赏,被夸奖说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之类的,并因此而躲过了许多的灭顶之灾,实现了绝地翻盘,成为一时美谈。
但是,对于人道来说,却不是这样。
哪怕人道深谙历史,甚至是有好几度都曾经深陷困境,比如几千年前人道经受的那次大叛乱,魔军和叛匪都已经攻入了长安,但最终人道却依然没有选择‘韬光养晦’,反而是自爆龙脉,死中求活。
或许某个人道的个体,会为了最终的胜利而选择暂时低头,但在整个人道的战略层面上,哪怕他们深深知道低头的作用,但却从来不屑运用。
在走向‘以人代天’的道路之中的时候,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很多敌人。
首先是巫道,巫道绝不可能接受他们的看法,以人代天在巫觋们眼中根本就是荒谬的无稽之谈。
而作为要被取代的神道,哪怕昊天从未对此发表过意见,但许多高位神官也对人道的做法表示不接受。
魔道更是惟恐天下不乱,更别说域外还有很多看不惯人道的高品世界。
以人代天这条路,注定坎坷。
但是,人道整体,在面对各种严峻困难和虎狼环伺的时候,他们从来是正大光明的出现,器宇轩昂的碾过对手,以绝对的王者姿态从所有阻拦者的身边走过去,从来不搞韬光养晦,低头做小这一套。
在这种情况,李启单人前往人道的大营,人道是绝不可能闭门不见的,哪怕他们清楚的知道李启是来刺探情报的。
怀揣着这种对人道的看法,李启没有过多的耽搁,他在了结了这里的事情,留下一尊法身作为传讯的终端,然后就立刻前往了人巫边境,也就是人道南疆。
几乎是瞬间,李启就到达了那地方,如今的空间距离已经不是李启的限制了。
他可以很轻易的穿越数十亿光年,而所花费的时间却短的令人难以置信,因为具备了实在性,所以‘因果律’对他来说都不再生效,他可以轻易的打破光速。
如果是不具备实在性的生灵超越了天道极限,打破了因果律,那不具备实在性的存在就会直接消亡。
因为他们无法仅仅依靠自我来存续,如果因果律都打破了,那么,他存在的‘因’就没有了,他自身作为存在的‘果’也会消失,整个人就会直接消失掉。
这就是没有实在性,凡人们依赖于和这个世界的纠缠而存在,但具备了实在性的高品修士们,他们的存在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只因为自身而存在,他们不需要依赖某一个‘原因’来维系自身。
不具备实在性的凡人们,他们依赖的太多,依赖外界的物理规则来维系自身的物质,依赖因果律确保自身的存在,依赖时空连续性保证他们的行动连续……如此种种
但对于具备实在性的修行者来说,这些都不需要,他们仅靠自身就行了。
这便是‘自在’。
这是不具备实在性的凡人们无法理解的境界,也是高品大能们能够随意打破各种宇宙规则的原因。
这种差别,也给让凡人们在李启面前会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就好像面对着另一个宇宙一般……
比如此刻。
李启站在人道南疆所在。
已是傍晚,四周暮色苍茫——
落日的余辉散射出昏黄的光,照射在瀑布和水潭上,将多彩而绚丽的彩虹映照在了人影的旁边。
这些光彩,映照着李启,让他的影子被拉长,在夕阳下显得分外显眼。
李启抬头,看向眼前的人道南疆。
巨大的城墙修建在山道上,可以看得见上面的军队,将领治军严整,号令一施,士卒,壁垒,旌旗,曲队坚重,各按行伍,壁垒天旋,神抶电击,皆井井有条。
城墙宏伟,高千丈,其上阵法无数,镌刻有白虎麒麟,流耀含英,各种修士景从,其威盛容,确实寰海无伦。
却见城墙上的烽火台都是以山川顶部雕凿而成,岭复一岭,巅复一巅,隘处深不见底,道夹路深。
如此巨大的城墙,而且绵延数十万里,通体都是法宝,如果每个地方都全部激活,这道城墙甚至能拦住李启,不过一关,就轻易的截断了山水,甚至是天空的罡风层,做到了水陆空全部监控,绝百越之路。
这种奇观可真是难得一见。
而且……可以很清晰的看见百越和人道的区别,一墙之隔,百越这边几乎全是荒郊野岭,而且妖物和其他的也不敢在这里生存,所以显得格外的冷凄。
但在城墙的另外那边,人道一如既往的繁华,地铺鸿藻,雅乐纷纷,人和允洽,秩序既肃,学校如林,商路亨通,献酬交错,人群密密,蹈德咏仁。
只不过,那都是比较远的地方,现在这座城墙上的士兵们,都有些紧张。
士兵们握紧手中的武器,看着自己掌握的部分阵法,心中恐惧感油然而生,因为在他们面前的人……是他们这次的大敌。
对方一个人就深入敌营,甚至站在了敌阵面前,这种做法给人道的普通士兵们带来的压迫感是相当大的。
这时候,却见一位人道大将走出来,猛的挥手:“全军听令!结阵!”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之前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士兵们立刻精神一凛,随即行动了起来。
但见有千军雷起,万骑纷纭!
戈鋋刺破云层,羽旄扫开霓虹,旌旗撑起,拂天断风,兵气焱焱,扬出光芒,整座城墙都启动了起来,吐焰生风,喝野喷山,日月为之夺明,山川为之摇震。
不过,在李启看来,这就像是路边的野兽,龇牙咧嘴,毛发竖起,做出一副威武可怕的样子,想要将敌人吓走而已。
可惜,吓不到李启。
李启抬头望着眼前那数千丈高的城墙,轻声说道:“巫神山……祝人地祇一脉,李启,前来拜会。”
随着李启的话语,一股气息降临。
四周摇动旗帜,鼓起阵法和兵气的士兵们也偃旗息鼓。
不需要装腔作势了,他们的主心骨,能够与眼前的李启对抗的主帅来了。
一个身体健壮,长着络腮胡的男人从城墙上落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明光铠,神态行动都极沉着稳重,目光坚毅。
如果说李启上一个对手柳君逸是那种如柳枝扶风一般的谦谦君子,一身清气,那眼前这个壮汉便是一座高山,不会因为清风而有任何的动摇。
他落到地上,没有发出巨大的动静,只是留下了两个脚印。
然后,这位将军走了过去,俯视着李启。
没错,是俯视,因为他太高了,足足两米多,李启的身材和身高都不算差,可是和对方比对起来,就好像小鸡仔一般。
和李启猜的一模一样,人道绝对不可能选择缩头的,哪怕对方清楚的知道真知道韵的存在,也会直接站出来。
“公子李启,我乃唐国镇南府,折冲都尉,邱直。”对方看着李启,然后如此介绍道。
人道唐国诸府,就是人道的军事布置单位,包括了镇南,镇北之类的,大概类似军区一样的配置,由三品的‘大将军’进行总领。
大将军之下,有折冲都尉,其品阶不一定,上府正四品上,中府从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而镇南府,肯定是‘上府’。
如果说李启之前所碰撞的对手,都是其他的天才,那么……此刻李启碰到的就不是天才,而是老牌强者了。
或许对方没有柳君逸或者魔王子那般天资纵横,惊才绝艳,但老练的手法和稳重的气息都让李启在此刻就感受到了压力。
这种压力,来自‘推演’。
仅仅是在对方现身露面之后,李启就已经将对方扫描的差不多了,虽然不敢说打包票百分之一百理解,但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
这种情况下,以四品的力量,已经足够推演战斗,就在刚刚刹那之间,李启已经推演……或者说,占卜了数十万次战争的结果。
毫无疑问,都是,胜率是四六开,李启六。
这多出来的‘一’,便是吞天妖主的效果。
果然,水平差不多。
不过这样的占卜或者说推演……也只不过是简单的预估而已,当不得真,毕竟李启是推演不了背后的那位三品的。
于是,李启点了点头,对对方回应道:“镇南府大将军,是在和我的老师对峙吗?看起来差不多啊……也就是说,我们师徒二人,要面对的是整个镇南府吗?”
“整个镇南府?不,不至于,整个镇南府的实力足以碾平百越,全部抽调来应对你们,太浪费了,这需要损失域外战场的战果,不划算。”邱直说道。
战斗力量的考虑是多方面的,不可能只为了某一个局部战场就去投入太多力量,那不合算,怎样在恰当的时机投入恰当的兵力,取得想要的战果,是指挥官们不得不修行的一门课。
现在就是如此,巫道和人道如今四线开战,战火绵延无穷世界,每分每秒都有万亿的世界烧成灰烬,这种烈度的战斗,哪怕是双方的战斗力量都有些捉襟见肘了。
此刻再多开一个百越战场,能投入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假设整个镇南府都投入进来,确实可以碾碎李启,轻松拿到圣皇遗迹,但域外战场可能就会崩坏很大一部分。
“也是,不过这样的话,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邱直将军,百越现在有三百多位五品,但我看你们抽调出来的人数,只有不到百位。”李启扫了一眼后面的城墙,如此说道。
“百越国主?一帮废物而已,我这边一共八十七位五品,若说战力,足以将百越国主们打死一百次,甚至都不会有伤亡。”邱直说道。
这话很不客气,但却是事实。
人道对‘人’的要求之高,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程度,在域外很多国度,人道都被称之为‘完人之国’‘理想国’,人道的人在域外名声是相当两极分化的。
尽管他们态度恶劣,但对很多世界来说,人道就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他们的官文不骗人,永远以最饱满的姿态面对所有挑战,能力出奇的高,每个人都是‘主角’,都是‘英雄’,虽然他们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性格,擅长的东西也不一样,甚至缺点也不少,可他们都是真正的‘人’,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
甚至可以说,尽管他们个性不同,但每一个人,都是保尔柯察金,都是千锤百炼的钢铁。
所以有许多世界主动愿意为人道驱使,希望能够成为这样的‘完人’,朝着他们靠拢,相信人道的力量。
而人道对于他们也普遍比较友善,虽然不至于平起平坐,但也愿意培养他们的向道之心,让他们脱离那种‘大号草履虫’的时期。
人道的极端作风,让他们的风评也非常的极端,喜欢的觉得人道是理想的完美国度,被人道残害的则认为人道是冷漠傲慢的刽子手。
这种人员筛选情况,一盘散沙的百越国主和对面开战的话……
一对一或许能勉强全身而退,甚至有些战力强点的国主搞不好能赢。
可如果十对十就得被打成猪头。
就算是五十打十,也基本没有胜率可言。
若是三百多人一起上,打对面八十几个,那就连逃都逃不掉,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而人道那边甚至可能会是无伤。
怎么说呢……
李启反驳不了啊。
所以他果断的转移了话题,说道:“但人道是进攻方,我已布下了铜墙铁壁,静待将军前来送死。”
这话让邱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