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小战
妖万池界，一处荒郊野岭。
李启看着眼前的形式。
两个四品对手，都是妖物，一个纯正的妖道修士，看起来走的是力量类型，另一个则是入了五蕴魔道的妖魔。
至于其他围观的五品六品，那基本上可以忽略掉。
但李启没有在乎眼前的敌人，他正在给之前的那个混血陆吾发消息。
很抱歉告诉对方，之前答应他不随便动手，不过现在怕是没办法了，所以还是提前告知一声。
李启的传讯术法传完。
然后，下一个刹那——
弓弦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那根攻城锤一样的箭矢朝着李启加速而来！
速度达到了，光速——
也就是说天道极限。
而让物质达到光速之后，质量本身是“无穷大”。
一根无穷大，无穷快的箭矢，在这个瞬间朝着李启袭来，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在这根箭矢射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命中’这一事实。
因为箭矢的速度是天道极限，在观察到这根箭矢的瞬间，就是你被击中的瞬间，绝无任何例外。
想要躲开这根箭矢是不可能的，除非箭矢在一开始就瞄歪了，箭矢的速度是无限快，所以箭矢本身，就是宇宙的因果律在支撑，你必须颠覆因果，才能够在箭矢击中之前就躲开。
实际上，在李启听见那清亮的弓弦鸣音的时候，他已经已经被射中了。
哪怕是李启，也没能躲开。
箭矢狂暴的砸在李启身上。
确实只能用砸来形容，因为箭矢已经解体了，无限大的力量，将箭矢彻底熔化，将其变成了一束狂暴的高能粒子流。
而这些粒子流的温度是——1.416833（85)×10^32K。
大概就是，1的后面有32个零。
这个温度，就是宇宙的温度上限，或者可以理解为……无限大的温度。
虽然不是实际上的无限大就是了。
但哪怕不是真正的无限，但只要无法超越，抵达世界的上限，某种意义上就可以理解为已经是无穷大了。
这可白辰狐王菩萨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无限’有差距，但却依然抵达了非常强横的水平，杀力巨大！
温度的本质是粒子的运动速度，例子运动的越快，内能越高，温度就越高，而在这个温度下，粒子的速度也会达到极限光速，所以这是宇宙温度的极限，在现实宇宙之中只诞生过一次，那就是宇宙初开的那一瞬间。
换而言之，眼前的这只四品妖魔所射出来的这一箭，堪称一次小型的宇宙大爆炸！
他在用箭矢，模拟宇宙初开，混沌开辟的那一刹！
一次宇宙大爆炸，就这么在李启的体内轰然展开！
四品的战斗就是如此的骇人，他们本身就已经等同于现实宇宙，只不过没有现实宇宙那般精密而已。
要知道，李启在那四万多年的时间里，可是创造过许多的，不同性质的宇宙。
这些宇宙没有一个比得上现实宇宙这般宏伟精致，毕竟现实宇宙本身是‘昊天’所创造的，但究其根本，都是以‘道’为核心所诞生的崭新世界，都是李启一手一脚开天辟地，从头开始定制出来的世界。
也就是说……
区区宇宙大爆炸而已，李启自己都实践过许多次了。
他的内天地猛然扩张，分出一个小气泡。
这个气泡，便是一个崭新的‘宇宙’，当然，宇宙是所有的世间与空间，因此，也可以叫这个小气泡一个有限大小的混沌世界。
这个世界之中如果诞生了生命，想来他们肯定会称呼自己的世界为‘宇宙’吧。
但此刻没有生命就是了。
因为一次宇宙大爆炸，发生在了这个小小的世界之中。
啵儿的一声，泡泡破掉了。
但那些能量也已经耗散的差不多了，已经被抵消成了各种杂气，不再具备杀伤力。
与此同时，这些足以炸出一个世界的杂气，迅速灌入李启的内天地。
一般而言，将杂气注入体内，反而会引起修为的动荡，就好像一支军团，精锐士兵全部打光了，然后招了一堆流民进来。
就算依然保持着军团的番号，但战斗力绝对差距巨大，而且还容易炸营，也就是自爆。
所以，其实需要挑选，然后再训练，将杂气变成菁纯之气，这也就是俗称的‘调息’，可以通过吸收外界的气，然后调息，就可以补充自己消耗的修为了。
不过，对于李启而言就不是这样了。
他曾经吸收过佛门关于消除分别心的法门，虽然不会，但也略有思路，并且他还是巫觋，对各种杂气的容忍能力也非常强大。
而眼下，他的体内有着一整个世界爆炸之后的能量。
李启的内天地张开，一口吞掉了这些能量。
随即，李启的修为迅速复苏。
依靠吞噬对手的能量，李启也随之恢复了全盛状态。
但下一刻，就在李启吞噬对方攻击的时候，魔气已经缠绕到了李启的身上。
五蕴被遮蔽，李启的感官随之错乱。
第二箭也已经再度贯穿李启。
大家都是四品，眼光都不错，能够清晰的知道，李启其实比两头四品妖物单独都要强。
所以，一箭被李启挡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接下来，还有如同中子束流轰炸般的攻击覆盖了李启。
五蕴遮蔽感官，魔气盖住念头，李启的心思，意念，全部被遮蔽，整个人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许多，他顿时失去了时间感，就好像当初被五蕴魔血所控制了一样。
“他已经失神，先碎他肉身，巫觋没了肉身，对内天地的控制也会降低。”那妖魔立刻说道，电光火石之间就将信息传达给了另一位四品妖物。
说时迟，那时快，战斗开始到现在，实际上连一皮秒都没有过，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一万亿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发生的。
在下一个皮秒。
连续五箭，分别钉在李启的‘五体’之上。
力量爆发，李启的两手、两膝和头颅，各自炸开。
李启毫无反抗。
因为他已经被五蕴魔遮蔽了所有的感官，对外界所有事物都没有了应有的感知，自然对外界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反应。
五体被钉死，结成阵列，锁死李启体内的能量流动。
紧接着，魔气入脑，充斥李启的思考器官，五蕴之力彻底扭曲李启的感官，从此李启将会坠入不生不死的无间地狱，不能再对外界有任何的反应。
与此同时，那牛身妖魔收起弓箭，拿出一把大枪，猛的扎向李启的心口！
心为动力之源，破坏李启的心，心脉一断，五蕴再封，李启便再无任何机会。
他们不知道李启还有什么底牌，不过，既然决定要动手，那就一定要干脆利落。
高手过招，要么提前试探很久很久，要么就雷厉风行，一次搞定！
拖来拖去，反倒多生事端。
四品们都不是傻子，李启刚刚的行为已经展现出了他必然在这里得到了一个奇物，能够抵抗四品全力出手的奇物，并且这个四品的战力还非常的厉害。
这种东西，还能够抵抗感知，让在座的各位四品都没有察觉这里有宝物，足可见其珍贵，那么……李启想独吞，自然有人不乐意。
当然，不是每个四品都这么喜欢出手抢夺，实际上，宝物对很多四品来说都是：有最好，没有也行，或许会羡慕，但也没几个会那么疯狂的去抢夺别人。
比如现在观战的最起码有七八个四品，但下场的只有两个而已。
而下场这两个，本身就是喜欢做这种事情的，他们的道途支持他们做这种事，他们认可的道路，他们自己的三观，就觉得这样做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们就这么做了。
每个人的道途都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是君子，坏人也有坏人的道。
一套连招，两人瞬间将李启摁在地上，下一个刹那，又是无穷的术法笼罩李启。
这是魔道术法。
他们已经确认李启丧失了感官，五蕴魔道起作用了，不然李启不会这么反抗。
这很正常，四品的战斗，差之毫厘，那便会瞬间分出胜负，对方是个巫觋，本就不擅长争斗，大意之下被五蕴魔阴了一手也是理所当然。
输了一手，那就是满盘皆输，你是高手，我也是高手，我不会给伱任何机会的，正义二打一，瞬间将李启再度封印。
无数的魔念笼罩李启！
沙沉枯骨，血污游魂，叫呼怨痛，宛转其间，楚毒之声动地，口耳鼻舌身意恐怖颠倒幻想之障霎时间涌满了周围！
这场战斗，没有任何的余波，所有的伤害都满满的灌到了李启的身上，丁点都没有遗漏！
再过了一刹——
长枪搅绕，万道金蛇空内滚，无数能量化作电蛇一般游走的能量链条刺进李启的心脉！非常严密的控制了李启的所有能量通路，封杀了他的每一个可能的行动轨迹。
组成李启的每一缕气，都有一缕对应的气进行封印，这就是完全封锁，彻底堵死。
一人封锁，一人主攻，明明是两个没什么关系的四品，却配合默契，在一皮秒的时间内直接将李启制服！
李启的肉身直接炸开，内天地也被封锁。
一套连招，丝滑无比。
不过……
下一个皮秒。
李启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封锁之外。
而那个四品妖魔，则惊骇的发现——
现实改变了。
自己的五体被箭矢贯穿，而心口则被长枪刺入。
就好像……刚刚集火的不是李启，而是他一样。
不过……确实如此。
本来就是这样的，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扭曲了。
李启‘择定了未来’。
当然，单纯的择定未来，无法扭曲已经实现了的结果，更不可能扭曲同为四品的对手。
但是，用了替命之法就不一样了。
替命之法，转移因果线。
事情发生了变化，历史产生了改变，从现在开始，他们刚刚所攻击的，就是这位四品妖魔，从来就没有打过李启。
他们之前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是来自五蕴魔的力量。
遮蔽感官，扭曲意识，制造出‘真实的幻觉’，将意识和现实完全隔离，这本身就是五蕴魔最擅长的事情。
对方那个四品妖魔的五蕴魔之力，悄无声息的被李启挪用了，他们没能察觉到李启使用替命之法的征兆。
因果之线被扯断，然后再度连在了一起，一切对李启造成的影响都被四品妖魔所承担。
至于李启自己遭到的魔气和术法？
没用的，李启很熟悉这种感觉。
五蕴被遮蔽扭曲的感觉，还真挺怀念的。
时间感被扭曲？不好意思，这点，几百年前也刚刚解决。
李启曾亲自品味过五蕴魔血，这是大黑天的嘎巴拉手中魔血，虽然强度不高，但本质却不低，但依然被李启破解了。
换而言之……区区四品的五蕴魔气，根本就不足以遮盖李启的感知，李启现在对世界的感知，不是五蕴魔气可以遮挡的。
对修行者而言，或许可以不依赖五蕴，但意识和物质之间总是需要有个东西进行交互的，不是五蕴，也得自己构筑一套出来，比如道则读取器，亦或者佛门的‘心眼’‘心耳’之类的东西。
这些，一样可以被五蕴魔气所操纵，但操纵难度就会提升许多，就好像是破解win系统和破解自写系统一样。
而李启，根本就不是对方可以遮蔽的，是李启给了他一种‘可以遮蔽’的错觉。
这个错觉进而导致了下面的失误，最终像是多米诺效应一般连锁坍塌，最终造成了‘败’这一结局。
正如之前所说的。
四品的战斗，差之毫厘，那便会瞬间分出胜负。
对方没意识到李启启动替命之法的那一刹那，战斗其实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都是顺理成章而已。
四品妖魔被自己的队友捅穿，五体和心脉同时被封印，肉身碎裂。
而这个时候，李启的攻击已经如约而至。
剩下那个手持长枪的四品妖物，被李启突然降下的一只手摁在摁头。
维度坍缩，变成纸片人吧。
第七百四十三章 投胎
李启解决了这边的战斗。
所有的人都做鸟兽散，其他地方投来的目光也消散了。
那两个四品没有死，只是跑了。
都是四品了，哪有这么容易死，他们被李启封印了几秒钟之后，他们就解决了自己身上的问题，下一个刹那，两个人立刻祭出隐藏的遁法，直接消失不见。
李启没有追击。
要追击弄死他们两个，也不算难，但是以四品的底牌丰厚程度，李启最起码追杀个几十年才能弄死吧。
没必要，李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看看那边的二狗和小狗。
李启看向那边，这两个小妖怪还不知道刚刚李启帮他们拦住了多少人，若不是李启挡着，那一堆四品五品都会对他们出手的。
虽然实际上，拦住的都是因为李启的动静才招来的就是了。
但无所谓，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舍利弗。
李启已经可以确定，不管是不是舍利弗的转世，二狗肯定都和舍利弗有一定的关系。
先看看他之后的发展吧，如果真的与舍利弗有关系，那么一定会展现出来的。
转世之后那冥冥中的命运……那种因果上的联系，会指引这一切的。
虽然李启现在对因果的造诣已经很深了，但依然看不穿轮回本身，或许需要等到三品才有可能洞悉轮回吧。
毕竟，能够看穿轮回的天眼通，其实也是三品才能完全发挥能力的神通。
那么，姑且看看吧。
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两个四品，所有五品作鸟兽散，李启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实力，接下来已经没人会来招惹他了。
摆脱了所有对自己有所觊觎的人，李启就可以悄然注视着二狗和小狗的存在，看看他们要怎么办。
这么一看，就是一百三十年过去了。
一百三十年，李启坐在虚空之中，注视着二狗和小狗的一举一动。
因为这段时间比较有空，他特地飞到了沈水碧边上，一边观察沈水碧，一边观察下面两个小妖怪。
沈水碧倒还好，她注视着那一颗暗日归墟，依然在沉思着修行，冥思苦想着关于自己道途的事情。
她思考的是辰极所代表的运动本身，这是个艰深晦涩的内容，李启也帮不上忙，但好在这不需要她全神贯注闭死关，大概在三十年左右，她就可以正常生活了，待在李启旁边，一边思索，一边和李启一起关注二狗和小狗。
至于这两个小妖怪，这一百多年，可谓是突飞猛进。
李启观察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他们两个，原来只是差了一股风而已。
二狗没脸没皮，但这其实算一种优势，他很擅长在陌生的地方和人打交道，并且虽然李启把他贬的一无是处，但实际上，二狗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没错，就是耐心。
之前对佛像之上打出来的那个白印，就是二狗三百年来孜孜不倦的结果，而他自己却觉得‘没什么’。
二狗有堪称无敌的耐心，当他想做一件事的事情，他似乎永远都不会觉得困倦，一般的八品，做一件事几十年没什么结果，恐怕早就开始怀疑人生了，但二狗却像个傻子一样，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是无用功似的，他依然可以继续做事。
这是李启之前就说过的‘愚蠢’，他没有大智慧，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这种耐心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纯粹只会让他陷入毁灭而已。
在毫无意义的地方浪费太多时间，是最笨的做法。
但是……
如果有小狗在他身边，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睡莲花妖，口拙嘴笨，还有点怯怯的，但是在修行上，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智慧，起码不是一个九品该有的。
作为一个九品，她甚至可以指点身为八品的二狗，而且往往一针见血。
和二狗正好相反，她一点都不聪明，如果把她丢出去，她靠自己恐怕很难活下去，各种来自外界的恶意都能轻易将她吞噬。
她没有二狗那样的急智和聪明，没有能够在这个黑暗竞争的世界活下去的能力，妖物之间可是不那么和平的。
并且，她其实缺陷也不小，她太过于怯懦，而且缺少恒心和信心，明明她知道什么事情是对的，可是如果太难了，又或者太痛苦了，她就会止步不前，害怕不已，甚至换一条路走。
一点都不坚定，一点都不勇敢。
这可是真的怯懦，而不是外柔内刚，外柔内刚者，看起来好欺负，实际上走起自己的路来坚定无比，谁也无法动摇，但真正的怯懦，别人吓她一下，她就把自己原本做对的答案给改掉了。
这两个人，一个机智，有恒心，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像是个无头苍蝇，撞破南墙也不回头，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路在哪儿。
另一个明确知道路在什么地方，但是怯怯懦懦，优柔寡断，对什么事情都拿捏不定，瞻前顾后。
但他们相互扶持，在风雪中一起前进的时候，却产生了化学反应。
二狗庇护着小狗，让外界的危险不能侵扰到她。
小狗则凭借自己敏锐的修行直觉，帮二狗指出修行之中的问题。
之前他们没有这个机遇这么去做，因为一直龟缩在破庙里，现在被逼离开之后，这个二品世界顿时展现出了自己的玄奇。
对八品而言的奇珍异宝。
各种大能者搬家之后遗留下来的废弃洞府。
海市，山市，鬼市，各种妖物聚居之地，远远超过曾经的破庙，还有一座孤城。
他们获得了新的功法，新的奇遇，新的法宝。
当然，也遭遇了很多危机，数次险些身死，兄妹被迫分别，但……当二狗将自己的目标定为‘找到小狗’的时候，他那堪称可怖的毅力和恒心便成为了最大的助力。
旁人吃不了的苦，他吃。
旁人做不来的事，他做。
作为一个八品的时候就能在四品的佛像奇物上留下痕迹的人，他的坚定意志让很多妖怪都为之震惊。
真的……恐怖。
曾经有一次，一个七品妖魔抓走了小狗，二狗想办法救援，必须穿过这个妖魔的巢穴，但妖魔的巢穴，外面布了蛇虫大阵，若想要进入其中，必受万虫噬体之苦。
那是能够让七品精神崩溃的折磨，所以才能够作为这只七品妖魔的护山大阵。
但二狗爬了进去，一天两夜，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李启对此非常佩服，他八品的时候，绝对做不到。
这堪称开挂一样的恒心与毅力，就是二狗嬉皮笑脸贱兮兮的下面所隐藏的真实。
最后，二狗偷偷的潜入进去，找到了小狗，然后趁着对方离开洞府之际，悄悄跑了出去。
本来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对方离开洞府的时候，会封锁整个洞府。
但小狗却凭借自己的智慧，参透了洞府的运行，趁着对方离开的时候，将整个阵法的控制权都夺走了，不仅大摇大摆的离开，还打包了一堆东西走。
借着这一次奇遇，两人得到了大量的资源。
那之后，小狗和二狗又经历了许多，每次小狗都能指出二狗的修行错误，而不管她指出的路有多难走，二狗都能坚定的走下去。
如此数十年，许多冒险和积累之后，二狗也晋升到了七品。
而他的心态，却没有变化，或者可以说……二狗本身早就已经具备了长生者的意志，他很轻松的就能适应这种状态。
至于小狗，她也坚毅了许多。
经历了几十年的事情，她的许多想法都在二狗身上得到了验证，也给了她一些信心，虽然依旧怯懦，但已经有了一丁点坚持，最起码不会被别人一吓就放弃正确答案了。
毕竟，二狗在她的帮助下，进步真的非常快。
他们互相扶持着，艰难的在这个世道里前行，有小狗提供的指导，再加上二狗非同寻常的执行力，这让他们得以生存。
但在一百多年后，这一切画上了终点。
小狗死了。
没错，小狗死了……
不是他杀，也不是阴谋，因为自然寿命到了，她是老死的，寿终而尽。
小狗对修行有着独到的理解，但她自己天赋很差，并且优柔寡断，哪怕再智慧，没有果决的心态也无法在修行路上走得太远。
而晋升不到七品，区区睡莲花妖的寿命自然不会太长。
目睹着小狗的死亡，沈水碧看向李启，说道：“老死了诶，虽然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特殊，但也就那样吧，和舍利弗有关系吗？”
此刻，夫妻两个漂浮在虚空之中，在修行的闲暇时光看着小狗和二狗的情况，不过……小狗已经死了。
“不知道啊，我下去看看，马上就上来。”李启拍了拍脑袋，也觉得有些苦恼。
主要是，就这么死了，很尴尬啊……他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和兔子说，这两人必有蹊跷呢。
不过，既然真的死了，还是去看看吧。
李启和沈水碧又说了几句话，然后身形一闪，落到了二狗的身边。
二狗抱着小狗的尸体，他已经七品，证得长生，但小狗却没能做到。
此时，这个地方是二狗的洞府，位于一处山中，四周环境僻静，没什么生物，想来是二狗清理的差不多了。
护山阵法是蛇虫大阵，是当初打包带走的那个。
抱着小狗的二狗，沉浸在痛苦和迷茫之中。
小狗死了，他以后该做什么？
之前他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小狗说的，他只是做而已，现在小狗死了，他除了悲伤之外，还多了一丝迷茫。
从此之后，他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之上活下去？
他要怎么面对这个世界呢？
迷茫甚至压倒了悲伤，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但这个时候，背后却传来一股气息。
完全陌生的气息。
“是谁！？”二狗猛的回头，这些年的摸爬滚打还是让他警觉了许多。
然后，他看见了李启。
二狗马上就蔫了。
他还记得这个人，如今眼光广阔了许多的二狗，完全能够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对方抢走了佛像之后，居然还关注着自己？
而李启看着二狗和地上的小狗尸身。
如果说，二狗是生存的兽性，那小狗就是人性。
一个人，只有本能的兽性，那就和野兽没什么区别，浑浑噩噩，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但若是只有人性，那就失去了生存的最基本能力和动力了。
一个人，不能抛弃这两个。
所以，李启心里有了那么点想法。
于是，他蹲下来，对着二狗说道：“她死了，你现在很迷茫吧？”
“你……前辈，是什么意思？”二狗战战兢兢。
“我有一个猜想，可以让你重新见到小狗，伱觉得如何？”李启走过去，如此问道。
“前辈，到底有什么打算。”二狗咬牙切齿，心中的其他情绪，压过了对李启的恐惧。
诚然，他不知道李启有什么目的，不知道李启要做什么，也不明白这位大能者到底对自己有什么目的。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说他可以让自己再见到小狗。
仅仅这一句话，就足够二狗忽略掉那些有的没的。
“我说过了，我怀疑你们和舍利弗有关系，但现在我不好说，所以，我有一个猜想，我现在……送你去轮回，和小狗一起。”李启指了指二狗的身后。
二狗猛的回头。
然后，他惊恐的发现，小狗的真灵已经被束缚住了，被强行停在原地，不得超生轮回。
旁边还有两个阴差，恭敬的对李启行礼，似乎是在等李启放人。
“我会护持你的真灵，让你不被蒙蔽，能够窥破胎中之迷，保持记忆，再活一世，而且，小狗也会在你身边。”李启说道：“不过，这需要你放弃现在的所有修为去死。”
“你不需要回报我什么，当然，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强迫你就是了。”
“你怎么选？”
李启如此说道。
二狗面色挣扎。
但过了几秒钟，他深深鞠躬，说道：“我……愿意信前辈。”
于是，他果断的一掌拍向自己的头颅。
（今天是最后一天双倍月票，大家有的可以投一投啊）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世事无常
李启都没想到，二狗居然这么果决。
本来李启想的是，他让二狗坐着，自己绝口不提‘死’这一字，让对方悄无声息的神魂离体，投入轮回，这样就不会有‘死亡’这个过程，投胎也就变的容易接受的多。
毕竟，比起死后转生，在睡梦里，一觉醒来就已经出生了，更加能让人接受。
但二狗或许在小狗死后，真的失去了活着的动力，他也不管李启是不是蒙骗他的，干脆利落的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一掌拍出，身体崩碎，真灵飘散而出。
“麻烦二位了。”李启则拱手对那两个阴差如此说道，同时还拿出了一些祭礼。
阴差们连说不敢，但收祭礼的手还是很快的，紧接给李启回礼，然后拿着两个真灵，进入了鬼门之中。
李启留了点感知在两个真灵之中，随即回到了兔子身边。
这事儿对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一件小事而已。
看见李启回来了，之前一直关注着的沈水碧突然说道：“这两个人……感情还挺好的，不要折磨他们啊。”
“怎么会，我又没毛病。”李启笑笑，随后好奇的问道：“还有，以前你可不像是说这种话的，怎么突然变了？”
“怎么说呢……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有点像我们两个。”兔子如此说道。
李启一愣。
思索了一下，他回答道：“没吧，二狗和我不是完全不像吗？你也不像小狗一样呀，而且，他们是兄妹相称，可不沾男女之情。”
“分析一下的话，确实如此，但是吧，就是有一种感觉。”沈水碧没有过多解释，随口回答道。
这件事对她来说本来就不是很重要，她也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感觉吗？”李启轻轻点头，将之记在心里。
修行者的感觉，往往都预示着什么，巫觋们尤其相信这一点，比如李启就天天拿第六感当行动标准，有不祥的预感的时候，他一般都会选择停止。
当然，人道和理道之类的都觉得感觉不靠谱，这就是道途差异了。
沈水碧没有继续话题，既然小狗和二狗都死了，她也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本来看他们两个，也就是陪着李启打发一下闲暇时光而已。
不管怎么说，兔子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她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这不需要李启来担心，眼前的归墟就是她的机缘，她现在正在观察归墟，总结自己需要的规律。
哪怕没有李启，她一个人也能在路上走下去，只是这条路会变得……有些没意思而已。
李启这边，也开始继续了自己的观察。
二狗和小狗，这次投胎到了一户人家，成了真正的兄妹。
当然，依然是在妖万池界。
妖万池界非常大，其本质是不知道多少世界铰接而成的世界链条，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就好像珍珠项链一样，被那颗暗日归墟的引力牢牢锁在一起，变成数个环带，然后围绕着归墟进行公转。
每个世界，除了那种共通的‘负熵结构’之外，其他的差距非常大。
比如李启最开始降落的那个世界，那个自发光海洋占据了那个世界的九成，那是因为那片世界是长桥的领地，长桥身为一条真龙，比较喜欢海洋环境，于是在那里建造了自己的行宫，平时就住那儿，四周的自然环境也朝着长桥的喜欢而开始变化。
这种变化，就好像一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这个房子里的装饰，很快就会变成这个人喜欢的模样。
没别的，她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改的而已。
同理，妖万池界的世界链条上那些其他世界，自然也会如此，甚至有些天下的地形和自然环境完全相同的世界，端看那边的地头蛇喜欢什么而已。
李启将二狗与小狗从轮回之中再度投入妖万池界，成为了一对真正的兄妹，并且……这次出身非常不错。
他们出生在一位六品妖王的巢穴之中，是一颗双黄蛋，一卵双生。
这位六品妖王，乃是一位迦楼罗，也就是俗称的‘金翅鸟’。
金翅鸟和鲲鹏结合的产物，就是赫赫有名的金翅大鹏，以蛇龙蛟之属为食，是诸天之中也算是最顶级的异兽之一。
不过，虽然单纯的金翅鸟没有这般威能，但也不弱。
金翅鸟分为四种：化生、湿生、胎生、卵生。
化生迦楼罗最为强大，其次是湿生，再次是胎生，最后是卵生。
很显然，这位六品迦楼罗就是最次的卵生，但无论如何，身为纯血的金翅鸟本身就已经非常强大了，在这片崭新的世界，从卵中孵化出了两只小小的金翅鸟。
二狗一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力量。
金翅鸟一出生就是九品，不需要修炼就能一息三里，速度惊人。
他的记忆和自我都很清晰，没有任何的问题，那个大能者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护持住了自己的真灵，让自己没有经受胎中之迷。
不过，与此同时，李启也很惊讶。
让对方的真灵保持清醒，难度出奇的低，李启原本想的是，对方生下来的时候，胎中之迷困扰，然后慢慢解除，逐渐逐渐的觉醒宿慧，等到成年之时，才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
这也是正常的觉醒过程。
但二狗显然不太正常，他的真灵出乎预料的清醒，胎中之迷几乎不存在。
李启甚至都感觉自己没怎么出力，就算就这么让对方去投胎，他也能很轻松的窥破胎中之迷。
这是佛门修士的独有优势，对于佛门修士而言，轮回对他们来说就和吃饭一样，甚至有些都不用放弃修为，只要觉醒宿慧，修为也会随之一起回来。
当然，对于其他道统的修行者来说，这其实是很可怕的，毕竟……轮回打散了你的所有存在，然后和其他东西混合在一起，你只是保存了记忆而已。
轮回之后，你还是自己吗？
这种案例可不少，轮回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拥有着记忆的崭新生命，根本不承认自己的前世，喊着‘要为自己而活’。
很多大能者的转世都这么做过，他们转世之后虽然继承了前世的遗产，但坚决不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人，并且认为自己有自己的意志。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甚至有些道统的修行者，宁愿神魂俱灭，也不肯轮回。
佛门将轮回视若等闲，这其实是相当利害的，而且佛门并不认为自己因为轮回而造成的自我的混乱，他们基本上都前世视为自己的一部分，其原因就是他们对于‘我之为我’有独特的理解。
毫无疑问，能够如此快速的窥破胎中之迷，李启可以断定二狗一定和佛门有关系。
于是，李启继续隔空看着对方的经历。
二狗晃了晃头，在身体的本能下，仰头鸣叫了一声。
他根本控制不了这下的本能，这也是投胎之后的一个问题所在，身体和神魂本身就是一体两面的，意识可以操纵肉身，肉身同样可以影响意识。
这种本能就是无法控制的事情，起码在现在无法控制。
而随着这一声鸣叫，旁边虚弱的母亲，那只孵蛋孵了几十年的雌性金翅鸟，立刻吐出一个灰蓝色的物体，到鸣叫的二狗嘴里。
二狗定睛一看，顿时骇然！
那竟是一条灰底斑斓的大蛇！身上充斥着恶气毒气，哪怕是他前世活着的时候，若是沾染了这种毒气，恐怕都讨不了好。
但那速度实在太快了，这散发着恶气的毒蛇直接进入了他的喙中。
二狗猛地瞪大眼睛！
这……好美味！
这些毒气，好像都变成了鲜味，同时化作滚滚能量洪流，给他刚刚出生的身体注入了雄浑的力气。
原本迷迷糊糊的脑子，羸弱无力的身体，都突然充满了力量，他猛的一展翅，当场就飞了起来，身上也随之充斥着金光，一道道风刃在他的羽毛周围翻飞。
他看向下方，和他一起出生的，是小狗。
他很确信，那绝对是小狗。
二狗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环境，似乎不太友好。
耸立着和树木一样巨大的伞状菌，这些超大蘑菇遮住了灰蒙蒙的天空，粗大的伞盖上，还依附着其他菌类。
不过，与其说他们遮住了灰蒙蒙的天空，倒不如说他们就是灰蒙蒙的天空的原因，这些超大伞盖不断喷吐着
大气混浊而潮湿，来自地底的裂口无休无止地喷发污浊的气流，湿热的大气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毒气，孢子，以及各种腐烂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哪怕是金翅鸟的巢穴附近，也满是黄色的霉菌。伞菌的茎杆呈奶油色，茎的根部周围，丛生着各种霉菌，它们呈现出奇怪的橘红色、红色和紫色，让大地看起来像是一滩发霉的稀奶油一样。
大部分水面被绿色的浮渣覆盖着，浮渣偶尔被不断扩大的气泡顶破，这种气泡是水底腐烂的物质散发出来的毒气。
小河静静的，只有中央的水流稍微急那么一点儿，可以看见水本身。
在这种地方，只有毒虫，毒蛇，各种蛾子，以二狗前世的看法，这个地方绝对不适合生存，在这种地方筑巢的，只会有毒虫。
不过……金翅鸟恰恰是以毒虫毒蛇为食的，他发现自己并不觉得这些东西恶心，他看着这片环境，就好像看见猪饲料一样。
而那些凶恶的毒蛇毒虫，就是金翅鸟养的猪。
金翅鸟一般只生一个蛋，只抚养一个幼崽，但现在遇到了双黄蛋，母亲反而很是欣喜，捉来了双倍的食物。
反正，食物有的是。
那之后，两只刚刚出生的金翅鸟，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在身体本能的影响下，二狗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母亲，那种天然的亲近感是无法取代的，而小狗……
她没能窥破胎中之迷，她现在除了若有若无的亲近感之外，和前世并无关联。
但二狗依然记得一切。
他开始作为金翅鸟，努力修行，带着小狗一起修行。
二狗和曾经一样，在母亲的指导下，在自己的恒心与毅力之下，修为突飞猛进，虽然他自己找不到方向，不过这个时候，作为六品金翅鸟的母亲还是可以给他指导方向的。
母亲名叫明金沙娑，她非常喜欢二狗，给他起了一个拗口的佛门名字，意思是‘大光明’，不过暗地里，他还是喜欢叫自己二狗。
小狗似乎是天性，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怯懦，这就让母亲非常不悦了，所以对于女儿，她要冷淡的多。
二狗完全符合母亲的喜好，坚毅无比，不管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他总能迎面而上去挑战，永远不喊苦不喊累，母亲最欣赏的就是这点。
小狗却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甚至学飞都学了几个月，只因为她怕摔，实际上飞是金翅鸟的本能。
这让母亲气恼无比，转而专心培养二狗去了。
而二狗，则照顾着小狗，前世的干妹妹，今生的亲妹妹，他都一如既往。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洗脱了前世的那种无赖气，身上的刚毅坚定也愈发凸显出来。
原本的无赖流氓气，只是为了生存而已，就好像一块美玉上面沾了一堆泥土，这些泥土看起来脏脏的，但实际上却保护了玉不被摔碎。
如今，金翅鸟的出身洗掉了这一层泥巴，他内里那坚定的道心便随之凸显出来。
有了一个六品妖王的母亲，这让二狗很快成为了方圆十万里鼎鼎有名的金翅鸟小少爷。
谁都知道了六品金翅鸟明金沙娑的两个子嗣。
一个勇猛顽强，一个怯懦软弱。
在这个地方，所有人都敬畏二狗，鄙夷小狗。
因为，在这片毒瘴大地，弱肉强食，小狗这样是活不下去的。
这种对比，让小狗愈发怯怯的，但二狗一直保护着小狗，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小少爷非常宠爱妹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
他意气风发，逐渐适应了小少爷的身份。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怪癖，但也无所谓，少爷喜欢，那就最好。
一直到……明金沙娑的死敌，一头六品毒龙，携带着万年被压制的怨恨，通过一次谋划已久的突袭，将她杀死。
第七百四十五章 朦朦胧胧舍利弗
从头到尾，李启都看的很清楚，关于二狗的母亲之死，他也能提前预料到。
不过，李启没有管。
他正在努力分辨舍利弗在二狗身上的痕迹。
但是……没有找到。
这一次失败，让二狗几乎癫狂。
因为，母亲死前，用尽所有力量将他送走了。
没错，将他——
小狗在母亲眼里没有送走的价值，与其浪费力量保护她，导致对方可能追踪到，不如将最有希望的儿子送到一个彻底找不到的地方。
小狗和母亲都留在了原地，而二狗则被送到了世界链条的另一个环节上，另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五品妖魔的领地。
被送走之后，二狗愣在原地，许久都不曾动弹。
眨眼之间，他又失去了一切。
李启看着他，想看看这种情况下，他能展现出怎样的力量，能够表现出和舍利弗相近的关系吗？
毕竟，二狗的坚毅程度，李启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这次二狗做出的决定，让李启直皱眉头。
他这一次，干脆的入魔了。
只要你是真的入魔了，那么确实可以快速的提升修为，毕竟……在前期，魔道对道心的要求是最低的，魔道很容易就能轻松的统御大量的气，极致的唯我论带来的是快速方便的晋升途径。
二狗，依然还是这个问题。
他没有修行的智慧，找不到自己的路，在母亲和小狗都死了之后，他的面前，就只剩下了悬崖。
跳入悬崖，便是入魔。
于是，入魔的瞬间，李启便将目光挪开了。
没意义，浪费了百多年的观察，真是的……他肯定不是舍利弗。
舍利弗这种存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入魔，这是李启对和自己一个档次的天才所抱有的自信，这可是佛祖座下的佛子。
佛祖的亲传弟子，你说他会入魔？李启感觉说这话的人才是真的入魔了。
他无条件相信佛祖好吧，就和他无条件相信巫神一样，这就是信任。
于是，李启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认错人了，舍利弗怎么会入魔？”李启苦笑一声，随即对沈水碧说道：“那这边这个排除了，我去找长桥，你是和我一起去，还是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反正我也看得见，这点距离，和在身边也没什么区别。”沈水碧如此说道。
李启点点头，然后不再观看二狗，转而朝着长桥的方向飞去。
几个刹那后，他出现在了长桥的发光之海中。
四周依然是那几乎被压成固体的水，压力大到骇人，温度也极高，各种海怪和水生文明都在这片海底生活着。
长桥穿着青色的丝绸睡裙，除此之外什么衣物都没有，仰面泡在灵液之上，手里拿着一大堆资料正在处理。
嗯……哪怕是狂热追星女，该工作的时候还是要工作啊，毕竟要处理这么多情报，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李启现在已经知道了长桥的工作，实际上，她经营着一家横跨诸天的超级情报机构，作为四品的真龙，她当然有着足够的能力来维持这家情报机构，并且以此来为自己的道统和修为积累底蕴。
她的道，似乎和情报脱不开关系，因此她也正在这方面努力着。
不过，看起来她也是乐此不疲，毕竟……能做到自己的道，那肯定是发自内心认可和喜欢的事物，就好像她对李启表现出来的狂热一样，她的的确确喜欢这样做，这么做对她来说并不是折磨，她没有强迫自己追逐道。
实际上，她在这个过程中很开心，这也是几乎所有逐道者的共性。
若你觉得探索世界和自身的真谛都不快乐，那世间上还有快乐的东西吗？
且不谈这些，李启降临到了长桥旁边，看见长桥衣衫不整的模样，微微皱眉，但也不避，而是直入正题，说道：“长桥，那人不是舍利弗，还有其他的对象吗？”
“不是舍利弗，公子确认过了？”长桥一个翻身坐起来，手轻轻一挥，身上的丝绸便已裹紧，遮住了身躯。
她也就从灵液中起身，看向：“公子怎么确认的？”
“二狗，就是你说可能的那个，他入魔了。”李启说道。
这话一说，长桥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那确实。
如果入魔了，那肯定不是舍利弗。
长桥和李启在这一点上都不需要沟通，很自然的就能达成这一点的共识。
舍利弗，绝对不可能入魔。
他们可以质疑舍利弗，但肯定质疑不了那位伟大的世尊如来，遍照一切光明的佛祖。
“既然如此，嗯……那给你看看这个吧，这个是第二顺位的，但是有点问题，这家伙，虽然有智慧，但笨的出奇啊，舍利弗可是以智慧闻名的。”长桥似乎是有些苦恼：“这个不行的话，我就再去找找其他可能的对象。”
“好，麻烦你了。”李启说着，拿到了第二人的资料。
长桥的组织，已经帮李启筛掉了不知道多少万个‘可能’的人选，送到李启手里的都是最可能的对象。
比如二狗，如果不是入魔了，那以他的道心坚韧程度，李启甚至都怀疑他是舍利弗了，不然也不可能看一百多年。
第二个资料，李启看了一遍，熟记于心，接着对长桥说道：“那么，就劳烦长桥姑娘多费心了。”
“好好好，只要公子满意就行！”长桥一如既往的热情，她灵液中升起，落到李启面前，眼瞳不断转变，从正常的人族眼睛，转变成青金色的龙瞳，接着又变回来，接连几次。
这应该是她的某个习惯，不过李启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挺好看的。
李启没有多耽搁，转身离开，重新来到了天外，沈水碧旁边。
沈水碧歪了歪头：“好快，这才几分钟，你怕我误会？”
“你会误会吗？”李启反问道。
“为什么不会呢？”沈水碧再度反问。
随后，夫妇两个没有继续对话，各自露出笑容，然后扭头做自己的事情了，毕竟兔子陪李启看二狗，只是消遣而已，她的正事是观测归墟来着。
至于刚刚的小玩笑——
沈水碧不会怀疑。
而李启也不会让她怀疑。
二者都心知肚明，说说而已。
李启那边也开始推算自己这一次要观测的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观测个一两千年，那也无所谓。
甚至可以说，一两千年可以找到舍利弗，那可就太好了。
不过，真要是一两千年，李启估计就得被召回到人巫战场了，毕竟他的假期再怎么说也是有限的，哪怕是靠功劳换的，几千年也差不多了，再多就有人有怨言了。
哪怕人巫战争持续的时间很长，李启也不可能一直休假下去，总是要上班的嘛，一个四品战力的常年缺席，带来的影响说大不大，但要说小，那也不算小了，起码是几百个战区，万亿的世界都会遭到影响。
还是尽快吧，休假也得有个限度才是。
李启拿着资料，身体倏忽一下，再度来到了这次所说的这个人的位置。
这次的位置，是另一条世界环带，在这里距离归墟要更近，所以感受到的引力也更大。
所以，这个地方的大地元磁尽管很强，但还是敌不过归墟的引力，所以很多石头和生物都是浮在半空的。
这里的很多浮空山，以及浮空城，几乎所有生命都具备飞行能力。
地面坑坑洼洼的，说是地面，倒不如说是深坑，可见都是大地被归墟撕裂之后，剩余的碎片飘了起来，而越往下大地元磁越强，所以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这个地方的地头蛇是五品，所以李启不用和之前一样打招呼。
五品，都没办法感觉到李启的存在。
而这一次，李启要找到的对象，则是一个不入品的存在，而且甚至没能化形，还是原型。
是的，不入品……
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舍利弗这么废物的吗？
如果是小天师这种人投胎的话，哪怕没有记忆，不能窥破胎中之迷，李启相信对方也能轻易的在这些时间里回到五品。
水平就在那里，不会差的太远的，甚至仅仅依靠真灵残存的本能，都能比大部分修行者强的多。
舍利弗这是怎么回事？
李启脑子里怀揣着这些疑惑，来到了第二个可能者的面前。
第二个可能是舍利弗的对象，是一只云鲸。
云鲸，是在这个层面的特殊物种，云鲸这个名字是天下之人起的，因为这种生物长得很大，而且体型和鲸鱼差不多。
这也算是一种趋同进化吧，毕竟都是需要克服流体阻力的生命，长成流线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借助归墟的引力，自由自在的漂浮在天空之中，飞行着的巨兽。
他们的身体很轻盈，李启觉得应该是某种气凝胶，但强度不低，毕竟是玄学造物，内里充斥着他们的修为和气。
这种巨兽划过天际的时候，会发出悦耳的鸣叫，所以成为了当地的景观之一。
不过，虽然是巨兽，但品级依然不高，大部分都是不入品的程度，就是普通的野兽而已，甚至都没什么战斗力，他们那大部分气凝胶做的身体完全支撑不起高强度的战斗，随便来个九品就能打死。
而现在的目标，就是一只云鲸，情报里说，有可能是舍利弗的转世。
李启就来到了这只云鲸的身上。
云鲸恍然未觉。
云鲸是一种特别神奇的生物，他们体积庞大，而且轻如鸿毛，没日没夜乘着气流，循着季风环带周游世界。
它的组织结构类似于海洋中的水母，只是在强度上远超后者，这足以保护它长长的流线型身躯。
整个身体弹力十足，可以允许数十倍的大小变化，密度很低，正常情况下，云鲸飞行的时候，整个身体内都是轻质气体，这能很有效的降低比重，原理就和热气球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的身体类似于其他生物的‘肺’。
肺能够很轻松的充入大量气体而体积膨胀，并且受伤了也不会漏气，云鲸的身体也是如此。
他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靠这样的状态随波逐流。
如此庞大的身体，所需要的食物也不一样，他们不吃任何通常意义上的食物，但总是张开大口，空气从他们的口中吹入，然后从气孔冒出来。
这一行为会发出悦耳的鲸鸣，就好像来自远古的呼唤一般，李启听了，非常好听，确实有一种管乐器奏鸣的感觉，但这就是云鲸正在吞食大气的动静。
和平，安宁，美丽，不伤害任何事物，这就是云鲸，一种庞大而安稳的生物。
或者按照某个说法，这是一个‘佛系’的生命。
李启这么想着，踩在云鲸的背上，走到了云鲸的头颅处。
这是一头已经妖化的云鲸，已经有了自己的神智，但是吧……毫无任何的进取心，和其他所有的普通云鲸一样，他每日做的也就是张着大嘴，等到风灌进去，给他带来营养。
高空之上，风呼啸而来。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云鲸身上的气孔发出欢快的声音，音乐就像是泉水一样从喷泉口涌出，撒在蔚蓝的天空中，洁白的云层上。
李启可以读到这头疑似舍利弗转世的云鲸的表层思维。
很显然，他没有觉醒宿慧。
不过，根据浅层思维中的显示，他已经察觉到了李启，而且……让李启惊讶的是，自己在云鲸的表层思维之中，看见了自己的表层思维！
这让李启瞳孔一缩。
这说明，自己在看云鲸的时候，云鲸也在看着自己！
这头不入品的云鲸，居然能够窥探李启的内心，并且倒影出了李启对云鲸的窥探。
很显然，现在双方都可以读到对方的心思。
这让李启立马打起了精神。
能做到这点，恐怕真的是舍利弗吧！
李启马上坐到他的头上，然后说道：“云鲸，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云鲸不会说话，但是它的心灵在李启的心灵之中留下了声音。
李启马上意识到——
好纯净的心思，李启没有在对方身上读到半点的杂念！
这个好像也很像舍利弗啊……
第七百四十六章 大圆镜智
云鲸漂浮在天空之上，随着风的方向飘摇着。
苍白的光绕着她的躯体，他的歌声引出的动荡在她的身周环绕，宛若萤火涌动，又像是银河落入其中。
歌声悠扬的回荡在天空之上，回旋的音符，散漫的吟咏着，干净而又苍凉。
李启听着这歌声，心情似乎也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既然没有名字，那我就叫你云鲸了，云鲸，你很不一般啊。”李启平静下来之后，如此说道。
“这世间的所有生物都独一无二，都不一般，你也一样。”云鲸如此说道。
这声音是直接在李启的心头响起的，而云鲸的肉身依然在不断歌唱。
“你为什么能够直接看见我的内心活动？这好像和我的法门不一样，我是直接扫描你的思考器官，而你……只是个不入品而已，你应该不能够扫描我的内心才是。”李启好奇的问道。
在他面前，云鲸不可能撒谎，只要云鲸脑子里冒出关于扫描的办法，李启就可以立刻得知关键所在。
对于一个不入品而言，哪怕对方和自己一样可以读心，李启也依然能够在对话之中占据绝对优势。
但谁知道，云鲸却回答道：“法门？什么是法门？”
李启可以清晰的读到，对方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法门。
仔细想想也很合理，这头云鲸，没有任何的修为，他根本就没有修行过！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读心？
李启疑惑不已。
但他觉得，还是可以继续交流。
于是，李启不再言语，而是依靠纯粹的精神开始和眼前的云鲸说话。
李启说道：“你好像，很痛，有东西在啃你，我去帮你驱赶一下。”
他感觉到了云鲸的痛苦，在他的身下许多地方，都有伤口，这种痛苦对付凡物来说估计很难忍受吧。
扫了一眼，是许许多多的小兽飞禽，趴在云鲸的肚子上，还有一堆和藤壶一样牢牢啃在云鲸身上的寄生生物，这些都让云鲸痛苦不堪。
那就帮他清扫一下吧。
但云鲸却立刻回绝，他如此说道：“不用，请别伤害他们，这对我来说没什么。”
他回答的时候，李启也从他的浅层思维里看见了云鲸此刻所想的画面。
曾经，飞鸟群各自捕食，为了生存，他们都快速的张开嘴不断的吞食着其他生物，互相伤害，互相躲避。
眼前的云鲸感受着弱者的无助与弱肉强食的无奈。
于是他便做了这个决定，作为云鲸，他以自身来供养这些追逐的生物，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真的是，好标准啊。”看见云鲸所想的一切，李启忍不住发出感叹。
真的是太过于范例了，这般故事，这般心路历程，简直就是模板式的‘慈悲’。
最关键的是，这不是演的，对方只是一个不入品而已，根本不可能在李启面前演戏。
他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的。
于是，李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李启说着，身体消失在原地。
他确实不准备打扰对方，先看看这头云鲸，最后将会走向什么地方吧。
云鲸感觉到李启离开，心中虽然有些茫然，但倒也没耽误事情。
他确实茫然，李启的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消失，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怎么说……
如果在外人看来的话，大概就好像是祝凤丹的作风，突然出现，说几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又突然消失。
真的很像啊，一样的诡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只觉得对方好像随心所欲，有点让人火大。
怎么说呢……
不知不觉间，李启的行事作风都已经开始朝着自己的老师靠拢了，可是祝凤丹分明没有怎么教他。
只能说，确实是师徒呀。
但云鲸没有纠结太多，他只当这是一次插曲而已，他依然在做自己的事情。
他继续以己身供养着诸多鸟兽，他大声歌唱，将大气之中的灵气汲取到自己的身上，然后用来修复自己被不断啃食的肉身。
这种献身，甚至持续到了数年之后。
数年之后，天上降了灾祸，有一些空岛上闹了饥荒。
饥荒出现，大量的生命都陷入了饥饿之中，众生无以为食，互相杀害，彼此啖食维生。
云鲸仅仅依靠身体上的寄生，已经无法救下众生了。
于是，却见他直直坠落，身体四分五裂，分给众多饥饿之物。
不过，每天都有鸟兽饥肠辘辘而来，在鲸鱼王的身上任意的割下他们所需要的鱼肉来维持生命，云鲸庞大的身躯被切割啄食的遍体鳞伤。
几个月过去了，云鲸忍着痛，身体已经四分五裂，但居然还活着。
观看的李启讶异。
他只是一个不入品而已，裂开的时候就应该死了，如今被粉碎成这么多份，竟然还活着，并且还在不断再生，供每日前来进食的鸟兽食用。
于是，李启再度出现，来到了鲸头上，问道：“你用自己的身体养活众生，每天还要忍受他们啄食割切，这样的痛苦无法形容，但你却依然坚持不死，为什么？你已经将自己所有的肉都献出去了，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却听见云鲸回答道：“我不能这么做啊！如果我死了，这鱼身很快就会腐烂掉，众生将再度陷入饥饿的困境，又会开始互相杀害啖食以生活。我实在不忍心见到这种惨状再度发生，所以，我一定要坚持活下来。”
李启叹服。
但他马上又说道：“那你为什么不修行呢？你修复身体所做的努力，完全足够你入品了，你到了九品之后，以这幅肉身的天资，你能供养更多的人。”
但是，云鲸却回答道：“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是出于不忍心才供养他们的，这是我想这么做，而不是为了供养他们而供养他们，何必如此呢？”
这个回答，给李启整愣了。
但他还是马上理解了云鲸的意思。
云鲸的一切都很单纯。
他不忍心，于是以身供养终身。
这和修行没有任何关系，他不会为了供养而去修行，也不是为了供养而供养。
为了更好的供养而去修行，那供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是，供养什么都不为，就是慈悲在心，仅此而已。
所以，他不会为了‘更好的供养’而去修行，因为供养根本就不存在‘更好’的这么一说。
阿弥陀佛锻造阿弥陀净土，广纳万亿世界的生灵，并不比一个小沙弥将自己的馒头捐出去更高尚。
二者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慈悲’。
同理，不入品的云鲸以肉身供养众生，也并不比九品的云鲸更卑微，既然如此，那修行的原因是什么呢？
为何要修行呢？
根据这个问题，李启和云鲸的内心，开始互相映照。
李启阅读着云鲸的内心，云鲸也看着李启的内心，两者就像是互相对立着的两面镜子，开始不断的反射同样的事物。
理论上来说，站在两面面对面放着的镜子之间会出现无限个像，因为相对镜像可以反复反射，但实际上不会是无限，最终有多少映射，主要取决于镜子对光线的散射及吸收效果，换句话说，叫‘分辨率极限’。
就看那一面镜子更光滑，反射率更高，那么就能重复更多次。
而李启感受着这种不断的映射，最终，李启停了下来。
云鲸的内心太过于纯净。
李启虽然也能映照内心，但他却不如对方，所以这种无限的映射只会停在李启这边，这是李启不如对方的表现。
这让李启惊叹。
与此同时，关于云鲸的答案，自然而然也就浮现了出来。
大光明镜！
这是大光明镜！
佛门的大光明镜，也被称为“大圆镜智”。
这是一个比喻，比如僧人就像一个圆满光滑的镜子一样，可以照内照外，照天照地，通彻无碍，法界一切众生，无处不至，无时不照。
不忘不愚，一切境相。
性相清净，离诸杂染。
纯净圆德，现种依持。
能现能生身土智影，无间无断，穷未来际，如大圆镜，现众色相。
说人话就是，他的内心太纯净，太无暇，以至于没有任何尘埃，所以可以映照别人。
有偈语言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当你的内心完全没有尘埃的时候，纯净的精神便可以映照出别人的精神。
其实普通人也可以做到，所谓的‘共感同情’便是如此。
你看见别人撞到了脚指头，你也会痛，这就是一种‘共感’。
你看见别人的悲伤，你似乎也能感受到某种悲伤浸染了你，这也是共感。
但普通人的心如明镜台，被尘埃所覆盖，以至于失去了和其他人共感的能力，只有极其强烈的情绪才能够引起这种共感。
但是眼前的云鲸不一样。
他真正做到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是真正的大光明镜，大圆镜智，通过自己的内心，映照出了李启的内心，于是得到了李启的共感，进而体会到了李启的思考与心情。
就好像是一个目光敏锐的观察者，一个具有深沉智慧的深思者，只需要观察一个人的动作，就能窥破别人灵魂深处的隐秘。
那些高僧所能看破人心，靠的应该就是这般力量。
这是一个普通云鲸能做到的吗？
怪不得会被长桥的人搜集到，这……简直就是佛子应有的素质啊！
李启心情大好，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找对人了。
这般素质，除了佛子转世，还能有谁？
要知道，大光明镜，可是佛门‘慈悲’的一大来源啊。
李启也曾研修佛法，知道这代表什么。
佛祖割肉饲鹰，为何？
因为，他就是大光明镜，能够理解鹰那饥肠辘辘的痛苦。
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所以他对众生都抱有真正的慈悲，就好像对自己一样。
一旦具备了这种能力，羊就能够理解狼的饥肠辘辘，所以不会怨恨狼之前吃掉了自己的家人。
狼明白了羊血肉撕裂的痛苦，所以不会再去捕食羊群。
人和人，不再互相把其他人当做敌人，因为完全的感同身受，使得他们可以互相理解了。
人和人不再敌对。
人们互相帮助，互相友好，伤者得到良好的救治，死者得到妥善安葬，之前的仇敌握手言和，曾经的敌人互相帮忙。
人们不再孤独，每个人的内心都被展露了出来，能够放下一切仇恨，因为他们理解了“敌人的苦衷”，理解了先前和自己厮杀的人的“想法”。
当你真的“理解”他人，而不是站在自我的角度“曲解”他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一切都是情有可原，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你不会埋怨他们，因为大家都能互相“理解”。
所以，这种供养，和修为完全无关，仅仅是心中的选择而已。
佛性。
李启在这里面看见了完全的佛性，这必然是佛子才具备的特质。
那么，还差最后一点，就能够证明对方是舍利弗了。
那就，修行与智慧。
仅仅有慈悲和大光明镜，那只能说具备佛性，有成为佛子的资质，但佛子那么多，也不一定是舍利弗就是了。
所以，在彻底领会了对方的‘佛性’之后，李启对云鲸说道：“我有办法，能让你救更多的生命，也能让你从另一个层面普度众生，你想要吗？”
“另一个角度普度众生？”云鲸茫然，他不知道李启在说什么。
但下一刻，大光明镜映照李启的内心，让他知道了李启说的是什么。
李启想说的是，肉体的供养只是一时的，他的肉总是会被吃完，他总会死。
但是，若是教育，普及佛法，让众生皆能领会佛法，那么，众生皆布施，皆供养，岂非人人都不必再布施供养？这样所有人都能得到好的结局了。
云鲸顿时欣喜起来，于是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办法，请教教我！”
李启点头，随即开始坐下，诵念佛经，以此传法。
若云鲸真的是舍利弗，那对方开始修行之后，定然会展现出不凡。
第七百四十七章 蒙尘
李启给舍利弗传法。
随着李启的讲法，四周的景象也开始展现，水如恶露，饥荒落凡间，先前无数死人污秽臭处不清洁者，都开始显现，无数情绪郁结，有贪嗔，懈怠，调戏，无耻，疑嗔，悭嫉，仇恨，不舍，谀谄，无羞，无耻，妒嫉，放逸。
仔细一看，旁边有两妖几乎饿死，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进食，听说这里有吃不完的鱼肉，于是一步一蹶的朝着这里赶来，遍身泥土。
在更远处，满地皆婴孩，此处原本是学堂，如今被盗匪所掠，婴孩衬马蹄，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
再见更远处，一沟一池，杀戮已结，却见地面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肉尸骸入水塘，化为五色，塘为之平。
饥荒之下，有大妖掠夺奴隶，无数小妖散发露肉，足深入泥中没胫，有人牵着着许多诸妇女，许多妖物长索系颈，连在一起，累累如贯珠，被牵引着前往大妖居所。
先前万妖作诸恶行，堕恶趣，邪见意着纷气，如黑风灌世。
这些，都是天灾饥荒所带来的的一切。
所以云鲸才会以身供养众生，但力总有未及之处，所以才出现了此刻的状态。
而随着李启的传法开始，李启的身后，有光芒生长而出。
有清风吹着诸浮岛，浣濯洗极令净。
却见天空坠下净雨，落地之时，万物滋生。
伤病者痊愈，残障者再生，荒芜的大地再度出现生机，树木开始结果，农田再度发芽，并且迅速成熟，长满了饱满的庄稼。
饥荒，霎时间解决了。
“但见照见五蕴皆空，世间所有愚痴凡夫，贪诸欲乐，劳苦己身，求无义利。”
“诸佛如来，于此不然，唯乐利他，非求自乐，善了心法，见法寂静，住安乐句，无欲无苦，得四禅定。”李启对云鲸如此说道。
“若你如此，便能创造更大的良善，以你之慈悲，庇护更多人，而不必献祭自身，如何？可愿学法？”
李启言语之间，却见……饥荒虽然有所减缓，但并没有结束。
这般异象出现，按理说所有人都够吃了，可是，大妖们，以及盗匪们，却开始抢夺这降临的天恩。
他们掠夺弱者，不会因为弱者有吃的就不掠夺了，也不会因为弱者没吃的就选择停下。
这一切，都被云鲸看在眼里。
在云鲸原本的想法里，众生皆有肉吃，便无争端，只要大家都吃他，那就和之前拯救鸟兽一样。
但现在不一样，鸟兽吃饱了便不会互相伤害，这些妖物却不一样。
他们具备思想，具备高级智慧，所以，他们不是为了生存而掠夺，而是为了自己践行的道而掠夺。
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但当他们行动的时候，或许是被世道裹挟，或许是喜欢，但无论如何，他们就是以这个‘道’为准则，去进行掠夺。
众生染欲，愚冥所覆，于是便有了‘人祸’。
云鲸看着李启所制造的一切。
然后，依靠大光明镜，他突然明白了李启所说的‘传法’是什么。
传播佛法，便能杜绝这种事情。
可是，当传法的这个念头出现之际……
李启突然感觉到，云鲸不再能感受到自己的意志了。
大光明镜，消失了。
李启突然意识到……
执念，这是执念。
原本的云鲸，没有任何的执念，只是自然而然的漂浮在天空之中，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但李启给他展现了佛法的力量，以及众生的欲望。
于是，他起了‘传法’的执念。
执念一起，清静不再。
云鲸的心思惹上了尘埃，明镜不光，于是心境就破掉了。
但这个时候，云鲸却挣扎着，发出了声音，他说道：“还请……传我佛法，我想，修行。”
李启看着面前的云鲸。
他的身躯早已四分五裂，原本他并不觉得痛苦，但此刻，他抓心挠肝，有一种迫切的，想要修行，然后拯救众生的冲动。
李启看着眼前的云鲸，突然有种自我怀疑的感觉。
传法给他，真的是好事吗？他真的是舍利弗吗？
但如今做都做了，也不好反悔。
云鲸执念已起，大光明镜蒙尘，也只有修行可以救了。
李启不再言语，继续讲法。
梵音震响，天怀秀拔，领鉴明邃，机辩清胜，内外兼综。
佛言起异象，放种种光，其明杂色，青黄赤白，颇梨玛瑙光，遍照此三千。
李启身周更是不断开出金莲，其花微妙各具千叶，纯真金色，琉璃为茎，金刚为须，玫瑰为台，形大团圆，犹如车轮。
各色异象微妙端严，最上无比，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庄严其身。
有震雷音者，或澍雨者，或放电光，或复兴风，或出烟焰身如火聚，或复示现七宝诸山，池泉河水山林树木种种神异。
李启讲法，深入浅出，四品亲自演说，其中微妙精深不可言喻，是一桩难得的大机缘。
甚至旁边的石头，清风，在李启讲法第三天，都已苏醒灵智，对李启叩拜，口称弟子，执弟子礼。
但是，云鲸的眼神却依旧茫然。
旁边听讲的石头都已经被李启的讲法化妖，但云鲸却依然没有感觉，他好像是听不懂一样。
李启无奈，只得继续讲法。
终于，在第七天，云鲸才终于学会了一点点，连忙感谢李启，说道：“我……我好像听明白了！”
李启于是停下讲法：“既已入门，其他的，便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李启再度消失，留下云鲸在下方。
云鲸于是拜别李启，然后对着周围的石头，莲花，清风打招呼。
石头，莲花，清风也都纷纷和云鲸交流，四妖作为李启讲法的前列，一见如故，约定团结一心，互相帮助，一起修行。
于是，清风自告奋勇，去将云鲸其他的身体扛回来，莲花表示自己可以将他的身体缝起来，石头留在这里和云鲸一起等待他们。
于是，云鲸对他们感激无比。
其他三个却说，自己的机缘来自云鲸，互相也能以师兄弟相称，这都是应该的。
四妖感情建立，而在云鲸心里，似乎也觉得这三人要和自己亲近一些。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云鲸的眼里，从没有‘亲近’一说。
他那个时候，对万物众生都一视同仁，没有亲疏之别。
但现在，他却觉得，石头，清风，莲花，比其他的众生，要更加亲近一些，其他众生他都不认识，这三个师兄弟却愿意和他一起。
好像，他们确实比其他众生更值得友善。
或者换个说法……
众生平等，但是这三个师兄弟，在云鲸的心里更加平等。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云鲸染尘的明镜，似乎更加灰暗了。
原本的佛性，也在逐渐消失。
为众生故，种种分别。
分别诸入有无量相悉，是诸苦，知诸界者名之为分。亦名为性亦名为苦。
当有了区分，便有了分别心，有了分别心，众生便不再平等。
云鲸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从原本高高在上的佛性，逐渐变的有了人性。
是好是坏？
李启不知道，他只是默默的看着一切。
他只能猜测……如果是舍利弗的话，那这一切肯定没问题吧？
但出乎李启预料的是……
四个聆听佛法的妖怪，云鲸，石头，清风，莲花，他们将云鲸的身体拼好，然后便开始遨游四周，进行修行。
四妖立志要传播佛法，不过很快遭遇了挫折。
他们遇到的第一支盗匪，不愿意遵循佛法，还要杀了他们。
他们千说百说，怎么都说不听。
于是，在面对刀斧加身的时候，他们只能反抗，却不慎杀了盗匪。
其他盗匪见状，纷纷骇然，然后下跪，表示自己愿意遵从佛法。
四妖恍然大悟，他们互相商量，这样的办法，是不是算是让人听信佛法了？
云鲸和莲花觉得不妥，石头和清风却觉得可行。
之前说了半天都不信，可现在就全都愿意了，说明这样的办法是有用的。
那之后，四妖各自用自己的办法开始传播佛法，他们虽然有分歧，但感情依然很好，都互相信赖。
接下来，传播佛法的过程中，经过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每个故事都是四妖和其他妖怪斗智斗勇的过程，想让别人相信佛法，建立一个美好的，没有分别的世界。
但是，十年之后，他们都遇到了不同的挫折。
想要以杀来传播的石头和清风，遇到了杀不过的对手。
至于莲花和云鲸，他们口笨嘴拙，演说佛法更是无人听取，只能依靠布施供奉来感化信徒。
于是，四妖再度聚首，商谈办法。
商谈的结果是，他们觉得，可能是自己的修行不够，修为太低，如果修为高了，这一切就都能解决了。
于是他们不再传法，而是开始修行。
这一修行，就又是二十年过去。
四妖都是天资非凡的，迅速抵达了八品，在这片地方算得上是高手了。
于是他们再度出门传法。
然而这次，他们遭遇到了更加艰难的遭遇。
他们发现，之前针对的‘坏人’，其实也不一定都是坏人。
两个善良的势力可能彼此战争，两个善良的人彼此也可能成为不共戴天的死敌。
甚至于，就连他们四个内部，也曾经出现过一样的矛盾。
他们的目的一致，互相也知道对方是多么好的人，可在实行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遇到矛盾，石头和莲花就常常因此争吵。
不过，比较幸运的是，云鲸总是可以调停他们。
但久而久之，云鲸也开始疑惑了。
选择沿着佛法的指引前行，意味着必须在诸多复杂的道德难题与痛苦的两难境地之间艰难跋涉。
这些疑惑，不断困扰着他，不断纠缠着他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是好人，却偏偏要互相仇视呢？
明明做的都是好事，但怎么两边的做法和态度却会完全相反呢？
云鲸开始思考。
李启满怀期待。
但又过了几年，李启发现，云鲸没能想明白。
他不知道，而且，他的修为境界也开始放缓下来了。
他能因为慈悲而忍受痛苦，但是，对于修行上的事情，他没有那么多恒心和毅力去坚持，很多事情并不是伱咬咬牙撑下去就可以的。
痛苦可以忍受，因为痛苦是清晰的，但修行本身，是在黑暗的大地上寻找可能的前路，这远比忍受痛苦要难得多。
境界上无法提升，他于是决定提升修为。
这也是云鲸的优势，毕竟云鲸的身躯大，内天地自然也大，相同境界下，能够容纳的修为也更多。
有了更多的修为，自然战力也会增强不少。
于是，境界没有突破，他开始想办法提升修为和战力，有了足够的战力保障，才有可能保证传法。
不知不觉，他的行动已经越来越‘有目的性’，有规划，云鲸越来越成熟，不再像当初那么单纯了。
大光明镜愈发蒙尘，想得越多，就越不光明。
李启看着，却觉得怎么越来越不对味儿呢……
但他没有出手，依然就这么看着，过去了六十年，四妖依然初心不改，他们都升到了八品，联手之下，甚至能胜七品。
他们确实靠着武力，以及传法，还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在这附近建立起了小小的佛国。
这佛国之中，人民感恩佛法的普照与仁心爱民的四妖。
由于佛的教化，大众学到了唯有互相帮助、彼此体谅，化解心中彼此的分别、嫉妒与仇恨，才能使这个共同生活的地方免于灾难。
国度之中，所有民众都更加恭敬三宝、深信佛法，真正做到信受奉行，于是一直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每次四妖路过的时候，百姓们都欢喜的匍匐于地，恭敬的顶礼膜拜，大众似乎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慈祥与光明。
他们相信自己的国度是佛法中所描述的一样，光明，慈悲，善良。
一直到，有一个虔信的小沙弥，无意间，发现了四妖建立和维持这个国度所做的一切。
这个小沙弥惊恐的发现。
原来四妖造的杀孽，比魔王还多。
而与此同时，四妖也察觉到了小沙弥的存在。
第七百四十八章 佛法
李启在天上，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那小沙弥，原本崇信佛法，坚定佛法，一直以四妖为目的而努力修行，想要将佛法与慈悲的理念传遍世界，但此刻他却被动摇。
小沙弥颤抖着对四妖问道：“上师，难道……佛法是错的吗？”
“胡扯！”四妖异口同声的说道。
然后云鲸立刻接话道：“佛法怎么可能是错的？难道你看不见我们所创建的佛国吗？佛国之中的七宝，和平，美丽，以及慈悲，难道是假的吗？对比起那些盗匪所成的国度，佛国难道不够真实吗？”
沙弥虽然害怕，但却没有低头，而是马上说道：“上师们，依靠佛法来治理这个佛国，那为什么，你们不能依靠佛法来建立佛国呢？”
这话让四妖都沉默无言，不能应对。
是啊，能以佛法来治理佛国，但为什么不用佛法来建立佛国呢？
答案是……他们试过了啊。
单纯的佛法，建立不起来一个国度。
佛法不能建立一个国度，他们需要依靠其他手段，比如暴力，阴谋，诡计，必须击败那些敌人，才能够建立起如今的佛国。
等到将敌人赶走之后，他们再用佛法教化世人，于是有了现在的佛国。
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他们曾经以佛法所鄙夷的手段去传播佛法的事实。
暴力和诡计，是佛法却鄙夷的方式，但他们却必须依靠这种手段才能够建立起佛法能够生存的土壤。
美丽的佛国之花，盛开在恶毒恐怖的尸骸之上。
小沙弥的问话，直接砸在了四妖的心底，让他们的道心动摇，道途停滞。
这是他们修行以来，第一次要直面自己的道途问题。
这是他们必须给出的答案——
为什么？
为什么佛法只能维持佛国，却不能建立佛国呢？
如果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佛法就不成立，而这个回答必须要能够说服他们自己，能够让他们接受。
这就是李启天天经历的事情。
李启每时每刻脑子想的都是比这些更加深奥的矛盾问题，而且看起来还有无穷的解。
但对于这些八品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拷问道心，以及自己的道途。
小沙弥最后还是没能拿到想要的答案，因为四妖根本回答不出来。
于是，他失望的离开了，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哪怕他只是个不入品的小孩子。
四妖沉默的看着对方离去，然后面面相觑。
小沙弥没有去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他们建国之时所做那些事情的丑态，但却已经已经让四妖蒙羞。
最后，石头和清风选择离去，他们想要和小沙弥一样，去寻找答案，只是维持佛国表面的安宁，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
莲花和云鲸则留在了佛国。
从此，四妖变成了二妖。
有过了几十年，莲花寿终，死前困顿不已，她终其一生也没能突破七品，其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辈子。
她的天资，加上李启讲法的机缘，突破七品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却因为小沙弥一个问题，导致了她的道途就此终结。
修行路上，就是如此。
云鲸的寿命要更长一些。
但是整个佛国，如果只剩下他一个的话……很难支撑起佛国这个摊子。
本身有莲花在的时候，两人联手，再加上外出闯荡的石头和清风的威名，还算是撑得住场子，但莲花死后……
佛国的万里疆域，那些组合在一起的浮空岛，开始暗流涌动。
阴谋诡计再度出现在佛国。
云鲸看着这一切，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必须保护佛国。
而想要保护佛国……单纯的佛法是没用的，对于那些暗藏阴谋的人来说，佛法对他们的约束力是零。
所以，必须再度动用暴力与阴谋。
为了守护佛国的善信之民，必须动用手段毁灭那些心怀不轨的恶徒。
云鲸如此想到。
他的大光明镜，越来越灰暗了。
人民，众生，在他的心里越来越分明，他越来越能够‘分清敌我’，在他的心里，众生已经按照不同的标准化成了不同的人群，进而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对待。
这个标准，其实很多地方都有。
有的地方是财富，有的地方是武力，有的地方是智慧，但总而言之，都是将众生分成不同的类别，进而加以区分。
甚至佛门内部也会划分，所以才会产生众多的派别。
可问题是，如此划分之后，众生……还是众生吗？
云鲸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想守护他一生心血的佛国，有些事情就是不得不做的。
于是，在整个佛国，阴谋的动乱，开始了。
他开始专注于打击政变谋划者，异教徒，以及反叛者。
那些在暗地里密谋颠覆推翻佛国统治的集团，那些以谎言与魅惑来暗中破坏统治的恶徒们，遭到了云鲸的‘提前处理’。
通过对暗杀，胁迫，以及恐怖的精妙操作，他防患于未然。
然后，他修筑了坚不可摧的前哨，并组建了军队盘踞其中，等待着敌人的袭击，并反复再三地检查着他们的防御策略。
云鲸还培养了一些忠诚的审判官，这些精锐始终暗中关注潜伏在佛国内部的邪恶与腐化。
当贪欲侵蚀佛国的体制之时，当敌人企图诱使信徒们步入黑暗之时，当敌人通过阴谋和暴力让信众们即将背弃佛法之时，这些审判官通常会挺身而出，揭穿并粉碎邪恶的阴谋。
审判官不断的与任何邪恶战斗，被狂热所充斥的他们，会尽一切可能来保护佛国。
佛法不能保护佛国，但武力可以。
云鲸最后还确立了权威性的章程，来确保这一切运转正常，不至于让佛国在他不在的时候就让这一切失序。
秩序，章程，可以让这所有的一切在云鲸自己不在的时候依然保持正常运行，具备自我净化的能力。
毕竟，云鲸能够察觉到，自己也老了，他迟迟没有突破七品，寿命也即将迎来完结。
当做完这一切之后，云鲸很高兴，他在自己的大殿之中，独自享受着成功的喜悦。
他的措施非常有用，反对佛国的那些恶徒已经消灭了，并且以后出现，肯定也还是只有被消灭一条路。
他坐在大殿之上，享受着自己的成功。
但是这个时候，李启出现了。
李启来到了云鲸的身旁，如今的云鲸已经化形成了人的模样。
“啊，前辈！”云鲸看见李启，立刻躬身行礼！
他还记得，就是这个人，传给了自己佛法。
这些年来，云鲸无数次的揣摩李启的想法，他觉得，李启肯定是和自己等人一样的存在，一样在传播佛法。
自己这四妖，就是受到他传播佛法的影响，进而走向了传播佛法的道路上。
只是，李启看着云鲸。
最初见到云鲸的时候，他充满佛性。
如今再看云鲸，他却像是一个帝王一般，孤独的坐在大殿上，佛国因为他而江山稳固，同时……佛国，也不像是佛国了。
盯着对方好一会，云鲸汗如雨下，身上的衣袍都被汗打湿了。
这时候，李启才突然说话：“云鲸，我曾为你传法，你觉得，如今你做的怎么样？”
听见这话，云鲸立刻抬起头来，直起腰板，走到殿前，为李启介绍：“关于这点，前辈你看，我们传播佛法，建立了佛国！”
他推开殿门，向李启展现他宏伟的宫殿！
宫殿之外，是许多伽蓝佛寺，有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
再见有七个大水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颇梨所合成。
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颇梨，巨木，赤珠，玛瑙种种严饰之。
池中有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这些都是四妖之中的莲花的莲子所生。
云鲸自豪的介绍着这一切，迫不及待的为当初给自己传法的李启介绍着他的功绩。
“国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切善根福德，有善男子善女人，闻说佛法，执持名号，皆为一切诸佛共所护念！国中众生，常以清旦，各以衣裓，盛众妙华！”
“如此极乐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前辈，你可看见佛法昌盛了吗？”
云鲸期待的看着李启。
而李启则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实际上，这些，他早就看过了。
他甚至比云鲸自己还了解他们所创造的这座佛国。
于是，李启看了这些之后，问道：“你觉得，这就是佛法吗？”
“如何不是？前辈当初所和我们描述的佛国，我记在心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那理想中的佛国所建立的。”云鲸如此说道。
“嗯……那你觉得，这个佛国，和其他的国度，有什么差别吗？他为什么能够被叫做佛国，而不是普通的国度呢？”李启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云鲸愣了愣，但他随即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
他开始介绍佛国的优势。
他一介绍，整整介绍了一刻钟，嘴都不停。
将多少寺庙，所有僧侣，三千大剎，都一一报来。
风调雨顺，虔信佛法，善男信女，众生皆有念佛念法念僧之心，伽蓝满地，僧侣随处可见，众生以佛法为念，互相都以慈悲为怀，一切人民皆大欢喜，和心相向。
然后，他看向李启：“这般国度，都不能称之为佛国吗？昔日我以己身供养鸟兽之际，但见无数饥荒恶事，而佛国之中，再无此事，这一切，都是佛法带来的呀！”
李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接着，李启问道：“确实，这一切，都可以说是佛法带来的，但是……如果没有佛法，难道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吗？”
云鲸疑惑，反问道：“若是没有佛法，现在世间肯定充满愚痴无智，故堕十二因缘，从死而致悲伤啼哭，得无量苦痛，而佛法之下，颠狂者身心平正，遭毒者毒不能行，系闭者悉得解脱，这难道是其他东西可以做到吗？”
李启没有回答这个反问。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云鲸的生命来到了尽头。
他快死了，八品是有寿命。
“前辈……我做的，不错吧？”在生命的最后，云鲸看着李启，如此说道。
李启没有回答，就只是注视着他。
云鲸只感觉到自己心底升起一股急切的，想要得到认同的感觉。
自从李启对他传法以来，他就多了执念。
如果这股执念也一直牵绊着他，让他无法安息。
他想要一个足够权威，足够有力量的人，去认可他这一生的做法。
李启依然静默不语。
云鲸愈发焦躁了起来，他开始心烦意乱，李启这般态度，就好像……就好像是在说他‘做错了’一般。
他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他的一生，始于最开始的慈悲，接受了佛法，但到现在，他回头望去，自己这一生，真的做对了吗？
李启仍旧没有说话。
云鲸想要发泄心中的怒火，他越来越焦躁，嗔怒之火从内心熊熊翻腾而出，但在李启面前，他不能去发泄。
因为，李启太强了，他当初还小的时候，不理解李启的强大。
可如今，他已经历经世事，经历了无数的战斗，他已经深刻的理解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恐怕是非同寻常的大能者。
是超乎自己理解的那种强大，甚至他所见过的最强者，那位统治无边疆域的妖主也难以企及对方一丝一毫。
时间慢慢流逝，云鲸也逐渐衰弱。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得不到答案了，于是瘫软了下去，等待着生命的流逝。
就在他的意识恍惚之间，弥留之际，李启走到了他的面前，说道：“佛国之所以是佛国，不是因为佛法，而是因为你啊……”
是吗？
是因为我吗？
没有得到答案，云鲸彻底闭上了眼睛。
但这就是李启看见的。
佛国之所以是佛国，不是因为佛法，而是因为云鲸。
安居乐业，崇信三宝，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佛法，只是云鲸的善良而已。
这算是佛法吗？
第七百四十九章 后果
在李启看来，佛法从来没有在佛国流淌过。
真正让佛国变成现在这样的，是云鲸和其他三妖的善良，但为了维系这善良，云鲸付出了太多，甚至付出了他自己的善良。
他以自己不再善良的代价，换来了善良的结果。
这个答案就连李启也答不出。
毕竟，云鲸做的坏事，可不算少。
如果不谈目的，只谈手段，那他打击异己的手段，和那些心怀鬼胎的敌人，其实并无不同，他并没有用佛法去征服这些人，而是以最简单粗暴的武力去征服的。
用李启的话说，那就是……他所践行的并非是佛，而是武。
不能依靠佛法来建立的佛国，就算推行佛法，人们也并不会相信佛法。
他们只会相信武，也就是以力量来解释一切。
就好像现在一样。
李启已经看见了未来的景象，那不是真正的未来，而是李启推算占卜出的可能性。
在那许多的可能性之中，李启都看见了无数的叛乱，以及佛国的陨落。
其原因就是很简单的……云鲸以自己的力量建造了佛国，那么自然也会有其他人以力量颠覆佛国。
“噢，都不用推算。”李启看了一眼宫殿之外。
在云鲸死后这几秒钟，就已经有人察觉到了。
外面的人马上就要进来了，篡位者已至。
李启摇了摇头，一只手放在云鲸的尸身上，随即身形消失。
叛军们在下一刻破门而入，但是却没见到云鲸的尸体。
他们没来得及动手，另一支叛军也随之而到，两边立马开始交战，争夺对这座城市的控制权。
原本属于云鲸的势力也马上动作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很多人坚定的信仰云鲸的，他们不信任佛法，但是信任云鲸本身。
这或许也是云鲸的悲哀吧。
云鲸笃信佛法，但他所做的事情却不是依循佛法的，如此所做的佛国，其中所信仰的自然也不可能是佛法。
一切的一切，早有因缘所定啊。
李启消失，云鲸的身躯也随之消散，真灵投胎。
李启这下有些迷茫了。
云鲸是舍利弗吗？
可是，云鲸既没有长久下去的毅力，也没有修行本身的智慧，他所有的，只有佛性，而且这佛性还被他越来越深重的执念给掩盖了。
执念，妄念，对佛法的那种执着，甚至让云鲸死之前在李启面前失态了。
哪怕再厉害的佛性，也因此而被蒙蔽，失去了光彩，天生的大光明镜，自此一生都蒙尘无用。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没有执念之时，心境圆满，有大圆觉智，执念一起，便再也看不见周围的人心了。
“唉，这帮人都这么搞，那舍利弗得找到什么时候去？”李启回到了沈水碧的旁边，在无垠虚空之中哀叹着。
“找不到的话，就会去说找不到呗，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直接呼唤菩萨或者佛陀，让他们来找，毕竟已经在这个世界了。”沈水碧则随口提议道。
李启则摇了摇头，表示不可。
他说道：“天魔遮掩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除非我真正确凿无疑的找到舍利弗，否则很有可能白辰狐王菩萨亲自到了，舍利弗就摆在她面前，她也会视而不见。”
如今李启四品，沈水碧五品，所以很多大能者的神通，沈水碧其实没有李启知道的多。
曾经，都是兔子给李启科普，但如今已经到了李启给兔子科普的时候了。
大能者的力量匪夷所思，只要逻辑说得通，那无论现实情况怎么样，都可以实现，神通术法对他们来说就是‘设定’，而‘设定’是可以自己改写的，他们要做的只是让‘设定’契合自己的逻辑，也就是‘自己的道’。
不过，听了这话后，沈水碧歪了歪头，想了想，随即说道：“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天魔一定是在背后操纵？”
“不一定关注，但这些事情会自动受影响，天魔遮蔽的东西太多了，实际上，根据我的了解，和佛门有关的东西大部分都有他插手，就好像……我一样。”李启说着，突然忍不住感叹。
没错，就是李启。
或者说，李启就和佛门一样……
这个宇宙之中，凡是被天魔盯上的道统，人，或者事物，都会遭到这种待遇，天魔的心眼很小的。
佛祖和他有过过节，所以整个佛门都是天魔的针对对象，佛魔之争是从远古时代一直流传下来的。
李启惹来了他的注意，结果也是如此。
天魔似乎并不会专门关注这种事情，但他一定会插手，通过某种李启不知道的自动机制，天魔总是会在自己被无色界天封印的时间里，做出种种奇异的布置。
天魔说不定还在无色界天内一无所知，可是他在外界的布置会自动帮他搞定这些，将一切导入他想要的未来。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从其他方向下手才对，我觉得真的是天魔的自动机制布置的话，那么也绝不可能就这么放着，让你去慢慢搜查可能的对象。”沈水碧说道。
李启摇了摇头：“不然还能如何呢？难道我感知全开，直接大规模搜魂读心？那样的话，恐怕要打很多架啊，这里毕竟是二品世界，四品足足有几十位呢，我已经和人打过一架，这才能让长桥的行动畅通无阻，若是再嚣狂一些，怕是要被群起而攻之了。”
“不是，我不是让你去强行搜查，而是说，天魔之所以让你来查这件事，必然是因为……你能够做到他想让你做的事情，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或许就能找到机会？”沈水碧如此说道。
这话让李启陷入了沉思。
的确。
佛门搜不到，而且是明确搜不到，甚至菩萨乃至于佛陀都找不到舍利弗，最终的结果是只能让李启来负责这件事。
李启指使的搜查，就能找到，而其他人自作主张的，那就绝对找不到，这是来自概念上的遮蔽，只有李启能够突破，或者说，天魔只给李启开了权限。
换而言之，来找舍利弗这件事，必须是李启来做，而且，天魔认为，能够通过李启的手，去完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想要找到舍利弗，就需要揣测天魔的态度。
天魔为什么强迫李启来找？李启能够帮到他什么？或者换个方式理解，李启要怎么做，才能恶心到佛门？
受到了沈水碧的提点，李启从这个角度出发，开始思考。
从动机上来看，这件事的本质是佛门和天魔的博弈。
佛门认为，交给自己应该没问题，可以找到舍利弗，天魔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甚至可能让他栽个跟头。
天魔则相反，他肯定是觉得，自己能够借助李启的手，完成他的布置，让佛门狠狠吃一个大亏。
那么，这件事情上，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到底对哪一方有利呢？
李启开始复盘，推算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造成了什么后果。
他开始反复观测自己过去两百多年的每一秒钟，以及造成的每一个后果，全部拿出来细细品味。
他造成的后果，有哪些？
小狗的两次死亡，以及两次智慧的浪费。
二狗的入魔。
以及现在，云鲸的佛性被遮蔽，执念深重。
李启突然毛骨悚然！
他奶奶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众所周知，舍利弗是不可能入魔的！这点所有人都有共识。
舍利弗的佛性，智慧，道心，都是一顶一的强，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入魔。
但是，如果佛性，道心，智慧，被拆开了，单独历劫呢？
李启猛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没错，二狗不是舍利弗，云鲸也不是舍利弗，小狗更不是舍利弗，但他们极有可能是被舍利弗拆开的部分！
舍利弗投胎，被拆分成了三份，分别代表了他的智慧，佛性，以及道心！
这难道是……李启亲手将舍利弗的佛性和道心干碎了？
佛性没有智慧支撑，便无法扫清迷障。
道心没有智慧帮助，会迷失心之所向。
而智慧没有坚定的道心，就只能能看见路，却走不过去，出现“我一直都知道正确的路是什么，但我就是不走，因为那太苦了！”这种话。
同理，有智慧而没有佛性，最终走向何方，那就犹未可知了，李启也有智慧，但他可并不觉得佛门是对的。
这三者，佛性决定了要走的路，智慧看见了路通向何方，而道心则是迈开的双腿。
缺一不可。
而如今，在李启的干涉和试探之下，小狗身死重入轮回，云鲸佛性蒙尘，二狗道心入魔！
那么，剩下的，难道就只有‘智慧’了吗？
李启想到这里，立马起身！
他曾经收起来作为线索的那座四品佛像，或许也是某种象征，李启之前全部修为灌注进去都只是裂一个缝而已，之前的几百年时间，他一直抽空在研究琢磨这个东西。
如今看起来，这玩意儿……或许就是在提醒他，乃至于有可能是舍利弗出现的关键！
这所有的猜想，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但已经是不容忽视了。
好不容易有了猜想，那必须去试试，更何况很有可能来不及了！
他对沈水碧说道：“玉儿，你提醒了我，此事或许确实有蹊跷，我去看看。”
“嗯，当心。”沈水碧点了点头，既然李启有思路了，那就支持就行了。
李启则立刻加速，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小狗的真灵所在。
李启不知道小狗在什么地方，不过，他可以强行推算出对方的位置，然后择定自己接下来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快遇到小狗。
推算得到的结果是，他只要走二百万里，就能见到小狗。
真是有意思，域外那么广大，按理说，没有李启控制轮回，操纵投胎，小狗死后，大概率会转生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面，搞不好会投胎到距离李启几十亿光年之外的那些世界。
但实际上，并没有出现这种事。
小狗依然投生在了妖万池界。
这让李启加深了自己的怀疑，于是他稍稍加速。
二百万里，不过转瞬而已。
眨眼之间，李启就已经来到了小狗的身边。
小狗的上一世是金乌，这一世，已经是垂垂老矣。
这一世，他是个男人，转生为了普普通通的人族，生活在这个妖物横生的世界。
妖族没有种族观念，认为万物有灵，所以这里也有类人种族。
不过，现在的小狗，不是类人种族，而是货真价实的‘人族’，也就是来自天下的移民。
天下那么大，总有些人混不下去，或者不想在天下卷了，亦或者只是外出公干的，总而言之，因为各种缘由，来到的域外，并留下了血统甚至可能是一整只移民团队。
他们有的就干脆不回去了，就在域外扎根了。
如今妖万池界的这座人族城市，也是如此。
李启心中焦急，所以没有耽搁，也不曾和这里的地头蛇打招呼，直接闯入了其中。
好在他的动静很小，几乎没人发现。
眼前的小狗，噢……不对，李启读心之后，发现对方这一世叫做陈吉浪。
眼前的陈吉浪，已经百岁高龄，在没有修行过的人族之中也算是高寿了，如今这个老者，困顿了一生，看起来运气并不怎么好。
李启掐指一算，轻易的推算出了对方的一生。
陈吉浪，出生普通，平凡，就和大部分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既不凄惨，也不风光。
他依然继承了那天生的智慧，但和大部分有点天赋的普通人一样，他的智慧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利用。
婴孩时期，他以极快的速度学会了走路和说话，小时候，他聪慧机敏，三岁吟诗，五岁作对，是十里八乡闻名的天才，只是家里没有那么多钱让他去修行，他只能读书。
到了十六七岁，他开始继承家里的农田，耕读传家，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聪明。
小时了了，但智慧不经过培养，那大未必佳。
于是，碌碌一生，但也算是无病无灾。
“陈吉浪。”李启走到了这个老人面前。
第七百五十章 魔头现身
老人坐在树桩边上，吧嗒着眼袋，打着赤膊，就像是个普通的农家老汉。
不读，他实际上本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老汉而已。
李启走到他的面前，又叫了一声：“陈吉浪。”
因为之前已经叫过陈吉浪的名字了，但他好像没听见，李启也察觉到对方耳朵不太好，于是加大了声音。
这下他听见了，一脸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李启：“后生，什么？！”
他说话声音很大，很显然就是因为耳背的原因。
“陈吉浪，你觉得自己这辈子怎么样？”李启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让陈吉浪满脸困惑，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怎么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这让他起了疑心，没有回答，而是问：“后生，你是什么人？怎么问这种话？”
李启笑笑，挥手，用幻术将四周遮盖，让外人看不见这里面的东西，随即他轻轻一弹，却见四周异象生出，大风振作，吹沙走石，玄云白雾之间，景色陡变。
有楼阁震起，瀑布泉流而界道，但见四周空间扩展，楼阁升起之际，旁边还多出了一个漂亮的池子，脚下也顿时多出了一艘画舫，烟销凤盖，波浸美舟，银屏金屋，画舫外的池子也开出许多花卉，有花香满身，时闻大鱼跳掷于波间，宿鸟飞鸣于岸际，园中台馆，阁亭清辉，美不胜收。
仅仅只是刹那之间，四周就已经变成了人间仙境一般。
陈吉浪看的目瞪口呆，立马知道自己是遇到了神仙，马上起身，连连跪拜，口呼仙人，激动不已。
李启将他搀扶起来，对他说道：“起来说话吧，陈吉浪，你觉得你这一辈子怎么样？”
陈吉浪心中顿时开始思虑万千。
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从小就喜欢考虑东西，而是琢磨的速度都非常快，可惜的是，他考虑的东西都对现实无用，虽然他老是以‘聪明人’自居，也能提前看透很多事情，但看透也改变不了。
普普通通的，有点小聪明的小老头，这就是对他最好的诠释。
而现在，却有一个神仙过来问他的一生！
莫非是他有仙缘？
于是，陈吉浪立刻想到：“自己要是答对了，是不是也能成仙啊？”
他内心戏非常丰富，只是李启的出现，他便已经脑补出了自己成仙后的模样，与此同时，他也没闲着，还在思考自己这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或者坏事，看看能不能影响到自己成仙。
小时候他以神童闻名的时候，欺负过邻居张大岭家的人，这应该算坏事吧？
但他也靠自己的名声，给村子里挣了一块牌坊，这可是减税的，这是好事吧？
很多的回忆如水般流淌，他这辈子做过的好事和坏事都纷纷冒出来，陈吉浪开始斟酌起来，哪些是能说的？哪些是不能说的。
可是，不能说的，难道仙人就不知道了吗？那可是仙人啊，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你看这画舫楼船，突然就冒出来了，多匪夷所思啊。
到底说不说呢？说了，自己就不是好人了，可不说，对方就不知道？
等等，万一对方只是考验是否诚实呢？这时候坦诚的说出一切来，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觉得最严重的事情也就是偷偷看隔壁家的王寡妇晒出来的衣服，最多算是为老不尊，应该没事情吧？
陈吉浪的内心涌出无数念头，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李启看在眼里。
他所有的思考活动，精神动静，都被李启看的清清楚楚。
李启立马意识到，对方的智慧……也开始蒙尘了。
不管这是不是舍利弗的智慧，也无论其他的猜想，单看小狗的真灵，确实在经历了三世轮回之中，逐渐蒙尘。
所谓的智慧，其实本质上是处理信息的能力。
接受外界的信息，抽丝剥茧，然后将之处理成自己需要内容，这就是智慧的意义。
知识和技能并不是先天发育而来的，而是靠后天的实践和学习获取的，换句话说，我们掌握的任何技能和知识，也是他人或者外界向人所输入，只是经过我们智慧的整合和重组后，为我所用而已。
而现在，经过了三世红尘，陈吉浪依然具备接受信息的能力，就好像他小时候背书念诗一样，智慧高的人可以很轻松的记下大量的信息。
可是，他失去了处理和整合信息的能力。
记下了大量的信息，他甚至能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可是……这些信息也只是淤堵在他的脑海之中，无法顺畅的输出成为有用的信息，也不能帮他做出有效的决策。
这种情况下，智慧……倒不如不要了。
人有两种情况下是最平庸的。
一，是什么都不知道，最愚昧最无知的阶段。
二，则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却无法很好的处理这些信息，只能让他们像是垃圾一样堆在脑海中。
有一种病症，叫做超忆症，就是可以记下外界所有的信息。
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只要他一想，曾发生过的事情就会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可惜这些记忆是杂乱无章的。
他看过的书，书上的知识虽然能回忆出来，却很难理解。在考试中进行回忆和提取知识点，则更加困难，想去理解知识，这并不容易。
因为，记忆不等于理解。
囫囵吞枣的记忆，并不能让你将记忆化作知识，换句话说，你吃下去的饭，必须消化了才是营养，如果不消化，那只会肠梗阻。
将记忆完全拆碎，抽象化，理解之后，才是自己的，才能够应用到各个地方，而这个搜集，拆解的过程，就是智慧的体现。
李启只是一句话，再加上一些读心，就已经看出来了此刻的问题。
陈吉浪，他的智慧已经失去了一半了，所以庸庸碌碌，就是如此，李启导致的三次轮回，已经让这未知的真灵出现了问题。
看着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但脑子里一团乱麻的陈吉浪……李启立刻做出了决断。
首先第一点，无论如何，在舍利弗有可能道心入魔，佛性蒙尘的这个时间阶段，不管之前的猜想对不对，都必须保住智慧不至于彻底丧失。
而如果经历第四次轮回，很难说能不能再度觉醒。
所以，李启决定，不能让陈吉浪死了，必须要帮助他觉醒前世宿慧。
前世宿慧……啧，有点麻烦。
窥破胎中之迷一般都是未成年的时候所做的事情，可如今他都已经是百岁老人了，还能坐到吗？
李启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
方法很简单，就好像很多神话传说故事里的一样。
凡人误入深山，见到神仙，与神仙攀谈交流，然后出山，却发现，不知不觉外界已经恍然数百年过去了，手中拿着的凡人器物也已经朽烂了。
于是，李启笑笑，对他说道：“只是有缘，所以叫老者说说生平，聊聊平生，仅此而已，来，我们边吃边说。”
说着，李启拍了拍手。
陈吉浪眨了眨眼睛，却发现周围却突兀的多出了许多侍女。
这些侍女，都天仙一般，头戴青雀簪子，珍珠穗儿，缨络累累，一身衣裙，锦绣闪烁，裙摆百折。
她们上前来，各自行动，有的给陈吉浪捧上酒来，侍立旁边。
将果碟，饤盘，酒盏，壶瓶之类摆设上来。
各色珍馐一一呈现，将这个凡人老头看的一愣一愣的。
李启端起酒杯，向其敬酒。
陈吉浪连忙回礼，然后饮尽。
觥筹交错，美味无穷，端看宴会之下，有美人倚新妆，飘香袖，于庭下舞，跃动湘灵，柔夷芊芊，锦瑟弹弹。
夹起一筷子美食，顿时异昧充喉舌，灵光照肺肝。
一顿饭，浑如到兜率，歌呼得尽欢，陈吉浪哪里见过这个场面，顿时被吸引的左顾右看，又吃又喝又看，恨不得长出两张嘴巴四只手八只眼睛。
他之前所思所想的那些有的没的，自然此刻也都忘在脑后，烟消云散了。
李启陪酒，连灌了十八杯，却见陈吉浪逐渐萌现醉意，不过一会，酒足饭饱之下，竟酣睡过去。
就在他睡过去之后，但见周围的侍女，舞女，歌女，各自砰砰砰的变化，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只山猫野狐松鼠之物，纷纷露处原形。
这些都是此地的山精野怪，被李启以术法敕令，前来此处待客而已，如今宴会结束，自然就落下了。
李启说道：“你们自去收拾吧，酒宴之物就是你们的报酬了。”
这些山精野怪纷纷拜谢李启，然后忙不迭的去抢那些盘子碟子灯碗酒瓶之类的事物去了，这些可都是法宝，有神通在里面的。
李启没有管这些，而是走到陈吉浪的身边，将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之上。
如今陈吉浪睡着了，那就在梦中……一梦千年吧。
李启要以神通催动他的梦境，让其在梦境之中拟似轮回，以这种方式，将对方的智慧刷新觉醒，唤醒他的往事宿慧。
说做就做，李启催动神通，开始编织幻梦。
这个方法应该是有效的，不过具体什么情况还需要实践之后才知道。
在梦中，陈吉浪开始历经自己崭新的人生。
在他的视角里，一切都开始变幻，他从酒宴之上起来，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襁褓之中的模样。
这是……仙人给的机缘？
于是，他懵懵懂懂的，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人生。
但在外面……
酒宴散去，东西都被那些山精野怪们搬走了，连桌子都没了，毕竟对他们来说，哪怕只是吃剩的菜也是无价之宝。
能够被李启敕令，是他们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只能完全靠撞运气才能遇到一次的。
李启坐在陈吉浪旁边，和他一起体验人生。
在李启的编制下，幻梦逐渐展开。
大梦千年，谁又分得清楚真假呢？起码对陈吉浪来说，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李启的安排之中，他会不断的经历崭新的人生，就好像那些拥有了无限重生能力的主角一样，不断的尝试新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会死，他只会不断的接受磨砺，一直到他重新恢复往世宿慧，或者表现出自己的智慧彻底消失。
这种幻境，运用了五蕴魔的手段，五蕴魔的力量，李启现在也能应用的很熟练了。
然而，就在此刻——
李启突然抬头，看向自己布置的结界外面。
外面，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窈窕蛾眉，一袭白衣，髻发垂垂，映衬在白衣上，好似云上泼墨一般，身材纤细高挑，背后负剑，英姿飒爽，风一吹来，只见白衣猎猎作响，发丝随风飘荡，好一个女剑侠。
但看见这人，李启心情一沉，表情也马上严肃起来。
魔气。
淡淡的魔气已经透过了他的结界，传到了李启的感知之中。
天魔！
“李启鼠辈！”那女剑侠怒目横眉，看起来就完完全全是一个武人应有的语气和态度。
但下一刻，女剑侠稍稍一晃，突然变成了一只雄性妖怪。
那是——二狗！
二狗作为金翅鸟，此刻已经化作人形，对着李启打招呼，笑呵呵的说道：“李启前辈，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因为你的安排，这才入魔的啊，你看，我现在入魔了，就又过来找你了。”
听着二狗的话，李启深吸一口气。
真知道韵扫过对方。
可以确认，是真的二狗，不是幻化的。
不对！也有可能是假的，‘是真的’这个感觉，完全有可能是天魔做出来的。
毕竟，这可是天魔啊。
李启半点不敢放松，浑身上下所有能提前启动的术法都已经预备好了。
但是，天魔却并没有打进来，而是老老实实的站在李启的结界外，透过渗透进来的魔气对李启继续说道：“怎么了？不说话吗？”
“也就是说……我猜对了，对吧？舍利弗确实被拆成了三份，分别是佛性，智慧，以及道心，如今佛性和道心的真灵，已经因为我之前的忽视而入魔，落入你手了吧？”
“怎么，你不动手抢最后这个了吗？还是说，你抢不了？必须要借我的手才能让舍利弗入魔？”
李启盯着对方，如此说道。
第七百五十一章 出手
已经入魔了的二狗，现在已经是六品金翅鸟了，和他的母亲曾经属于同一个等级。
如今彻底入魔了的他，已经成为了天魔的傀儡，甚至连神智都已经完全成为了天魔的玩物，可以随意把控。
这也彰显了一个可怖的可能。
但凡是修行天魔一脉的魔道修行者，都极有可能是天魔的傀儡。
在你入魔的瞬间，你的自由意志就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你或许仍然觉得自己具备自我思考的能力，但那只是天魔给伱的幻觉而已。
其实很好理解。
入魔，其实就是让魔念把控自己，让自身去承认魔念，接受魔念。
而……天魔，就是一切的魔念本身。
承认魔念，接受魔念，就是承认天魔，接受天魔。
天魔可不会和你客气。
但是吧……这似乎也是有限制的，但是李启不知道，他盲猜应该有限制。
如果没有的话……那也太可怕了吧？
虽然，本来就应该这么可怕。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李启觉得对方应该有限制，因为你看，天魔按照李启的想法，以及他平时的作风，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停留在李启设置的结界之外。
除非……
他根本进不来，毕竟，眼前的并非天魔，而是二狗。
哪怕他被天魔侵蚀了，本质上他也是二狗。
魔念既是天魔，但也是二狗。
听见李启的话，二狗眨了眨眼：“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那你进来看看？”李启一只手维持着幻梦的存在，另外则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身上。
李启话音未落，幻梦突然沸腾了起来。
一股莫名的力量，入侵了李启所控制的幻梦！
如果说幻梦是一场剧本，之前是李启一个人编写，而现在则是天降了第二作者，具备和李启一样的权限，开始更改李启的设定！
“魔念这种事，李启你的手段可都是我教的呢~，你怎么会觉得我进不来？”天魔笑嘻嘻的如此说道。
李启没有回答。
和天魔说话是没有意义的，做好准备对抗就行了。
如果对方真是以本体出现，那肯定是死无葬身，没有任何办法，但想来也不可能，宇宙又不是天魔开的，李启绝对相信无色界天的压制力。
无色界天，可是压制了天魔这么久，天魔想搞事也是有限度的，不然现在整个宇宙早就变成天魔的游乐场了，不至于如此。
术法一重又一重的布置，同时李启也分出了一部分精力，继续把控幻梦。
此时此刻的陈吉浪，生活之中突然多出了很多诱惑。
各种快乐的诱惑。
有的是功成名就，有的是富可敌国，有的是娇妻美妾，有的是锦衣玉食，有的是名留青史，有的是完成壮志。
从最低级的生物需求，再到虚荣心，再到自我实现，所有一切可能的诱惑，都摆在了陈吉浪的面前。
什么是他想要的？什么是他的路？
如果习武能让你很快的成为武林第一高手，功成名就，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那你会愿意为之抛弃你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四书五经吗？哪怕你苦读十年依然落榜。
恐怕很难有人会选后者吧？
毕竟，坚持一件喜欢但没什么天赋的事情，那是很痛苦的，再喜欢，这种感情也终究会被磨灭。
是啊，习武也没什么不对的，不也是一条出路吗？
但是吧……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你到底是想要习武呢，还是想要功成名就呢？
如果是为了功成名就，岂非任何事情，只要可以功成名就，都可以做？你其实并不喜欢四书五经？
这些疑惑开始出现。
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诱惑开始。
有没有发现一个共同点？
诸多事物，这些摆在眼前的事物，都是‘惑’。
解惑，破惑，那便是智慧所要做的事情了。
智慧能分辨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到底要做的是什么，到底应该如何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能够规划出所有的一切。
但是，智慧能够规划，但人并不一定能够坚持下来做。
知道怎么做，和身体力行的去做，是两码事。
认真读书人人都知道是对的，可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呢？
当初的小狗，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只此一生都没能突破。
而眼前的陈吉浪，作为小狗的转世，他能做到吗？
李启和天魔开始同时控制幻梦，给陈吉浪施加不同的引导。
双方各自展现自己的控制能力，将不同的经历摆在陈吉浪的面前，不断为他编制着往后的故事，对陈吉浪而言，这些故事都是真实的，完全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
因为，不管是李启还是天魔，都可以在转瞬之间，将幻梦本身化作现实，他们都拥有无中生有的能力，不存在半点虚假。
“怎么了？不说话了吗？和我交流一下，说不定能找到我的破绽呀~。”天魔继续和李启说话，说话的同时，幻梦也在被不断入侵。
李启沉心静气，不和天魔进行任何的对话，不管对方的所有伎俩，他只要记住，自己的目的是护住舍利弗的智慧不被蒙尘。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了——
而对于陈吉浪而言，已经过去了上百年了。
李启绞尽脑汁与天魔比拼着，以剧本来争夺智慧的归属，看谁能够将‘智慧’引导向自己希望的结局。
这个过程中，李启认为，这样做应该是对自己有利的。
因为究其本质，不管是迷惑，还是诱惑，都是锻炼智慧的，天魔所施加的困难，最终都会变成智慧的养料，对拼的过程，说到底也是在给陈吉浪磨砺。智慧可以被蒙蔽，自然也是可以锻炼的，越锻炼，越经历，一个人的智慧就越明亮，就好像老年人的智慧大概率要比幼儿更大一样。
只是，看见天魔
但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李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对劲，不对劲！
小狗做不到，如果陈吉浪做到了，那么说明他的道心也很坚定的，因为磨砺不一定只会磨砺智慧。
如果小狗做不到，陈吉浪也没做到，说明智慧依然还是要蒙尘。
陈吉浪做到了，就说明他超越了小狗，这个时候，前世宿慧这种事情，恐怕就很难动摇陈吉浪了，李启想要借此唤醒小狗，进而影响到更前世的舍利弗，让舍利弗自己收回道心与佛性的计划就破灭了！
舍利弗无法觉醒，拿到一个觉醒的陈吉浪又有什么意义？若是陈吉浪不肯承认自己是舍利弗，无法接受自己的前世，那舍利弗可就真死了。
也就是说，只要还在和天魔掰扯，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输的都是自己！
当自己开始和天魔比拼引导陈吉浪的时候，输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天魔借着不断的言语，还有诱导，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李启引入一个必败的结局，但与此同时，李启还不能不管。
如果不管，那么一旦陈吉浪最后的智慧蒙尘，甚至是入魔，那天魔就会瞬间侵占舍利弗。
李启猛的瞪大眼睛，看向外面的天魔！
“李启，你看——”天魔本来依然在喋喋不休，看见李启的眼神之外，选择了住嘴。
他停止了说话，而是继续笑眯眯的看着李启。
看起来李启好像想到了什么。
但不管他想到了什么，都没有用。
因为……李启就是不可能玩得过他，天魔玩的游戏，结局都只有天魔赢，赢多赢少的区别而已。
比如李启一直在尝试反抗天魔，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但李启那边，他心念急转，无数念头在他脑子里划过，他在思考天魔在此刻出现的缘由。
虽然他可以理解……当天魔出现在他前面的时候，就意味着自己的必败，他算不过也打不过天魔是应该的。
他看过许多佛经，佛祖曾经言说天魔的本质，而结合李启的猜测，李启目前的推断是，天魔乃是他化自在，是万变之物，而如今天魔晋升一品，变成了一切现实的总和，变成了完美之物。
而完美之物是没有变化的，所以天魔卡在了这里，不能脱身，他无法继续变化，也无法‘他化自在’了。
所以他才需要寻找佛祖，李启这样的存在，去探寻‘一切现实’以外的可能事物，一切不受他天魔影响的事物。
因此，天魔和李启所进行的一切游戏，本质上也是这样。
李启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天魔。
如果李启不能证明，那他就是天魔，最终入魔，成为天魔的一部分，这场竞赛天魔获胜。
如果李启证明了，那李启就不是天魔，天魔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天魔再次获胜。
横竖都是他赢，因为游戏规则都是他设立的，李启所求的只是让自己不至于输得太惨而已。
就好像是现在一样，舍利弗和李启的事情，其实也是天魔提前所设置的规则。
不管怎么思考，都是必败的结局。
眼前的天魔似乎知道李启在想什么，他控制着二狗的身体，依然是那样温和的笑容，看着李启，就好像某个领家大哥哥一样。
但下一个刹那，李启突然放弃了陈吉浪。
他直接松开了幻梦，选择了完全将幻梦交给了天魔，而自己则爆发出最快的速度，以远远超越光速的可怕速度瞬间靠拢了天魔！
之前预备的术法，在此刻全部爆发！
仅仅是一个刹那，世界环带之上的，一个个如同珍珠般串联起来的世界，其中有一颗‘珍珠’，从中裂开，随后……便是爆炸！
世界从中间崩裂开，一片闪亮的光芒将世界环带拦腰截断，炸出一块喷发状态的碟状星云，紧接着，星云之中闪烁出大量的爆炸，就好像恒星在喷发一般。
随着这死亡灭绝一般的最后喷发，那些光点消散，群星开始熄灭。
在很短的时间内，太空中布满了它们的遗骸，巨星的残余物开始分散。
妖万池界立刻发挥出了自己身为二品世界的自我修复能力，世界环带迅速将这个破灭的世界吐出，将之挥洒到了宇宙之中。
紧接着，世界环带重新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但被抛飞出去的那些物质，则迅速冷却。
这种冷却是不正常的，一般来说，这种恒星一般的温度，在没有任何介质的虚无之中，只能以效率极低的热辐射的方式传播，这种恒星，恐怕需要数十亿年的时间才会熄灭。
但是，魔气，大量的魔气涌出。
几乎是一瞬间，崩塌的世界所凝聚而成的太阳就被摧垮，变成了白矮星，慢慢消隐进深邃的太空中。
如此多的星际物质，偶尔会有一抹亮光闪现，但也很快会被魔气吞噬，重新复归黑暗与冰冷，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光眨眼便消失。
但说是闪现，实际上那是两颗行星一般巨大的物质团块相撞后燃烧了起来，引力将其压缩，巨大的摩擦力擦出猛烈的火花，但会立刻被魔气吞噬。
恒星系一般巨大的物质崩毁，在引力的作用下，一次次的随机相遇将物质凝聚成星体，然后一颗接一颗的被魔气所吞噬，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魔头正在吞噬糖丸一样。
这一不停歇的过程，使星空变得更加黑暗。
这些魔爪伸进了单个星体之间，将空间来开，最后，那颗临时诞生的恒星的残余物被隔离在自己的宇宙视界里，在太阳的宇宙之中，只有太阳自己而已，它的光芒很显然，也将会很快熄灭。
在魔气旁边，李启所迸发的术法仍然在继续，他悍然对天魔出手！这场战斗依然在继续，魔气遮蔽了光芒，但并没有遮盖他的能量！
漆黑的宇宙传来的轻柔的噼啪声，就好像黢黑的深海里有两头巨怪在互相搏斗，没有声响，没有光芒，也没有任何的征兆，但仅仅是如此，就已经让旁人心惊胆战。
“你胆子不小。”天魔如此说道。
李启却笑笑。
他的确打不过天魔。
但问题在于……
天魔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
舍利弗，对天魔来说，很重要吗？
“所以，你不是天魔，对吧？装成天魔的样子想唬我？你觉得你行吗？”
第七百五十二章 魔念的魔念
战斗之中，李启的道音回响在宇宙空间之中。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魔气轻轻回旋着，在无垠的虚空之中构成了一团魔气星云。
星云之中传来声音：“连天魔的名头也唬不住你，原本传闻之中胆怯谨慎的李启，这才几年，就有这种胆识？是情报错了，还是你当真如此天才？”
李启有些讶异。
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承认了。
按理说，这种使用隐藏身份，暗中阴谋诡计的对象，不应该是这么坦荡才是，不过被揭穿之后马上就承认……
说明这个伪装，对方也就是顺手而为的吧？其实并不重要。
李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内天地再度展开，将周围隔绝，把魔气锁死在其内，不允许对方逃走。
李启继续爆发出力量。
刚刚那些崩裂，勉强维持着形体的恒星和行星在四周被轻易的吹翻，就好像羽毛一样，这样的破坏力很轻松的掀翻了行星的轨道动力状态。
许多个刚刚凝聚的年轻星球被打翻了旋转轴，它们被迫摇晃到一个高偏心率的轨道上去，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姿态摇摆着，星球核心的旋转崩溃，地核崩塌，磁场因此而紊乱，星球上的物质因此而岩浆横流，地震肆虐，火山喷发。
海量的物质被喷发到宇宙空间之中，大气层中的空气被电离，趋近白热，甚至星体都因此而撕裂，但很快又在重力的作用下重新聚集在一起，形成新的星体。
物质不灭，不管星球如何被摧毁重塑，他们总会聚集成新的星体，但这个过程中，受到压力的时空连续体在涌出的能量和术法中屈伏时，形成的物质喷泉造成了非常壮观的涌动。
而旁边的魔气则做出了对应的策略，魔气开始吞噬动能和热量，若说李启的力量来自‘无中生有’，那么魔气的此刻展现的力量就是‘有化为无’。
物质不灭，能量不灭这条定律被轻易的打破，在魔气面前根本什么都不算，李启不断创造着崭新的能量，就好像一个正在喷发爆炸的宇宙，宇宙大爆炸诞生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创造着崭新的破坏力。
而魔气则将这一切完全接纳，随后湮灭，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因为‘无’本身就是没有影响的，没有光，没有爆炸，没有壮观的场景，只是冷漠的黑暗将一切都纳入其中，然后随之扩散成更多更多的黑暗。
李启看着那些魔气，不管什么术法打上去，不管如何扭曲规则，都无法造成任何影响，因为对方本来就是‘无’，面对‘无’，任何的‘有’都是毫无意义的。
李启的术法，不管效果是什么，不管是修改常数，修改因果，甚至是操纵时间，亦或者增减维度，以制造出出无限大无限小的力量等等等等，都毫无意义可言。
这一切，本身都是‘有’，而‘有’在这一片虚无的魔气面前，就是没有任何的用处，所有逻辑和术法成立的根基，都是这个世界要建立在‘有’的基础上。
如果一切都是‘无’，那自然所有的事物都没有意义可言。
魔气就是如此。
李启看着那些魔气，他已经知道这是来自何处的力量了。
果然，对方不是天魔，但……也是天魔。
之所以这个论断，是因为天魔的本质呀——
‘无’是什么？
宇宙包括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时间与空间，这就是宇宙，宇宙就是一切的‘有’。
宇宙之外是什么？
当然是什么也没有了，因为宇宙必然囊括一切，这就是宇宙的定义。
所以，‘无’就是宇宙之外的事物，宇宙之外，那就是一切的‘无’。
宇宙的分界线，便是‘有’和‘无’。
而天魔一直以来寻找的是什么事物？
那就是‘宇宙之外’的‘有’。
宇宙之外，一切现实之外，依然存在‘有’，这就是天魔想要找到的东西，但实际上他没有做到。
他在宇宙之外，只找到了‘无’。
就是此时此刻，他展现在李启面前的‘无’。
这显然是天魔此刻所找到的答案，也因此将李启克制的死死的，李启的所有术法都和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的效果。
虽然这些‘无’也拿李启没有任何的办法，但他们可以完全困住李启。
只要困住李启，那么陈吉浪的幻梦，就完全在天魔的控制之下，天魔可以轻易的让对方忘掉前世，忘掉舍利弗，让胎中之迷彻底蒙蔽舍利弗的智慧，最终让舍利弗的转世计划完全失败，从此消失。
但面对这般劣势，李启却并不紧张，他停下了无意义的攻击，而是抬起头，面对正铺面而来的虚无。
于是虚无之中，李启开口了，他以道音震荡空间，然后说道：“果然啊，和我猜的差不多，你不是天魔，你是……次生天魔，伪装成本体的样子，很开心吗？”
次生天魔，是天魔魔气所化。（详情见第二百九十一章）
而现在，摆在李启面前的，就是最高等级的次生天魔，也就是四品的次生天魔。
哪怕是天魔本体，也只能产生出四品的次生天魔，因为本质上次生天魔就是天魔的触须，所以和天魔共用同样的实在性。
而到了三品之后，就会具备完全的实在性，哪怕是天魔也不可能同时具备‘两个实在性’，因为完全的实在性必然是唯一的，所以次生天魔的最高品级，就是四品。
“不愧是李启呀。”那被称之为次生天魔的对手，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答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面对我，你还敢出手，你就不怕自己猜错吗？”
“猜错又怎么样？我相信，天魔不会对我动手的吧？”李启笑笑，如此回答道。
哪怕对面是真的天魔，李启动手就动手了，天魔又会怎么样呢？
“说是这么说，但你动手的时候，可是在发抖呀。”次生天魔说话就和真正的天魔一样，轻声调笑着李启。
其实他说的没错。
说是这么说，就算李启很清楚的知道天魔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那也不代表他真的敢对天魔出手。
天魔哪怕放开了让他打，他也不敢动手，这无关于打不打得过，而是必须克服天魔的压迫感……
你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天魔的时候，仍然敢拔刀相向。
这世间有多少人有这般勇气？
恐怕没有几个。
都不需要去真正了解了天魔，任何修行者，仅仅只秩序简单的察觉到心中的魔念之后，他就永远无法去直面天魔。
哪怕只是站在对方面前，心中的魔念便会蠢蠢欲动，似乎要将修行者吞噬，这种压迫感不仅仅是天魔的威名和压迫感带来的，更是整个现实，你心中的所有魔念所加持的。
你真的能对天魔挥刀吗？你真的能对‘现实世界的总和’挥刀吗？
恐怕大部分人是没有这个能力的，要知道……大部分人哪怕面对欺负自己的恶人或者领导，也只敢去幻想自己殴打对方，而不敢亲自一拳打上去，更别说一刀攮死了。种种念头，各种现实，还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束缚着人，让人无法捅出这一刀，这些理由没有任何的约束力，但同时……也具备完全的约束力，哪怕是高品级的修行者，也无法逾越。
这种理由，就可以叫做‘心魔’。
心魔阻碍着你，让你无法豁出一切。
捅一个老板尚且如此，更别论你要面对是天魔了……
次生天魔真的有些好奇，他就是天魔的触手，虽然拥有独立的意志，但毫无疑问，他就是天魔本身的力量所化，不管是谁来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天魔。
而李启，居然真的压倒了恐惧，压倒了心魔，对他出手了！
这可是个值得赞赏的成就。
次生天魔的性格和天魔完全一样，有着充足的好奇心和恶趣味，将世间万物都视为玩物，李启此刻的表现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李启是怎么在害怕的发抖的时候，却依然坚定不移的冲出来的呢？
战斗依然在继续，李启并没有回答次生天魔这个问题，他紧紧的闭上了嘴，对抗着不断侵蚀的魔气。
天魔虽然好奇，但也不是非得要答案不可，所以他无所谓的继续推进虚无的侵蚀。
这样虽然杀不死李启，但足以让李启无法离开此处，他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控制幻梦，将舍利弗仅存的智慧掌握在手里。
但随着时间的进程，次生天魔开始有些焦躁了。
因为李启没有陷入焦躁。
按理来说，现在是李启的全面劣势，李启的贸然出手，让他被次生天魔提前布置的那些魔气给困住了，而次生天魔也开始了自己操纵幻梦的进程。
可是，真就这么简单？
这可是李启啊！
他没有其他的后手？要知道，为了防备后手，次生天魔做了很多很多的打算，确保自己可以将李启彻底压制。
但李启一个后手都没用，让他准备的反制手段毫无意义，甚至李启还老神在在的坐着。
这不对劲，这肯定不对劲。
李启不是肉猪，对方的斗志与智慧，次生天魔也有所耳闻，这种人不会坐以待毙。
可是，眼前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分明就是李启毫无办法。
难道自己高估他了？
五品的时候是天才，四品的时候可就未必了。
很多天才都是在低品的时候惊才绝艳，但当他们晋升到某一个品级的时候，就会很快失去原本的天才光环，其原因也很简单，能升到这个品级的，都是天才。
就好像读小学一样，在一群大猩猩里面，有一个人类。
这个人类比所有大猩猩都聪明，他也以天才自居，甚至靠一个捡来的破烂书包里面的书，自学了小学课程。
但当他来到人类的世界，他会发现小学学历人人都有，他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员罢了，或许比那些按部就班读小学的人要坚韧一些，但也仅限于此了。
大家都是天才，自然就没有天才了。
可是……李启真的就只有这样吗？
不对吧，李启之前和其他两个四品战斗的时候，已经展现出了非凡的手段，现在不可能如此废物。
有问题。
次生天魔开始加大力度，他开始使用其他招数。
在魔气的吞噬之下，四周的宇宙空间开始加速冷凝，空间开始膨胀，万物都在消弭，光速的存在开始加强，一场大撕裂开始在这个小小的恒星系周围展开。
无穷无尽的膨胀中，撕裂了所有物质。
最开始是物质，物质被撕裂成气，然后气也开始分解，逐渐变的比质子还要微笑小，但解体和撕裂仍未结束。
很快，所有的气都变成了一团类似光的粒子云，比最小的粒子还要小，几乎已经接近空间的极限，而来自空间的膨胀会继续将这些残余物也拉开，让他们彻底陷入‘冷寂’之中。
不过一会，每一一缕气，都即将成为自己宇宙视界中的唯一存在，他们的光锥被彻底限制，他们的因果和外界完全斩断。
在那个时候，宇宙的复杂度将降为零，所有已知的一切事物都会停止，就连时间本身也会消失无踪。
这即是时间之终末。
次生天魔轻易的就制造了接近于‘无’的环境，这恐怕是整个宇宙最接近于‘无’的景象了。
李启也在被撕裂的范围之中，他的身躯也因此而被撕碎，不过，他的意识依然超越了因果，存乎于光锥之外。
这是实在性的表现，实在性不依赖于时空或者物理规则而存续，实在性是‘自在’的，仅凭自身就能存在，所以不需要外界的任何事物就。
次生天魔注视着李启。
为何，为何？
为何李启依然不慌张呢？
李启这么淡定，次生天魔却有些不淡定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次生天魔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真的是耳畔，就在他的旁边。
“现在知道我的依仗是什么了吗？”李启如此说道。
次生天魔的身体骤然溃散！
他知道为什么了！
魔念！
他惊疑不定的时候，自己心中也产生了魔念！
他是次生天魔还是自己是啊？为何他的魔道手段这么熟练？！
第七百五十三章 妖万池出手
李启用一个很简单的手段，反而勾起了次生天魔的魔念。
是的，这就是最神奇的一点，作为纯粹魔念本身的次生天魔，真正天魔的蔓延出去的触手，他们也有魔念。
这其实也很正常，只要他们有自我意识，那魔念就几乎可以说是必然会存在。
这也让李启隐隐有一种猜测。
只要有高等智慧，那就必然有魔念，那魔念的本质到底是是什么呢？
魔念之中可以诞生魔念，就好像世界之中可以诞生世界一样，会产生无限重叠的套娃的，这就和当初所想的那一本‘写了所有书的书’一样。
一本写了所有书的书，有没有写他自己呢？
如果写了，那说明写了所有书的书，内部还有一本写了所有书的书，这内部还有一本，再看还有一本，那就无穷无尽，陷入了套娃之中。
魔念之中诞生魔念也一样，魔念诞生次等魔念，次等魔念又诞生更次一等，永远不会停止。
放到更大的范围，比如这个宇宙……
宇宙包含一切，那宇宙包含宇宙吗？
如果宇宙包含宇宙，那么宇宙之中就有宇宙，这个宇宙里还有宇宙，就好像……‘诸天’一样。
所谓的‘诸天’，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吗？那可都是大能者开辟天地所产生的诸天。
换而言之，宇宙就是可以诞生宇宙的……
这些东西涌来，他好像有了灵感，但好像又没有。
这种感觉他还挺熟悉的，毕竟对李启而言，顿悟这种事情基本上是天天都在发生。
但现在毕竟在打架，还是将‘魔念’的猜测怀揣在心中，以后再思考吧。
随即，李启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很简单，既然次生天魔就是魔念本身，那么能够操纵魔念，那对次生天魔的影响将会是无可估量的。
真要和对方硬碰硬，李启恐怕是要拖延很久的。
现在这样出其不意，以对方心底的魔念为引，进而影响对方的所有行动，将会是无法抵抗的杀招。
果然，就在李启如此做了之后，几乎是瞬间，那滔天魔气就已经褪去。
李启那么多术法没有做到的事情，但在魔道手段之下，却轻易的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次生天魔迅速退散，所有的术法和神通也随之崩坏。
不过，那次生天魔眼神一凛，随后，竟然直接自爆！
四品自爆！修为全数逸散开来！
李启微微皱眉。
自爆？这能有什么用？
自爆这种手段，在五品就已经很容易躲开了，到了四品更是完全不可能有作用。
这么想着，他轻轻挥手，身前的空间坍缩，折叠，空间的‘维度’被凭空抽掉了一维，失去了朝着李启前进的‘方向’。
再大的能量，想传到李启这里来，都需要有一道‘路径’，而路径之中必然有方向。
现在李启直接抽掉通往自己的‘方向’，不管威力再大，传播多远，都不可能传到李启身上，天大的爆炸都不可能伤到他。
对四品来说，纯粹的能量已经毫无意义了，现在大家对战，制胜手段永远是‘道’的理解，是对万物真理的解析和对抗。
这种对抗，其实就是道争。
就像欧几里德第五公设一样，从前四条公设中不能证明它是真的或者证明它是假的。
我们承认这一条会带来欧氏几何，不承认这一条会带来非欧几何。
所以，这个分歧出来后，追逐数学的人就分为了很多个派别，一派承认，另一派不承认，一些中间派还有的觉得只要能用就行，大道之争在此处，并且两个子领域，每个领域都可以正常做研究，也不影响研究的应用有什么问题，甚至都可以同时在现实世界存在。
就好像之前次生天魔的‘无’，对抗李启的‘有’那般，那才是真正能对李启造成影响的，自爆这种纯粹的能量爆发，对李启来说就和吹风一样，轻松就能关掉。
但就在自爆结束之后——
魔气再度席卷而来！
李启猛的展开内天地，要以世界的规则压迫束缚对方！
这一刻，真知道韵扫过，先前自爆溃散的魔气又再度聚集，凝聚成了崭新的‘次生天魔’。
没错，崭新的！
李启之前依靠操纵魔念，控制了对方的术法进而溃散，所以那头次生天魔干脆的自爆了。
再然后，从次生天魔的尸骸之中，重新诞生了一头崭新的次生天魔。
他具备相同的记忆，但魔念已经完全不同，相当于漏洞补上了。
以一个四品的死亡为代价。
不对……不能算是死亡。
虽然一个次生天魔的意识消散了，但从魔念之中，很快诞生了一个新的意识。
一个崭新的次生天魔，具备一样的神通，一样的思维，但已经被李启操纵的魔念已经完全消散。
诚然，这个崭新的次生天魔也会诞生新的魔念，但那就需要李启重新解析把握了。
而且李启相信，自己再度把握到，对方会毫不犹豫的自爆第二次，第三次。
生命对于次生天魔来说毫无意义，他们本来就只是天魔的触手而已。
尽管拥有自我意识，但这种自我意识显然对他们来说意义并不大，随时随地都可以放弃，就好像体内的白细胞可以随时随地为了本体而自我凋亡一样。
“你刚刚好像觉得你赢了……”次生天魔再度传来道音，他接着说道：“这就是你的手段了吗？如果就只是这样的话，那智慧已经落入我手了，舍利弗复生失败，是我赢了。”
说着，幻梦结束。
就在幻梦结束的刹那，舍利弗道心，佛性，智慧，三者全部蒙尘。
打架打到现在，已经足够次生天魔彻底将陈吉浪引导入魔了。
陈吉浪已经智慧蒙尘，变成了浑浑噩噩，在梦境之中被折磨三生，自愿投入畜生道，放弃了思考。
智慧有的时候，是一种折磨，不如主动放弃思考。
在陈吉浪的视角里，自己经历了无数的痛苦，而这些痛苦都是因为智慧而来的。
一个人，如果仅仅只是知道的越多，却没有能力改变，痛苦就会不断折磨他，而这就是天魔给他带来的一切。
于是，最后他疯了，放弃了思考和智慧，令其蒙尘。
次生天魔开始撤离。
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是，李启却笑了笑，盘坐在原地。内天地环绕在他周围，天理周流，日月星辰连续，纯阴纯阳，一晦一明，正平之气充斥四周，夫如天明察，无所阿私，惟德是辅，惟恶是去。
纯阳用事，如煦成万物，草木之类，莫不莽莽，盛茂如斯。
纯阴流理，似山高泽深，视之冥冥，野甚清净，漠无声息。
这个状态倒不是装逼什么的，这就是李启自然而然，不压制自己的气息所展现出来的模样，他的内天地表露出来的气息就是如此，平时都是压制起来的，现在放开了而已。
他注视着快速收拢魔气，准备离开的次生天魔。
然而就在次生天魔准备离开的刹那——
呜呜呜呜——
一声淡淡的轻鸣传来。
随着某个声音的波动，世间万物都开始波动起来。
真的是开始波动……
李启甚至感觉到，组成自己的‘像素点’开始抖了，这个世界开始出现了‘雪花屏’。
世界是有像素的，这点毋庸置疑。
所谓的像素，就是‘最小单位’，有意义的最小可测长度，小于这个长度则处于不可观测范围，低于这个最小单位的事物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根本无法干涉到宏观世界的。
当物质以这个最小单位为单位开始抖动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演唱一场大乐章！
人道和巫道的古籍都有记载，谓之：“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
夫乐，青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旋象风雨。
五声者，宫商角徵羽。
商，章也，物成熟可章度也。
角，触也，物触地而出，戴芒角也。
宫，中也，居中央，畅四方，唱始施生，为四声纲也。
徵，祉也，物盛大而繁祉也。
羽，宇也，物聚藏宇覆之也。
《释乐》曰：宫谓之重，商谓之敏，角谓之经，徵谓之迭，羽谓之柳
声似竽籁，五变四会，天地交泰，百物来集！
随着琴声的出现，时空的最小单位，突然开始展现出自己的对道的影响！
阳为律，阴为吕，总谓之十二月律。
神道天帝之乐曰《咸施》，谓之：“道施于众，故曰咸施”。
太古巫神之乐曰《五茎》，谓之：“道有根茎，故曰五茎”。
昔日妖帝之乐曰《六英》，谓之：“道有英华，故曰六英”。
太古人皇之乐曰《大章》，谓之：“仁义大行，法度章明，故曰大章”。
这些都是大能者所展现的乐章。
音乐响动，这片区域所有的物质和能量也开始震动。
音乐的本质，是‘波’。
而波动，广泛的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
无数条细微的‘弦’开始荡漾，以一种独特的振荡模式，开始震动。
不停抖动的一维弦线，开始演化整个世界！
先是最基础的‘气’，然后‘气’组成宏观上的物质，这些物质再各自表现出种种不同的性质，这些性质之中，便是‘道’的显现。
李启看不懂，他虽然知道这是‘乐’，但具体什么效果，什么路数，他都搞不明白，所以就只是安然的静待在原地。
因为他知道这音乐出自何人之手。
在数条世界环带之上，归墟所在，妖万池界的中心——
那是类似于引力波一般的脉冲！
原本平静的妖万池界的归墟，迸发出声音，那是响彻整个星系团的动荡！
引力波就是由黑洞以及脉冲星碰撞产生的，这种引力波就是宇宙空间中的震荡的声音！
黑洞释放出来的压力波，因为在超大质量的黑洞中产生的声波音调几乎无法形容，好像某种来自太古的荒凉，这声音显著的低于凡人听力的极限，但李启却可以清晰的捕捉到。
那是来自归墟的咆哮！
仅仅是听见这声音，就好像感受了自己坠入了深海……
不对，那不是深海，那是归墟的视界界限。
这声音仿佛携带有记忆，闭上眼仔细听能浮现出宇宙至今的亿万年时光一般。
那巨大的黑洞，它就那么持续地旋转着，持续地发出这种声音，并也持续地将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它的黑暗之中。
李启的心里，一半是浩瀚，一半是恐惧。
苍茫的太古仿佛都在这音乐之中，强烈的‘美’震撼着所有听见这声音的生物们。
宏观的平滑时空与微观下时空剧烈的量子涨落都在此刻一齐动荡了起来。
凄凉磅礴，是呼唤又是探求，在询问又在解答，又好像是那一颗归墟在无垠的宇宙虚空之中用声音诉说着万物最根本的奥秘！
这是——妖万池的声音！
二品世界的界主，在此刻发出了声音。
次生天魔突然感受到……眼前的世界，被隔断了。
世界变成了像素点，每一个普朗克尺度的像素都开始震荡，比物质，比气，甚至比光还要微小的‘像素点’抖动，次生天魔感觉到自己的每一缕魔气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这是二品的力量，次生天魔不过是四品而已。
虽然他是天魔的触手，但天魔本尊现在可是在无色界天里镇压着呢，连续跑出来这么多次，想来他也不好过吧。
李启甚至怀疑……除了长安那一次，其他时候出现的天魔，都是次生天魔。
但那些都无所谓了。
却听见次生天魔艰难的开口说道：“妖万池……你敢对我出手，不怕本尊找你麻烦吗？”
妖万池却没有回话。
那动荡大道的回响依然在持续，次生天魔只觉得身不由己，就连组成思维的最基础的元素都已经紊乱，他已经无法维持高等智慧的存在。
次生天魔怎么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妖万池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要知道，对方应该是完全中立的，冒着招惹天魔的风险留下他，有意义吗？
要知道，舍利弗已经回不去了，智慧道心佛性全部蒙尘，佛陀也救不了的。
第七百五十四章 见到舍利弗
而这一切，都在李启的注视下完成。
妖万池，这位原初归墟，做出了他的选择。
原初归墟，或者叫太初归墟。
这类归墟不是由常见的那种大质量物质聚集在一起点燃的太阳的引力坍缩形成的，而是来源于宇宙大爆炸的那一瞬间。
归墟的本质，是无限的引力所造成的奇异现象，可以吞噬一切，并且天然就可以隔绝因果，独立自在，脱离物理规则的束缚。
除了大质量天体的自我坍缩以外，只有一种情况可能诞生归墟。
那就是在宇宙大爆炸，暴涨时物质的超高密度。
简而言之，就是宇宙形成早期，由于爆炸的那一瞬间，空间的物质分布过于密集，导致物质被大爆炸的力量直接给压到坍塌所形成的归墟。
它们的形成机制有别于通常情况下恒星坍缩形成的归墟，并且……这说明对方直接观摩过宇宙的形成。
不过，原初归墟也是有等级的。
也并不是所有的类似归墟都可以和妖万池一个档次。
因为，很多高品世界在诞生的时候，其实也是突然爆发出来的，对这些高品世界而言，动辄数百亿光年大小，内部也会诞生无数文明，他们内部的人会将自己的世界称之为‘宇宙’，然后将外面真正的宇宙称之为‘多元宇宙’。
但其实没意义，对天下的人而言，宇宙就是所有的一切，而那种只能叫做‘世界’。
总之，这些世界诞生之际，一样会诞生原初归墟，但这种就要次一级，比不上妖万池。
而妖万池本身，是‘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初归墟，这个宇宙说的可是无尽虚空。
作为一个二品，他几乎与这个宇宙同寿，度过了一样长的时光。
“前辈。”李启起身，对着那颗静静漂浮在宇宙之中的归墟行礼。
作为原初归墟，妖万池其实是一颗非常安静的黑日，他的周围没有物质洪流产生的吸积盘，也没有爆发性的射线流，就像是一颗黑色的宝石一样浮在虚空里。
实际上是看不见的，因为归墟无法被观测，但归墟也有着可以吸走所有的光线的性质，在周围世界环带的光芒衬托下，还是能够窥见那吸引着无数世界构成世界环带的巨大黑日。
“看起来，你好像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手帮你了？”李启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球，那是物质聚集起来的幻象。
很显然，是妖万池的化身。
他的本体足以摧毁李启，但化身还是可以和李启交谈的。
不过，他没有说出自己出手的原因，而是和李启打着哑谜。
李启也是笑笑，说道：“当然，毕竟……舍利弗确实很厉害，而且哪怕是前辈您，也可以利用他做点自己的事情。”
李启突然提到了舍利弗，似乎有些不知所谓，毕竟舍利弗现在已经彻底毁灭了。
话音刚落——
却见次生天魔那边……
被阻拦的次生天魔，从内部开始裂开。
佛光普照，从次生天魔的身体里，一朵莲花盛开。
次生天魔死了，而且不是之前的自爆……是所有魔气都消散无踪，从中生出的佛气弥漫到宇宙空间之中，生出许多异象。
佛日光普照，分别法界义。
但见正念不乱，当于此时，世界震动，放大光明，普照万千。
日月所不及处皆蒙大明，幽冥众生，各相睹见，知其所趣，此光明复照魔宫，诸天，释，梵，沙门及余众生，普蒙大明。
佛气之中，一尊金身缓缓浮现。
观金身，但见菩萨身，诸根具足，如紫磨金，无有瑕秽，犹如有目之士观净琉璃，内外清彻，无众障翳，其身清净，不为秽恶之所污染。
犹如有目之士，以净明珠投白缯上，两不相污，二俱净故，菩萨出胎亦如是。
李启看着那些异象。
这就是舍利弗吧，还真是厉害啊。
而妖万池能出手的原因，也在此刻显现了。
次生天魔会死，而且根本就不是妖万池动的手，所以妖万池并不担心会影响到自己和天魔的关系，不担心会被天魔记恨上。
杀死次生天魔的，是舍利弗。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舍利弗会赢的？在你的视角来看，你应该察觉不到才是。”妖万池这个时候，对李启问道。
李启先是行礼，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前辈应该是没注意到一些细节，其实很简单，这都是有脉络的。”
“首先，既然已经确定了，次生天魔将舍利弗拆成三份，分别是道心，佛性，智慧，那么就可以确定，舍利弗本身是具备这三样事物的。”
“次生天魔的计划，是将舍利弗的三者分开，然后各自令其蒙尘，甚至入魔，接着他就可以吞吃舍利弗，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之前我都没想到，一直到我意识到三者分离的时候，我才察觉……舍利弗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拆分的事情，所以他多拆了一个出来。”李启如此说着。
说话之间，他拿出了一尊佛像。
那是……最初见到二狗和小狗的时候，二狗用来练功的那一尊佛像。
“这东西，是四品的产物。”李启看着佛像，如此说道。
这佛像是货真价实的四品产物，并且层次还不低，李启全身修为的灌注之下，也只是裂了几个小口子而已。
不过，现在的佛像，已经灰暗了下来，很显然，其中的佛气和神通已经消失了。
“看出来了？”妖万池问道。
“这是舍利弗的法身。”李启如此说道。
没错，在意识到舍利佛三体分裂之后，他就猜出来了这一点。
这是舍利弗的法身，这说明什么呢？
舍利弗的法身，已经抵达了四品。
那他为什么还要转世？
李启猜测，大概率是因为，他的法身虽然已经抵达了四品，但智慧，佛性，以及道心并未抵达四品，再加上又被魔王子击败，让他最后选择了涅槃。
涅槃之后，便是转生。
所以，李启怀疑，佛性，道心，智慧三者的拆分，甚至有可能是舍利弗自己做的。
而李启的出现，将舍利弗的法身拿走了，这恐怕是次生天魔的安排，他认为，将舍利弗的法身拿走，自己就能够彻底拿下舍利弗。但当李启察觉到自己做的事情之后，他就立刻将计就计。
首先，主动将智慧找到手，制造一个次生天魔擅长的场景，引诱对方前来，给他一个让舍利弗彻底入魔的机会。
然后，将舍利弗的法身中的力量提取出来，放入幻梦之中，等待次生天魔成功。
在那之前，李启会尝试和次生天魔战斗，如果能赢那就最好，如果不能赢，那就直接将法身的力量与佛性，道心，智慧三者一起送给次生天魔。
这很有可能让舍利弗入魔……但也有可能，让三者合一，重新复苏。
他相信舍利弗，这位佛子绝对不可能死在区区次生天魔的手里，哪怕三者蒙尘，但只要在法身的帮助下重新聚合，那么舍利弗定然可以真正复生。
因为李启觉得……
若是智慧蒙尘，那佛性便可擦拭。
若是道心入魔，那智慧可以重新指引方向。
若是佛性灰暗，那道心和智慧都可以重塑佛性。
这是李启的看法，也是他敢这么做的底气。
当然，也有可能是次生天魔赢，三者合一并没有什么变化，舍利弗彻底没掉。
李启承认，他有赌的成分，不过结果已经显现出来了，他赌赢了。
舍利弗没有让李启失望，他靠自己的力量，重新聚合再生，并且……突破了四品。
经历了和魔王子的大战，以及这次突破了次生天魔的限制而进行了彻底的转生，看起来他也有所悟。
这个世界上，天才很多的呀。
妖万池听见李启的答案，笑了笑，所以他所做的事情就很明了了，妖万池只是让次生天魔别跑的太远而已。
跑得太远了，舍利弗不好回来。
反正……次生天魔已经是必死的了，跑那么远到时候平白多一堆事情，倒不如留下来，让次生天魔死的近一点。
但这个时候，李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看向妖万池，问道：“前辈……按照我的想法，舍利弗应该是三者都彻底入魔，被次生天魔吞吃，最终在体内融汇，借助次生天魔的躯壳重生，破魔成就果位……”
“次生天魔，就好像是他的茧一样，他从中破茧重生，以魔心为基础，奠定自己四品道基。”李启犹豫着，说出了舍利弗的四品道基。
这本来是犯忌讳的。
这种事情，应该是秘密的，尽管李启的感官太过敏锐，真知道韵的强度也高的离谱，所以他在这一瞬间看出了舍利弗成就四品的道基……但看破不说破，他不应该说出来的。
但是吧，李启有个不得不问的问题，必须要询问妖万池。
他说道：“前辈，这种情况，舍利弗……会和天魔扯上关系吗？”
是啊，从次生天魔之中破茧成蝶……
那不就是从天魔的触手之中诞生？
孔雀佛母，之所以叫做孔雀佛母，就是因为佛祖曾从孔雀佛母的肚子里出来，所以才成了佛母。
而如今舍利弗从天魔触手之中重生……
那，舍利弗是天魔的触手吗？
这个想法，让李启冷汗直流。
妖万池听见李启这话，笑了笑，说道：“你猜？”
语罢，他不等李启继续追问，这个化身直接溃散。
显然，他并不准备告诉李启。
李启看向虚空之中漂浮着的那一轮黑日。
世界环带所萦绕着的巨大归墟，其质量简直难以计算，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物质，不知道存在了多长时间的原初归墟。
就这么静静的悬浮在虚空之中，不知何起，不知何终。
李启有一种感觉。
自己从未接触过对方，之前的对话只是一场幻梦。
就好像一个凡人，可以遥遥眺望天穹之上的神殿，他当然能够看见，甚至如果有机会登山的话，这个凡人可以爬上最高的山，走近其中的某一作神殿，但那并不代表他距离神殿近了半分。
对方遥不可及，乡巴佬。
走进了皇宫里，不代表你距离皇帝的距离会变近。
和李启在旅行期间和许多人都打过交道，这些人或许会和李启谈笑风生，但他们并不能真正靠近李启，也不能理解李启是怎样的存在。
而现在，李启自己就感受到了这种差距。
妖万池和他见面了，并且还和他说话了，但其实和没说没区别。
他们不是同道，所以见面之后，依然没有任何的牵扯，甚至都谈不上有因果一说。
不过……虽然妖万池没有，但是舍利弗却是有的。
李启看向那边已经晋升到四品的舍利弗。
舍利弗也回望李启，行了个佛礼，随后一步踏出。
“多谢施主成全，若无施主帮忙，恐怕我很难走过这一劫，更别说突破四品，证得果位，此番恩情，舍利弗铭记在心。”舍利弗的身躯佛光收敛，出现在了李启面前，面带微笑，语气柔和的说道。
普普通通的身材，清秀的面容，双目有神，双手很长，如果伸直的话，几乎要垂到膝盖处，不过此刻正双手合十，所以感觉并不突兀。
李启端详着眼前的舍利弗。
这就是和自己齐名的佛门天才，佛祖的弟子，许多佛子之中最著名的那一位，以智慧著称的‘舍利弗’。
他在年轻的时候就崭露头角，出身于域外的他，在八岁的时候，就在自己的国度参与辩论，与各方学者谈古论今，很多人都觉得他年少无知，但舍利弗却义理周详，语惊四座，通过自己的智慧震惊了在座所有人，开始在自己的世界闻名。
到了二十岁的时候，他已经超越了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最智慧的学者也禁不起舍利弗的追问。
他那个时候，傲然的以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有智慧的人，恐怕再也没有人够资格做他的老师。
不过，一番机缘巧合下，他结识了阿舍婆耆，从他口中得闻了佛法，顿时感觉到天崩地裂，以往的智慧在佛法面前像是皓月荧虫一般。
于是，他便拜入了佛门。
第七百五十五章 反驳天魔
李启看着眼前的舍利弗，虽然他看起来谦逊，但那是往后的事情了。
曾经许多年前，舍利弗一样充满了高傲，认为这个世界没有人比得上自己的智慧了。
但结识了阿舍婆耆之后，在这位尊者的引领下，他见到了佛陀。
佛陀为其说法演道，那些知识展现在他的面前，就好像天崩地裂一般，像日光的照耀撕裂了所有阴霾，又好像雷霆划破漆黑的天幕，舍利弗眼前顿时光明起来，心中对那些宇宙积聚的疑云也纷纷解开。
他已经了知色身无常，不能永久存在，一切世间人皆因愚痴无智，故堕十二因缘、流转生死。人之有生，皆由恩爱而来；从生致老，从老致病，从病致死，从死而致悲伤啼哭，得无量苦痛。
舍利佛既知恩爱是生死根本，立观自身，他身，时时思惟身中恶露、涕唾、寒热、臭处……种种不净，以防其败坏色身，色身一旦败坏，则身肉为虫所食，骨节肢解，化为灰土，便是‘死’了。
于是，他双手合十，念道：“我身死时亦将如是，不应凭恃自身姣好而作绮饰，心生骄慢，当念无常，若人布施行善，不自贡高绮语，方能不败。”
舍利弗拜入佛陀的门下，认为自己真的找到了自己的道。
佛陀也很欢喜，觉得自己所证悟的真理，到今天才真正有能接受的人，舍利弗也觉得他遇到了真正的老师。
舍利弗拜入佛门之际，众多菩萨纷纷赞颂，三千大千剎土皆为之震，光明遍照十方，干死枯木皆生华果，干竭的沟涧流出清泉，箜篌乐器不鼓自鸣，首饰珠环自然发出清脆声响。
仅仅一次讲道，舍利弗立证七品，身周佛光萦绕，大智慧显现，口中放出五色光芒，遍照佛土，此光又环绕色身，从头顶上而入。
这件事让他的名声传播出去，于是，天下乃至于诸天，都知晓了舍利弗的存在，就好像当初李启惹出长安的乱子，或者魔王子挑战整个天下所有同级对手一样。
李启脑子里萦绕着这些情报，他在长桥那里就已经提前看过了舍利弗的资料，整理了很多，对舍利弗还算是有一些了解。
于是，看着到来的舍利弗，李启先是回礼，接着直入正题。
李启有一个疑惑已经埋藏的挺久了。
他好奇的对舍利弗问道：“舍利弗尊者啊，就在不久之前，我亲眼看见，你道心灰暗，智慧已经蒙尘，道心也已入魔，是如何在次生天魔吞噬之后，反而破茧重生的呢？”
听见李启的问题，舍利弗笑道：“智慧被蒙尘，便不是智慧了吗？”
他双手维持合十的姿势，说道：“我曾听闻一个故事，或许可以解答施主的疑惑。”
舍利弗开始讲述：“曾有一名智者，叫做富楼那，他发誓在得到智慧之前，不穿戴华丽服饰，不着香花蔓，不观听歌舞伎乐，也绝不夫妻欢聚。”
“富楼那割舍所爱，辞别父母，妻子，入山学习。被草衣，忍受饥寒困苦，立誓要学习并通达九十六种经书记论，否则不回去与所恩爱的一切相见，富楼那花了一半的生命去学习，最终通达了一切学问论典，然后再返回家乡，当时他头顶火炬，胸腹前挂着铜鍱，边走边对着其他人说：‘我已经具有了智慧！’”
“于是，有菩萨告诉他：‘愚痴的人，如果有了一点学问，便骄傲自大，就如同盲人手持烛光，能照耀别人，自己却看不见光明’。”
“富楼那听闻此言，霍然了悟，便舍弃火炬、卸下铜鍱，五体投地恭敬礼拜，惭愧忏悔自己的过错。由于其多闻智慧、诸根明利，觉悟后再经修行，便断除三界烦恼，证得阿罗汉果。”
这是个很寻常的故事。
舍利弗说着，看向李启，收敛微笑，而是以庄严的神色对李启说道：“我五品之时，世人皆知我的智慧，认为我有大智能，到处鼓吹我的智慧，这样的话，我和富楼那头顶火炬，胸腹前挂着铜鍱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启若有所思，微微颌首：“所以……你让智慧蒙尘，道心入魔，便是舍弃头顶的火炬，卸下铜鍱，破而后立，借助次生天魔的力量破茧重生，得到解脱……等等，你会这么做，是因为魔王子点破了这点？”
李启突然意识到一点！
舍利弗很自信自己可以重生，次生天魔绝对赢不了。
因为他知道了五品的自己，就好像是富楼那的事情一样荒唐不堪，于是主动选择了转生，蒙蔽了智慧，他很坚定的认为，蒙蔽了智慧，反而是真正能认清楚‘智慧’为何物。
但这却让李启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于是，他问道：“舍利弗啊，伱受到魔王子的启发，然后又以天魔的触手作为孕育自己的‘茧’，再以入魔得以破而后立，你不觉得……这样和魔道沾染的关系太多了吗？”
舍利弗微微躬身，说道：“关于这个……我恐怕不能告诉施主了，施主与我有恩，但我却不能多说，真是惭愧……但此事确实事关重大，有关天魔跟脚，我不便多言，还望恕罪。”
他的态度让李启一惊。
这话的意思是，舍利弗很清楚天魔要做什么？不对……舍利弗不可能清楚，也就是说，佛祖很清楚。
佛祖知道天魔的跟脚，并且告诉了舍利弗，只是舍利弗不能告诉李启。
李启自己也有分寸，他点了点头：“魔道危险……你还是小心。”
“铭记于心。”舍利弗如此说道：“不过……虽然不能告诉施主天魔之事，但施主与我有恩，我见施主与我一般，也是以智慧为引，愿与施主探讨一二，可否？”
虽然舍利弗说的很普通，但李启知道，这是对方想告诉他智慧是什么，以作参考。
李启的智慧并不差，虽然他并不一定智慧闻名，但见过他的人都知道，李启的思考速度和顿悟频率都相当的吓人。
舍利弗也是领会到了这一点，所以想要和李启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
“愿闻其详。”李启也不推辞，能够得到舍利弗关于智慧的思考，那肯定是非常有用的。
舍利弗立即点头，便开始说了起来。“我观施主，虽有智慧，但仍然烦恼缠身，烦恼习气是尘垢，智慧观照能够涤除，所以我可以用智慧观照，扫除内心所有的烦恼尘垢。”
“智慧聪明、通晓义理，是由于亲近明师，谦虚辛勤、努力学习而得，想要远离三恶八难的苦患、想求一切福德，应修学智慧。由勤苦学习，具有智慧力，虽因造业堕入恶道中，但因为智慧力而能识知宿命，也因为能识知宿命，所以知道改魔修正，而速得脱离魔道。”
“成就智慧解脱者，有七德才，为信心、精进、戒律、惭愧、多闻、能舍、定慧。施主才智广博，非同凡人，这是由于曾经就有能慎护身口意，心念专一修习智慧。由于智慧力，而得解脱，又能以智慧转教天下人。”
“善知识能教导我们发菩提心、断魔修正，趋向解脱，有菩萨行者，欲离苦得解脱，应亲近善知识，修习正法，令智慧通达，并进而转教他人，成就自利利他之菩萨行。”
“欲得多闻智能，应亲近善知识，如《六祖坛经》云：所谓化导令得见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识能发起故。”
“多闻令志明，以明智慧增，智则博解义，见闻行法安。听闻并受持正法，能端正知见，心智开明，智慧增长。”
“佛陀成道时曾叹言：‘奇哉！奇哉！此诸众生云何具有如来智慧，愚痴迷惑，不知不见？’然则虽说佛性本具，却非人人能够觉察、觉照心中的妄想与执着，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须知“诸界唯心，万法唯识”，一切外境，唯心所现——”
舍利弗滔滔不绝，引经据典，不断阐述着他的理解，各种各样的词汇像是流水一般淌出，配合着演法，以及身周的异象，向李启展示着其中的奥妙。
但李启却越听越皱眉。
他承认，舍利弗所说的智慧，能够指导修行，甚至他还加入了一些克制魔道的手段，似乎是想要告诉李启，用佛法抵抗魔道的方式。
但这样的智慧，在李启看来，有点……不对劲。
这些知识和方法，太过于专注‘自我’，专注于‘内心’，所思考，所设想的东西，全都是内心主观的事物。
如果按照舍利弗所说的思路，继续下去，那……最终陷入的，难道不也是魔道吗？
但李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静静的听完。
对方的讲道还没有结束，李启也不好打断，再说了，万一后面还有精妙之语呢？
他耐着性子继续听。
过了一会，舍利弗终于说道：“世尊专念不乱，曾举手而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要度众生生老病死，此是常法！是由心生，天下诸天，世间万物，唯‘我’而已，般若智慧乃是佛母，一切由此而来。”
听到这里，李启立刻起身：“胡扯！一派胡言！舍利弗，你是不是被魔道侵入了？！怎么能说出如此荒谬之语？！”
“如何荒谬？”舍利弗并没有动怒，而是对李启问道。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世间万物，唯‘我’而已，这不是天魔之语是什么！？”李启怒喝道。
李启当然不会肤浅到认为这句话是佛祖在自夸，实际上，这句话中的‘我’，指的是自我意识本身。
舍利弗这话的意思是，众生心与佛心，无二无别，本来一体，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一切众生都具足佛性，但被世间众多因果大网捆住，被自己心中的贪嗔痴所蒙蔽，做事便如聋如瞎，有耳不能闻真法，有眼不能见如来，心中本性被遮蔽，就此沉沦。
而证得智慧，便能永离妄想执着者，自于身中见得如来，广大智慧，是谓佛陀。
所以，这就是‘佛母’的来源，般若智慧，就是终极的智慧，专指如实认知一切事物和万物本源的智慧，是消除见者和所见结合并引向解脱之道的方法。
般若智慧，或者叫‘般若波罗蜜’就是诸佛之母，但这个“母”并不是指母亲，而是寓指佛的理体、真如法性、般若智慧，因为人世间的母亲能生儿育女，繁衍后代，所以舍利弗用它比喻：‘智慧能生诸佛’这一观点。
佛从法生，般若波罗蜜能遍观诸法，分别实相，无事不达，无事不成，功德大故，名之为母，故‘智慧’即是佛母。
只要在自我心中能够证得般若智慧，那便能在心中见到如来。
这就是李启忍不住站起来暴怒的原因。
若是如此，那心中所见的不是如来，而是天魔，又当如何？
而且，你如何分辨那是如来，还是天魔？
这种情况下，佛和魔，还有区别吗？天魔和佛陀，都是心中之物，而天下诸天，世间万物，唯‘我’而已，无论如何，这和天魔有什么区别吗？
答案就是，没有任何区别。
面对着暴怒而起的李启，舍利弗却依然不动不摇。
李启却已经准备动手了。
若是舍利弗已经入魔，那现在杀了对方，算是救人。
不过，却见舍利弗继续说道：“如是我闻：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观自在，见如来，一切由心，自由自在。”
“即教彼众生修习圣道，令离妄想，离妄想已，证得如来无量智慧，利益安乐一切众生。李启施主，此是为如来心第十相，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知！”
随着这句话，李启手中已经启动的术法突然消散，李启眼睛猛的瞪圆！
佛祖——！
我去他奶奶的！
李启想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他的内心直接爆出了粗话，震撼从李启的表情里溢了出来。
佛祖不愧是佛祖啊！
佛祖仅仅是如此轻易的，就是反驳了天魔的存在！
第七百五十六章 佛魔之别
如是我闻：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观自在，见如来，一切由心，自由自在。
即教彼众生修习圣道，令离妄想，离妄想已，证得如来无量智慧，利益安乐一切众生，此是为如来心第十相，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知。
这是佛祖的原话。
因为“如是我闻”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指在世尊如来座下听说的，只能用在这个情景之中，这是舍利弗在对李启明确表示，他在佛前聆听到的这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虽然‘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但实际上，一切由心，并不代表心由一切，所谓的‘心’的自由，是有限度的。
而心的边界，便是自由的边界，而自由的边界，是由智慧所定的。
‘心中如来’并非是唯一主观，而是自身的主观。
换而言之，我的主观不是‘天魔’，而是‘我自己’
这是个很通畅的逻辑。
如果真的一切都是自由的，‘心’也就是自我意识是最大，最极致的自由，那么……天魔是怎么被封印的呢？
所以，天魔的自由，实际上也是需要天魔运用智慧去斡旋出来的自由。
哪怕是‘一切现实的总和’，‘诸法之末’，天魔认为自身便是一切事物，万物的都是他的一部分，但他自由的边界却依然是自己的‘智慧’。
天魔想要追求绝对的自由之心，成为一切的完美事物，所以……天魔却达成了绝对的不自由。
看似自由的天魔，看似‘一切由心’的天魔，因为佛陀所阐明的这点，进而导致了佛魔之间的绝对分别。
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这句话的意思是，混沌如同污浊的水一样，谁能使浑浊安静下来，慢慢澄清呢？谁又能使安静变动起来，慢慢显出生机？
谁都不能。
世界是混沌的，一切都将处于变化之中。
所以，“道”不会自满，正因为‘道’从不自满，所以能够去故更新，保持进步，不断的革新出崭新的现实。
这才是自由，以‘道’驱动的世界，这般变化的世界，才有进步的动力，因为满足智慧本身，才会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去完成曾经无法完成的事情。
所以，佛门选择了去教导众生学会思考，学会利用智慧寻求本心，最终得到智慧与自由。
佛与魔的区别，便是如此，这是对自由的定义。
佛坦然的承认了‘自由’的边界，和‘心’的局限，佛不像是魔那么贪心，并不将自己认定为‘终极’，不是什么都要，反而因此得到了自由。
魔，将‘心’扩展到了一切的边界，让‘心’成为了所有一切的原因，成为了所有事物的根基，却因此而将自己的心束缚在了‘所有’之上。
既然‘心’是‘所有’，那么‘心’也就绑定在了‘所有’之上，所有之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佛将心的束缚完全解除，佛的自由，是人在觉悟之后达到了大智慧，从所有苦因中解脱之后的自由。
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佛祖是如何压制天魔的。
是的，佛，就是魔。
因为……佛是心，魔也是心，在这一点上，二者是等同的。
但通过佛陀的轻巧一点，于是，‘佛心’和‘魔心’便有了区别，每个人都有的佛心，和万物唯一的魔心就分离开来了。
佛魔一体，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
永离妄想执着者，自于身中得见如来，广大智慧，是谓佛陀。
魔，就是极致的妄想，极致的执着，妄想自己的心是所有的现实，执着达到完美之上的完美，只有放弃这样的执着，澄清迷惘，撇空嗔痴，才能成佛。
夫法性无边，岂藉心之所度？
真如非相，讵假言之所诠，是故众生浩浩无穷，法海茫茫何极？
天魔所谓，犹如镜里求形，悟法无生，一念超越，岂在繁论者尔。
此乃般若波罗蜜，即：彼岸智慧，或者叫做，终极智慧。
佛门有真经，名为《般若波罗蜜心经》想来就是如此了。
当然，天魔肯定自己是不认可这个结论的，但只要这个结论能说得通，便能够证明佛与魔的之差异。
经过佛陀这么一看，这么一讲解，李启突然觉得……天魔，似乎隐隐有些可怜了起来。
所以他才忍不住赞叹佛陀。
这就是佛祖的智慧吗？
舍利弗所讲解的一切，在此刻彻底被李启所理解。
舍利弗见状，双手掐诀，背后法相升起，他的法相不是人形，而是一颗菩提树。
菩提树上生百千万片叶，被微风吹动，风吹诸枝叶，演出无量妙法音声，其声流布，清畅哀亮，微妙和雅。
再看叶片之上，有百千万佛国，佛国各自吟唱功德，赞颂舍利弗。
李启目睹菩提树，闻其声，嗅起香，触其光影，顿时只觉得六根清彻，无诸恼患，住不退转，诸苦顿消。
看见李启的表情释怀，舍利弗微微一笑，随即又念：“施主听我言，须断除一切不善法，成一切善法，神足庄严故，恒令身轻安心快乐，五根庄严故，深信坚固，精勤匪懈，常无迷妄，寂然调顺，断诸烦恼，力庄严故，众怨尽灭，无能坏者，觉支庄严故，常善觉悟一切诸法。正道庄严故，得正智慧常现在前。”
“大海尚可斗量，深渊尚可穷底，众生应有至心求道，精进不止，会当克果，何愿不得耶？汝等自思惟，自当知，清净法，汝应自摄。”
这话让李启本来都闭上的眼睛都再度睁开。
清静法！
他可是知道的，佛祖在无色界天压制天魔的法门，就是清净法！
而现在，对方所说的，便是清净法的重点。
李启立刻坐下，认真听取其中的道之真意。
因为这些话语只是‘原理’而已，而知道了原理，想要法门，就需要观看演法，这也就是舍利弗展现出法相的缘由。
李启观摩法相，其中微妙术法开始运转。
与此同时，这些术法，开始形成一座法场。
舍利弗双手合十，突兀的，他的面前浮现出诸多鬼魂。
有怨灵，有凶鬼，毫无意外，都是意外横死的。
这些鬼魂都与李启和舍利弗有因果上的联系，其实……他们是被李启所杀。
李启之前对天魔动手，可是悍然直接碾碎了世界环带上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之中的所有生灵，尽数湮灭。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鬼魂多半死相丑陋，有的全身浮肿如馒头，有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炸的面目全非，或者是身体残缺，或者满身血污，反正没有一个是被好好收敛遗容的。
如今这些恶鬼被招来，滔天怨气滚滚而来。李启却恍若未觉，毕竟对他来说，这些恶鬼的怨气连携在一起，也不过弹指即灭，甚至这些恶鬼都不可能靠近他，仅仅是他身边周流的‘天理’就足以湮灭所有。
不过，面对舍利弗，却见诸多怨灵凶鬼，却无怨气凶气。
因为眼前舍利弗端坐于此，身后立有七宝所成的菩提树，七宝华叶，无不具足。
珊瑚琥珀等等七宝以为映饰，于众叶间生诸妙华，其花叶各有千色，脉络似有百种画，如天璎珞。
有众妙华，作阎浮檀金色，如旋火轮，有大光明，诸妙花上化成幢幡无量宝盖，花中结果，果为十方佛国，一切佛事，亦于中现。
随着舍利弗的演法，天上凭空生出莲华，团圆正等十二瓣叶，天花乱坠，演奏法音，其声微妙，演说苦、空、无常、无我诸波罗蜜。
这些天花，各有金色，散发微妙光明，莲华每叶皆作小舟，有八万四千脉，犹如天画，一脉有八万四千光，了了分明，皆令得见。
莲华化周，有菩萨演说妙法，度苦众生。
无数的鬼魂在其中，纷纷端坐舟上，虔诚瞻仰宝相，其身也如阎浮檀金色，坐小舟之中，见像坐已，心眼得开，了了分明。
无数天花所化的小舟，载着无数的怨灵，驶向佛门诸天。
没错，超度并不是去轮回，而是直接升入诸天，成为佛门的‘天人众’，享诸多福报，不过……那之后，天人也是会轮回的，天人五衰之后，就看造化了。
但也已经是天大的好处，这是舍利弗对他们的补偿。
至于他们法德未成，却要成为天人的代价，自然都是超度者，也就是舍利弗为他们承担。
鬼魂们纷纷手举头顷，乘坐着乱坠的天花小舟，往生极乐世界，但见菩提树继续散发光华，华敷之时，鬼魂们纷纷赞叹四谛，三明六通，亿万怨灵得具八解脱。
“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舍利弗手掐法诀，如此说道。
舍利弗正在超度因李启为了自己所造杀孽而诞生的诸多恶灵。
不过，对巫觋而言，杀孽是什么？
自然界按照自己的规则流转，就根本不存在杀孽一说，生死不过是自然运行的一环而已，是‘完美’的现实所实行的一种策略罢了。
所以对巫觋来说，杀多少人都不会产生什么感觉，李启不动手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而已。
如果是有些‘喜欢’的巫觋……
那只能说，巫觋本来名声就不怎么好……
要知道，在很多道途看来，巫觋是诡异恐怖的代名词，如果巫觋都是好人……那怎么会有这种刻板印象呢？
李启和沈水碧这两公婆，都是典型的无善无恶，不管是救人还是杀人，都不眨眼的，杀戮对他们来说毫无压力，沈水碧在人巫之战的时候也没少干屠灭世界这种事儿。
杀人和救人对他们来说一样的，纯粹出乎一心，看自己想不想做，需不需要做而已。
但对舍利弗而言就不是如此了。
他借着给李启说法的过程，一起开始超度亡魂。
李启也知道，这是做给自己看的。
但他并不准备理睬。
没意义，理睬什么？那些冤魂？都超度了呗，他当时又没别的选择，舍利弗该不会指望自己会内疚吧？
李启的人生，一片无悔，他只要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后悔，自然也就不会内疚。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李启和舍利弗都突然抬头，舍利弗停止了诵经，而李启也恭敬的立刻起身。
因为他们两个都看见了，随着舍利弗的超度法咒，有一比丘，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立于千叶青莲花上，朝着二人的位置飘摇过来。
对方应该不是本体，而是投影过来的法身，这是之前舍利弗念诵的咒文所召唤而来的。
这个形象实在是过于经典，根本就不会认错。
两人都立刻收起法诀，双手合拢，哪怕是李启也开始行佛礼，一齐尊敬的喊道：“恭迎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
李启看见这位鼎鼎大名的菩萨，心想这次可真是开了眼了，居然见到了这位大佬。
要不是舍利弗亲自念诵地藏经，李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对方。
称佛名故，于念念中，除八十亿劫生死之罪。
命终之时，见金莲花犹如日轮住其人前。
闻佛所说，应时即见极乐世界之相。
如是至心，令声不绝，具足十念，称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
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地藏王，二品之中的顶尖存在，摩诃大菩萨，甚至可以与佛并肩，距离‘佛’的果位只差一步之遥。
只是，这一步怎么都无法跨出去，怎么都无法成佛就是了。
因为谁都知道，地藏王菩萨曾经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大宏愿，成就了他的菩萨果位，但却阻止了他继续成佛，他不渡空地狱，就绝对不可能证得最后的果位。
宏愿实际上没有任何的约束力，真正约束地藏王菩萨的，是他的道心。
渡空地狱，这是他的道心所向，宏愿其实不会带来力量，也不会带来约束，你若是道心之中否认了宏愿，那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执念……或者说，一种魔念吧。
唯有窥破这最后的执念，或者了结这宏愿，他的一品之路便完成了最后一块砖。
李启看着地藏王菩萨，他早就对对方的经历有所耳闻，并且数次都想过要拜访。
没别的，地藏王菩萨是真的，随时随地都可以成就一品，他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立地成佛。
但他的道心却约束了自己，让他无法升起这个念头。
这是种怎样的奇妙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