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琼牛
李启再度来到了云方大巫所在的大陆。
刚刚一落地，李启夫妇就瞬间来到了那座满布胶囊的广场。
“大巫，你给我们发的消息已经收到了，师薇现在在？”沈水碧主动开口，看向云方大巫，如此说道。
就在之前，云方大巫告诉了李启等人，李师薇的训练结束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五百年左右。
在这五百年里，夫妇二人畅游幻实域附近的各个世界，度过了大量充实的时间，而李师薇则在这里进修，如今终于完成了。
确实挺充实的，填充了李启原本空虚的人生，毕竟他虽然理论上来说已经五万多岁了，如果算上回溯那都几亿岁了，可实际上也不过千来年的经历而已，其中还有一半时间在山里看书。
空洞的记忆之中，有了这样的经历，确实让李启充实了许多。
不过说到底，五百年时间，其实也不是很多，哪怕是对李师薇而言，七品的时候，修行五百年属于是比较合理的时间段。
当然，李启这种就属于很不合理的。
“她在下面。”云方大巫说道：“不过，先前你们说，你们准备回天下？”
“是。”李启点了点头：“去一趟佛国，还一下愿。”
“噢，白辰狐王，她这次确实出了不少力，借着你的因果，她可没少坑害人道，你以自己做引，倒是布了一场好局，你是怎么想到去找这人的？她名声可不太好，你这已经不能算与虎谋皮了，这叫自投罗网啊，这次虽然借助她的力量，让人道损失一些，可你与她扯上关系，未来怕是要惹出许多事端来。”云方如此说道。
李启微微摇头：“当时情急，无可奈何，于是便病急乱投医，什么方子都用用，如今事情告一段落，是该回去还愿，了结这段因果了，正好也是带师薇回去看看，她可是在天下出生的呢。”
“也好，如今我在你身上设下的遮蔽之法，也是无用，我就帮你撤去了，有巫神的注视，也用不上这个了。”云方大巫笑道，随即走到李启身边，伸手一拉。
李启只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一层布被直接揭下，却见云方大巫手中多出了一张云雾编织而成的布匹，薄薄一层，好像是个包袱皮一样。
上面有云雾流动，薄如蝉翼，好像半透明一般，隐隐散发着银光，而且……一片脏污。
李启一眼就看出来了，上面的脏污，是这件东西曾经帮自己抵挡遮蔽的探查。
每一粒灰尘，都是李启曾经受到的占卜和推算。
但这些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一张薄布拦在外面。
可想而知，如果没有这张薄布，这么多的术法都要落到李启的身上，他不知道要多面对多少事情。
李启成长过程中，能这么安宁的到处乱逛，而不是被仇家各种锁定，围追堵截，这张布恐怕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吧。
李启见状，连忙行礼，再度感谢云方大巫。
沈水碧也跟着低头，她也看出了这张包袱皮上的东西。
这是一件高品法宝，只是具体的品级沈水碧看不出来……不过，看不出来就已经说明了，这玩意儿最起码三品。
毕竟，李启自己都没发现啊，真知道韵都扫不出来的东西，怪不得能轻松挡住这么多的因果探查。
云方大巫只是哈哈一笑，然后轻轻一抖搂，却见包袱皮上的灰尘骤然迸发，化作无数神通的本体，直接溃散，流向天光，消散无踪。
接着，他将这片包袱皮随手一扔，包袱皮顿时变得完全透明，然后倏忽一下消失。
沈水碧和李启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一层包袱皮落到了数万里之外，正在等父母的李师薇身上，小兔崽子此刻还浑然未觉，不知道自己的因果已经被遮蔽了。
李启夫妇见状，对视一眼，然后再度行礼：“多谢前辈。”
“有什么好谢的，师薇从我这里学成，虽无师徒之名，但也算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她之后怕是也要闯荡自己的路，也该有点照应，好了，也不耽搁你们一家人的时间，去吧。”云方说着，让出一条道路。
李启再度行礼，凑足三个礼，随后离开。
不管怎么说，云方大巫确实待人宽厚，值得尊敬，而且他帮了李启太多，李启也只不过分享了一些知识而已，实在是承情太深。
告别了云方大巫，李启来到了下面的小兔崽子旁边。
这五百年，小兔崽子也常常看见李启等人，李启和沈水碧总是抽空过来看看她，大概几十年一次吧。
毕竟就在旁边，就当学期结束放假的时候探望一下。
“父亲！”小兔崽子迎了上来，开心的说道：“我已经到七品巅峰了！是不是可以——”
“好了，先听我说。”李启打断了李师薇的话。
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是觉得翅膀硬了，之前的心理阴影散掉了，所以又要开始蹦跶了。
李师薇安静下来，开始听父亲训话。
“我们现在要回天下，至于到了天下之后，你要做什么，我们就不管你了，但你要记住，自己要有分寸，还有……不要随便参战，人巫之战里的一个小余波，就足够让你灰飞烟灭，你爹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但你只要置身事外，我能保证不会有战争的余波扫到你身上。”李启拍了拍李师薇的肩膀，如此说道。
李师薇本来还想嬉皮笑脸，但看见李启的脸，又缩了回去，然后点头承诺，表示自己听懂了。
“放心吧，祝人，我会看着她的。”这个时候，李师薇腰间的玉佩突然说话了。
“石头，有你在，我倒是放心，不知不觉，你也终于六品了啊，怎么，不化形吗？”李启看向那块玉佩。
昔日，李师薇砸了山中顽石，从中崩出一块山玄美玉，天生六品，只是尚缺历练来激发自己的力量。
如今历练和学习都已经足够，又经过了云方大巫的训练，所以他已经觉醒了自己本质，成为了一块六品玉精。
“我又不走妖道，谈何化形？我以山玄玉本体成道，随意化形反而坏了道基，如今走在巫道之上，以我山玄黄琮之身，跻身五瑞，日后道途顺遂，何必拘泥于人形呢？”石头如此说道，看起来，他对自己想要什么非常清楚。
“倒不是拘泥于人形……算了，你既然知晓自己要怎么做，那就走下去就好，最好还能指点指点师薇，她现在随波逐流，不知生为何物，还得需要多多看看世界，积累眼界才是，这次放你出去，也有此意。”李启说道。
这时候，沈水碧打断了父女间的对话：“好了，别说这些了，刚刚见面就一通说教，惹的别人不快。”
说完，她将李师薇搂到怀中，和她询问学习进展。
一说到这个，李师薇顿时变成了苦瓜脸，她宁可和父亲说说未来呢……因为……老爹才是溺爱她的那个，虽然有些啰嗦。
母亲虽然看起来好像很温柔的样子，但实际上发起火来可不留情，该罚就罚，小时候她可没少挨过打。
但父亲不一样，父亲总是絮絮叨叨的说一堆，但却一直都很宽容，劝诫为主。
一家人聊着这些话语，李启施展神通，将家人们包裹起来，紧接着，天道极限被打破，整个宇宙都静止了下来。
只不过是刹那之间，天下已至。
“哇……父亲，你这个速度……”李师薇目瞪口呆。
以前可没这么快的，这简直比列宿和金台还快！
“最近新有突破，修为再度有了进展。”李启笑笑，看向那块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大陆。
如此的惊人，罡风层不断呼啸，卷动东海下坠的亿万里瀑布飞向天空，猛烈的罡风将水打散成为最基础的水气，又将其吹向不同的地方，为整个天下带来降雨。
真正直接见证这一幕，就可以看见百万条水气长龙，在罡风的狂暴之下，身躯绵延，风水成雷，不断轰鸣，壮观无比。
但在这些轰鸣之中，还是能看见许多的飞行法宝在罡风层之中穿行，时不时也会有李启这样的人从域外赶来，然后一头扎进罡风层之中。
李启也不耽搁，术法展开，将外界狂暴的风雷隔绝开来，然后落到了地面。
重新落到了天下的土地上，李启顿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来自天下的天道，开始压制李启的修为，控制他的力量和破坏范围。
在天下，就好像人在水里一样。
你慢慢的行走，那水就好像感受不到一般。
但你要加快速度，周围的水就会瞬间钳制住你，将修行者的所有力量都控制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
对强大的修行者而言，这就是无法挣脱的锁链，难怪没多少大能者愿意待在天下，这种禁锢……真的是有一种窒息感。
不过对于已经习惯这种感觉的沈水碧，以及完全感受不到束缚的李师薇而言，那就无所谓了，她们正在观察到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巫道的安南地带吧？李启以前还从来没有来过这地方。
当初下降的时候，李启就是直接选了巫道的地界，然后直接往下跳，倒是没有太在意落点。
安南啊……
李启看了看四周，发现附近还是相当繁华的，不过这种繁华，并不是人道理解之中的繁华。
他可以感受到，附近的精怪妖魔的数量多的离谱，反而没多少类人生物。
嗯……毕竟是安南嘛，这里的人族比较少，妖魔横行，而且很多都不愿意化形成人。
李启的降临惊吓了很大一批妖怪，所以可以看见现在有一堆妖潮正在跑路，各种怪风怪云怪水，四散奔逃。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启突然抬头。
神力——
还有，巡天使的气息！
这是本地的巡天使，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降临。
估计是要来警告自己了。
沈水碧也察觉到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气息降临，很明显，巡天使是光明正大的前来，不会遮掩的。
云层涌动，罡风层掀开，却见天穹之上，突然多出了一头巨大的白牛！
白牛身长百里，高数十里，眼如山岳，瞳孔其光如烛，迷于昼夜，头昂尾低，令人在上危怖，战战兢兢。
“地祇，琼牛。”李启突然认出了对方。
他没忍住，笑了笑。
没想到，地祇琼牛居然是一位巡天使，更没想到的是，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对方。
要知道，琼牛和他可是有渊源呢。
他最开始，偷偷学到的，修行祝人的牛力术，所借取的，就是地祇琼牛的力量。
对方在自己最开始的时期，可是帮了不少忙啊，虽然琼牛自己都未必知道他帮过李启就是了，毕竟有不知道多少人每天都在借取琼牛之力。
“在下李启，巫神山祝人，见过琼牛。”李启对琼牛行了一礼。
琼牛竟然是四品，并且除了是山神之外，还是巡天使……真是有些出乎预料了。
“祝人不必多礼。”这位地祇如此说道：“只是例行检查，防止有什么东西偷渡进来，毕竟你知道的，有些域外东西，容易闹出乱子来。”
“就我们一家人。”李启没有阻拦，而是挥手，示意琼牛观看。
琼牛的瞳孔之中，光芒氤氲，扫描了周围一圈，确认无误，并无偷渡者后，他点了点头：“祝人在外游历，应该是突破四品之后第一次回到天下，可还熟悉规矩？”
“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规矩，还往地祇告知一二。”李启说道。
他还真的不知道天下的规矩，以前都没注意过，毕竟之前都是祝凤丹带他回来的，这种事情没有遇到过，也根本没有在意过。
琼牛吐出一口书气，其中应该就是‘规矩’了，然后随着书气落下的还有他的叮嘱：“那就还请祝人自己看了，对了，最近域外打的欢腾，祝人应该是参战归来歇息的吧？只是天下虽然安宁，但也有些风言风语，祝人还是小心些，不要贸然和人道动手。”
“我自然晓得，天下不能动手，这是底线。”李启笑笑。
“那就好，告辞。”琼牛的身体化作光晕消失，再度将云层让出来。
李启则接住书气，开始阅读。
第七百二十八章 还愿
等到李启读完这些规矩的时候，已经是两天过去，一家人都已经从安南回到了玄景山了。
当然，路上是沈水碧开的车。
这些规矩没什么特别的，但特别细致，详细规划了一位四品不应该做什么，应该用多少力量，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特意标注了巡天使们的巡逻路线……
好像就是想故意让人钻空子似的。
这些东西虽然繁琐，不过却不复杂，还是很容易理解的，大体上就是规划了四品们的出力上限而已。
如果超过了，那巡天使很快就会到了。
在这两天的旅程之中，李师薇就和以前的李启一样，惊愕的面对着‘天下’这一可怕至极的地方。
不管是罡风层，还是天下各处的奇观，天神地祇，各种习俗，哪怕只是路过，她也显得极为兴奋。
小兔崽子虽然是在天下出生的，但毕竟已经离开很久了，而且只那时候才十几岁，如今可是千多岁了，自然也感觉无比惊异。
李启看着李师薇和沈水碧，母女两个一个提问，一个解答，说着路上的见闻，情不自禁的有些微笑。
小孩子真快乐啊，世界充满了神奇与未知，每天的世界都是崭新有趣的。
但随着年纪和见识的增长，每个人因为自己的经历、受教育程度，增长的知识和技能，渐渐增添在身上的责任等等，让‘已知’越来越多，‘未知’越来越少，于是就失去了继续去接触探索未知的动力，世界就失去了这样的光彩。
时刻保持孩童般的好奇心，是逐道必不可少的东西呀。
看见李启的表情，沈水碧却忍不住有些无奈。
李启应该是又有所领悟了吧？
这个人真是……脑子里随时随地都是这些。
且不谈一家人路上的见闻，过了两天，玄景山，李启的洞府所在，鬼车悄然落地。
玄景山啊，已经是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
刚刚落到地上，就看见一头老牛迎上来。
那是玄景山神，牛黄。
“拜见祝人，这千多年过去，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牛黄四肢着地，头颅略低。
“这千年过去，玄景山倒是一点没变，你偶尔也可以催促他们换换样子嘛。”李启笑笑，环顾四周。
玄景山的植被什么的更迭了一波，但除此之外的地形，水脉之类的毫无变化。
甚至于，玄景山的那个村落，虽然换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但村落的占地面积和总人口都没什么变化，他们的术法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的进步，但也就是一丁点而已。
不过似乎都开始习武了，应该是千年之间，有武者路过吧。
相较于域外的千变万化，每时每刻都有万千风景掠过眼前，天下显得安宁太多，不过像是这里一般，千年过去，一点变化都没有，这可真是……
“祝人是觉得……这样不好吗？”牛黄有些惶恐。
李启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好，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尽责便好，那我就先回洞府了，之后可能要开宴，你可以通知一下山中生灵，皆可前来赴宴。”
“遵祝人法旨。”牛黄马上答应下来。
李启走入山中，一切安好，除了洞府内落了灰，家具什么的腐朽了，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蘑菇和藤蔓之外，也没什么变化。
李启站在看，母女二人则进去，开始施展术法，把家具更新。
这点上，她们就要方便很多了，却见沈水碧打出一道符箓，就有五只鬼怪冒出，她驱使五鬼，开始打扫卫生。
水鬼拖地，土鬼扫尘，火鬼除根，金鬼斩藤，木鬼……木鬼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要做什么，然后被李师薇叫去搬东西了。
李启看了看，也施展神通，唤来灵气清风，吹拂浊气，将整个洞府之中阴沉了千年的暗沉给吹走。
李师薇则带着木鬼，前往外面，寻找灵花灵草，各色怪石，重新搬到洞府里，以做装点。
一家三口联手，不过一刻钟，洞府便已焕然一新。
“好了，那你该去哪儿玩儿去哪儿玩。”李启摆了摆手，他早就看出李师薇心已经飞走了，天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充满了新奇和机遇的宝地，她在域外可没少听人吹嘘天下，或者因为自己来自天下而受人恭敬，此刻只是勉强按捺而已。
李师薇欢快的应答了一声，然后便架着遁光消失无踪。
沈水碧摇了摇头，然后和李启开始着手准备宴席。
时隔千年重新开府，宴请一下洞府周围的生灵也是理所当然。
那之后的几天，便是宴会。
宴会对李启夫妇来说不过随手而为，还搞了一些挑战彩头，给这些年轻人一些玩耍的挑战，发了些许九品八品的法宝出去。
前来拜访的人也不怎么高，最高也就七品，牛黄是宾客之中最强的，本来李启只是想请客吃饭，表达一下自己回来了，但以他现在的修为，竟让牛黄宣传的时候，吸引了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过来准备表现自己。
一时之间，李启的一场家宴，竟然成了方圆十万里的一场大事。
李启无奈，本来他真的只是想吃个便饭而已。
不过，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对他们来说，这是奇遇，是天大的机缘，是在大人物面前表现的机会，不知道多少憋着想要一步登天，若是能被这位祝人收入门下，那该是何等泼天富贵？
李启得知此事后，有些无奈，只能真的加了一些彩头，办了一场小小的切磋比赛。
他们为此打生打死，甚至李启都数次提醒，这只是游戏，游戏而已，打个擂台，给大家表演一下就好，不是争夺名次。
但他们却不管不顾，只当着是一场仙人举行的大机缘，妖物精怪，人族修士，甚至还有一条半龙。
大家各显神通，都想展现自己的天赋，得到大能者赏识。
李启一开始还是很有兴趣的，按照李启预估的情况，这个时候应该出来一个类似魔王子那样的超级天才，横扫全场爆杀所有对手，李启惊为天人，然后给他发一把好法宝，结个善缘，或者干脆收为徒弟，以后还要把李师薇嫁给他，之后李启突破三品的时候就会得到超级助力，顺利登临。
但是吧……怎么说呢。
实际上，沧海遗珠，毕竟还是少数，真要能发光发热，早就被人选走了。
这些展现自己的‘青年才俊’们，说实话也就那样，并没有什么值得李启在意的地方，所有人的天赋，没有一个比得上李师薇的……
而李师薇才七品，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天赋不够了，修行起来有些吃力。哪怕是来自天下，他们想要证得长生也属于比较难的那批人了。
不过，也亏是在天下，要知道八品九品，在绝大部分的世界已经属于开宗立派，成神作祖的强者了，会被整个文明记录下来的。
只是，李启看着这些年轻人，心中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看见的许多东西，所以亲自上台，讲道一个时辰，也算是不让他们白来一趟。
李启自己也在想，这种奇遇……自己好像从来没遇到过，但如今却到了自己给别人发奇遇的地步了。
怎么说……感觉还挺微妙的。
宴会持续了大概三天，就结束了。
那之后，李启和沈水碧休息了大概一个月左右，接着就再度踏上了旅途。
这一次没有耽搁，夫妇二人要去拜访的是白辰狐王菩萨，这也是李启这次选择回天下的主要原因。
直接突破罡风层，然后冲到了域外，接着在域外几秒钟之内就赶到了佛国，然后再度突破罡风，全程用时不到十秒，就已经来到了曾经的荼吉尼天的供奉之地。
沈水碧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僧人和尼姑们大多俊美，而且……都是狐狸。
“天人转世吗？荼吉尼天还真是狐狸窝啊。”沈水碧偷偷对李启说道。
“都是菩萨的信众，也是正常。”李启说道，然后熟练的上香，捐油，之后点燃香烛，对着佛像打坐冥想。
沈水碧也有样学样。
随着青烟袅袅，夫妇二人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荼吉尼天。
这里依然是佛门诸天的样子，那般壮阔宏伟，天空的巨大转轮不断旋转，将水火风推向其他地方。
沈水碧似乎是头一次来荼吉尼天，所以正在四处打量。
但这个时候，却见有两位天众缓缓降落到李启旁边，说道：“菩萨有请，祝人请随我们来。”
“多谢带路。”李启感谢了一声，随即跟着过去。
沈水碧也跟上。
很快，李启就再度面见了白辰狐王菩萨。
只是，这一次她并非是美人相，而是端庄的菩萨相。
上次的美人相，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让李启心惊肉跳，但这一次，白辰狐王菩萨却没有展现出那般模样。
现在的菩萨相，慈眉善目，包容欢喜，庄严正义，并不怎么美丽，脸还有点圆，看起来胖胖的，给人一种亲和之意。
观世音菩萨有三十三法相，有长者相，童男童女相，将军官员相，帝王相，和尚相，天相，夜叉相等等，这些都是李启知道的。
看起来，白辰狐王菩萨应该也有类似的神通，美人相，菩萨相，或许还有狐狸相。
但不管对方呈现什么相貌，身份是不会变的，李启和沈水碧两人一齐行礼。
随即，李启说道：“见过菩萨，这次特来还愿，不知菩萨可还满意？”
“要说满意嘛……倒也不是很满意，先锋之战，我可是损失了不少，但好处都让你拿去了。”白辰狐王菩萨如此说道。
言语之间，她的菩萨相逐渐褪去，身上长出毛发，变做半人半狐的模样。
怎么说呢……并不好看，毕竟长了一张狐狸脸，身上毛茸茸的，似人非人，似狐非狐，属于福瑞程度非常高的那种。
但就这种有些骇人的姿态，却显得……有种诡异的吸引力。
“先锋之战，让人道失了先机，这是天大的事情，菩萨能参与其中，怎么会有损失呢？”李启笑笑，如此说道。
“怎么就不会有损失了？你可知我送你的那枚玉珠是何物？”白辰狐王菩萨问道。
“小子不知。”李启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确实不知道，沈水碧应该也不知道，毕竟兔子现在还在小心打量白辰狐王菩萨的样子呢，看起来不准备说话的样子。
“我送你的玉珠，是你的未来，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未来是怎么得到的？”白辰狐王菩萨如此说道。
李启闻言失笑：“菩萨莫要诓我了，如今我也是四品了，我也是知道的，未来和过去根本就不存在，当初我还被唬住了，现在想想也是天真。”
这是个很简单的论证。
如果未来存在，那么通过神通术法，从现在去沟通未来，那么在沟通的那一刹那，不管是观看也好，甚至是交流也好，在那一刻，现在与未来的时间就已经融合成为一股了。
那一刻，所谓的‘未来’，也就变成了‘现在’。
所以，从本质上来说，只要未来可以被观测，那么未来就是现在。
真正的未来，是不存在的。
同理，当你回溯时间的时候，你一旦与过去产生交涉，过去也就变成了现在。
时间长河，永远只有‘现在’，不存在过去，也不存在未来。
现在，就是所有。
如果存在未来，那也只不过是‘可能是未来’的一个平行世界而已。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的？”听见李启的话语，白辰狐王菩萨如此说道。
李启本来带着笑意的表情收敛了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未来存在？
不可能！
李启立刻抬头，说道：“菩萨不要开玩笑了，说这种话，可是容易出事的。”
真的容易出事的！
万一搞出道心不稳，或者对世界认知出错，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白辰狐王菩萨反问道：“那你又凭什么说未来不存在呢？有没有可能，一切早就已经决定了？”
李启立刻直起身子：“我来还愿，菩萨却想坏我道心？”
第七百二十九章 辰极演法
荼吉尼天内，李启夫妇和白辰狐王菩萨直接对话。
只是，这位菩萨似乎没有想寒暄一下就让李启等人走，而是上来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问李启，过去和未来，存在吗？
李启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但很明显，白辰狐王菩萨是在说自己错了。
对时空结构的根本理解，你敢说我是错的！？
这是道争！
当你想纠正我的道之时，道争就已经无可避免了。
但，白辰狐王菩萨却说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这和你的观点不是一样的吗？我们在这上面应该有共识才对。”
她这话说，李启顿时语塞。
的确，二者的观点，其实是可以融洽的。
白辰狐王菩萨刚刚说的是，一切早就是决定好的了。
也就是说，世界是一本早就被写好的书，书里的人物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写明了，对于书里的人物来说，过去，现在，未来是明确分化的，但虽然是分化的，却不可分割，是一个连续的整体。
这种构造，就能够同时满足：“未来与现在是一体”以及“未来真实存在”两个矛盾结论的互相融合。
一切都是注定的，李启必然会遇到这些事情，李启也必然会得到‘未来’的力量，一切都是必然。
在这个角度之上，这一切就是必然。
于是，李启马上说道：“菩萨如果是这个想法，那还真是有些……可怜。”
李启直接用了‘可怜’这两个字，一点都不客气。
他接着说道：“未来若是注定的，那岂非说明，人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包括菩萨你自己，也毫无意义。”
“我就这么一说，又不是说我自己就这么认为的，只是……李启，你且看。”白辰狐王菩萨说道，身形再度转换。
这次，她显出的是法相。
白形白色白朗白净，现顶上孔雀鸟，颈悬宇头宝珠，虚空天下三昧形，有六臂。
然后，李启就看见对方开始演法。
她所演的佛法，和‘时空’有关。
佛门，有三世佛。
即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
这种说法里，时空是混乱的，佛能够超越轮回，表现形式具体为，投胎到过去。
是的，一个历史中的人物，是现在某个人的转世。
他活过了现在的时光，然后死去，转世到了过去。
通过这一点，也就证明，过去的一切是固定的，是注定要发生的，因为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才转世过去，我必然经历过去已经发生的一切。
而因为李启之前的论证，所以‘过去’等于‘现在’，我到了过去，过去对我来说就是现在，那么因为这种逆时空的投胎，对于‘过去的现在’而言，曾经作为现在的未来也是注定的，因为对他来说，未来是他的前世，那么未来也是过去，未来在这一时刻就已经注定了。
这一套轮回，就像一部电影，反反复复的放，只是电影里面的人不知道。
一场注定的，轮回环。
李启猛的抬头，白辰狐王菩萨到底是想说什么！？
佛门的时空观好诡异，是决定的宿命论吗？不像啊，她为什么要突然和自己说这些？
但……这种时空观，错了吗？
好像没有吧？
仔细想想，如果死后可以投胎到过去，那就证明了时空本身就是一体的，和李启现在的认知完全契合。
一点都不矛盾，这恰好证明了所有的未来和所有的过去，都是‘现在’。
可是，一样的结果，却带来了不同的观念。
李启认为未来是不可知的，未来不存在，未来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几率’。
但很显然，这个角度，是不可能得到三世佛这种东西的。
李启和沈水碧被这样的演法给吸引了。
毕竟，哪怕是想要反驳对方，也得先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只是，李启仍然想不明白，白辰狐王菩萨到底想做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要突然演法，她是想告诉自己那颗玉珠的作用吗？
李启不解，但白辰狐王菩萨仍然在继续演法。
依然是佛法，而这次不只是‘三世佛’的诡异轮回环，而是另一种奇怪的事物。
光速。
没错，是光速，或者可以说‘速度的极限’。
所谓的光速，其实就是这个宇宙的速度上限。
众所周知，有上限，那就肯定有一个下限。
上限是光速，那么下限也很简单，那就是人人都知道的‘静止’。
很理所当然吧？静止，自然就是速度的下限。
那么，这时候，问题就来了。
绝对静止，存在吗？
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绝对静止是不存在的，你始终在运动，因为运动是相对的。
那么，相对于一束光，以光自身为参考系，光是静止的，你却在以光速移动。
问题就在这里。
所有的事物，本质上都是在以光速运动。
速度'的上限与下限为同为光速，当你静止的时候，你其实也在以光速移动。
亦或者，你移动了一点，移动的快慢无所谓，因为最终你会发现，只要参考系得当，那你始终是光速的。
宇宙，只有光速，除了光速之外，再无其他。
一切事物的“速度”——
有，且仅有光速。
根本就没有速度可言，整个宇宙既是静止的，同时也是极速的。
此刻，在白辰狐王菩萨的身上，就呈现出了这样矛盾的特质。
这时候，李启猛的瞪大眼睛！
他想明白了，他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了！！
速度本身，也是相对的。
可以将速度分成空间速度和时间速度，这两个速度，共享同一个上限。所以，你的空间速度越快，时间速度就越慢，当你抵达光速的瞬间，在他人眼里，你的时间速度就变成了零，也就是‘静止’了。
同理，当你的空间速度为零，也就是你自己看起来自己是静止的时候，你的时间速度就保持着满速。
由于你自己作为坐标系，你的空间速度必然是零，所以以你自己的视角，时间永远都是正常的。
但对于其他人却并非如此了，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相对时间，所有人的时间速度都不一样。
这所有的一切，都彰显了另一个伟大的存在——
因为，所有的人，所有单独的孤立视角，都有着自己的主观视角，这个主观视角可以影响到时间本身的流速，造成了相对时间的诞生。
那么，一个最大，最大，大到不能继续扩大的视角，是什么？
一个绝对的，除了它自身之外，再也没有‘相对’的事物存在。
是的，再也没有相对的事物，这一事物就可以达成‘绝对静止’，这就是真正的静止！永远不会挪动！
有这样的事物吗？
当然有，那就是宇宙本身！
宇宙，没有相对之物！
宇宙只有绝对参照物，没有相对参照物，而他的绝对参照物，就是自己。
换而言之，对宇宙来说，一切都是静止的，如果说宇宙是相对的话，那也是相对于自身而言，这种情况下，宇宙不存在空间速度。
那么，宇宙就只剩下时间速度了。
可是，时间速度是什么？如果必然有一个时间速度，那就说明时间必然有过去和未来，否则的话，便没有‘速度’这么一说了。
连起来了！
这一切连起来，就是白辰狐王菩萨想要表达的意思！
时间是有前后的，但前后都是一体的，轮回就是如此，这就是佛门的‘轮回’‘宿命’。
这个答案，对李启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他已经四品，他有自己的时空观，可以驳斥这个答案，比如从随机性上去驳斥这种宿命论。
可是，李启猛的看向沈水碧。
兔子的神情，明显变了。
绝对的时间，绝对的静止之物——
那不就是……辰极！？
这也是锚定未来的‘办法’。
因为，运动是相对的，而只要相对于自己，那么就会出现李启认为的情况，即：“自身永远是静止的”，所以自身永远只有‘现在’，过去和未来都是现在的一部分。
但是，如果有一个‘绝对的静止之物’，那么就不一样了。
以绝对静止之物作为参照物，那么自然而然就可以分出‘过去’‘现在’‘未来’，因为运动本身就是相对于参照物而言的，有了绝对参照物，哪怕是时间本身，运动的轨迹也是清晰可循的。
李启顿时意识到了对方的打算是什么！
白辰狐王，白辰狐王！
她的尊号里，可是有一个‘辰’字的！
那一枚玉珠，原本就不是准备给李启的，那是给沈水碧准备的，那是兔子某种可能的四品契机！
那枚玉珠的本质，是一枚小型的‘辰极’！
所以，白辰狐王菩萨才会说浪费。
原本，白辰狐王菩萨的打算是，将玉珠送给沈水碧，让沈水碧直接晋升四品，然后正面打烂柳君逸。
很显然，不知道为什么，很可能是因为别人的阻止，这个计划没有成功，这一枚小型辰极被迫流落。
到了后来，是李启差一点点翻盘，所以才送到了李启手里，帮助李启突破到了五品，算是没有浪费掉。
“菩萨，如此演法，你是想给机缘，还是另有图谋？”李启挡在沈水碧面前，眼神阴沉的看着眼前的白辰狐王菩萨。
但这个时候，白辰狐王菩萨收起六臂，背后却张开九条尾巴。
狐狸的尾巴里，藏着她们的大半修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包括荼吉尼天也是如此。
而荼吉尼天的尾巴，能够变成白拂，名叫“雪尘拂”，又有名为：荼吉尼天雪尘拂真言。
这九条尾巴齐刷，能够拂退三灾，四难，五毒，六败，还有世间种种疾病困苦，厄运阻碍，是吉祥成就的神通。
三品动用九尾的一拂，李启当然不可能挡得住，但他还是立刻做出了应对，四品修为在此刻展现。
挡不住归挡不住，但他有办法让这一拂只扫到自己，而碰不到沈水碧。
内天地张开，周围的道则悄然被修改。
空间的方向被阻止，变成二维。
二维只有两个方向，正如同李启现在的面前，只有两个方向，也就是上下左右。
纵深，也就是‘身后’，是没有的。
而沈水碧就在‘身后’。
这是绝对防御，因为压根就没有第三个方向可供通行，从根本上就不存在被触及的可能性。
但是，在这个瞬间——
白辰狐王菩萨的雪尘拂，突然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
就好像是……雪花。
雪花的微小部份，和整体的大部分是一致的，是可以无限分下去的。
在这一刻，这个神通，将白辰狐王菩萨的修为和李启的修为拉开了。
对于此刻的李启而言，白辰狐王菩萨的力量是“无限大”。
不开玩笑，真的是“无限大”。
那些尾巴，这就像是科赫曲线，亦或者谢尔宾斯基三角形一样。
将一个图案分形，然后一直重复，直到无穷，这样所画出的曲线叫做科赫曲线。
科赫曲线能够产生一个匪夷所思的结果，那就是一个“边长无限“的边界，却只能包围着有限的面积。
这也是海岸线悖论。
海岸线的长度，其实是‘无穷大’。
你量海岸线的时候，必须用到精度，而精度越大，海岸线那不规则锯齿状的形态量出来就会更长，因为海岸线是由不断重复的小弯曲组成的，可以不断深入下去。
此刻的白辰狐王菩萨就是这样，不断的演化，她的修为也趋近于无限大。
但李启不担心。
白辰狐王菩萨的无穷大，也只能打在他身上，这种修为上的差距反而没那么大，已经掌握了高品级力量的李启也有自己的办法可以应对。
当然，可以应对，不代表能赢，他大概率还是会被直接秒掉。
毕竟是三品啊。
只要伤不到沈水碧就行，反正这B狐狸也不敢杀了自己。
她要有那胆子，她现在就已经死了。
李启心中再无敬意，只有敌意。
这种‘提点’，看似是好意，但实际上带来的却不一定好的结果。
果不其然，下一刹那，白辰狐王菩萨的演法结束。
“这，就是辰极，月精，你可看见了？”
第七百三十章 烧兔脑
荼吉尼天，在白辰狐王菩萨的道场之中，李启紧紧盯着白辰狐王菩萨，在他身后，是愣愣着发呆的沈水碧。
沈水碧亲眼看见了辰极，
白辰狐王菩萨却笑着说道：“别着急，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李启问道。
同时，他的手中已经掐诀，如果答案不太好，那他可就要摇人了。
白辰狐王菩萨从狐狸相，再度化作美人相。
这是堪比天魔的美貌，甚至仅仅只是在出现的时候，就让李启的敌意降低了。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李启就感觉心软了，手自然也软了。
这让他不得不在心中念诵箴言，让自己坚定心志。
美人相的白辰狐王菩萨妩媚的拖着脸，慵懒的从端坐状态变成了闲适的趴卧：“这是报酬而已，没有恶意，提前预支给你们的，你看看，你们两个是不是都能从中获得点什么？”
随着她的话，李启下意识的审视了一下刚刚的演法对自己的帮助。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竟然还真的有帮助！
刚刚的雪尘拂，九尾化作无限之尾，理论上来说，拂出来的修为总量是有限的，正如科赫曲线画出来的雪花形状一样，面积是有限的。
但在那一刻，对于李启来说，这些修为就是无限的，因为科赫曲线的边长是无限大的。
原因也很简单，科赫曲线是属于1.26维图形。
是的，1.26，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维度。
它介于一维(d=1)和二维(d=2)之间，但是现实生活中根本就没有属于1.26维的量度，可是……逐道者就可以做到。
因为这一维度在逻辑上成立，也就是在‘道’之中成立，所以，强大的修行者可以在‘道’的根基上，生生造出一个符合这点的现实出来。
1.26维大于1维，所以用1维的量度线段量出它是无穷的，它又小于2维，所以使用2维的面积量它是0。
使用1维的长度，他又是无穷大，使用二维的面积，他是无穷小。
科赫曲线是曲线，所以可以轻易论证它不是一维的，因为无论将它放大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出现直线或光滑曲线，这说明他有大于一个的维度，它根本不包含这些一维的几何结构，然而，科赫曲线也不是二维的，因为它不占据面积。
它处于一个介于两种维度之间的世界。
如果使用这个神通的话，在面对弱于自己的对手，就可以做到‘无穷之力’，同时又因为自己无穷小的性质，可以躲避强于自己对手的攻击。
处于在这个层面的李启，对于弱者来说，就是“无穷大”，对强者来说是“无穷小”。
这是维度的妙用，是本质的差距。
一场演法，李启和沈水碧两个人都受益匪浅。
尤其是沈水碧，她甚至可能找到四品的契机。
如果是作为报酬的话，这报酬未免也过于丰厚了，怎样的‘预支’能达到这个程度？
“报酬……做什么事情的报酬？”李启问道。
“佛子舍利弗已经投胎，但中间被人扰乱，导致了真灵丢失，如今不知所踪，我想让你去找舍利弗。”白辰狐王菩萨如此说道。
李启听见这话，顿时释然。
不怕对方明说，就怕对方暗地里惦记。
白辰狐王菩萨肯直接说出来，那就还好。
不过，李启却没有松口，而是说道：“此事与我无关，再说，舍利弗投胎被人扰乱，就别说‘被人’了，佛子投胎，谁能干扰？必然是天魔作祟，你们就是看中了我被天魔盯住的体质，想要借此来寻找失踪的舍利弗吧？”
李启一点都不客气：“若是如此，请恕我不能接受，哪怕这报酬我已经拿到了，也不能接受，此事与我无关，魔道还与巫道联手正在对抗人道，我不可能去碍天魔的事情吧？”
“是这样的吗？那——”白辰狐王菩萨轻轻点了点手指。
一个黑皮高帽喇嘛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惊怖言的师兄？！那位佛门，佛魔双修的密宗宗喀巴一脉的五品。
当然，说是宗喀巴一脉，其实和荼吉尼天也有很大的关系，起码惊怖言本人是具备夜叉食心的法门的，这可是荼吉尼天的标识特征。
“施主，可还记得贫僧？是否还记得，你可还欠着贫僧一桩因果呢。”这位五品喇嘛微笑着，如此说道。（详情见第五百三十六章）
李启深吸一口气：“当然知道……我欠大师一个大人情呢。”
“那贫僧有一事相求，还请施主出手，找回舍利弗，可否？这对施主来说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毕竟，天魔不会干涉你的。”眼前这位五品喇嘛如此说道。
李启叹了口气。
因果缠身。
怪不得道门的隐世派讲究一个不沾因果，因为不这样的话，别说真正的自由了，就人际之中的自由都得不到啊。
当你救了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以后救人还是杀人，你都要担上一份因果。
跑都来不及，别说救了。
但没办法……
因果这事儿很玄乎，今天如果顶着这个拒绝了，那以后怕是会遇到一些玄学上的事情。
在五品的时候就掌握了因果线能力的李启，自然明白这一点。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师开口了……那此事之后，我与佛门两清。”
“那是自然。”对方对李启双手合十，行了个佛号。
李启也没有多说什么，看向白辰狐王菩萨，说道：“菩萨或许在布一场大局，但我还是要说，这些手段，还是少用较好。”
但白辰狐王菩萨却走了下来，走到了李启的面前，伸头，脸对着脸，鼻尖几乎要和李启触碰到一起。
李启本来想避开的，但若是避开，气势就差了一筹，所以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和对方近距离对视。
美人相的白辰狐王菩萨，如此看着李启，对他说道：“李启啊，李启，你曾经来找我的时候，难道是打着搞好关系的目的来的吗？”
“我们所做的无非都是一样的事情而已，你想利用我打赢先锋之战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今日的结果。”
“惊怖言的事情只是小事，是随手而为，但你自己也要清楚，你我之间本身就只是这个关系而已，不是吗？能够两清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继续牵扯下去，不仅两清不了，还要结仇呢。”
白辰狐王菩萨的美人相，一脸笑容，美的惊心动魄。
李启确实惊心动魄，但不是被美的。
他叹了口，拱手说道：“晚辈明白，那就先告辞了，关于舍利弗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那就好，两清是件好事，别想得太多。”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李启的鼻子，随即身体骤然缩小，变成了一只粉白相间的小狐狸，发出一声娇俏的吟叫，跳跑着走远了。李启叹息，回头看向被自己用二维护壁包裹住的沈水碧。
兔子的眼睛现在是红色的。
可以感觉到她的气血正在沸腾，她正在调集修为给自己的思考作为能量储备。
换而言之，她已经完全陷入了高强度的推演之中。
李启微微摇头，在她旁边坐下，为她护法。
这种时候，哪怕李启也帮不到她，既然已经有了灵感，那自然需要往下想去。
护法就好，免得她被打扰到。
这片道场之中，再无他人，沈水碧则完全忽视了周围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她刚刚……亲眼看见了‘辰极’。
但那是‘辰极’吗？
不好说，她没办法做判断。
因为，如果整个宇宙是辰极的话，那么‘众星绕其旋转’这一点怎么成立？辰极应当是坐标系之中的那一个‘0，0’，而不是整个坐标系。
如果以整个宇宙为不同的坐标，这样找出‘绝对静止’，简直就是耍赖。
宇宙是所有事物的集合，只要有‘集合’这个东西，就必然涉及到自指问题，也就是逻辑的不完备性。
一个事物，能否仅靠自己就证明自己？
宇宙包含了一切，那么宇宙是否包含宇宙？
如果宇宙就是‘辰极’的话，那么运动本身还有意义吗？
举个例子，宇宙就好像一本写完了所有书的书。
一本书，上面写完了世间所有的书，那么他是否写了自己？
如果写了自己，这个写了自己的自己，又是不是写了第三本自己？这就直接陷入了无穷的循环之中了。
如果他没有写自己，那么，这个宇宙就是不完备的，因为……宇宙不包含宇宙，那宇宙又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的核心关键在于，一个事物，能否仅靠自己就证明自己？
宇宙之外总要有东西，否则宇宙怎么证明宇宙存在？
一个逻辑想要存在，必然需要这个逻辑以外的东西存在，因为仅靠这个逻辑他无法证明自身存在，那么按照这个逻辑，包含这个逻辑存在的新逻辑，是否又包含新逻辑自己？
如果无限套娃下去，就会发现，逻辑本身无法自我指涉，即：逻辑的根基不存在。
也就等于，所有的逻辑都是空中楼阁，即：逻辑的不完备性。
无论如何努力，这样的完备系统是无法实现的。
这不仅对数学哲学和逻辑学产生了重大影响，也给‘道’的存在根基提出了重要的挑战。
你画出一个圈的同时，就已经分出了圈内和圈外。
你画圈圈，就证明了圈圈外存在。
而圈外的存在，就意味着圈本身不包含所有的一切，他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圈’。
一个概念必然有着边界，而你定下了他的边界，那么他的边界之外，一定有别的东西，从而导致人绝对无法推不出真正的全集。
一个事物，仅靠自己，是无法支撑自己的存在的，所以事物一定有外界的东西来支撑他，那么外界又有外界，外界又有外界。
最后发现，逻辑本身，就是无法独自成立的。
那么，连逻辑都无法独自成立，这世界还能独自成立吗？
揭示了逻辑的不完备性，也就是揭示了，要么根本没有逻辑，要么已有的逻辑都是错的。
但如果逻辑都是错的，那你我该如何自处呢？
这个世界，他不真实啊。
或者说，人永远无法认知到世界的真实，因为认知必然有边界。
如果以这个全宇宙来作为‘辰极’，那么世界的边界就被辰极划定了，进而产生了一系列的问题。
对于一个足够强大的逻辑系统来说，一致性和完备性不能兼得。
关于这点，道门是有自己的解决办法的。
也就是虚拟假设出一个‘终极之道’。
终极大道是‘不证自明’的，终极大道不需要证明自己。
于是，依靠坚实的‘终极大道’，来提供逻辑所需要的‘外界’。
那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逻辑就可以自己圆上了。
但本质依然没有变——
逻辑无法自我证明，所以绝对会有无法证明。
当辰极作为宇宙本身的时候，就好像是尝试通过求和来计算一个无穷序列的和，但最终只会发现这个和本身也是无穷的。
这种循环的特性使问题具有了非常独特的性质，颠覆了对无限概念的直觉和认知。
这是一个自指的循环，如果以这种循环来作为辰极的话……
是陷阱。
绝对是陷阱。
如果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这肯定会在自己的修为之中留下一个巨大的破绽，日后一旦被人指出，那么道途崩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是陷阱，而是一个提醒呢？
若是作为陷阱来说，这也太过于低劣了，沈水碧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见识比较广的五品而已，如果三品想给自己下套，那么只是用这种等级的手段实在是有些不入眼……
所以，辰极的重点，在于‘相对’而不是‘绝对’。
一个绝对的辰极，就必然不是辰极，因为辰极作为坐标系的中心之零，万物运动的中心，他必然是和其他事物相对的。
如果辰极不和其他事物相对，那辰极就算不上辰极了。
但这个时候，问题又来了。
如果辰极和其他的事物相对，那别人是辰极吗？
如果以相对性来看的话，对方也必然能够是辰极。
兔子脑子烧了。
辰极……到底是绝对的，还是相对的？
第七百三十一章 再会心明
西天佛国，呾叉始罗国之中。
呾叉始罗国，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余里。
国内王族绝嗣，酋豪力竞，往者役属迦毕试国，近又附庸迦湿弥罗国，地称沃壤，稼墙殷盛，泉流多，花果茂。
气序和畅，风俗轻勇，崇敬三宝。伽蓝虽多，荒芜已甚，僧徒寡少，并学大乘。
李启和沈水碧就在这里小小的休息一下。
实际上，李启是跟着第六感的指引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落到这里，但这就是巫觋。
巫觋做事一向如此。
这是一个比较蛮荒的国度，只有一个八品僧人，不过还有许多八品武者，甚至还有一些原始的巫觋，或者叫做萨满，国度内部征战杀伐，乱战不断，佛性全无。
正如之前所说：风俗轻勇，伽蓝虽多，荒芜已甚，僧徒寡少。
但毕竟是在佛国所在，还是常有僧人路过传法，因此此处信奉的不是佛魔双修，而是大乘佛法。
沈水碧和李启，就在现在的这座大乘佛寺之中短暂休憩。
主要是沈水碧刚刚从推演之中苏醒过来，陷入和以前的李启一样的状态，就那种时不时发呆，偶尔又开始沉思的样子。
怎么说……
不愧是夫妻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突破之前的征兆都是如此相像。
“那么，二位施主就在这边歇息吧，贫僧告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对李启双手合十，如此说道。
李启立刻起身，从沈水碧身边离开，来到门前，说道：“多谢大师收留。”
“施主不必多礼，不过借宿一段时间而已，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对了，每日早晨，中午各有一次钟响，钟响之际，可以前往大殿用些斋饭，寺内僧人过午不食，不过对香客并无此规矩，所以晚上若是饥饿依然可以去。”老僧对李启说道。
“那就麻烦大师了。”李启行了个佛礼。
老僧回礼，说道：“只是施主有女眷，所以最好还是离后院远些，那边都是些年轻弟子，心浮气躁，还是需要小心些。”。
说话间，他看了一眼沈水碧。
好漂亮的女施主，那些小和尚看见，免不了心神动荡一番……所以最好还是让那些小子别看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着这些，他帮李启关上了门。
李启也就回头，看向了沈水碧。
兔子还在发呆，处于节能状态。
“玉儿。”李启拍了拍她的头。
兔子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嗯……怎么了？噢，现在已经出了荼吉尼天是吧？”
“嗯，我找了块僻静的地方，可以暂时歇歇，这里还在佛国，比较清静。”李启说道。
“那就好……对了，荼吉尼天，她让你去找舍利弗是吧？”兔子问道。
“对。”李启点头。
“那此行应该就是我们两个去了，只是我现在这个状态……可能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我起码要找到一个线头才能平静下来……”沈水碧如此说道。
“慢慢来，别着急。”李启摸了摸她的头发：“有的是时间，我们在这里歇几天，你就当在家里，不会有事。”
这种情况，确实需要找到线头，不一定要找到答案，但起码要有一个思路。
否则的话，大概任何一个修行者都不可能保持平静吧。
这可是突破的契机啊。
沈水碧还找不到思路，她正在尝试从无尽的乱麻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根线。
这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或者灵感的。
有些修行者被困在这一步，疯疯癫癫浑浑噩噩，最后流落红尘的也不在少数。
当然，在一些传闻故事中，他们还有可能被某个年轻人无意间的言语点醒，然后一朝顿悟，再度升天，修为突飞猛进，品级也得以提升。
当然，这两种人肯定都是少数。
最多的，就是沈水碧这种，认认真真的思考，将曾经的底蕴和思考全部化为此刻前进的动力，最终找到自己的答案。
如果找不到的话，那自然就是浪费了此次契机，少侠下次再来过吧。
当然，也有些会类似李启这样，他们太聪明了，所以会冒出来一大堆的答案，全都摆在面前任由选择。
这种时候，反而问题很大，这也是天才们所遇到的最困难的事情。
这么多岔路？哪条才是对的？
要是走错了，道途断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到时候只能冒着彻底没救的风险，投胎重修才能解决。
舍利弗这次就是如此，魔王子通过辩论击败了他，让他意识到自己修行上的问题，最后直接投胎去了。
不过还好，李启暂时没遇到这些事情。
沈水碧没有回话，而是认真的继续思考。
李启则在佛寺之中休息，捐了一些香油钱，总不能白吃白喝白住。
再之后，他就在周围转悠了起来，不过依然随时随地注意着沈水碧那边。
只是，走着走着，李启突然看见了一个老和尚。
说是看见，倒也不是那么准确，实际上对方正在远处，大概二百里外的山中端坐，李启是通过气息感知察觉到的。
那可真是个……老和尚。
一身佝偻，骨瘦如柴，身上的尘埃几乎凝结成了石头，上面还长出了一些植物之类的地方。
可见，这个老和尚在这里盘坐了最起码得有一百年了。
李启轻轻一跃，来到了那个老和尚的旁边。
这个老和尚，李启认识，是曾经见过的人。
曾经，在百越，有一个年轻的小和尚自称说要去西天佛国，但是路过了一处妖魔与人族战斗之地，为死者超度。
他的名字李启不知道，但法号是‘心明’（详情见第三百五十四章）
当初的那个小和尚，如今真的走到了佛国，而且还在这里陷入了沉思。而看样子，是和沈水碧一样的情况。
对方已经七品，看样子是被困在了突破六品的极限之上，这一思考，就是百年过去，一直到身上生尘，尘聚为石，石上堆土，土中生花，藤蔓生长而出，几乎将整个人遮住。
“心明和尚，没想到这千多年过去了，还能碰见你啊。”李启来到了这块石头旁边，笑着看向眼前的老僧。
老僧身上的缓缓挪动，但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只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李启，他很显然陷入了困惑之中。
但他思考了一下，很快便从记忆的杂货堆里面翻出了尘封已久的印象。
于是，这个老僧说道：“原来是前辈……果真是有缘啊，千年之后，竟还能预见故人。”
“你的进步还挺快的，我听说这里只有八品，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个隐士高人。”李启笑道。
“和前辈比起来，算不得什么高人，昔日看见前辈，只觉得高山仰止，如临江海，如今再见却好似尘埃漂浮星河，已经分不出大小了啊。”老僧如此感叹道。
与此同时，李启也可以看见，对方的眼珠从浑浊变为明亮。
天眼通，这是真正的天眼通。
千年过去，他已经从雏形，变成了真正掌握了‘天眼通’了，所以……就连李启都被其看穿了，他甚至可以看见李启的修为。
毕竟是六神通之一，能见六道众生生死苦乐之相，及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
微妙殊胜，开达明了，十方无量无边诸佛世界之中，所有形貌色像光明，无论粗细近远，天眼皆能一切悉见。
照了分别善解善见，亦见其中所有众生生诸趣者，除无色天其余业行生死相续，若业业果分别诸根悉知无遗。
形貌色像，生死相续，业果分别，微妙诸根，一切因果，皆在眼中。
“怪不得你要闭上眼睛，在山中隐居，天眼通所看见的一切，很痛苦吧？”李启看见了对方的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上若隐若现的目光，感叹了一句。
天眼通所带来的的力量，正常来说得四品甚至是三品才能感受，而心明和尚却因为机缘巧合，在现在就获得了这种力量……
这并不是好事，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见十方无量无边世界，无尽域外的海量景色一齐涌入你的眼睛……
这甚至比真知道韵更可怕，真知道韵毕竟是有范围极限的，而且李启还可以主动控制收束范围的大小，一般来说，他平时也就看看周围这一圈，而且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信息流贯脑的感觉了。
但对心明和尚而言，他只需要睁开眼睛，就能够看见诸天万界众生的生死苦乐。
这一切都会搅乱他的道心。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难以迈步。
面前只有一个选择的时候，人往往能够义无反顾的迈步向前，他会看起来很坚定。
但有几百万个选择的时候，这才是真正考验坚定意志的时间，他需要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才能够坚定的走下去。
而现在，天眼通给予心明和尚的选择，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多的过分了。
因此他封闭感官，闭上眼睛，在此处闭关，静静的消化这些力量。
“前辈所拥有的力量，和我差不多吧？我能看见你的道韵，正在贪婪的搜集附近的所有信息，然后不管不顾的丢给你，前辈和我一样，无法控制啊。”心明老僧发出了同病相怜的感叹。
“也还好，我已经差不多习惯了，需不需要我教给你一些办法，或许能帮你控制一下这种状态。”
心明和尚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前辈此话当真？”
“你我同病相怜，有什么好骗你的，我也有遇到过你这般状况，不过，如果对你有帮助，我倒是也有一事相求。”李启如此说道。
这是李启刚刚意识到的。
第六感应验了。
“前辈曾经就与我有恩，自当还报，无论事成与否，前辈都只管说就是了。”心明和尚如此说道。
李启点了点头，随即，他的身周，内天地悄然展现，开始演法。
李启所演之法门，是一门统计手段。
这一门统计法，是当初在长安太学，由祭酒传授给李启的，可以统筹体内的诸多杂乱数据，推演出很多可用的方法来。
如今这门算法已经被李启修改了良多，专门用来处理大量数据的堆积。
也很简单，只需要简化就行了。
举个例子，可数无穷个点并不能连成一条直线，但只需要将点简化成线段，就可以用有理数塞满整个数轴，并且不影响实际应用。
这些方便对于“真实”来说不是完备的，也会造成信息失真，但是很有价值的，甚至可以说是必要的。
就比如计算圆周率，用3.14就够了大不了用到3.1415926，再多就没必要了。
用7位计算地球周长误差会小于1米，用42位计算银河系横向面积误差会小于1平方米，用62位计算可观测宇宙周长，误差会小于1普朗克长度。
所以，只要推广这种简化，进行归类，就可以做到顺畅的推演。
李启演法，心明和尚认真听讲。
他有天眼通，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能否接受信息，只需要理解就可以了。
好在，这套法门显然是他可以理解的范畴。
随着李启的演法，他的双眼也越来越亮，甚至到了最后，那双眼睛给人一种融化的金属质感。
李启甚至都感觉到了有些不适，就好像被人看破了一样。
不愧是佛门六神通之一……
能够在这个品级掌控这个等级的神通，他也足以被称为‘佛子’了吧？
随着讲道继续，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突兀的，心明和尚身上的气息猛的一变！
他的底蕴早已足够，如今得到李启提点，竟然当场突破，成为了六品！
天眼通给予的信息不再是压迫，而是他的助力！
只是，他迅速压制了自己的气息，也没有起身。
“为何不起身？”李启停止演法，好奇问道。
“身上尚有生灵，我若起身，岂非杀生？”心明和尚心情极好的回答道。
“哈哈。”李启只是笑，看了他身上的泥土石块与花草，说道：“那你恐怕要坐到冬天了。”
“千年都坐得了，再待一个冬天又有何妨？与我无碍，却能救生，自当如此。”心明和尚说道：“不谈这个，多谢前辈演法之恩德，敢问前辈要我帮什么忙？”
“你有天眼通，我想让你帮我照见轮回，找一个人。”李启说道。
真是巧合，只不过……是李启的巧合。
现在，李启也是能够制造巧合的大能者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牛头马面
是的，李启的巧合。
正好撞见心明和尚这件事，本来是不会发生的。
但是，李启择定了未来，他算到了自己可以这么做，于是他就顺着因果的方向，顺利的走到了这里。
于是，看似巧合，小概率发生的事情，便这么发生了。
心明和尚是不会察觉到的，但李启却已经确凿无疑的掌握了这种力量。
实际上，李启根本不知道心明和尚在什么地方，他只是在想办法，推演出了天眼通的存在。
那之后……
很简单，顺着因果联系就行了。
李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入手，但只是跟着‘指引’，就来到了此处。
这就是四品的赖皮之处。
什么线索都不需要，只要是他曾经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一切，都可以建立出一张因果之网，然后以此来组合为未来的景象。
这便是‘占卜’的本质。
四品的李启，想要做一件事，就是这般玄幻，甚至超出了凡人的理解。
如果有一个凡人在这里的话，恐怕会感觉到惊恐吧。
想做一件事，原来可以这样……
不需要计划，也不用提前查探情报，只要李启开始前进，那么‘注定的未来’就会朝着李启靠拢，他只要主动朝着这个未来前进就行了，无数条因果线会铺就他的道路，帮助他通往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就是‘择定未来’。
眼前的心明和尚，就是李启从自己的因果之线铺就的道路之中的一条因果线。
而他也真的能够派上用场，天眼通的视线，确实可以洞穿黄泉，直接看清轮回内部，只需要看见一个人，甚至可以一路看到他的前三生。
李启和心明和尚寒暄了一段时间，然后便告辞了。
等对方稳定一下修为吧，而且……想带他离开这里，还需要等到冬天。
待到冬天，草枯花凋之际，心明和尚才会从那里面脱困而出，在那之前，也不着急，现在距离那个时候也不过半年。
半年而已，一眨眼就恍过去了。
不过，到了现在，李启已经可以客观的审视其他人的主观了，换而言之，他具备了一定的共情能力，所以不会再出现那种发呆半年的状态了。
当然，如果想的话，他依然可以毫无波澜的闭关几百上千年而没有任何的副作用。
只是，他已经可以在两种状态下自由转换了。
离开了那座山，李启重新回到了佛寺之中。
过了十几天，山贼攻打佛寺，李启轻轻挥手，将山贼全部挥退百里而不伤分毫，一时震慑了许多香客和和尚，众人都以为是佛祖显灵，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了出手的李启。
再过了两个月，李启已经和诸多僧人混熟了，香油钱也捐了不少，还指点了很多小和尚的佛法，于是被人称为‘居士’，很多人都疑惑为何此人一直带着女眷留在这里，此人精通佛法，又擅武艺，为人温和洒脱，长住寺庙却又带着女眷，简直让人奇怪。
再有一个月，这个小国内战，边境叛军席卷而来。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战争燃干这个小国，难民四处游荡，其中不少都梦想着能够出家成为和尚。
毕竟，这个寺庙有一个八品和尚，这已经是小国之中的武林高手了，只要出家，就能够得到最起码的庇护。
这一座寺院，本身就是信奉的大乘佛法。
何谓大乘？
佛家修行，追求万般，分作无数支脉，有法华宗，真言宗，密宗，各有经义追求，其中有大乘一流，追求为何？
无他，四字而已——
众生皆佛。
人人皆可，开识，觉悟，于是，众生皆佛。
佛只是一个悟通了一切苦厄的智者，他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将这些智慧带给他人。
佛，即觉悟者，他将自己的智慧带给众生，于是这便是‘普度众生’。
普度众生，是最大的慈悲。
既然已经有了最大的慈悲，那说明他们更加会完成比较小的慈悲。
逐道者，必然不会违背自己的道，所以佛门有佛魔双修，也有慈悲为怀，李启住下的这座寺庙，他们就选择了接受流民。
这给寺庙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好在寺庙之中，有一法宝，叫做宝玉瓶，是菩萨前供奉的法器，也是八品，只有寺庙主持才能够催动。
宝玉瓶本身只是凡物，一开始是石头所制，放在菩萨相前，日夜供奉，诵经之下，数百年后，得香火熏陶，化为白色岫玉，其中又生出一只柳枝，中有宝露一瓶，可治百病百伤，除灾厄，生机盎然，除死气。
不过，在李启看来，这个东西的本质就是浓郁无比的生气，可以将死气驱逐，将伤势和病痛都治好，也能因为这种生气的存在，增产植物，消除荒芜。
宝露可以自生，拿出寺外，一日可生三滴，但若是有僧人虔诚供奉，则可以一日九滴。
如今，宝瓶之中的宝露有满满一瓶，至少上千滴。
有了这宝瓶，流落而来的上万难民，生计就有了。
先是前前后后开辟了好几千亩的农田，让这些难民耕种，种下种子之后，以宝露催熟，种出了足够所有人吃一年的粮食，之后就可以让他们自己耕种明年的粮食了。
难民中不少残疾，重伤，病弱的，也在宝露之下痊愈，变的健康无比。
这次催熟加上疗伤，花掉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宝露，但上万难民的性命和生活算是无虞了。
但这次公开展示宝物，却惹来了叛军的觊觎。
这等宝物，能让多少大军吃饱饭？可以搞定多少后勤问题？
要知道，哪怕是九品，很多修行者也是需要吃饭的，更别说还有疗伤的神效了。
于是，又过了一个月，大军压境，两位八品武者的将军，还有一位八品的原始巫觋，或者叫萨满，带着八千大军，包围了寺庙。
要么交出宝瓶，要么屠灭全寺。
主持出手，提出不造杀戮，他车轮战三人，若是他赢，请大军退去，若是他败，自当奉上宝瓶，若是对方不干，那他便带着宝瓶遁去，三人也不一定拦得住他。
三人思虑，决定应战，主持力战三位八品，连败三人，但对方不讲武德，三人虽然输了，却同时袭击，想要强夺宝瓶。情况危急，这时候，却见一位居士出手，众目睽睽之下，挥灭三人。
危机解除，这位带发修行的居士声名远播，一场江湖之中的大乱又被平息。
叛军失去了三个八品，于是正面战场迅速溃败，很快便被平定下来。
又是数月过去，时值深冬，万物归寂，李启带着沈水碧来到了山中，山中的心明和尚身上的植物已经尽数枯死，不过枯死之前，已经开花结果落种，只待明年再发新芽。
“前辈这半年，还真是尽展慈悲之意啊。”看见李启来了之后，心明和尚笑着说道。
“顺手而为罢了，都是些小事。”李启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确实只是顺手而为，虽然是影响一国的大事，但对李启而言就好像掸了掸灰尘一样。
“越是小事，越是能见性情，毕竟，大事之下，人才会反复斟酌，而无需思量的小事，人一般都是随着本心去做，本心真性，才是最重要的呀。”心明和尚说着，身上的石块崩裂，灰尘掉落，皮肤泛起金光，双眼彻底明亮起来，好似能够窥破十方世界。
“真心本性？唉……”李启则是叹了口气。
什么是真性？什么是本性？
九品的李启，可以自豪的说出找到了自己的道心。
六品的李启，开始探寻什么叫‘本心’，他笃定的认为，随着本心做事，依然不偏离道，那就是找到本心了。
而现在，四品的李启，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明白什么叫‘本心’，一旦谈到这个，就不可避免的要谈到主观意志对现实的影响，谈到客观世界的主观性等等东西……
李启根本想不明白。
他到现在还没折腾清楚呢，所以此刻听见一个六品的僧侣开口说：“彰显本心”，就显得有些搞笑。
但李启也没多说什么，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要思考的事情，都是要经历的。
于是，李启说道：“那就请开眼吧。”
心明和尚微微颔首，然后运使神通。
能够在修行路上走远的人，多半都有自己的天赋，李启的是真知道韵，博岳有魔种道韵，钟明楼有天生的因果视觉，而心明和尚则是天眼通。
其实普通人也有这些天赋，比如力气大，跑得快，身体健康，身材矮小，脑子聪明之类的，都算是某种天赋。
这种天赋很难说的，有高有低，有时候，高位修行者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突破某些天赋，比如最典型的力气大，修行一段时间就可以超越这种天赋了。
更加厉害的天赋，比如魔种，那就得三品才能超越了，李启到现在都掌握不了魔种的时间回溯呢，他没能力回溯时间的。
而天眼通也是这样，李启可没天眼通这种窥破一切的能力，因此他必须借助心明和尚的力量才能做到。
天眼通，感荷天地，却见四周忽雷霹雳，大风暴雨！
心明和尚，以天眼遥见万千世界！
彼地中，万界种种光众生无天眼是故不能见。
如是自在智，为无明地覆，众生无智眼，是故不能见。
而心明和尚，心明，眼明，开得天眼，是故能见！
凡未来景象，荒远动作，如在目前，三界诸加行善及无漏善，皆在其中，天眼已净，过度人间，见人往来，死生如有知。
心明和尚全力催动神通，佛为诸法本。佛为清净眼，犹月行空。清净无碍。
他的身周也浮现异象。
身旁生光树，满树开花。其花瓣清净异香殊妙，微风吹动，其香馥郁，大风所吹，花瓣飞天，却见天花乱坠，复有殊妙光明照于万千，各各色相殊异严好种种庄饰。
心明和尚的眼前浮现出亿万世界，亿万生灵，地府的各个鬼门，各层地狱。
沈水碧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像……当初和李启旅行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呆的，因为她在思考怎么让自己复原。
现在她也在思考自己的道途，基本上只剩本能，跟着李启到处走。
但李启却感觉到了——
目光，无数的目光。
天眼通的打开，如此肆无忌惮的照射地府！于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各路鬼王，判官，城隍，纷纷投来目光！
“前辈，劳你抵挡一下。”心明和尚如此说道。
李启摇了摇头。
也罢，该是这样的。
以天眼通搜索轮回，必然会招来地府的问责。
佛门来做这事儿还则罢了，以私人身份来做，估计很快就会有阴差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附近寺庙的和尚们，都感觉到浑身发冷。
阴气开始聚集。
一座临时鬼门突然打开。
却见一尊牛头，一尊马面，架着黑云，身后无数小鬼摇旗呐喊，冲向李启。
牛头人手，两脚牛蹄，身强体壮，持钢铁钗。
马面獠牙，手持枪矛，奔袭卷风，黑云漫漫。
却见身后浮现大铁城，中有亡者神识，火蛇火狗，虎狼狮子，一众恶鬼，其中不乏五品，皆呐喊咒骂，吹着阴风，滚滚黑烟弥漫而来！
至于牛头马面，作为鬼差之首，更是四品修为，而且根基扎实！
李启一步踏出，在周围画出一条曲线，曲线自动延伸，化作一个方圆十里的圆。
李启挥手，许多符咒飞出，这不是道门符箓，而是巫觋的咒术。
阴气被这一个圆阻隔，再也进入不了其中。
牛头马面在这圈外停下，却见牛头咆哮，将钢叉指向李启，大声喊道：“大胆贼人！竟敢窥探地府！还不束手就擒，与我前去地府受罚！”
“两位，且听我一言。”李启挡在圈子外面，说道：“二位可知我是何人？”
马面嗤笑一声：“怎么？你父母不曾告诉你？”
这话给李启憋的，但毕竟自己理亏，也没有会骂什么，而是说道：“我受佛门菩萨嘱托，前去轮回之中寻人，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第七百三十三章 妖万池界
寒冬之中，高山之上，阴气阵阵。
一座大铁城立于此地，崔嵬高峻，城色青黑。
却见无数鬼怪在城头，摆在李启面前，牛头马面为首，其他各种妖魔，毒苦凶恶，有的流血竟体，有的被头露发。
有的裸形徒跣，手持大杖，从后催促，有的睡在铁床铜柱，身体焦烂，寻复还生。
又有几百小鬼，支起炎炉巨镬，焚煮热水，叫嚣让李启进来。还有刀枪剑林，触之便身首碎堕，随沸翻转。
无数恶鬼，倚于其侧，立于一面，将圆圈包围，威吓李启。
牛头马面在前，牛头大声呵斥道：“罪福不昧，唯人所招，君能转心向法，则鬼怪自消！若是不能，你就是搬出佛祖真仙来，也脱不了你的罪责！”
李启摇头：“二位鬼差，我知晓此举违逆了规矩，日后自会弥补，我已经备好了祭祀香火，可供诸位阴间享用，还请稍安，可以随时监督做法，绝不会有任何的遗漏。”
“放肆！还敢贿赂我等！你真当鬼差是尔等鹰犬，任由差遣不成！！”牛头马面一齐大声呵斥道，一身正气，好像要把周围的阴气都给冲散似的。
这给李启看得一愣。
不对劲啊。
这和他书上看见的，还有各种经验都不一样啊。
作为一名祝人，肯定是要时常和鬼神之流打交道的，不管是和阴差也好，和天神地祇也好，都是有丰富的经验。
李启以前和阴间打交道的时间比较少，一般都是和山水神祇交流，但他在各处得到的消息都是，牛头马面很容易相处，只要奉上祭品，他们大多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怎么此时如此正气凛然？一副不收贿赂的样子，平时他们不也没少收吗？
所以李启才早就做好了准备，祭礼什么的都安排好了，对方一到，他就拱手送上，这样大家都欢喜。
只是，这次怎么会遇到这么耿直的鬼差？
李启讶异之时，脑子里也没停下，迅速开始分析情况。
真知道韵扫过，仔细观察牛头马面，以及身后的小鬼。
虽然他读不到牛头马面在想什么，但是却可以感受到身后小鬼们在叫嚣之时的内心抱怨。
嗯……
噢，懂了。
心明和尚，闹出来的动静有些大了。
如果是正常的，有菩萨果位的大能者使用天眼通，那么动静是很小的，基本上察觉不到，只是这种人李启也请不到。
他能够请到的，最简单的天眼通持有者，就是心明和尚，可是他毕竟修为尚浅，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天眼通，导致了目光扫遍地狱。
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的鬼王，判官，都瞪着眼睛看着这边，牛头马面自然不好放水，并且他们恐怕也着实恼怒了，谁喜欢被人明目张胆的看啊？
若是看的人是个大能菩萨也就罢了，惹不起躲得起，就当不知道，可一看，只是个六品的小瘪三，那岂有放过之理？
李启于是摇头，干脆说道：“此事确实重要，二位若是不能接受……就请便吧。”
李启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
伱们要想打，那就打吧。
谁料，李启这句话一说，反而让原先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迟疑了一下。
呃……
他们虽然凶恶，但也知道轻重，眼前这人他们其实是认得的。
人巫之战闹的沸沸扬扬，他们虽然没有参战，但也是有所耳闻，对其中的战报看了不少，自然知晓那位赢下先锋之战，更是屠戮了那么多人的年轻天才，李启。
如今，此人不知不觉已是四品……
真让他们去打，未必讨得了好。
可是不打，这面子往哪儿搁？这么多人现在看着呢。
不过，这个时候，牛头马面突然出手！
只见黑光周身，阴森鬼火浮焰丈余，无数恶鬼翼从于旁，充牣虚空，惊骇恐怖！
霎时间，却见山川灰灭，水脉腐败！
大量的阴气席卷而来，土石爆裂开来，大量的动物直接死去并且迅速腐败，一道道恐怖的裂痕撕开山岳并破坏整个山根，一条条黑色藤蔓从地底蔓延而出，增高增大，快速挤占其他东西的生存空间！
一切生命都以极其迅疾的速度死去，快到足以让人听见大自然的哀鸣，瘟疫蔓延，害虫疯长，痛苦的尖叫仿佛没有尽头，四际之外，树皆枯死，如火烧状。
剥脔截具于天穹浮现，如治诸牲兽之法，复纳于深水，朝李启钩口出之，似乎要将他剖破解切，若为脍状，小鬼们掌控的镬中燃起大活，如煮炉炙，李启一个不慎，被投入其中，初悉糜烂，随以还复，痛恼苦毒。
天空降下酸雨和血雨，露天水域变得有如凝固的血块一般黝黑，白色的鱼肚一个接一个地浮上水面，那是死于污水中的鱼群，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屠宰场般的恶臭。
李启祭出法相，但见血流如泉，意欲言语，但无数小鬼甩出锁链，勾住李启的魂魄，曳之猛疾，李启不遑得言，魂魄被拖出二百许步，似乎要与肉身分离，中间接连之雾都要断开。
牛头马面二人执达，掷李启于囤上，囤里有火，焰烧达身，半体皆烂，痛不可忍，自囤坠地，闷绝良久。
两位鬼差头领再起大锅，搅动鬼火，煮出热汤，将李启投入其中，人在锅中，随沸出没，锅侧的牛头马面，以枪矛钢叉刺之，但见李启两目沸凸，舌出尺余，肉尽炘烂而犹不死。
李启面对牛头马面的突袭，狼狈不堪，甚至可以说直接落败了！
这让心明和尚骇然！
但这个时候，沈水碧突然抬起头。
“嗯……？”她歪了歪头。
李启好像被打的很惨，但是……没有担心的感觉，而且自己也没受伤……
但还没等她做什么，却见李启猛的奋起，自爆法相，突然伸出手，将心明和尚和沈水碧一并抓住，似乎想要遁逃。
但他刚刚想跑，却见身后的大铁城吹出无尽热力的干枯之风，随之伸出无数的勾魂索，许多勾魂使者，施展法力，牛头马面念咒诵经，李启脱逃不得！
勾魂锁链将李启拉入铁城，铁城大门封闭，李启直接被关入地府之中！
这山中发生的威势太大，因此所有的一切，都被旁边的寺庙看见了。
众多难民愕然，心碎，不知道这位救了大家的居士犯了什么事情。
不过一会，流言就已传出，说是大家本来是要死的人，却被居士救下，所以他担了因果，受了大家的性命，因此而被鬼差捉走。
许多人哭泣，为李启立祠。
主持哀叹，为李启塑像，供入庙中，为菩萨陪祀。而在另一边——
数天之后，却见牛头马面在地府里，将铁城放出，其中李启带着心明和尚与沈水碧，跳了出来。
就在之前，李启在铁城之中，与牛头马面好好交流了一下。
李启准备的祭礼没有浪费，牛头马面都乐呵呵的收下了，李启也明说了自己是要寻找舍利弗，先前只是一时疏忽而已。
三人交谈的很是顺畅，离开了大家的视线，牛头马面也变的和善起来，和李启交流了一些细节，拍着胸脯表示李启可以离开，甚至他们还会给李启开小路。
“多谢两位网开一面，李启铭记在心。”李启行礼，笑呵呵的对牛头马面说道，一点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倒是牛头马面，一脸羞惭，牛头率先说道：“欸，哪有，还是为了护住我俩的面子，让贤弟平白走了一趟苦狱……”
“两位仁兄又不曾下手，何来苦楚一说？不过都是些戏码罢了。”李启和善的说道。
是的，通过因果之线传讯的，其实就是李启。
也很简单，让牛头马面能下得来台而已。
大家又没仇，让他们能捉拿自己归案就好了，多大点事，丢点脸而已，李启作为巫觋可不在乎这些。
要是来者是魔王子，小霸王之类的，牛头马面估计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肯定会很惨。
“贤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惜折损颜面，这般维护我俩，自然也不能让贤弟吃了亏，我们兄弟偷偷在轮回开了一个小缝，从中寻找舍利弗的话，能简单许多。”
“多谢二位。”李启拱手说道。
“贤弟事务繁忙，那我们就不多寒暄了，告辞，日后若有托付，尽可联系。”牛头马面笑呵呵的走了，没有多耽搁。
也没必要多耽搁，李启很明显有事，刚刚又做戏羞辱了一番，难保李启心里会不会不爽，倒不如赶紧溜了。
想着这些，牛头马面迅速消失，只留下李启，沈水碧，以及心明和尚在地府之中站着。
此处是地狱的一处偏僻地方，没有鬼差巡逻，当然……很有可能是牛头马面打了招呼，所以才没有。
沈水碧依然在发呆，开启了跟随模式，跟着李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起始末尾，没什么好担心的，自然也不需要多花心神。
心明和尚则是在牛头马面的铁城之中，借着对方的遮掩和指点，已经将自己该看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前辈，舍利弗投胎转世的世界，我已经找到了，只是……有东西遮掩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具体是谁。”心明和尚说道。
“没事，知道是哪个世界就行了。”李启点头：“那么，多谢了，你现在是要回去，还是想在地府看看？你已经六品了，小心些，在地府也未尝不是一场机缘。”
“留在这里就好，那么，前辈，告辞。”心明和尚躬身行礼，随即离开。
李启目送对方离去，然后看了看自己的位置。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在计划中。
根据心明和尚的天眼通，舍利弗投胎的世界，名叫妖万池界，是一个二品世界。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这个世界的世界之主，名叫妖万池。
正如同界主的姓一样，这是一个妖道所控制的世界，妖万池乃是二品的妖族大圣，有时他们也会自谦为小圣，但都差不多，都是‘圣’。
所谓大圣，知通乎大道，应变而不穷，辨乎万物之情性者也。
这也是妖族高品修行者的标志性称呼，不过妖族不太严谨，很多三品也会自称大圣，譬如黄风大圣，掌水大圣，司山大圣等等。
不过要数最有名的，自然是平天大圣，混天大圣，覆海大圣等等声名在外的妖族大圣，又或者梅山七圣这种投靠了神道，却依然保持着妖族称呼的。
这个称呼实际上是挪用的人道称呼，人道一品，便是‘圣人’，妖族或是不喜，又或是太喜，就将圣字挪用，加了个前缀，以取其神通广大之意，或者……是取其‘辨乎万物之情性者’之意。
毕竟，对妖族来说，辨乎万物之情性，实在是很重要。
只是，李启还不清楚妖道到底是想要什么。
他也有过短暂的了解，比如妖族想要点化万物，想要让世间万物都达到这个境地，但具体他们的思想，他们是怎么做的，都不清楚。
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毕竟，此次前去，只是为了接舍利弗而已，在妖族的地方反而好办些，毕竟其他人去接，已经被天魔设法阻拦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佛门得出的结论是，李启不会被阻拦，而且……事实也是如此。
李启做这事儿，真的没有魔道来拦。
罢了，罢了，考虑那些没用的，现在的李启已经初步具备了实在性，不再惧怕回溯和因果操纵之类的东西，倒也不是没有底气走一遭。
而且……
去这种地方，或许还有一个好处。
妖万池大圣，据说是一颗……被点化之后的归墟。
在归墟的视界面周围，时空差距会被拉大，对现在的兔子也有帮助。
辰极啊……
怎么说呢，李启自己也经历过这种阶段，所以，他肯定是会护着兔子得到自己的答案的。
既然已经敲定，那李启立刻通过牛头马面开出来的缝隙前进，迅速朝着妖万池界赶去。
不过几天时间，他已经突破鬼门，来到了这个地方。
第七百三十四章 发光世界与真龙
来到妖万池界，李启站在外面，有些惊叹。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一切呢？
‘暗日’，或许就是一个很贴切的词汇。
真的是暗日，李启看见，许多的世界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多元宇宙’的架构，他们组成了四五个环状的世界链条。
而这些链条，漂浮在虚空之中，占据了好几光年的面积。
最终，在链条所环绕的中心，有一颗看不见的黑色太阳。
真的是看不见，因为所有的光芒都被吸走了，归墟周围，连‘光’都逃不掉，但是周围的世界链条过于明亮，照的虚空一片亮堂，所以反而导致了那一颗黑色太阳显得格外的扎眼。
黑布上的白，和白布上的黑，是后者更加惹人注目。
在此刻，妖万池界，那颗归墟拖动着好几光年的世界链条，在虚空之中缓慢运转着。
“嗯……舍利弗投胎的地方，就在这里。”李启确认了一下地点。
确实无误。
他又看了一眼跟随模式的沈水碧。
兔子正直愣愣的盯着那一颗归墟，目光闪烁。
这也是李启最后选择带她来的原因，本来李启是想把她放在天下，好好闭关的，但如果来的地方是和辰极有关，那不如带兔子来看看。
一颗被点化觉醒了的二品归墟，对她来说肯定能激发一些灵感。
“嗯，玉儿，那你就在这里参悟，我下去寻找一下舍利弗，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李启拍了拍兔子。
“好……”沈水碧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那颗归墟或许真的给了她什么启发，让她看起来更呆了。
李启看这样子，哑然失笑。
在之前，自己思考的时候，也是这幅呆呆兽的模样吧？不过，那个时候，是沈水碧在他边上照顾的。
互相都有这段日子呀。
李启笑笑，在周围布下阵法，护住她的肉身，确保万无一失后，就一头往下扎去。
反正就在世界之外，这点距离和在身边没区别，对李启来说一瞬间就能回来。
可以下去了。
却见李启隐藏身形，一路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地上。
他开始打量周围。
这个世界……
等等，自己是不是踩到什么了？地面好像在吸纳周围的灵气？
李启马上往下看去，却发现，自己踩着的地面，正在‘修炼’？
是修炼吗？应该不是，这只是类似海绵吸水一样，本能的攫取周围的气，也不曾有任何的心智活动。
没有生命的反应，李启也没有察觉到类似血肉，亦或者生气之类的生命气息。
但是，当他使用真知道韵的时候，真知道韵却很清晰的给了他一个反馈——
下面，自己踩着的这个东西，是个‘负熵系统’。
所谓的负熵系统，就是说，下面这个系统是负熵的，他的混乱度并非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而是可以一直维持自身的有序状态。
换而言之，这玩意儿……虽然没有生命的气息，但他显然具备生命的特征，他是一个能够通过摄入环境中的负熵使得自身不和外界环境热平衡的系统。
“大地？山头？”李启自言自语道，同时，真知道韵也开始扫描四周的一切。
方圆十里内，大概每隔几十米，地面就会出现一个不同的生命体。
但如果不用真知道韵看的话，这些生命体就是单纯的土地而已，李启不曾感受到任何的神魂，任何的智慧，也没有心智和自我可言，纯粹就是单纯的吞吐气，来维持自身的负熵状态。
可他们明明白白，的的确确的在维系自身。
“真是诡异……这是被妖道点化之后的世界吗？这样的世界还有很多啊。”李启喃喃道。
从外面看去的话，这可是一个世界链啊，是数以千计的世界连在一起的世界链条，而且这样的链条还有四五条，层层叠叠的环绕着那一轮暗日，被归墟的引力拖着运转。
而就看这里的话，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世界，有植物，有动物，有土地，有山川河流等等自然环境。
虽然这个自然环境有点极端就是了。
这里的气温大概是在二百多度左右，属于油锅的那个级别，但对于域外无数世界来说，也就一般吧，属于生命能够自然适应的类型。
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个温度，所以大部分东西都在‘自发光’，天空的暗日不会发光，还会掠夺光芒，但下面的世界，以及这些生灵，大部分都带着自己的光。
李启开始行走，寻觅具体的生命体，可以交流的高等智慧。
这里的生物，大多数也不成人形，但肯定品级不低。
毕竟，这是个二品世界啊，虽然很多世界链条组合在一起才是二品世界，但也是实打实的。
所以，这里肯定有高等智慧，也肯定有高等文明，是可以与天下并肩而行的世界。
不过，这里应该就没有独特的道统了。
此处，所行的必然是妖道，这就是妖的世界。
自己刚刚踩的那些‘负熵大地’，说不定也是一种妖，只是没有活着的特质而已。
李启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
他的速度很快，数秒就能掠过数里地，基本上是保持着高超音速，并且没有任何的动静，纯粹是依靠斥力在飞行，连空气阻力都被排开了。
也不是不能再快，但毕竟是二品世界，还是不要太招摇了，如果继续加速，那必然会引发雷鸣一般的爆裂声。
继续前进。四周的景色还挺奇怪的，漆黑的天空，但大地却一片光明，不管是土地也好，植物也好，动物也好，甚至包括了水体在内，都会发光。
各种光芒，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又各自组合成成千上万种颜色，整片大地从天上看去，就好像是电视闪烁的雪花点一样，落到地上的时候，就会感觉到眼睛受到了强烈的伤害。
毕竟实在是太花哨了，这里的生物也很怪。
不过对李启来说就见怪不怪了，毕竟他见过的东西太多，不过是一堆色彩马赛克一样的生命而已，倒也不稀奇。
约莫二三十个时辰之后，李启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妖气。
他停了下来。
现在他所处的位置，是发光的大海中央。
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天穹，那颗暗日依然在静静的吸收着所有光芒，它永远在离天空悬挂着。
但更为显眼的是，之前所说的世界链条。这是这个世界天空中央最明亮的界标。
这条世界链条，比其他的星星都更加明亮，以至于他们连成的那条线是如此的惹人注目，这条链好像是暗日的一条宇宙项链，令人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行星光环，类似于海王星或者图形的透明拱环光带。
但远比那壮观的多，因为这是绵延许多光年的世界链条。
再看脚下，李启所屹立的大海本身是自发光的，就好像里面有无数会发光的小虫一样，时不时在这发光海洋之中，有一道黑影从下方一掠而过，间或出现一块微微闪光的白色。
李启行走在这上面的时候，时不时就能看见水面下淡淡的影子，很显然这不是想象，而是切实存在的事物，在发光的海洋之中，也存在着峭壁山巅，偶尔一个个白点出现，迅速融人黑暗，那是某种生物，但李启感受不到神智，应该只是普通的野兽。
但就在刚刚，李启看见水底泛起一道道同心弧，好像是在深洋中的波涛。
然后，只见一头怪异的生命，从着无数道同心弧之中浮现，猛的掀开水面！
发光的水波被炸开，浪头高达数千米，掀起一阵阵猛烈的海啸！
仅仅是他的跃起，就掀起了像山一样的波浪。
它那巨大的脑袋在波浪上探来探去，表面的水沸腾了，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从水面上顶了起来，此刻的海面上充满了水蒸汽。
大气里面显然充满了电，积在一起的水蒸汽浮上天空，然后被风一吹，突兀的凝结成冰砸下，从云层最远的尽头吹起来的风在狂吹着。
天空中的黑暗不断增加，暗日并没有动，这些黑暗来自那只巨兽投下的广袤阴影！
李启注视着那头怪物，从对方的气息之中可以感受到，这是典型的妖。
牙齿是圆锥形的，和鳄鱼牙齿一样，单是一个头颅就有整整一里长。
它的整个身体就好像是许多种海兽组合在一起的一样，这种庞大无比的海洋生物只会让人让人胸闷，不可名状的比例和器官位置的扭曲，让人被迫感觉到头皮发麻。
在头部的顶端有一张大口，四周围有着口膜，周围有四对触手，上面都有倒刺，有着环绕所有方向的十六只眼睛，在身体末端有一个尖形突起，构造复杂，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又像是鱼，又似乎是乌贼，但是身上又盖满了密密麻麻的鳞壳。
这头巨兽冲破水面之后，然后重重砸下，再度暴起无数的水花。
李启轻轻点着水面，身体飞到了数十里的高空，坐看对方表演。
看强度，这是一头五品的深海巨兽，对方似乎是想要和自己交流。
却见这头巨兽开口，水面开始剧烈的波动起来！
电、高温，摇撼的水面，火烫的热度，沸腾的水，一层一层的水汽铺在一起，形成了一场巨大而杂乱的交响乐！
不过，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他不会听见任何声音。
这些动静虽然宏大，但实际上都是超声波，而且还是频率极高的那种，寻常生物是察觉不到的。
不过，李启听得见。
但他听不懂……
李启微微皱眉，说道：“主动拜访，说些听不懂的做什么？”
李启说的话是天下的语言，不过他震荡道韵，发出道音。
所谓‘道音’，就是类似于‘数学公式’一样的东西，不需要翻译，放之四海而皆准，只要‘道’本身成立，这种东西就成立。
当初旅行者号发射的时候，上面的金唱片所刻录的那些信息，其本质就是一种‘道音’，不需要外星人会人类的语言，只要对方具备高等智慧和一些数学知识，就可以解析里面的内容，自动领悟人类想要表达的东西，甚至可以从中反推出人类的语言是怎样的。
这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东西，是宇宙的共同标准。
随着李启震动道音，这话一说，那头深海妖怪也以道音回应道：“前辈，来到此地，是想做什么？或许在下可以帮到一些忙。”
李启便回应道：“我在寻找聚居地，还有，无事献殷勤，你又所为何事？”
“非是无事献殷勤，而是我家主人派我前来，邀请前辈，要说聚居地的话，我家主人的府邸，算的上是聚居地，可否劳驾前辈赏光莅临？”
“海底？”李启看了一眼下面的海。
恩，不太喜欢下水，那种阴森的氛围实在是不太习惯，尤其是下面的水还是自发光的。
“对，海底有一座龙宫，我的主人，乃是一条走水而成的真龙。”那海怪自豪的说道。
听闻如此，李启微微颌首，然后身体降落，落到了海怪的身上，对他说道：“那就走吧，对了，路上和我介绍介绍你的主人是谁吧。”
“那是自然，请前辈坐稳。”海怪说着，快速潜入了海底。
水底不会对李启产生什么影响，虽然他不喜欢在水里行动就是了。
但这边的海洋，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因为海水是自发光的，因此大海之中一点都不黑暗，反而亮堂堂的，大量的生物在海底穿行，就和天下的海洋一样美丽，甚至更加美丽。
如梦似幻的光晕在整片大海迸发出绚烂的色彩。
光芒之海，李启只能这么形容，他经历了许多世界的海洋，但妖万池界的这片海洋就景色来说也是排的上号的。
在路上，海怪自豪的介绍着他的主人。
一条四品真龙。
曾经是天下的水怪，然后晋升为水神，为神一方许多年后，之后转修天演一道，逐渐化龙，最终以蛟龙之身走水成功，化为真龙，脱离神位束缚，来到域外自由自在，最后在妖万池界定居，修筑了自己的龙宫。
这条妖龙，其名为‘长桥’。
第七百三十五章 毛骨悚然
名叫长桥的真龙……曾经是妖龙，没有化龙之前，本体是水妖。
对方突然来找自己，估计是没什么其他的意义的，应该只是想聊聊。
不过，恰好李启也有聊聊的需求。
他之前一直想要寻找聚居地，就是为了找个地方，然后方便探寻舍利弗的存在。
毕竟，天眼通显示，舍利弗就是投胎在了这个地方。
那就一拍即合，大家聊聊，交换一下情报也好。
就好像和首羽的会面一样，只是简单的见面，简单的交流，却给两边都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李启甚至靠这个解决了很大一个心病。
和人交流还是很重要的呀。
那头本地的海怪，深入水下，一直潜到海底数万里，水压已经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给压爆了，大量的石头已经被压缩，灵气浓度也直线飚增，生命体的力量也在逐渐提升。
李启可以察觉到，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没错，是所有，包括水里的小虫，各种生命，甚至是海底山脉，乃至于水体本身，都是负熵的。
李启对此很是惊异。
如果都是负熵的，那么排出来的高熵之物，跑到哪里去了呢？
物体想要维持负熵状态，即：越来越有序的状态，那么就必须将额外的熵排出去，一般来说，这是以热辐射的形式来完成的。
要知道，这个其实是非常可怕的，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负熵结构，其单位体积散发的热量甚至比太阳还高。
就单位质量的物质在单位时间内释放出的能量来看，一个生命本身对环境的消耗，是超越了同体积的恒星的。
所以，这个世界的水体和外面的各种生物，包括山体之类的，全都是自发光的，这直接导致了这个世界的温度非常高，原因都来源于他们都是负熵结构，必然会对外界吐出他们的熵，而熵的本质就是混乱，混乱的表现形式就是热量。
所以这个世界才会如此炎热，如此光亮。
李启微微颌首，看了看周围亮堂堂的水体，这些本质上都是因为这个世界独特的结构。
再看天空之上，被世界之链照亮的，那一轮暗日。
李启突然感觉到很有意思。
如果按照这个推论的话，这一切和普通的世界都反过来了。
普通的世界，是一片冷寂，是太阳给予了光芒和热量，让冷寂的世界得到了能量。
但这里正相反，这里是世界本身热度极高，并且处于高度的负熵状态，为了维持自身的负熵，需要将大量的热排出去。
而这么多的热，甚至照亮了域外的黑暗。
所有的这些热能，也没有浪费，全都被天空那一颗黑色的暗日给吞掉了。
归墟能够容纳所有的能量和物质，无论其是否有序。
真是，有意思的生态环境。
很快，李启就来到了数万里深的海底。
这个地方的水体已经被压缩到了某种晶体的状态了，根本无法依靠正常的情况下生存或者行动，在这里的生物都是清一色的妖怪，而且七品打底。
也就是在这里，有一座龙宫。
通体透明的水晶所成，叫做水晶宫一点问题都没有，很符合真龙的兴趣爱好。
好像全世界的真龙都喜欢把自己的龙宫做成水晶样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约定俗成。
“前辈，到了。”那头海怪排开周围的固态水体，将李启送到了水晶宫旁。
李启起身，身周的水自然而然的被荡开：“辛苦你了，那我就先进去拜会你家主人。”
说着，李启走入了水晶宫中。
水晶宫看似是透明的，但实际上层层叠叠，光线被不断重组，进入之中，就好像进入了一道镜子迷宫一般，完全看不清内外，也分不清道路，很容易迷路。
透明的水晶宫，但在光线的不断曲折之下，反而变的完全看不清内里，如果没有点本事，连走都走不进去。
但难不倒李启就是了。
都没怎么过脑子，他只是扫描一下，整个水晶宫的布局就已经呈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而且，在水晶宫的中央，有一个‘感知黑洞’。
他察觉不到那个地方，不管是真知道韵亦或者李启自己的感知，都清晰的察觉到那里是个‘黑洞’，在那里什么也看不到。
就好像天空的暗日一样。
就用这个东西作为标志，李启迅速的在水晶宫中穿行。
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准确的说……是一个生命体也没有，包括这个龙宫在内，都没有之前所感受到的‘负熵结构’。
这种差别，代表了什么呢？
李启思考着这些，走入了那个空洞所在。
空洞的地方，是一片流淌着的光辉之河，这片地方占地大概四五里，在水晶宫里
虽然是在水底，但依然有河流。
某种奇异的灵液，与水并不相融，组成了一条数十米粗细的河流。
而在这灵液之中，正有一个人形生物惬意的泡在其中。
那是一个衣着轻薄的美人。
或者说……美龙？
她的头上有龙角，身上也能看见些许的青金色鳞片，体型苗条，容貌姣好，身上自然散发着一股来自完美生物的威压。
她浸泡在水中，吹着一柄玉笛，但却听不见声音。
但见龙气蟠空，化作虚幻的明珠白璧，云影临轩，银雾蒸腾。名叫长桥的真龙，从这灵液长河之中
李启到来之后，她动了起来，将玉笛收起，然后一挥衣袖，原本轻薄的衣衫变成了庄重的正装，随后在灵液河中穿梭，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李启的面前。
接着，长桥很是开心的说道：“李启公子，神思已久……没想到在这个小地方，居然能够碰见这般有名气的巫神山公子，所以一时兴起，邀请公子前来一叙，不介意吧？”
她的语气很活泼，眼神灵动，极有活力。
李启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是青金色的竖瞳，从中透露出来的满是好奇，似乎真的是对李启很大的兴趣。
“姑娘……听说过我？”李启拱手，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礼仪距离，如此说道。
“当然听说过，你的名字现在可是很响的，人巫之战动静不小，而且，真龙这边还有额外的情报，比如……你险胜一位至人，我早就听闻你的名声了！”长桥往前靠拢了一步，很是高兴的对李启说道。
李启再往后退一步：“姑娘……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总往前走，还有，你为什么会有真龙们的情报？你不应该是妖族的一份子吗？”
李启提的这个疑问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真龙本质上是个种族，虽然这个种族有着属于自己的道统，但因为天演之道的特殊性，导致真龙们的凝聚力并不强。
天演之道的核心，在于‘最合适的必将留存’。
而这个‘最合适的’事物，不一定非得是真龙，不是吗？
不管是哪个道统，只要他能够生存下去，并且一直活到最后，都有可能是‘最合适的’，而这个最合适的道统，其必然是符合天演之道的。
所以，真龙们和其他道统的合作非常的紧密。
人道有属于自己的龙，道门有属于自己的龙，巫觋有属于自己的龙，魔道有魔龙，佛门有八部天龙，神道天庭也有各种江河湖海的对应龙王，各色灵龙，妖龙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一位妖族大圣，其名为‘覆海大圣’，就是一条妖龙。
这些真龙支持其他道统，但他们本质依然是赞成天演之道的，只是认为天演之道高于其他所有道统，不管最终是谁赢了，那都是天演的胜利。
因为，只要存在胜利者，那肯定存在竞争，而一切竞争，必然是天演之道的胜利。
所以，真龙们普遍都会往外跑，去各种各样，觉得自己‘合适’的道统，认为这些道统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眼前的长桥，很明显是加入了妖族，认为妖族具备竞争优势。
这种情况下，凭什么拿到真龙的信息？
“嗯……我比较特殊吧，我既是妖，又是龙，可不是什么妖龙之流，非要说的话……大概类似于公子你吧，你不也是如此吗？既是魔，又是巫。”长桥听见李启的话，停了下来，然后如此说道。
说话之间，她轻轻挥手，面前便出现了桌椅，以及酒水。
她坐了下来，然后伸手，示意李启也坐。
李启便没有继续躲，而是坐下来，继续话题：“双修？都到了四品，容得这般胡来？”
“要说胡来，我又怎么比的公子？巫魔只是占你比例最大的那一些而已。”长桥撩起衣袖，露出手腕，给李启斟酒：“我正是知道公子的事情，所以才会邀请公子上门一谈啊。”
“能体会得到。”李启看了看周围，承认了这点。
眼前的地方，很明显是对方的闺房。
一般来说是不可能让人进的，说明这个地方应该是对方的私密度假地。
“那看起来，你好像对我很是了解呀。”李启说道。
“那是自然，先前我不是说了吗？我对公子神思已久，所以这次偶遇，便特地让差遣仆从，邀请公子前来一叙。”长桥如此说道。
“一叙……叙什么呢？”李启有些疑惑。
他能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但是……他实在是想不出话题啊。
有什么好聊的？
双方并没有任何道统上的重叠，不管是妖还是天演，李启都不是那么感兴趣，但他能够察觉到对方对自己很感兴趣，有很多话想说。
这让李启有些困惑。
这个等级了，而且还是陌生人，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等等，你现在该不会想的是，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吧？”长桥凑了上来，皱眉看着李启。
被人家直接点破，李启稍稍有些尴尬，于是说道：“呃……姑娘明鉴，凡是寒暄，必有话头，但——”
却见长桥了然的点头，然后双手合十，轻轻一拍，说道：“噢，是我的疏忽，让公子尴尬了，我应该主动开启话题的，那就从我开始吧！”
“公子，我收集了许多有关你的生平事迹，还有一些你用过的物品，只是难辨真假，你看看哪些是真的，如何？”
说着，她双手一拉，身后突然出现了许多东西。
李启看了一眼，顿时愕然。
首先是书气，这些书气被整理成册，用玉简收纳起来，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书气的内容，李启不得而知，玉简上都有封印，必须打开才能阅览其中的信息。
但后面的那一堆破烂玩意儿，那就更神秘了。
这些东西，包括了一些破烂椅子，衣服，几件低级的法宝，一些巫觋常用的祭品，几个花环，一套研究用的阵法，几块凡人用的金子，还有一套巫器蚕加上其生产的法宝之类，最离谱的居然还有一栋房子，破破烂烂的，完全就是凡物，但是被上面的术法固定了状态，使之永远不会腐败。
李启认得这栋房子。
他在当纤夫的时候，住的就是这一个小木屋，非常简陋，就是木板和稻草搭的，这木板还是他从水里捞的，应该是上游运货的时候掉水里不要的，稻草就是去别人家牛棚里面讨要的，没钱买，就给人帮忙搬东西。
闹呢？这些东西都被搞过来了？
而且那几件低级的法宝，都是李启曾经用过的，比如有两条阴阳金气，李启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的，不曾想居然被对方搜集到了？
再看那个花环，好像是在广阳的时候，他用来做做法驱逐瘟疫所用。
那凡人用的金子就更神秘了，李启当初就是因为这几块金子，才和澧水之神扯上关系，这金子本来就已经当祭品送出去了，这也被她搞到手了？
研究用的阵盘，应该是自己和柳参之在长安的时候所用来研究巫器蚕性质的。
但也有其他有的没的，比如除了阴阳金气以外的法宝，李启都不认识，还有一些凡物，李启也都没什么印象，大概不是他的。
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些东西，李启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向长桥的眼神也情不自禁的变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情报论坛
名叫长桥的真龙，身穿着来自天下的正装，这是一种非常繁杂的服装，有着大量的装饰，尤其是裙摆，非常长。
花神们就常常穿这种服装出现，不过不可否认的是，确实非常漂亮，而且很适合跳舞，所谓的‘盛装华服’便是这样的了。
再加上她还是龙女的状态，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龙鳞，头上的小鹿角，青金色的眼瞳，以及身上的龙气，都让她看起来气禀清新，性质朗朗。
这让李启愈发提起警惕，他没有喝已经斟好的酒，而是站了起来，说道：“姑娘搜集这么多……是想要？”
李启可不敢相信这是什么粉丝行为！
这种搜集，还好长桥是条龙，如果对方是巫觋的话，那他已经出手开战了！
这么多的因果联系之物，被巫觋拿到的话，说明对方充满敌意！
尽管这些东西和李启的联系都不深，对现在的李启很难造成威胁，但李启以一个巫觋的视角看来，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了‘不友善’。
举个例子，李启有一百万，有人偷了他五块钱。
这五块钱对李启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偷窃这个行为是对他有明确敌意的！
毕竟，李启作为巫觋，当他开始收集一个人的随身物品，甚至是毛发，血液之类的东西之时，就代表李启准备要对这个人做点什么了。
这就是巫觋。
不过，长桥歪了歪头，目露疑惑。
看见李启站了起来，长桥有些不解，随之起身：“啊，我不是说了，我对公子神思已久，自然对这些有些喜爱，这次拿出来，也不过是想让公子分辨一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要是假的，我便扔了，怎么了吗？我也知道忌讳，这些物什并无高深之意，不可能联系到公子，权当自己把玩而已，又有何故？”
她又接着疑惑的说道：“名人之物本就有人专门收藏，各位大圣掉一片鳞，脱一根毛，下面的小妖都恨不得藏起来，人道那边不也是吗？大儒手书，哪怕只是平时练字的手稿，也是有人专门收集的。”
“难道巫觋没有这种传统？不至于吧？”
这话给李启说的一愣。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大能者的随身之物，哪怕只是用过的笔，喝过的杯子，都是会有人收集的，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李启碰到佛祖的蒲团，巫神的腰带这种东西，就算没什么威能，他难道就忍得住不收藏了吗？
只是，他对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收藏，有点……不太习惯。
准确的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以前用过的东西会被人拿来收藏……
既然已经了解了缘由，李启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只是有些，不太习惯……姑娘当真只是如此？”
其实李启问的时候，内心已经差不多得出了答案，他已经顺着这些事物的因果之线开始推演，并没有得到不好的感觉，来自巫觋的第六感也没什么动静。
可见，对方就真的只是收藏而已。
看着李启尴尬的模样，原本不解和疑惑的长桥，突然没绷住，一声轻笑，随即便是捧腹大笑，乐得直不起腰，于是双手叉腰，笑声如银铃。
等她笑够了，她再坐下，拍了拍胸脯：“公子看起来还不太习惯自己现在的地位啊，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不过，这倒是越看越有些可爱。”
李启没有坐下，而是摇了摇头，严肃的回答道：“莫要说这些话，还是直入正题吧。”
但李启这话说完，长桥反而开始打量起李启来，青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似乎她的兴致愈发高昂。
李启受不了这种目光，总感觉别扭，于是再度坐了下来，强调道：“长桥姑娘，你特地叫我下来，便是为了这种事？”
长桥好笑的看着李启，短短两三分钟的对话，李启已经数次起身，大惊失色，皱眉，这般表现，还真是——
可爱。
果然，还是个年轻人，尽管修为高深，道心坚定，甚至见识过许许多多可怖的事物，但毕竟出生到现在也没有两千年。
但越是这样，就越是招人喜欢不是吗？
于是，下一刻，长桥的身体猛然膨胀。
从青金色的美丽少女迅速变化，柔夷化为纤细但锋锐的龙爪，背后的尾巴也猛的身长，骤然化作一条四五里长的真龙！
青金色的鳞片，龙须飘摇好似流苏，双瞳美丽至极，就好像瑰丽的宝石一般，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绚烂光芒，整体的配色就好像孔雀一般，给人一种畅游天地之感。
虽然身躯巨大，但从比例上看，龙躯却相当的纤细，并没有那么粗壮，所以哪怕有数千米长，也有种‘瘦小苗条’的错觉。
李启不解，讶异。
呃……怎么突然就变作真身了？这有什么意义吗？
“啊哈哈！我就知道公子肯定是这个表情，果然和我猜的一样！”长桥欢腾的翻弄着尾巴，龙尾甩动的时候，将周围的灵液拍打的四散分开，但很快又凝聚成一体，似乎这些水银一般的灵液具备自我聚合性。
“所以，长桥姑娘，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李启表情不悦，他是真的搞不懂这条母龙在做什么，如果继续这样的话，那他就不想和对方寒暄了。
长桥收敛起笑容，有些随意的晃动着龙躯，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感觉，你好像做什么事情都要‘有意义’，所以难得见你一次，验证一下而已，果不其然，你真的只想说‘正事’啊，不是，李启公子，你也已经四品了，想来已经具备了‘自在’的性质，不再受时间与外界的桎梏，仅靠自身就能长存。”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时间’和‘意义’呢？我观公子神色，匆匆忙忙，就好像是个凡人一样，恐怕还在刻意让自己具备和凡人一样的视角，这是有什么特别的吗？虽然这样特别可爱，但好像也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吧？”
长桥至此，总算是说了两句有意义的话。
这样的对话节奏才是李启比较适应的，于是他回答道：“时间要利用起来才有意义，像是石头一样度过的时间，就和没有度过一样，有意义的一千年，比浑浑噩噩坐等流逝的一亿年更加有力量。”
“什么是意义？罢了，这个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就无所谓了，不过对我来说，刚刚的事情也是有意义的，公子的反应，便是我这几百年来的乐趣所在了。”长桥摆动着尾巴，语气欢快的说道。
李启不太能理解，但他最后选择了包容，毕竟他不能理解的东西多了，他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理解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一样。
而且，他现在虽然不太习惯自己的东西被人收藏，但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李启点头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把剑，都不是我的，我不用剑的，实际上，我连法宝都很少用。”
李启点了点长桥的收藏品，开始指认哪些是自己的，哪些不是。长桥也随之开始剔除哪些假的，一边剔除一边骂人，说着一些奸商的名字，然后和李启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去找他们麻烦。
最后，李启挑出了这些所有不是自己的，长桥心满意足的收起了剩下的，之后的可都是李启亲自承认就是自己用过的！
接着，她又用那双扑闪扑闪的，好像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看着李启：“那公子，可否再赠与我一件随身之物？最好再签个名，我知道公子来这里肯定有公务，我在此处也算是有些势力，作为回礼，公子若是想要些什么信息情报，长桥自当奉上。”
这话说到李启的需求点子上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东西，如果有个地头蛇帮忙，那自然轻巧很多。
于是，李启想了想，然后打量了一下自己。
呃……看了看，自己身上除了这身衣服之外，好像什么饰品都没有啊。
李启本来穿着打扮就很朴素，也不喜欢用法宝，倒是有个束发的发带，毕竟李启是长发，所以用了一根绳子绑起来，免得到处飞……
于是，他扯下发带，手中轻点，灵气聚集成墨，在发带上写上了‘李启’两个字。
“我无字号，就写个名字吧。”李启笑笑，然后将发带递给长桥。
但长桥却没有接。
她的龙躯猛的扭动，然后突然一个后空翻，随着一声清亮的龙吟，她在空中翻了好几个圈，掀起的风浪将灵液大河吹飞崩散，然后在聚合作用之下，重新凝聚。
接着，长桥干咳两声，说道：“咳咳……愧歉公子，有些失态了。”
但她还是迫不及待的用龙爪捻起发带，放到了自己的收藏之中。
接着，她又将那些玉简放在李启的面前，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长桥正在为公子做传，公子，这些都是前期素材，还请公子勘误补漏。”
“做传？”李启表情微妙，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说道：“我还不曾伟大到需要做传的地步吧？这种事情还是停下为好……”
长桥却不以为然，马上趁热打铁的劝说道：“不为别人，也不发布在外，只是我自己欣赏而已，正如之前所说，长桥对公子神思已久，如今亲眼所见，自然是要好好抓住机会的，公子就当说说故事，对了，先前看公子对情报很有兴趣，不妨说说想要找什么人，找什么东西？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找人寻物也需要时间，这期间，公子不妨就在这里住下，正好我们可以详谈事宜，把酒言欢。”
怎么说呢……
李启感觉好别扭。
他好不习惯。
于是，他发问道：“长桥姑娘……为何？”
“为何？噢，我懂了，公子是说我为何这般热情？何故有此心？很简单啊，公子难道不觉得，自己很有魅力吗？”
李启立马警惕的说道：“长桥姑娘，我已有家室——”
“当然了，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还知道你的妻子叫沈水碧，啊，说到这个，我好喜欢你们的感情发展啊，能不能也和我说说呀？”长桥摆着尾巴，兴奋的说道。
不得不说，这几套说法，给李启整的懵懵的。
于是，出于对自己理智的维护，李启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疑惑压下，然后说道：“长桥姑娘，你冷静一下，我也冷静一下，现在我问，你答。”
“嗯哼，行啊。”长桥把玩着李启的发带，很高兴的回答。
“第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我的？”李启问道。
“从其他人哪里知道的呀，现在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东西不是吗？”说着，长桥开始展示。
她打开了一个类似人道终端的东西，打开了一个论坛。
李启用真知道韵一扫，他本以为这是在诸界枢机的网络上的，但他仔细一看，这个论坛，居然不是运行在诸界枢机上的。
这是一台仅仅依靠数个大能者维护的‘私人网络’，所依赖的是大能者们建立起来的特殊联系，不依赖于诸界枢机，而是单独的线路。
如果说终端是大型互联网的话，这就类似于那种会员制的小型网站，需要邀请码才能注册的那种，并且不经过任何人的处理，属于完全独立的网站，看起来也可以随时随地联系。
怎么说呢，李启脑子里冒出来几个字。
诸天聊天群。
还真就内个一模一样。
然后，长桥展示着自己的这个私人网络，说道：“公子请看，我们这个地方，大概就是讨论你们的。”
李启朝着终端看去，上面的光幕上赫然写着标题——
天骄榜。
这都啥玩意儿？
仔细一看，这里面居然是还有分区和排行榜，包括了魔王子，小天师，白龙主，小霸王，巫山神女，柳君逸，疫君，百花妖主，饕餮星，以及自己，等等等等大概二三十个人。
大概……都是天下，以及域外高品世界之中的顶级天才。
然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门分区，搜集了关于自己等人的信息，还有其他人的发言和总结之类的，详细无比，精确到年份。
等等——
这是……情报论坛？
第七百三十七章 情报大师
李启仔细的看了看这个论坛，但只能看个标题，很多东西他没办法点进去，但仅仅是看标题，就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
他在外面做的很多事情都被扒拉了出来，就好像以前李启研究魔王子一样，看他的战报，看他的录像，分析魔王子的战斗方式和能力。
只是，现在被研究的对象变成了他，李启担任掌戮期间的许多战斗都被上传到了这上面，被许多人观看。
要只是战斗录像也就罢了，李启并不在意这点，实际上强者战斗被人看见，然后录像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李启自己就喜欢路过的时候偷看强者打架。
但是吧，他看见很多帖子，在揣测自己的私人生活，平时李启是怎么活的，看什么书，喜欢什么娱乐活动。
更有甚者，开始推测他和沈水碧是怎么相处的，写各种文章，开始给他们两个画像，画互动图，甚至有些人画的有模有样的，一看就知道品阶不低，神韵自在其中。
老实说，光是预览和标题就已经让李启大受震撼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论战的标题。
就是说谁谁谁和谁谁谁打起来能赢，什么小天师和李启打起来会怎么样，李启和某某某打起来会怎么样。
他们还详细的做了战斗推演，根据现有的情报进行推算，看起来非常专业，各种引经据典，甚至比李启还了解李启的战斗方式，很多李启自己都忽略了的习惯小细节都被他们扒拉出来了。
简单的看了一下标题之后，李启开口，想要问对方要一个论坛的权限。
但在他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却被长桥断然拒绝了。
长桥的理由是：“不能让正主看见，给你看预览，已经是犯了忌讳了。”
李启被噎住了，但好像又没什么不对的。
他都不敢想，要是小天师这种人，他若是得知了自己被人这样，那该是什么表情？
“这种……很常见吗？”李启看完这些，满脸困惑的看着长桥，似乎很是难以理解对方的行为。
“嗯……”长桥的龙爪撑着龙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还算是比较常见吧，兵器谱，名人榜什么的也不少见吧？还有争论各个道统谁厉害的，这些不是到处都有吗？我这只是一个小地方而已，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东西呀，比如你看人道终端，里面那可就是大站了，人很多的，只是人多嘴也杂，水平就很低，我不喜欢。”
长桥毕竟是四品，审美水平还是在线的，那种人多，谁都能上的大站，她很自然的选择了看不起。
李启无言，他突然起身，然后走到了水晶宫的墙边，目光似乎是想要透过透明的水晶宫，看向外面的天穹。
李启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
莫非是他以前的生活，实在太过自闭，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去涉及修行以外的任何东西？
很有可能啊，他的生活太朴素了，这些娱乐和享受他根本就从来没有去思考和想象过……但其实以天下的修行者的力量，他们做出这些，完全合情合理。
修行者也有七情六欲，像李启和沈水碧这么极端的苦修士生活毕竟是少数，他们都是有自己的生活的，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娱乐方式。
嗯……
“公子？”身后，长桥的龙爪轻轻点了点李启，她好奇的凑了过来：“怎么了吗？”
“没什么。”李启摇了摇头，扭头过来，重新坐回了桌子旁边：“好了，我已经理解你是怎么回事了，虽然有些不太能解释，但也就这样吧，我会帮伱立传，书气交给我，不过这段时间，我想请长桥姑娘帮我找一下这个气息。”
李启说着，模拟出舍利弗的气息。
“好嘞，我记住了。”长桥的龙爪轻轻一勾，李启模拟出来的气息就被她收走，然后迅速融入一道书气之中，打入玉简，接着往天上一甩，尾巴一拍，却见空间骤然扭曲，玉简直接化作流星，穿破水晶宫，打碎了一堵堵墙壁，冲到了外面。
但很快，水晶宫的碎片又聚合了起来，重新变成了先前那种透光却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做完这些，她将眼前那一堆玉简通通推给李启。
“那就请公子为我勘误！公子本人勘误的传记，这可是稀罕货色，就凭这个，我就能羡慕死他们~。”长桥美滋滋的说道，然后期待的看着李启。
李启没忍住苦笑。
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他居然可以靠写自传来让一条四品真龙给自己办事。
要知道，他来的时候，可是准备好和对方进行一场平等的交易，卖一些自己的感悟或者宝物之类的，甚至可以是一些承诺。
但很显然，长桥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想让李启帮忙，完善她的收藏。
这叫什么……
追星女孩？
虽然追的不是明星，而是这些天才。
可是，都四品了诶。
四品难道不应该去追逐一些更加高贵，更加伟大的事情吗？怎么会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但是，李启毕竟还是经历了一些，他其实是能够认知到人与人的不同的，或许这就是对方的兴趣爱好吧。
这么想着，李启开始阅读那些书气，那些有关于自己的传记故事。
一旦开始读起书来，李启就开始全身心投入了。
读着读着，他好像就能够理解……长桥在做什么了。
李启发现，长桥虽然是写自己的传记，但注解之上总是会插入别的强者和天才。
而长桥，对这些人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不得不说，四品撰写这些东西，确实有些水平，长桥对自己的跟脚，从自己战斗录像的蛛丝马迹之中所找出来的各种‘猜测’，都几乎和事实完全相同。
李启简直看的头皮发麻！
饭圈女孩？
闹呢，这是超级情报商！
她的爱好，她最喜欢做的这种盘点天骄，分辨这些人的水平，天天和其他人论战，写生活喜好，分析各种蛛丝马迹之类的，其本质都是相当可怕的。
说是因为喜爱这些人，所以才来进行讨论，但如果把这种知识和积累用到某个普通人身上，要是那人底蕴不深，恐怕瞬间就会被这帮人扒个干净！
他们的爱好，非常的恐怖。
李启继续往下读，却发现对方基本上很少有遗漏，从自己到长安开始，每件大事都写的非常详细，似乎还多方求证过。
真正模糊的点，大概就是李启在百越那段时间的经历，但广阳这一段也被明确写上去了，但内容很多都是臆测胡编的。
最让李启觉得头皮发麻的一点，就是这些‘臆测胡编’，很多都猜中了。
眼前笑盈盈的，还在给李启斟酒端茶点，客客气气的招待他，想让他写传记的长桥，突然就变得高深莫测，可怕至极了起来。
但……或许是好事？
毕竟，这种搜集情报的高级人才，有更大的能力去帮自己找到舍利弗。
这还真是运气好。
李启将整个记录梳理了一遍，补充了一些百越时期的东西，但对于战斗之中的东西没有做太多的修改。
战斗的细节就没必要指正了，而且对方说的大部分都很对，哪怕是猜也猜的八九不离十，推演水平堪称离谱。
不过对于百越时代的修整，已经让长桥兴奋莫名。
李启修正了大概一天时间，直到他最后完成了书气，把成品递给长桥的时候，长桥几乎兴奋的要跳起来。
但她还是压抑住了这种感觉，而是说道：“好了，那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还请公子在宫中暂留几日，毕竟打听消息也是需要一点时间。”
李启点头：“我明白，还请姑娘上心，此事确实非常重要。”
“确实重要，你放心吧！最多不过三四个月的事情。”长桥拍着胸脯保证道，相当用力，龙爪和龙鳞刮擦出许多火星，在这深水之下都产生了大量的真空空泡。
李启点头。
那之后，李启就暂时在这里住下了。
他每日所做，就是在这无底海渊之中观看景色，静静等待着长桥的消息。
而长桥那边，她每天都会吩咐自己手底下的虾兵蟹将和各种海怪们通传信息，李启可以察觉到她似乎正在调动某个巨大的势力进行地毯式搜索。
果然，有个地头蛇……地头龙就是好办事。
这样也省得李启自己满天排查了，毕竟舍利弗和心明和尚不一样。
心明和尚没有因果上的抗性，李启可以通过因果之线很轻松的找到对方，不需要李启做什么，就能轻松找到，就是典型的‘掐指一算便知’。
但舍利弗是具备这种能力的，而且不止这种抗性，他甚至还被天魔遮蔽了，就连佛陀也推算不出，只是李启可以忽略天魔的遮蔽，因此才被佛门找到，希望他去寻找舍利弗。
不过，好处就是，一旦李启找到了舍利弗，想来佛陀和菩萨们就会瞬间降临，到时候事情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只是，难免和天魔扯上关系。
毕竟……说到底，要不是欠了因果，李启才不会接这一桩事。
天魔确实无法遮蔽他，但这肯定是他故意的……而天魔为什么要‘故意’？
那鬼才知道。
唉，只能说身不由己。
长桥每日除了指挥搜索之外，其他时间大多都呆在李启身边，她真的对李启‘神思已久’，尽管不是恋慕之心，但可见她还是将李启当做了某种偶像一样。
她时常询问李启怎么修行的，很关注李启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的记录着这些。
尽管这些东西看起来毫无意义，大概就类似于看女团明星的MV，然后数MV的秒数，看哪个人出场了几秒，和其他人差了几秒，然后对比猜测最近娱乐公司对这个团的资源投入之类的事情。
李启觉得非常的莫名其妙，但不妨碍长桥对此乐此不疲，她似乎还有一群同好，大家每天都在进行虚拟养蛊斗虫，赛博读心。
在李启看来……他们对李启究竟是什么样子并不关心，他们只是从这种推演之中找到乐趣而已。
只是就和刚刚说的一样，他们推演的成功率和相似度太高了，以至于李启牙疼。
以后和这帮人打架……底裤都要被看穿啊。
不过，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之后，李启似乎发现了长桥更深层次的力量。
长桥，这条真龙所做的这种斗虫，虽然她自己是有一种饭圈妹妹的表现，但实质上，这是一种‘天演之道’。
没错，李启经过两个月的观察，现在也回过味儿来了。
对于真龙而言，探寻存在的优先级，本身就是有价值的。
这就是‘天演’本身不是吗？
作为一条四品真龙，和敖光晓一个档次的猛男，具备了实在性的存在，她的行为尽管看起来很荒唐，甚至搞出来诸天聊天群这种事情，整天和其他低品存在斗虫，当粉头，甚至还会指挥网暴，刷屏，甚至是线下真实掉嘴硬打滚的对家。
他们不断的和其他天骄们的支持者，比如和小霸王的粉头们互相争辩李启和首羽谁更强，谁以后更有前途什么的。
大家互相攀比，比谁支持的人更厉害……
如果两边的正主真的打起来了，那么输的那一边，其支持者就会被挂起来侮辱很多很多年，各路人都会上来踩头，狠狠的嘲笑。
比如，支持魔王子的那批人，现在就在踩头支持小天师的，因为小天师已经输了两次。
以前还有支持疫君的，可惜随着疫君的死，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转推其他人，或者干脆退圈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选择一些年轻天才，那些刚刚七品的年轻人，就这么被四品五品的饭圈姐姐们当宝宝给提前关注了起来。
但这些荒唐事，长桥所做的，就是在靠拢天演本身，而且她并不是强迫自己去竞争，而是随着自己的本心，随着她的爱好，自然而然的去做这种事情。
她发自内心的热爱这种事情，虽然在外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神经病，有点饭圈妹妹，但究其本质——
这就是天演之道。
竞争，以及强者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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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章 妖的世界
三个月后，李启坐在水晶宫中，往外看着这无边深海。
他正在做日常的文明调查，用来打发时间。
大量自发光的海水释放出大量的热，这个世界的温度似乎又变高了。
自发光的世界，确实很漂亮。
当你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会认为满世界都是这种绮丽绚烂的发光世界……非常的令人震撼，大陆架，甚至于更远的海底森林都散发着晶莹的光。
海量的灵气被浓缩在这海底，掀起了灵气的波涛，一层又一层，好像千层饼一样的叠次结构的半固态灵池是这里的典型地标，许许多多的海怪，一些古怪生命体，都围绕在这些灵液旁边，以此作为自己的巢穴和栖息地，就好像小丑鱼和珊瑚礁的关系似的。
这些半固态灵气，每隔一段地方就会冒出来，如果从远处看，就会像是大地上的繁华灯光，如果将海底当做天空，还能看见这深洋渊狱之中的美妙星河。
这个世界的自发光就是来源于这样，美丽是美丽，不过……待久了还是会让人厌烦。
但确实有点热，李启待了三个月也没习惯。
有点类似于……把铁加热到几百度甚至上千度，铁就会变成‘发光的麦芽糖’。
又或者，把玻璃融化成那种软软的形态，这个时候玻璃就会“看起来很好吃”。
这种温度伤不到他，但还是会让他觉得有点……微妙，就好像自己被这个大海给低温慢煮，小火慢炖的感觉。
“呼。”李启吐出一口浊气，气体在冒出来的瞬间就被压力给压缩成一个小点，紧接着飞速朝着水面上浮去。
李启现在所做的文明调查，其实就是远远的观察一支小小的海底文明，这还只是个很原始的文明，在这个二品世界之中，他们的最强者只有八品，属于那种路边的杂草，在这片深洋里苟且偷生，在独属于自己的生态位里，偷偷摸摸的采集一点点灵气。
就好像某种海洋田鼠一样，偷偷藏起来吃点种子什么的，虽然他们实际上长得像是十条腿的鱼，攀爬能力很强。
但还是很有意思，因为他们具备高等智慧，并且……虽然生活在深海之中，但他们不会游泳。
是的，深海文明，不会游泳！
他们是一种洞穴生物，生活在洞窟之中，对他们来说，海底是天空，而他们的体内有着气囊，浮力一直将他们往上方送，这让他们能够安然的立在洞穴顶端。
就好像是人踩在大地上一样。
浮力就是他们的重力，洞穴顶部就是他们的大地，他们认为自己生活在一座山上，只要跳出山崖（洞口），那么就会坠入无底深渊（浮到水面上）。
怎么说，以相对性原则来看，他们的看法一点问题都没有，跳出洞穴，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跳出大地，往下坠落，在某个神奇的重力（浮力）之下，他们就会一直落到水面上。
到那个时候，浮力消失……
他们才会发现，原来重力其实是向上的。
所以李启才会喜欢观察这个小小的洞穴种族，这种和周遭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观，会发展出怎样的文明之火呢？
他们现在最强者只有八品，所以根本不敢离开洞穴，这里可是二品世界的深海，随便来个什么东西就能给他们全吃了，他们完全依赖洞穴庇佑。
以后，他们有人突破了七品，有了基本的自保能力，离开了那个洞穴，他们眼中的世界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真是，好奇啊。
只是，李启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态，没有直接现身传法，给他们提升到七品。
那样就是拔苗助长了，擅自干涉自然状态下的文明进展，很可能摧毁某种未来的可能性，一切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毕竟李启还是巫觋。
李启做着文明记录，但这个时候，长桥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公子，还在看？你这几天可是已经记录了六个文明了。”
“妖族的二品世界，神奇至极，实在是很难罢手啊。”李启放下手里的纸笔，看向长桥，如此说道。
是的，难以罢手呀。
妖族的二品世界，实在是太庞杂了。
在这里，似乎万物的一切都具备生命的性质，因此有着海量的小型文明，生态极其古怪，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生命都在挣扎着竞争。
同时，似乎是因为长桥的原因，附近的竞争也相当的激烈，天演在这里也呈现的相当的影响力。
“噢……”长桥点了点头，然后她也在纸笔上记了起来。
李启观察文明，她观察李启。
正如之前所说的。
看风景的人，往往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李启感觉这个状态有些好笑，于是彻底收起纸笔，转而看向长桥：“姑娘是来告诉我进度的吗？还是一无所获？”
李启的语气有些揶揄。
因为在过去的三个月里，长桥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用‘汇报进度’这么个理由来找李启搭话，李启还不好回绝，往往会被对方询问许多问题，但实际上真正的进度，一个月才会有一次，长桥的大部分汇报内容都是‘没进度’。
其实，李启自己也知道，这种探索很难会有极大的进展，只能慢慢来，要知道，可是天魔的力量在遮蔽舍利弗的存在啊。
这种遮蔽，足以让一切探查失效，所有因果的方式全部断掉，只能靠物理方式寻找，大概只有李启这种人才有可能找到舍利弗。
是的，就是这么神奇，李启去找心明和尚，让他用天眼通，就能找到。
但一位神通广大的菩萨，亲自使用天眼通，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
就是这么神奇。
这就是魔道的诡异之处。
甚至于，这背后并不一定真的有天魔在操控，很有可能是‘自发’的。
仅仅是天魔的存在，就足以造成这种事情的发生。
但不管如何，已经确认到了‘世界’这么一个渺小的区域了，那地毯式搜索已经足够了。
二品世界虽然很大，但以一个四品大能者的势力，大不了就花几个月在大体上全部摸排一遍，相信长桥的势力完全可以做到这点。
长桥看见李启收起纸笔，她也收起来，然后说道：“这次可不一样，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目标，他身上有佛性。”
“佛性？”李启挑了挑眉毛。
“中道实相，照了二谛，自性常住，哪怕不是舍利弗，也是个有慧根的，这可是超级天才，但我们没有贸然接触，一来是想留给公子，二来，毕竟那边是一头四品妖王的地盘，我鞭长莫及。”长桥如此说道。
“好，既然有线索那就好，麻烦姑娘了，还请姑娘继续寻找新的可能人选，至于这个，我先去看看。”李启回答道，然后确认了坐标。
“好，公子慢走。”长桥马上挥手告别。
李启点头，身体消失，化作遁光消失在天际。
只是一个刹那，他就已经赶去了不知多远之外。
但长桥，虽然此刻的她是人形，不过还是有龙的特征，比如青金色的竖瞳，比如龙角，再比如长袍下兴奋甩动的尾巴。
她立刻拿出一大堆记录文件，仔细一看，却是李启在这个地方居住的时候所产生的诸多记录。
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或者可以称之为‘姨母笑’，她开始将这些东西排开，进行整理，这可是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发到天骄阁上，她的帖子起码置顶精品七千年！
而李启那边，他已经来到了坐标处。
四品的速度就是这么快，他已经完全不受天道极限的影响，那么所处的地方实际上距离世界链条有很多个环节，但依然是眨眼便至。
但是，落到地上的刹那，李启突然抬头。
四周的宙光开始延缓速度。
一股妖力将周围扭曲，李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来到了某个时空囚笼之中。
嗯，意料之中。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自然会有当地的地头蛇找上门来。
于是，李启站在原地，等着对方。
很快，一头怪异的兽类出现在了李启的面前。
气寒骨耸铮有声，炯炯目光如电走。
那是一头老虎，但不只是老虎。
虎身，但有七条尾巴，长着人面，虎爪。
修为应该也是四品，周围环绕着一股‘公正’的气息。
“陆吾？”李启讶异。
但他马上摇头说道：“不是，那阁下是？”
“不愧是巫神山公子，确实见多识广，陆吾乃是家祖，我只是有一些陆吾血脉而已，我已知公子所为何事，长桥已经告诉我了，但是……我还是需要公子亲自保证，不会在此处乱来，毕竟这里是我的道场。”那头混血陆吾如此说道。
“我只是来寻人，不会轻易滋事，若有战端，会和阁下提前打招呼，取得许可。”李启拱手，谦逊的说道。
李启的态度让这头混血陆吾感到了尊重，于是他点了点了头：“那公子自便，只要别闹翻天，其余皆可。”
“阁下放心。”李启如此说道。
随着对话的结束，混血陆吾消失。
李启也从时空囚笼里脱离而出，看向了周围。
周围……是一座‘妖城’。
真的是妖城，非常的奇异，这里有着典型的，来自天下的建筑风格，毕竟是妖道直属的二品，受到天下的影响也很正常。
所以，李启在这里，和在天下几乎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全都是妖。
各种各样的妖物。
有无机物，比如矿妖，宝石妖，甚至还有到处飞着的铁毡，法宝。
也有兽类，各种野兽，有的是李启认识的，像什么迷榖，白猿，鹿蜀，赤鱬，鹓雏，溪边之类的异兽，也有其他很多李启根本不认识的域外野兽，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清一色的都是妖。
还有很多植物，黄雚，稿芨，竹箭，杜衡，乌韭等等，以及更多的李启分不出来的域外植物。
光怪陆离，奇形怪状，大概就是这里的形容了。
李启可以看见，有一个铁柱妖怪正在熬煮一锅火红的汤，有一堆火鸟排着队购买。
但买的不是汤，而是下面燃烧的碳，铁柱妖怪时不时就踢出一些火炭，火鸟们就将羽毛丢进汤里，然后开始排队领取火炭，吃的不亦乐乎。
至于那些汤，熬好之后，又被送到了几只八首魔怪的面前，魔怪们虽然长着八个头，但都没嘴，将汤倒在了自己的头上，竟发出了嫩芽。
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八首魔怪，而是几颗长着八根枝丫的树，之所以看成八首，是因为枝丫上有头颅……这些树奇模怪样的，长成这样不知道是在吓唬谁。
火鸟们吃完碳火，又跑到了那几颗树上，树上那几颗‘头颅’，原来是火鸟的巢穴。
钻进去之后，两股气融合在一起，那些树木突然变的活力满满起来，拔出根来就走，每走一步便“噗”地腾起一股雾气。
再看其他地方，还有更离奇的事情，太岁正在卖自己的肉，一堆食肉妖怪狂啃。
好几只没有化形的虫妖正在街上给大妖们传讯。
有几只精怪正在街上给人赐福，他们好像是代表‘福气’的精灵，一些丧鬼对此避之不及。
各种不同的生活习俗，各种诡异的商品交换，妖物们的习性都不一样，所以这种不一样的习性反而带来了某种特别神奇的化学反应，让这整条街看起来都非比寻常。
李启见识过许多世界，但这里的特殊程度也算排的上号的。
那些世界不管怎么说，都是有自己的主体的。
可是，妖道没有。
妖没有主体，甚至可以说，每一只妖怪都是独一无二的，妖道的修行道路独立性太强了。
这或许就是‘妖’的来源吧。
妖，本身指的就是‘非同寻常’‘古怪少见’的事物。
所谓的妖物，在这条古怪的大街上，呈现出了一个非常刻板但标准的形象。
这么想着，李启看向了自己这次的目标。
那是一个……
呃，佛像？
佛像成精？
这么嘻哈的吗？怪不得说佛子呢。
（月票——）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不对劲的佛像妖
什么东西能够成妖？
孤陋寡闻的人，或许会告诉你，野兽能成妖。
多看点书的，或许会说，精怪也能成妖，所以会有植物产生的树妖，还有水妖，火妖等等纯粹气质构成的妖物。
但了解妖物的人会知道……
所有的事物，都可以成妖。
所以，眼前的这尊佛像，也是妖。
于是，李启走了过去，走到了佛像所在的地方。
妖物们少有信佛的，所以佛像看起来很孤寂，在这热闹的大街上，他只是在一个小角落里默默的坐着，一动不动，前面摆着一些低品法宝，像是在摆摊一样。
李启来到佛像面前，说道：“舍利弗？”
他直接喊出了名字。
佛像传来声音：“你是在叫我？”
“嗯，我听人说，你叫舍利弗。”
“扯淡。”谁知道，那个木质佛像却动了起来：“最近老是有人说小爷是舍利弗，这个舍利弗到底是谁啊？还有，不买东西就别站在这里挡路，挡了爷的财气。”
佛像开口说话，语气粗俗，开口就是一股市井气息。
“你这些东西，多少钱，我包了。”李启如此说道。
佛像一听这话，高兴的蹦跶了起来，马上就换了副嘴脸：“好嘞！好嘞爷！爷准备用什么买？是气珠，还是白银？天下的钱这儿都收，要是有功法或者灵材，也都行！”
“灵材吧。”李启说道，手指在地上找了快石头，轻轻一点，之后递给了佛像。
佛像见状，马上破口大骂：“哪儿来的下贱货？！随便抓块石头就骗爷爷我？！”
“你看清楚。”李启微微皱眉。
这个佛像所化的妖，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舍利弗以智慧著称，但李启在对方身上却并没有看见半点智慧。
喜怒无常，随性而为，注意力不集中，甚至都分不清楚好坏来，和李启想象中的舍利弗差远了。
是没有堪破胎中之迷吗？
不至于啊，舍利弗死前已经是五品，一个五品的佛门修士，投胎应该已经不算问题了。
要么这不是舍利弗，要么是另有蹊跷。
而佛像那边，他被李启呵斥之后，又看了一眼，却发现，刚刚的石头，已经变成了一块玄黄石。
这是大量土气灌注所凝聚而成的灵材，价值是这些低品法宝加起来的三倍还多。
于是佛像便有喜笑颜开，他忙不迭的扇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下手极重，佛像都开裂了，然后接过玄黄石，干脆趴在地上给李启磕了一个，满口爷爷，道歉道的麻利至极。
李启微微摇头，说道：“起来吧，收起东西，我想去你的住处坐坐。”
“我的住处？爷，你想一网打尽？”佛像愕然。
“我想的话，你拦得住吗？”李启反问道。
佛像一想，好像也是，于是很干脆的说道：“倒也是，那我就放心了，爷，请收下。”
说着，他很光棍的把玄黄石往自己中空的腹腔里一丢，然后将地上的布这么一栓，一裹，就做成了包袱皮，把里面的那些低级法宝打包，恭敬的递给李启。
李启接过，随手拉开一道裂隙，丢进了自己的内天地之中，接着说道：“那么，带路吧。”
“是，我这就带爷去，只是，爷看您这手笔，这排场，应该也不是瞧上了我这点家底，恐怕还是和那个叫‘舍利弗’的人有关系吧？”佛像立刻带路，一边带路，一边说着。
这一幕极其滑稽，因为对方是佛像成精，而且雕工还不错，看起来宝相庄严，慈眉善目，但却偏偏走起路来贼眉鼠眼，说起话来也是一副贱兮兮的模样。
以佛像那般庄严沉稳的容貌和姿态，做出这般低级的行径，反而凸显出了一种滑稽感。
李启没忍住，被都笑了。
毕竟真的很搞笑。
但他马上绷住，干咳两声，严肃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二狗。”那佛像笑嘻嘻的说道。
李启这下没绷住。
你很难想象，一个释迦摩尼的庄严的头颅，贱兮兮的说自己自己叫二狗。
似乎是觉得李启被自己逗笑了，叫做二狗的佛像化妖嘿嘿笑着。
李启彻底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声音突然小了，然后看向二狗：“你还挺会扮小丑的，不是第一次做吧？”
二狗心中一惊，他靠自己的佛脸，不知道逗笑了多少人，还没人能看破呢。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李启根本不需要看破，他能直接读心，直接看破对方的思考器官，将对方的所有表层思维都看得一清二楚。
“爷说的什么话，我这张脸天生就这样，不知道为此挨了多少白眼和笑话……唉，说起来就伤心。”他又显得灰暗起来。
当然，肯定还是演的。
但李启没有戳破，他干脆停止说话，只走路。
二狗也适时停下了搞怪，而是继续顶着那张佛陀的脸，开始给李启带路。
一路上自然是光怪陆离，李启也扫描着周围的情况，将一切纳入自己的感知之中。
他很快离开了这座城市。
但是，就在这个瞬间，李启突然察觉到，自己好像是离开了某个野兽的嘴巴一样！
意识到这点之后，李启的感知骤然放大！
他突然察觉到——
刚刚那条街，是妖。
这座城，是妖，脚下的大地，也是妖。
只是，这些妖物似乎意识非常的缓慢，所以没有那么热闹。
但很显然，在这妖万池界，几乎所有的事物，都是妖！
刚刚才说过，但了解妖物的人会知道……
所有的事物，都可以成妖。
这也是妖物的根基！
天下万物皆有精神。
生命是物质的属性，物质必然蕴藏生命，生命活动、精神活动存在于一切物质之中！
人是物质，石头是物质，城市是物质，脚下的土地也是物质。
所以，只要是物质，就必然具备‘灵’，具备精神。
很诡异的观点，但这其中必然深藏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对世界的理解。
只是李启暂时还不知道而已。
不过，这个时候，李启拍了拍自己的脸。
那些事情之后再说吧，要了解妖道，也不是现在。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舍利弗的事情。
和二狗一路前进，很快，就来了城外的一座破庙。
破庙矗立在荒野之上，周围是一条黄土小路，后面是山，有几颗树，树也是妖物，只是暂时未开灵智，只有本能。
再看佛寺，也是类似，这个佛寺也是有灵的，但是暂时无神智，修行时间还太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变成之前城市一样的活体建筑。
二狗指着那个破烂的佛寺，说道：“好了，爷，这就是我家，平时我就住这里边儿~，对了，爷您刚才说，你们是来找舍利弗的，这舍利弗是个什么人物呀？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二狗好奇的问题传到李启的耳朵里，于是李启回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二狗嘿嘿一笑：“我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八品，挣扎着讨个生活而已，如今能和这种人物扯上关系，我自己心里也不塌实不是？就想多了解一下，搞不好还能帮老爷您找到点线索。”
李启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读他的心。
不过，读心带来的结果却很嘻哈，李启发现，他完全不在乎舍利弗是谁，但是二狗敏锐的察觉到了，如果他能够继续和舍利弗扯上关系，或许可以从中谋取大量的好处。
自私自利，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
很显然，他已经完全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意识到，和舍利弗掺和在一起，带来的不仅仅是好处，还有可能死。
一眼就能看见的风险，但二狗却完全忽略了这点，他满脑子都是‘这次发达啦！’这种想法。
李启开始有些怀疑了。
这种人，真的是舍利弗是转世吗？
李启觉得不太可能啊，舍利弗作为世尊如来的弟子，哪怕是在诸多佛子之中也是上乘的类型，以智慧著称，看不破胎中之迷也就算了，还能推给天魔，但变成这幅样子，这恐怕和天魔没关系了吧？
李启暂且埋在鼓里，先看看吧。
这么想着，李启带着二狗走进了佛寺之中。
佛寺破破烂烂的，不过倒是打扫的挺干净。
进入其中，分作三方，正中心的大殿，还有两边的偏房。
占地不大，就是个小破烂的乡下寺庙。
走进大殿之中，却见两尊佛像，一尊石刻的大佛，整整三丈高，看坑位的话，本来旁边应该有两尊小佛的，但现在只有一尊。
李启看了一眼二狗。
很明显，第三尊觉醒灵智之后，站起来了，变成了妖物。
佛寺之中的壁画，雕刻之类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损坏了，但没有灰尘。
“你还挺爱干净的，看你的样子，不像啊。”李启看向二狗，他觉得这人应该没有打扫的习惯才对，是自己看错了？
“嘿嘿……当然不是我自己打扫的。”二狗挠头说道。
这副模样真的很是违和，尤其是在佛寺，顶着一个佛头嘿嘿笑。
但李启也算是习惯了吧，在听到对方说不是自己打扫的，李启便指了指偏房：“那是她？”
“还真是瞒不过老爷，是，这是我的妹妹。”二狗马上说道：“只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平时也做不了什么，就是个寄生虫，啃得我难受，唉，又不好丢掉。”
他一脸嫌弃的样子。
不过李启却能够看见，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真的把对方当做妹妹的。
虽然妖物并不注重血缘，毕竟对妖来说，家族血缘这种东西实在是没什么用处，一只妖化的狐狸，可不会把其他还是野兽的父母兄弟当做‘同类’。
很多时候，都是以师徒，洞府，以及点化者来算关系的，至于血缘看的并不是很重。
所以，这种情绪，在妖之中还挺少见的。
李启离开大殿，朝着偏殿走去。
二狗的心突然就提了起来，忙不迭的跑到李启面前：“老爷，老爷，一个小丫头片子，化形都没选好，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聊聊舍利弗的事情吧！搞不好我还知道点什么呢！”
“找个地方坐坐而已。”李启说道，随即来到了偏房，轻轻推门。
二狗不敢阻拦，只能看着李启推开门。
门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小女孩，正在擦拭地板。
说是小女孩，其实也不太对，因为她身上有很多植物的特征，譬如皮肤里长出来的叶子，一些枝丫，身体还有些木质的质感，头上顶了一朵花，看起来像是发饰，不过李启可以看见，这是直接从头顶长出来的。
看见陌生人，这个小女孩似乎还有点懵，一时之间愣住了。
“睡莲花妖啊，是佛前供奉的睡莲成妖？”李启对二狗问道。
“是，老爷真是料事如神！”二狗连连点头。
李启微微颌首，这倒也正常，菩萨都喜欢以睡莲花为端坐，睡莲之上，能代表法相庄严。
《华严经》有云：“十佛刹微尘数莲华形世界，刹种坚固妙庄严，广大清净光明藏，依止莲华宝海住，或有住于香海等，一切国土微尘中，普见如来在其所。”
就说，毗卢遮那如来华藏庄严世界海，睡莲的花瓣之中，便有层层的世界，莲华指的就是睡莲花。
睡莲能够承载佛力，所谓“种种光明蕊香幢，华藏庄严世界海”之说便是如此。
所以，佛寺内基本上都会有睡莲，哪怕没有活的，也会在菩萨身边雕一个出来。
这个破旧佛寺，佛像都成精了，那睡莲成个精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眼前的睡莲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立刻起身，先是高兴的喊了二狗一声：“哥哥！”紧接着，她又看向李启，有些疑惑：“这位是？”
和二狗贱兮兮的模样不一样，作为睡莲花妖，她还是有一种天生的庄重在的，毕竟睡莲本身就是代表法相庄严的花朵，这算是某种‘本性’吧。
“噢，我是你哥哥的客人，就是来看看而已，你做你的事情。”李启笑笑，然后转身，带着二狗来到外面的广场上。
“那么，我们来谈谈舍利弗的事情吧。”
第七百四十章 宝物
破烂的佛寺之中，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李启坐在大殿的蒲团上，他的面前是八品的佛像二狗，还有九品的睡莲花妖小狗。
两只妖精吃的稀里哗啦的，好像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似的。
不过，实际上确实没吃过就是了。
至于小狗，则是那个睡莲花妖。
就叫小狗，这是二狗起的名字。
根据一个时辰之内的交流，李启知道，在当初二狗苏醒灵智之后，发现自己身上刻着好多字，都是一起的人刻在佛像上的，其中最大的一个就叫‘二狗’，于是他就叫做二狗了。
而等到二狗修行了一段时间，睡莲花妖也苏醒了。
刚刚清醒的睡莲花妖什么都不知道，二狗原本是打算将她卖掉的。
毕竟，二狗虽然是佛像成精，但一点佛性都没有，李启从他身上看不见半点慈悲，更无那种佛陀应有的智慧。
但不知道为什么，二狗也只是打个哈哈混过去了，李启从他的浅层思维里，也只是读到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没错，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就是选择留了下来，将这个睡莲花妖养大，根据自己的名字，给她起名叫做小狗。
两人就这么相依为命，在这个二品世界艰难的挣扎求生。
作为一个二品世界，世界之主是二品大圣的妖万池界，八品和九品的修为确实太低了，想要活下去，需要绞尽脑汁，竭尽全力。
但很显然，二狗虽然没脸没皮，但这正是这个特点让他带着一个小花妖，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下来，尽管因为能力原因，活的不是很体面。
是的，二狗的能力有很大的问题，他有点小聪明和急智，关键时刻脑子转的很快，比如现在面对李启的时候。
但却缺乏大智慧，对未来没有很好的规划，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大部分事物都不求甚解。
一个人看起来笨，呆呆的，但他从小都刻苦读书，认真考试，成绩也不错，一路四平八稳的毕业出来，进好单位上班，一生多半不会太差。
另一个人看起来猴精猴精的，但读书不认真，喜欢玩乐，看起来激灵，俏皮话一堆，但最终高中没考上，读个中专，如果没什么机遇，大概也就电子厂打螺丝的多。
小聪明和大智慧，区别就在于此。
二狗看起来聪明，但李启在他身上看不见一个逐道者应有的气魄，如果他出生在一个九品世界，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入品。
因为对他来说，能活着就够了。
大智慧是主动的，心中有沟壑，有规划的去认知，然后做准备，在困难来临之前就主动将其解决掉，也深刻的明白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而小聪明是被动的，是波折和考验来了，然后随波逐流，被迫做出的反应，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面对难题的时候，再去临时想办法，或许这些办法都不错，但永远都不可能是最佳选择，因为最佳选择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有大智慧者，永远不会让自己落入到需要‘急智’的地步，因为他们一开始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要面对什么。
心中做出了评判，李启也差不多得到了结论。
他认为，这个佛像妖二狗，大概率是因为佛像成精的原因被误解了。
他的表现，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这一个时辰里，李启觉得自己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
这不可能是舍利弗。
这是来自巫觋的第六感和他的专业判断。
作为一个四品巫觋，他用了因果上的判断，轮回上的判断，以及经验和第六感，都觉得，二狗不可能是舍利弗。
既然如此，李启也就暂时放弃了追究二狗，转而摆出了一些吃食，准备款待一下二狗和小狗两只小妖精。
这也就是先前的那一幕，两只小妖怪，狼吞虎咽的吃着李启带过来的食物。
李启可是个美食家，他带的东西都不会难吃的。
但场面真的很难评。
小狗这只睡莲花妖也就罢了，虽然狼吞虎咽，但‘庄严’的本质，还是让她看起来有点吃相，只是速度确实很快。
而身为佛像精的二狗就太嘻哈了，顶着一个佛头吃的满身都是，简直有辱佛门，如果有个和尚在这里的话，搞不好就要清理门户了。
看着二狗和小狗吃饭的样子，李启则说道：“既然你们一问三不知，看起来也和舍利弗没什么关系，那么，吃完这顿饭，我就先走了。”
“嗯嗯！”二狗嘴里塞满了食物，似乎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来。
实际上，他也可以利用术法或者单纯的气来发生，但吃的东西已经将他的修为都撑满了，导致了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李启吃的东西太好了，对这个八品小妖而言，他是真的‘吃撑’了，连带着内天地一起吃撑的那种，撑得术法发声都做不到了。
“谢……谢谢老爷。”旁边的小狗则低头，认真的感谢道。
小狗虽然年纪小，看起来也只有八九岁的模样，但毕竟是花妖，还是显得很是端庄漂亮，虽然植物特征也很明显，不过这也是妖物都有的模样。
“不用感谢，你们吃着，我吃饱了。”李启说着，站了起来。
虽然舍利弗的事情确认了，但是这个佛寺本身他还是准备好好调查一番的。
毕竟这里是佛寺，在妖万池界，有一座看起来不差的佛寺，本身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想来长桥的势力之所以能找到二狗，也是因为这座佛寺的原因吧？
李启起身，背对着二狗和大狗，看着那一尊最显眼的大佛。
嗯……如果说，妖道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活的。
那么，舍利弗的投胎，有没有可能是这一尊大佛呢？
甚至，可能是这一整个佛寺？
李启觉得很有可能啊。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按向了那尊大佛。
但是，就在李启的手触碰到那尊大佛的时候，突兀的，他的瞳孔猛的放大，然后立刻调动起修为！
李启的修为是如此的浑厚，哪怕是和同等级的四品存在进行对比，也是名列前茅的那种，甚至压制了很多同级修士十几倍之多。
如果算上内天地，再算上某些极端条件和极端修行者的法门，压制个上百倍乃至于几千倍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他作为顶级巫觋的特性。
所以，此刻他调动全部修为，霎时间天地变色！！
一股寒流爬上了大狗和二狗的脊梁！
他们一个激灵，就连狼吞虎咽都停下来了！
他们甚至忍不住发出了听不懂的胡言乱语，比二狗平时的胡扯还要乱。
二狗的嘴大大地张开，震惊的张口结舌。
这种表情，只有当一个人发现眼前稳固的世界突然分崩离析，发现自己正一头坠入不知所谓的疯狂时，才会出现这种表情。
因为，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真的碎掉了。
世界壁垒都变成了突角状，原本这些纤细结构是为了应付星际间的能量洪流，为了抵抗外部力量干涉世界内部而产生的壁垒，在此刻直接鼓出来好几个突角。
二狗不知道这是什么，在他的眼里，这就是天空‘崩塌’了。
天空的世界壁垒，那些结构边缘已经开始发出炽热光，溅起一重重黄色和红色的能量火花，像着火的海浪。
除此之外，在世界壁垒的下方，那些别的事物，包括山颠和其他的部分已经白热化了，原本就已经非常炽热的世界，在此刻达到了崭新的温度。
大量的物质因为热量而脱落，但下方的李启仍在催动自己的法力，一连串的术法启动，将一切都精确控制在周围这么一圈而已。
如果没有这种精确控制，仅仅是掠过不规则大地的能量，就能够让重达不知道多少万吨的大地和山脉不可遏止的翻滚起来！
但纵然如此，泄露的那些力量，依然对大地本身施加了远远超过地面承受力的巨大外力，肉眼可见的，天崩地裂！世界壁垒和脚下的大地同时变形，似乎要被撕成碎片！
这还是二品世界的强度！
如果这只是一个五品世界，甚至更低的话，仅仅在李启展露所有修为的瞬间，就已经整个世界崩碎，变成域外垃圾了。
但妖万池界作为二品世界，其本身就有着足够的抵抗能力，李启所造成的只不过是局部破坏而已，对于整个世界链条而言，造成的影响连百万分之一都没有。
虽然声势浩大，但就像是在地球上砸了一个核弹一样，对整个地球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核弹啊。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二狗和小狗，清晰的看见
横贯天地的炽热光柱铺展开来，变成模模糊糊的一大片，他无法窥见那恐怖力量的全貌，只能勉强的看到几处地方。
在那些地方，气流冲力造成的炽热还没有高到使地壳结构气化的程度，所以依然可以看见融化的大地，但更多的地方，那道高数千里的光柱已经将所有的物质变成了‘气’。
因为这种力量，无数的物质也开始了轰鸣。
天空的空气，还有地面的震动，共同汇聚成了一个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的低沉，并且随着时间越来越响。
就好像，李启修为迸发所制造的恐怖光柱，变成了一台巨大无匹的管风琴，海量的修为迸射而出，让空气与地壳齐齐发声，随着光柱的蔓延在大气层中越冲越深。
越是朝着天空冲刷，来自天道的压制就越大，所以光柱蔓延的速度越来越慢，频率越来越低，管风琴的奏鸣声也一个音阶一个音阶渐渐下降。
大狗和二狗感受到自己受到了某种力量的保护，他们两个望着外面的巨大光柱，这发出轰鸣声音的管风琴正在不断汇聚力量，灌入眼前的佛像之中。
眼前的景象是他们正常下连想象都不敢去想的，甚至可以说，这是不可能出现——
凹凸不平的地壳结构已经被高温熔化、抹平。
但整个地壳毕竟是如此的巨大，李启也把自己的修为控制得很好，但微微泄露的威压，也将将大狗和二狗压的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珠子。
但足以见得李启的控制力，他调动了自己所有的修为，但一个八品一个九品，居然都能近距离活下来，这种水平可以说是非常卓著了。
时间逐渐流逝，几分钟后，苍白的地平线，山岭，重新凝聚，因为李启的蓄力结束了。
很快，那贯穿天地的光束摇曳着熄灭了，刚刚管风琴演奏的苍穹垂死之歌，突然响起一个最强音，然后消失，陷入了寂静。
“老……老爷，刚刚那是？”二狗咽了咽口水，惊骇莫名的看着李启。
仅仅是说出这句话，他就已经鼓起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说不定连下辈子的也一起预支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敢说话的，先前的毁灭光柱击碎的不仅仅是地壳，还有他所有的骨头和尊严。
恐怕……李启现在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吧。
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将小狗护在身后，哪怕小狗实际上也已经瘫软在地，维持着鸭子坐的状态，根本站不起来。
“没看出来吗？你用来练功的这个佛像。”李启继续摸着佛像。
真厉害啊，这个东西。
李启调动了所有的修为来轰击这尊佛像，但这尊佛像，只是裂了几个口子而已。
李启打出来的口子都比较大，按数值的话，大概有一两米左右。
但是，这几个口子里面，还有一个最小的口子，其实说是口子，不过一道白印而已，不过小小的点，就好像人拿指甲划的一样。
但是，这道白印，不是李启做的。
李启看了一眼二狗：“你平时用这个佛像练功，居然能够在上面留下伤痕，很厉害啊，坚持了多久了？”
二狗下意识的想要糊弄过去。
但先前的恐惧压迫在他的心脏之上，所以他本能的收回了自己想要保全宝物的心思，而是说道：“回老爷话……坚持了，三百年。”
李启点了点头：“我之前还觉得你和舍利弗没关系，现在我突然觉得，不一定啊。”
第七百四十一章 经典操作
在破烂的寺庙外面，方圆数十里已经熔化，变成了一片岩浆湖，李启这仅仅只是修为逸散出来的极小部分而已。
而大量的修为，实际上都被倾注到了佛像之上，如此庞大的能量，却仅仅只在佛像上留下了几道比较大的豁口。
没错，不是攻击，而是倾注。
这尊佛像是什么材质所做？李启尝试了，靠攻击完全无法留下任何痕迹，真正想要损伤这座佛像，需要做的是灌注更多的法力。
所以，李启做了刚刚的事情。
这可是李启正常状态下的全力，也就是李启所有法力的储备，现在的李启完全是个空壳子，想要恢复，至少需要几个时辰。
饶是如此，佛像也就像是被大锤砸裂开了似的，完全不像是被一个四品所有法力灌注进去的样子，足以说明这玩意儿有多能容纳法力。
当然，这东西其实挡不住李启。
如果李启愿意大量吸纳外界的灵气，以外界之气来填补此刻修为的空虚的话，只需要一个呼吸，他就能恢复全盛姿态。
四品的续航能力可是非常恐怖的，全身法力这种事情，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多来几次，迟早能把这座大佛给灌崩掉。
但那样不仅会让这附近变成彻彻底底的末法之地，所有灵气枯竭，就连自然本身的生机都会被彻底掠走，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数十万年才能恢复的损伤。
虽然对于二品世界而言，这种小伤疤其实对整体来说无关紧要，不过对周围的生命而言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了。
周围会变成死地的。
所以李启选择老老实实的等待他体内的‘混沌之井’进行无中生有，他的修为本身就是可以凭空冒出来的。
对李启来说，摧毁这座佛像依然需要时间。
而二狗，这一个八品的小妖怪，在三百年间，日日不缀，居然在这个巨大佛像上留下了一个小白印。
李启都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滑稽可笑的小妖怪到底有多么的坚定。
于是，李启走过去，蹲了下来，对二狗问道：“这可是很厉害的事情，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没错，这就是李启疑惑的地方。
李启具备读取这些低品修行者们浅层思维的能力，但他和二狗谈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却始终没有读到关于这尊大佛的事情。
哪怕在二狗的思维之中，他不断胡思乱想到了未来的富贵，明天吃什么，富贵了之后要报复谁谁谁，要给小狗买什么东西这么多的杂念。
这么多的杂念之中，。他却始终没有回忆起，没有在自己的表层思维之中展现出这尊佛像，没有展现出自己在佛像上留下痕迹的困难。
李启相信，这绝对是非常困难的，对一个八品而言，能够在这尊佛像上留下一个小白印，其中经历的痛楚绝非等闲，甚至可以说是愚公移山般的壮举。
但这种壮举，二狗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完全没有在自己的浅层思维之中出现过类似的念头。
二狗听见李启的问题，第一反应是茫然。
他没有回答，而是茫然和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大老爷要问这个问题？
这件事不是很平常吗？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有说出口。
但李启却看的一清二楚。
“平常……有意思。”李启笑笑。
随即，李启的身形骤然消失。
与李启一起消失的，还有身后的佛像。
对于二狗和小狗而言，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没……没事吧小妹？”二狗立刻回头，看向小狗。
“没事，我没事，他好像走了……”小狗马上镇定下来，看起来比二狗还要冷静。
“没事，我们现在也走，动静太大了，肯定会有人过来的！”二狗如此说道，接着，他抱起小狗，连忙收拾了一下细软，又摸了摸自己怀里空洞处的玄黄石。
还好，玄黄石还在，那就大半身家都在。
二狗忙着收拾东西，小狗也连忙跟着哥哥一起帮忙，虽然是个小妖怪，还是个植物，她看起来有点迟钝，不过还是在尽一切可能在帮哥哥。
不管二狗在外面看起来有多么的无赖，起码在现在，他显得非常果断，惯有的急智在此刻起到了作用。
小狗也跟着二狗一起，两人收拾好东西，二狗把小狗抱在怀里，快速奔逃而去！
而不远处，李启正飘在天上。
在李启的身后，站着许多人。
都是在这里颇具盛名的高手，最次的也有六品，大部分都是五品，其中不少甚至在域外也有偌大势力，不少还是世界之主这个级别的，都是当地的地头蛇。
他们都是感受到了李启闹出来的动静，进而赶了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身未至，但已经将目光投过来的四品，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有四品会亲自出面了。
不过也不是
这毕竟是二品世界啊，李启搞这么一手，会有很多人赶过来的。
而李启只是站在原地，一只手伸出，拦住众人。
“诸位，还请稍安勿躁。”李启对着眼前的好几百号人如此说道。
这些人面面相觑，然后其中一个五品似乎正想要说话。
但这个时候，天空之中，一尊四品降临。
那是一头化人的妖物，看起来应该是某种异兽，人面兽身，壮如牛，其声如雷，他低鸣发出疑问：“阁下突然出手，闹出这般动静，是谓何事？”
“没什么，一些私事，不必如此惊慌，打扰各位了，这些是些微的补偿，还望诸位海涵。”李启拱手，对眼前这几百号人如此说道。
言语之间，他更是摆下了许多自研的法门，品级都不低，算得上是很有诚意了。
不过却没有人上前来拿。
却看见先前那个壮硕的四品说道：“阁下先前收起了某物，想来是某件奇宝吧？突然现身拿走，又只肯给些蝇头小利，却不给此处诸位展示一二吗？”
“实在抱歉，先前收起之物，和我一件要务有关，不好示人，还请诸位见谅。”李启拱手说道。
但在这个时候，突然却见一只大手，霎时间穿过李启，朝着身后的二狗和小狗冲去！
显然，这位四品已经推算出了因果联系。
李启不愿意说，那么从那两人的脑海之中也能得到答案。
但李启轻轻挥手。
内天地展开，一股气息打断了所有尝试追逐二狗和小狗的术法。
李启静默的站在原地，然后，他再度拱手，低头，说道：“此事确无蹊跷，只是事关一位五品的转世而已，还请各位莫要思虑太多，平白多出许多事端。”
李启说话之间，眼前众人有的还想尝试——
但他们想要尝试的时候，却只感觉，好似有一个世界横亘在自己面前。
无法干涉，无法跨越，某种位格极高的存在阻碍了所有人的观测和干涉，任何试图逾越的人……都将遭到反击。
明明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而已，给人的感觉……却比星辰本身还要浩瀚。
先前伸手的那位四品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缩回手的同时，空中留下一串飘动的血珠，好像心脏一般搏动着，然后快速发育，竟变成了几颗蛋，其中蕴藏着生命的力量，应该能孵化出某种天生的妖。
随着这一次短暂的交锋，天空中的一道目光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紫色雾气落地，化成一道魔影，没有身形，全身都是雾气包围，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实体。
李启看一眼，如此深重的魔气……
没错，这次来的不是普通的妖怪，而是妖魔。
所谓妖魔，是一种特殊的修行路径，类似于佛魔双修，同理，还有类似的‘人魔’‘魔龙’之类的。
鉴于魔道的特殊性，几乎所有道统都可以‘走火入魔’，只要你入魔之后，你其实不会转变为魔道，你依然可以使用原本道统的所有法门……
只是，他们都会带上魔道的特征而已，这种也就是所谓的‘某某魔’。
其中，数量最多的便是佛魔与妖魔。
佛魔自不必多说，佛魔双修甚至已经成了宗派，毕竟天魔当初亲自说话：“我要让魔子魔孙们披上袈裟。”
虽然李启不知道佛祖为什么要放任这种东西的存在，甚至让他们堂而皇之的端坐在佛门里，但反正事情就是这样。
不过妖魔，那就很蹊跷了，李启也不知道为什么，妖似乎入魔的特别多，并且都不怎么影响他们的神通。
这或许又是另一段隐秘了吧，可惜现在的李启并不知道。
但并不妨碍他做出应对。
就在那妖魔出现的瞬间，李启就抬起了头。
他的气势开始扩散，众多五品立刻往后退去，撤出战场。
三个四品的对峙，他们已经无法承受，必须快速离开才行，不然恐怕有性命之忧。
这四品妖魔落到了地上，看着李启：“噢，那看起来，确实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了，若只是五品转世，怎么可能推算不出来呢？”
“阁下修为高深，不过刚刚全力出手一次，尚未复原，若我封锁天地，禁止外界灵气补充，阁下想来也难办，再加上我们有两个人，想来你也不可能挡得住吧？还是交出宝物，与我等平分机缘，这样也免得再动刀兵，不是吗？”这个紫雾妖魔如此说道。
他显得彬彬有礼，但说话之间，四周的天地已经开始封锁。
霎时间，周围的灵气停止流动，所有的修行者，包括下方的各种‘负熵体’，纷纷失去活力，好似鱼失江湖，鸟囚笼槛。
他的魔气笼罩周围，仿佛要吞噬万物！在这般威压之下，就连李启都感受到自己和外界的感知被切断了。
“还真是胆大，不做反抗，如今已入吾之囹圄，阁下又当如何？还是分润我等一二，免动刀兵，伤了和气。”那妖魔客客气气的说道。
李启环顾四周。
天地之气淹滞，极情凄惨，地转停滞，动经时月，情不得通，万物困于桎梏之中。
确实是好法门，这般力量……应该是五蕴魔。
没想到，五蕴魔还能够改变天时运转，仅仅依靠修改对世界的感知，就能够影响世界本身。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五蕴作为纯粹主观的产物，也就是‘魔道’最擅长的自我主观。
而且，李启自己也知道，主观其实是可以影响客观的，因为世界本身就是既有主观的一面，也有客观的一面。
别人的主观，也是自己眼中的客观，别人的主观意志，在自己的主观意志看起来，就是客观存在。
所以，借用这个原理，他成功封锁了李启周围的客观世界。
另外一边，却见那壮硕如牛的妖怪也随之起身，他猛的拉出一张大弓，身体也随之膨胀！那张弓显然也是四品法宝，膨胀之后，身形整整三丈高，与其说是弓箭，倒不如说是攻城锤发射器。
这张攻城锤发射器指着李启，说道：“我等欲要于阁下协商，但阁下却遮遮掩掩，不愿说出实情，此处毕竟是我等的地盘，主人家里的事物，你不请自来，擅自取用而不肯告知，岂非无礼？”
李启则依然保持着克制，说道：“两位，实情我已经告知了，这确实是一位五品转世的线索，我正在寻找对方的转世身，此物大概率和对方有关，至于更多的，确实是有事物在遮掩，就连我也不太清楚，不能告诉二位。”
“还有就是，两位虽然口口声声礼仪，但想来也没准备让我把我东西带走，我如果拿出来，就要抢夺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虽然无礼，但我也不想冒着丢失的风险呀。”
“那么，阁下的意思就是，谈不拢咯？”那妖魔如此说道。
另一头持弓箭的妖怪也开始蓄积力量。
他们都感受到了李启先前所施展的力量，也知道能够抗下这种力量的是什么级别的宝物。
至于李启，他则在和刚刚的混血陆吾通讯。
他在告知对方，他要动手了。
李启对宝物没什么感觉，从修行到现在都没怎么追逐过宝物，但对其他四品而言可不是这样。
他甚至有些跃跃欲试，这可是经典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