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武库
末泷小心翼翼的在污水渠之中穿行，然后进入了下水道之中。
然后，从下水道内部慢慢穿行，一路跟着地图，来到他熟悉的警务总部，这也是所有巡逻官，治安官，以及武装警备官们的执行总部。
这里有着大量的武装，有超过两台六品机甲，供最高警务长和武装警备总教官使用，是整个城市的武装力量的中心。
他准备来这里好好看看，寻找组织。
如果找不到组织，那起码也要摸两套机甲零件回去，能让李启也穿上机甲，有了李启的帮忙，生存率肯定可以大增。
这么想着，他试着挖穿总部的下水道，直接从厕所出现。
可惜，挖着挖着，他发现地下做了防护隔板，显然这个地方在建设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战时会有人从地底挖进来，他的机甲根本没能力击穿这种护板。
那没办法了，只能从外面进去了，希望不会撞见敌人。
机甲现在满身污泥和秽物，不过末泷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反正密封性很好，现在要做的主要还是进入总部。
最好是能碰见自己人，如果不能的话，那也必须进武备库。
不能白来。
从下水道井盖下面扫描上方，确定没有活物，他小心的打开盖子，迅速起身，然后将盖子重新盖上。
他身上的秽物味道很重，光学迷彩已经起不到作用了，所以他没有耽搁，而是径直冲向了大门。
进入外面的绿化地，他一头扑向了绿化地里面的景观池，动作非常麻利，入水姿势相当标准，几乎没有水花。
迅速借助游泳的方式洗干净身体，然后飞速起身，进入光学迷彩的状态，躲在了一棵树的树丛之中。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只花了不到两秒钟就完成了，如果有人没注意的话，只是一个恍神，他就已经来到了树上。
借助树叶的遮挡，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
雷达虽然好用，但还是眼睛更好用。
确定了，这里没有人。
他心里一沉。
先去看看内部，因为大门是开着的。
再进内部，末泷的脚步顿了顿。
尸体，残骸，全都是自己以前的同事，不苟言笑的主任，和善的门卫，总是摸鱼的情报科那几个胖子，每天晚上都有人送饮料的户籍姐姐，现在全都摆在里面。
很显然，当初对所有巡逻官的袭杀是有预谋的，就连李启和末泷都遭到了袭击，作为核心的警务总部怎么可能不被重点照顾？
从周围的破坏来看，这些人是瞬间毙命，眨眼之间全部暴亡，没有任何的挣扎。
末泷本来想帮他们收敛尸身，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来不及，没那么多时间，他还是继续往里面探索一下，寻找一些零件之类的吧，李启的手艺不错，避难所里也有设备，起码能够维护机甲之类的。
这也是末泷不敢动手的原因之一，机甲的本质是一种消耗品，一个熟练的战斗机师，操纵一台机甲一般来说能够运行一年以上，但如果要战斗，寿命就会急剧缩短到一百个时环，并且每次修整都要更换大量的备件和弹药，否则很容易出问题。
很多零件和电阻都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他身上的很多模块正常情况都是用一次就直接扔了换新的。
在后勤充足，工业产能全开的情况下，前进联盟可以轻易的供应大量的机甲，让每一个机师都能以最好的状态出发。
但此刻这种灾难状态，没有零部件可供更换，就连身上这一身机甲都是李启拆了他自己的那套，用两套拼成一套做的，他必须省着点用。
他很快逛完了这栋办公大楼。
人都死了。
末泷很难形容自己是用怎么样的心情来继续之后的行动的。
不过他还是拆掉了一些设备，找了个袋子装上，这些设备有的是计算中枢，有的是个人计算终端，还有一些带有贵金属的能量管线。
希望对李启有用。
用沾满血的桌布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包裹，将这些东西备好，他开始朝着这次最重要的目标前进。
武备库。
里面放着整个总部所有的机甲和维修设备，以及储备零件。
甚至还包括一些重型火力。
如果这里没事的话……他搞不好还有机会自己建立起一个组织，然后反抗那些半人半虫的入侵者。
他靠近武备库，依然非常谨慎，因为他不傻。
哪怕是傻子都能明白武备库的重要性，所以那些入侵者肯定是会重点照顾的，说不定就有人把守。
末泷谨慎的靠近了武备库。
果然，有人镇守。
有两个人看门，守在大门口，他们很警惕，但并没有到全神贯注的地步，应该是觉得大局已定，已经没有反抗者了，所以略微有一点点松懈。
不是那些黑帮分子，而是之前袭杀自己的杀手机甲，那种军用品，性能比普通的巡逻官机甲要强不少。
不过，现在自己身上这台是魔改过的，李启加强了出力，他还有两台冷聚变引擎，只要自己的神经系统顶得住，那么……
突袭吧。
末泷猛的往前一冲！
这一瞬间，他直接启动了机甲内的预设进攻程序。
这是战斗机师们比较常用的招数，他们会将自己的进攻套路和自我判断整合成一套程序，这样他们就可以专注于决策，而不必去思考手怎么抬，脚步怎么挪动，这些事情机甲内的预设程序会自己处理的。
这种预设战法，并不是那种机械僵硬的设置一套动作，然后按一下就一套打完。
那种太蠢笨了，根本没办法应用到实战之中。
实际上的这种预设战法，其本质是一个决策树算法，通过构成决策树来求取可能的期望值，将某一套招式和战法拆分，做成决策节点和机会节点，就和人的思考一样，在相对短的时间内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可行且效果良好的分析以及对应。
如此一来，这种预设战法甚至可以做到临阵变招，佯攻和虚招之类的，甚至还会读对手的动作进行临时学习，比较弱小的真正七品都不一定玩儿的过这种预设程序。
但遇到比较厉害的七品，对方就能够抓住破绽了，这种时候就需要机师去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启动什么样的程序，什么时候终止之类，这些事情就需要经验丰富的机师来做了，量产的，完全由程序控制的无人机甲倒是也有，但很难承担高精尖的攻坚任务。
域外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也是很聪明的，面对机械的程序，他们也会开动脑筋去找到破解之法，最后还是需要人来进行决策压制。
只是，当预设程序启动的时候，末泷感觉到——
不对劲。
这玩意儿不是自己熟悉的巡逻官那一套预设战法。
这是，一套全新的武艺！
李启改造机甲的时候，把自己的预设程序也给改了！？
惊讶之际，他也没有停下。
因为作为一个水平并不低的机师，他能察觉到，这一套崭新的预设战法程序……比原本的要强好多好多。
他的攻击，宛若海浪席卷，一重又一重！
机甲快速移动的残影，就好像大海和它的海浪呼啸而来一般，潮汐浪涌，奔袭而去！
大海是一个整体，每分每秒都掀起海浪，每一个浪头都是独立的，那些浪头，是拳头，这些拳头互相推挤，互相覆盖，波峰鼓动，形成锐利的边缘。
这些边缘碰撞之际，便会随即破开，产生强大的爆裂！但却寂静无声，一点声音都没有。
原因也很简单，虽然有着强烈的震动，但这些震动的频率已经远超耳朵能够捕捉的范围，变成了超声波。
超声波席卷四周，一个个浪头爆炸的声音被掩盖过去，随即便是爆炸，倒塌，一个浪击打另一个浪，合成一体，汹涌澎湃！
这是来自天下的武技。
鲤流意！
能够临时爆发出双倍的力量，好似鱼跃龙门，奋力一搏！
这也是李启学会的唯一一套武功。
但很显然，这套武功在此刻显得如此高深，其中的运劲手法已经超越了前进联盟这个世界对于武艺的理解。
毕竟这只是一个以技术为核心导向的文明，对于肉身武艺这种没啥用的技术，他们倾向于直接做人体改造。
但于此刻，爆发出来的力量，再加上偷袭，几乎是瞬息之间就砸平了两台杀手机甲。
真的是……活活砸平，把对方连人带机甲都变成了二次元。
还好这片地方的地面做了护板，也就是这个护板让末泷刚刚不能挖洞进来，不过护板现在却帮助他成功造成了最大伤害。
如果下面是泥地的话，那大部分伤害都会逸散到地形改变上去，但护板完整的接受了所有冲击却完好无损，让对方承受了100%的伤害。
这就像是砸水泥地和落到水面的区别。
末泷有些恍惚，刚刚施展了一套完全不属于他的武技，这让他的神经系统有些压力，但还好。
一秒多之后，他从恍惚状态苏醒。
李启……真不愧是富家公子哥啊，这一套战法，恐怕是他家里研发出来的吧？
真厉害呀。
想着这些，他立刻加速。
武备库的门锁着，但有打开的痕迹，显然已经被对方利用技术手段破解了，从接口看，应该是用总部高层的身份信息，直接用身份信息开的门。
还好，不是被覆写程序，看起来这套安保系统还是相当坚挺的，毕竟是首都那边发过来的东西，档次肯定很高，他们一时半会破不开也是正常的。
那么，在武备库上扫描了自己的虹膜。
身份核验成功，门开了。
他进入其中，然后直接反锁。
面前摆着的是一套一套的机甲，包括了备用的机甲，还有各种修理零件等等。
他深吸一口气，立刻开始着手搜集和整理零件。
这些都是以后所必须的物资，很重要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有拍手的声音。
这让末泷停下了手里的事儿，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确实还有漏网之鱼，不枉我百忙之中抽空来这里蹲守你们，其他人都觉得杀光了，我就知道，肯定没有。”却见，一个半人半虫，身穿铠甲的修行者，用古怪的语气，说着前进联盟的语言。
末泷没有废话半句。
引擎超载！全力全开！
只是一个刹那，他就已经闪烁到了对方的身前，等离子光刃弹出，足以切裂世界壁障的高温，靠磁约束的聚变燃料所构成的刃身，其温度足有六千万度！这是是恒星深层的高温，是他的聚变引擎直接导出的大日真炎！
在前进联盟的科技树里，这是凡间物质绝不可能抵挡的刀刃，只要碰到就可以划开一切实体物质，就连凝聚这种刀刃都需要的是强磁约束。
只有那些具备力场性质的护板才能挡得住。
而生物体是极少具备这种能力的。
超音速的刀刃直接刺入敌人的胸口。
手感不对，这是残影！
人去哪儿了？雷达根本没有侦测到！
怪不得自己之前扫描了这么多次都没能找到对方，对方似乎具备某种隔绝侦测的力量，因为他身上什么设备都没有。
他是靠肉身做到的这点！
那些外星人，真可怕。
这么想着，他的机甲立刻激发了力场护壁，在机甲的外壳上，一层斥力壁显现，足以让绝大部分攻击‘滑开’。
下一刻，末泷的身后出现了一柄刀，狠狠的斩在斥力层上！
大部分力量被滑走，但这一击的威力实在太过巨大，少部分力量竟然强行突破了斥力层，在他的机甲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高强度合金组成的机甲竟然被这一刀打出口子！
这真的是生物应该具备的力量吗？！
末泷是知道域外有些文明专注于提升自我，但他毕竟没有实际见过，只是道听途说。
但今天，他终于看见了这种存在。
仅凭肉身的力量，还有一把造型奇特的冷兵器刀刃，竟然可以和他的机甲正面对抗！
还有——是神经出问题了吗？
对方的背后……为什么有虚影存在？而且能量指数高的吓人！
第七百一十二章 神意？
刀气氤氲，吞吐光芒。
如果是李启在这里的话，就能很轻松的判断出来，这是全宇宙自我发展，以及散播的最远的道统。
武道。
而他身后的虚影，便是他的武道神意。
侵吞！掠夺！
淫刑峻法、暴杀无辜、重敛烦征，攻占不知道多少世界，尽掠其人民，这才养出这般气魄，如豺如蛇！
豺狼之残孽，蛇虺之遗毒，荼糜生民，侵暴邻界，酷刑威众，哪怕无数人怀孥戮之忧，依然无有悔改，武道神意迸发，横敛剥削，尸壅而血腥，杀气腾空，云昏而雾惨。
再仔细看，他的脚下，似乎有无数掊克之害，有魂魄衔冤动地，无辜吁天，然而这武道神意的主人，依然狂竖，怙终而不改。
这般神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哪怕末泷是第一次见到武道神意，也能够立刻领会对方身上的气意所散发出来的意思。
没有妥协可言，这就是赤裸裸的入侵，要么反抗，要么投降认输。
机甲依然保持着作战性能，那就战吧！
末泷手中的光刃嗡嗡作响，冲到了对方面前。
刀气与光刃交击，发出了让人想要呕血的次声波。
如果仅仅只是刀气的话，还对付不了光刃，以及其中的鲤流意，但现在不仅仅是刀气，还包括了武道神意。
末泷只感觉自己的精神恍惚，遭到了极大的影响。
他的机甲有隔绝精神影响的设备，但很显然并没有完全挡住，他依然被那股庞大的杀意与掠夺的暴虐给影响了心智。
但好消息是，机甲本身的程序不会受到影响，依然在自我防御和攻击，并且这套程序是李启亲自写的，其中的鲤流意早就突破了八品的极限，经过了李启的修改之后，来到了七品的层级。
鲤流意本身是一套拳法，理论上来说，用在兵器决斗之中会损失一部分威能，不过机甲的光刃的表现形式是拳刃，所以反而契合了起来。
流水一般，如同海浪的拳头，对抗着眼前那掠夺侵吞之刃。
但是……被压制了。
他的预设武艺非常精妙，一招一式之间，好像身上绑着铅块一般，行招迟滞。
胸口的激光发射。
对方挥出一道刀气，将激光从中劈开，不是……这也行的吗？那可是光啊！？
肩膀的小型追踪导弹起飞，但还没有抵达，就已经失能倒下。
导弹的动能……被‘掠夺’了，而且这些被掠夺的力量，甚至增加到了对方的刀上，一刀接着一刀，好似旋风一般，将末泷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
这就是武道神意的用处。
武道神意能够做到种种奇异的功效，这并非术法，也不是神通，而是单纯的武者气意所化。
武者坚定，神意坚定，于是武道神意展现之际，纵然面对强敌的威压，或者操纵精神的术法，也能不为所动，完全忽视心灵方面的影响。
武者清灵，神意清灵，武道神意展现后，或许就能不受拘束，亦或者能够展现别效果，诸如闪避，身形恍惚难以瞄准之类的。
这也和武者自己的气魄有关，据说天下的武道之中，有一位小霸王，他和魔王子一样，也是霸王道基，从称号就能看出来，他走的也是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路子。
那时候他的武道神意，据李启所知，其效用据说便极为可怖，能够让其近战挥舞的力道提升数倍，同时忽略所有羁绊束缚，不受术法阻碍，更是气魄凌人，据说整个世界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霸气，心思不定者，要么肝胆俱裂，要么纳头便拜。
不过之前七品的时候，他败给了魔王子，道基崩碎，至此消失无踪，不知道前往了何处。
而此刻，这位域外武者所用的武道神意，其神妙之处便在于掠夺。
导弹的动能，机甲的斥力，全都被他夺走了一部分。
并且，随着武道神意的发力，以及武者本身的内气不断轰碎斥力层下面的设备。
没有武道神意和武道内气，仅靠这一身机甲和武艺，在近身肉搏之中的劣势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末泷靠自己难以弥补的地步。
末泷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没有其他大军镇守武备库，只有两个小兵看守。
因为对方很自信，整个城市，所有的六品机甲都已经被收缴了。
而此刻，整个城市，不可能有任何人打得过他，他就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着活下来的战斗机师们自投罗网。
不知道为什么，末泷有一种感觉……
自己不是第一个。
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他进来的时候，门就有打开过的痕迹，不止一次。
这种感觉，加上先前面对无数尸体的压抑感，点燃了末泷的怒火。
他加快了速度，发疯似的启动身上的设备，肩炮，光刃，手腕处的实体机枪，震荡炮，胸口激光束，贴片内爆弹，高压电弧枪。
大量的设备，在他身上搭载的各种武器，在此刻全部发挥了作用，这就是前进联盟战斗的手段。
机甲本身就是一个武器架子，可惜他只是一台改造过的巡逻官机甲，主要设计理念是用来防暴而非进攻，并且还刻意压制了武器损伤范围，算是对人专精。
可是，要说近战对人专精，这个宇宙还有什么道途比得上武道呢？
这些机甲的战术，都被武道克制的死死的。
近身之后，武者就是最强的。
末泷有些泄气，他不禁想到，如果是高端的格斗机甲或者毁灭机甲，那种就能够释放足以击穿山岳的光闪，以及大量的实体弹药和炮弹轰炸，才能够在火力上压制对方。
然而，除了防不胜防的激光之外，其他所有的近战招式，都被对方压制了。
那把长刀好像是幻影一般，但总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化作实质，他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招数，预设战法的程序已经被对方摸透，他的处境正在变得越来越艰难。
一台七品机甲法宝，完全不可能是另一位货真价实的域外七品武者的对手，机甲可以量产，但其没有道心，神意，所用的术法和武艺也比较固定，这是法宝的性质所决定的，人的参与只能弥补，但毕竟法宝没有高等智慧，人又跟不上这种速度。说到底，人操控飞机，肯定不如自己修炼成飞机之后来的灵活。
除非是具备意识的法宝，就好像飞机成精了一样，实际上这种也是有的，某个强大的法宝觉醒意志之后，独立修行，有时候操纵主人，甚至是豢养主人也是常事，那种时候他们就是修行者了，烹海锅就是典型。
前进联盟的优势是数量，而偏偏末泷只有一个人，根本发挥不出数量的优势——
“怎么了？怎么速度越来越快，动作却越来越僵硬？是放弃了吗？”手持长刀的虫人武者嗤笑道：“你们的武艺都是靠法宝的预存，这种自动反应机制，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千锤百炼的刀法？”
他在不断猛攻的同时，甚至可以抽出空来嘲笑末泷。
因为胜局已定，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可能有任何转机。
母巢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制定了计划，他们知道前进联盟的弱点和强势之处，这是一个产能极其可怕，七品和六品战力多的离谱的文明。
并且他们还有着最顶端的五品法宝，那些战舰和超级机甲个体都相当难以处理，尤其是他们在大规模战争之中的战法。
一个人控制的中枢机甲，再带上几十个无人机集群，说是只有一个七品，但却有着几十个七品法宝在旁边环绕，有重型火力，有地面特化，有侦查，有骚扰，有自爆型号，有控制型号，堪称全能，几十个顶尖机师所携带的七品无人机集群加起来足足有上万七品战力，而且这些是可以当消耗品损失掉的，后面还有无穷无尽的储备，只要珍贵的机师还在，那么损失的无人机都可以轻易补充。
这才是前进联盟的立足之本，是这个五品文明得以在这个残酷的域外生存下来的重点。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他们的社会秩序依然存在，他们的工业链条没有断掉，前进联盟依然是一个整体，才能让这种优势发挥出来。
否则的话，他们就会像现在这样。
一台可怜的机甲，没有协同作战，没有重型火力，没有集群压制，单靠自己一个，在七品里根本就是弱的可怜的那种。
不过……这一台稍稍强一点，比之前杀的那些要强不少，起码已经在这种高烈度战争之中支撑了一分钟了。
不过……再有几十秒，他就该死了。
战斗依然在继续，武者给予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武道神意继续升起，肆狼吞噬之暴，蛇鼠贪黠之欲，乘人之危，其势锐锋，剥削暴征及人骨髓，犷悍慓疾之气涌出，好像要将末泷吃干抹净，把骨头都嚼碎，吸干骨髓，每纵吞噬，复肆侵虐，无有尽头。
甚至，末泷还能察觉到，自己身后的两台冷聚变引擎，其中的聚变燃料也正在冷却，似乎是‘内能’被抢走了。
与之对应的，则是对方的刀气越来越炽热，光刃还能挡住，但砍在身上的斥力层上，却能够直接将其烧穿，将外壳斩碎，露出里面的机械零件。
随着这些设备的破损，这台机甲本身的性能也在逐渐下降。
这就是机甲的缺憾，从战斗开始的那一刹，机甲的战斗力就注定会越打越弱，而不像很多修行者那样，可以越打越强。
败局已定，就和之前进来的七个人一样，末泷单枪匹马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位七品武者。
长刀再度斩下。
当的一声！一直格挡的光刃应声而断，其中的等离子体崩散而出，然后被刀气吸收，让长刀的温度再度提升。
末泷扫了一眼，磁约束器坏了，光刃无法束缚这些等离子体了。
他最后的防御已经失效。
长刀已经举起，他激活了斥力层，然后将之爆开。
庞大的斥力足以推开大楼，这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纷纷撞向了墙壁。
末泷重重的撞在墙上，一时之间居然没有爬起来。
而那个武者则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身姿，没有摔倒，只是被推到了墙边。
只是，这样的爆发，也导致了斥力装置彻底损坏，现在的末泷失去了所有的防御设备，彻底是一只待宰羔羊了。
那位七品武者从地上站直身子，先前越战越勇的他，也有一些疲惫，很显然，斥力爆炸打断了他的掠夺，他先前不断吞噬的力量也因此而流失。
吞噬不能停下，否则就会虚弱。
但无所谓，对方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
他甩了一下刀刃，接着朝着趴在地上的末泷走过去：“你还不错，比其他人坚持的久一些，我会把你的头收藏起来，算是奖励。”
末泷没有回话，他动也没动，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
而虫人武者没有耽搁，他大踏步的走到了末泷的身前，然后挥刀，准备斩首！
刀光闪过！
但却发出了‘当’的一声！
有东西挡住了刀刃！
虫人武者看了一眼，是另一台机甲，这台机甲主动扑了过来，挡住了这一刀，但刀刃也斩断了这台无人控制，斥力层也没启动的普通巡逻官机甲。
嗯？这里没人才是，怎么会有另一台机甲动手？
等等！不会是——
虫人武者猛的起身，却突然发现，整个武备库，所有的巡逻官机甲，全部动了起来！
无人机集群！？
不可能，无人机集群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需要一个明显的控制中枢才能做到集群，而这个中枢已经被母巢给破坏了。
之前遇到的所有机甲，全都是孤军奋战，这个时候怎么会！？
而此刻，下面趴着的末泷，这才缓缓起身。
从刚刚他停止说话开始，他其实不是认命，而是将战斗全部交给了机甲自身的自动程序。
而他本人，在破解巡逻官机甲的远程接入指令。
好险，成功了。
现在，整个武备库的所有巡逻官机甲，都是他的‘无人机’。
第七百一十三章 怪人李启
傍晚时分，当末泷伤痕累累的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他的身后跟着二十五台巡逻官机甲。
他似乎是有些茫然，呆愣愣的走到了避难所外面，然后扑通一声倒下。
身后的二十五台机甲也随时熄火，静静的站在原地。
整个避难所门口的井里，陷入了黑暗和沉默。
这样的黑暗持续了一小会。
却听见砰的一声，避难所的门猛的被打开，里面是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其中一部分是末泷白天救下来的，而李启则在后面跟着。
“李巡逻官！他回来了！你说的那个，他回来了！”这些人急忙冲到末泷面前。
他们都知道，末泷出去寻找情报了，现在身后的二十多台机甲恐怕就是成果，而作为这里唯二的巡逻官，其他人都很担心。
巡逻官活着，他们才有的活啊！
“都闪开，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李启一把推开身前的人，快步走到末泷的面前，拍了怕伤痕累累的机甲。
这一拍，似乎是触动了某个电极，机甲的逃生机制马上启动，各个设备猛的张开锁扣，一股斥力似乎想要迸发，将所有的设备弹开。
只是……斥力层坏了，所以自动逃生机制也失效了，所有的设备依然挂载在身上。
李启微微皱眉，再拍了拍，于是斥力层最后的一丝能量也被榨了出来，将所有设备弹了出来，留下已经昏迷了的末泷摔了出来。
李启审视了一下。
嗯。
脑溢血，脑干烧损，血栓足足有二十厘米长，动脉都堵死了，神魂虚弱，心力耗竭，身上有被武道神意影响的痕迹。
脑溢血和脑干烧损，应该是神经回路内接设备过载导致的。
血栓……是兴奋剂的副作用，打太多了，出现凝血效应，这么长的血栓，再加上身上那些毛细血管上面的蛛网痔，这是堵死了吧？打了多少啊？不会把储备全打完了吧？
神魂虚弱，是被武道神意压迫的结果。
心力耗竭是过度思虑的结果，是战斗压力太大了吗？结合武道神意来看，不会是和武者打正面了吧？这是破解对方的招数导致的，还是说，做了什么特别消耗脑力的事情，比如……用自己的脑子作为中枢，操纵二十五台甚至更多机甲呢？
真是不要命哇。
李启有些讶异。
但他也立刻察觉到，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事情，末泷快死了。
平心而论，李启是不希望对方死的，不过他也不想解开自己的封印，他还想接着这个机会来让自己恢复一点凡人的视角呢。
所以，尽自己现在所能吧。
李启立刻将人抱起来，送到里面的手术台，接着把避难所的门锁了。
然后，他遥控外面那二十多台机甲进来，将机甲的载人舱打开，里面装满了零件，药品，以及少部分成品设备。
还有一口散发着浓郁的不详气息的长刀，让人不敢靠近。
众人看着李启在药品之中翻找，似乎是找到了一些药，接着走进了手术室。
随后，便是堪称恐怖的声音。
是真的，恐怖……
那几个女的，都听的抖了起来。
“姐姐……那，那是电锯的声音吧？”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女孩瑟瑟发抖的问道。
“别怕……治病呢，应该是治病吧？”她们如此说道，不知道是说给小妹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但李启在里面哐啷哐啷的敲，虽然声势吓人了点，不得不说，效果却非常好。
因为他在开头盖骨，这东西有点硬，他封印了自己的修为，用不出来术法，那就只能上凿子了。
一通敲敲砸砸，然后用电锯锯掉半拉脑袋，这才把淤血全部放出来，至于烧焦的脑干，那没辙，用药养养吧。
还好这个世界有特效药，根据李启估计……生存率在三成以上吧。
说实话，这生存率对于一个不入品而言已经是非常恐怖的了，脑干烧了本来就应该是马上暴毙才是，李启六七品的时候，去了佛国，在那里就被人烧过脑子，那可真是非常严重的伤势，对人身小天地的损伤程度非常高，还会直接导致思考器官迟滞。
能在这种伤势之下，坚持搜集物资，最后倒在了避难所的门口……末泷的意志力，真是值得赞赏。
李启都有些后悔了，不应该给那台机甲安装两台引擎的。
出力高了，超载的程度也高了，神经受不了这种冲击的，虽然他优化了线路，让两台引擎只产生了一台引擎的常态负荷，对于前进联盟这个文明来说已经是非常可怕的优化，整个文明最优秀的学者也很难做到这个程度，但碍于整体的设计思路和实际零件性能和材料性质上的限制，也就这样了。
烧糊个把机师的脑干还是没问题的。
将脑干上的焦糊痕迹小心翼翼的剃掉，按理说这时候人已经死了，因为心脏什么的这时候已经停跳了，毕竟脑干控制的是心血管运动、呼吸反射、吞咽呕吐反射等等一系列重要的生理功能。
不过前进联盟的手术床已经临时接管了这些系统，人工肺完全替代了呼吸系统，血泵替代了心脏的作用，过滤机正在以肾脏二百倍以上的速度过滤血液中的废物，这些废物包括了大量死去的细胞和身体被烧焦的碎屑之类的，这些代谢废物足够引起急性肾衰竭了，但有了这台手术床，这些都不是问题，前进联盟的体外器官非常成熟，保住了他的命。
而且，末泷本身就已经不是自然人了，他的已经接受过了不少内接改造，所以倒也没有那么致命。
李启紧锣密鼓的开始救治。
将脑干糊掉的地方刮掉，这动作让脑科大夫看见肯定要呼吸骤停，但李启操纵手术台器械的手非常的稳，在细胞层面保持了只刮掉了没用的部分。
然后……接上外界光纤，重新连接上脊柱。
光纤神经，这也是前进联盟的技术，但并不能取代真正的神经末梢，只能够代替那些大型神经，不过刚好，内接神经接口就是在脊椎和脑干上的，这一块的大型神经可以用光纤代替。
解决了最重要的外伤，再之后，就是慢慢的疗养了。
最关键的疗养在于神魂，他的神魂也很虚弱。
好在这就是李启擅长的部分了，他虽然现在没有修为，但还是有一些知识可以用。
他走到外面，找到那些被救回来的男男女女，都是些俊男美女，也正是他们的颜值让他们得以活下来。
被糟蹋总比送进集中营里好。
“现在需要你们帮个忙，几根线要你们拿着，等会点燃。”李启对他们说道，完全没有征询意见的意思，直接是以命令的口吻。
“李巡逻官，这是？”有人疑惑。
“治病，你跟着做就行了，别问为什么，事后也别提。”李启吩咐道。
说着，李启以五色线搓索，咒系病人项及手足腰腹，将线绳延伸出来，给每个人拿着，时花玄拴好，咒五色线发愿。
又以印拄于线上，更咒四十九遍，结四十九结。
本来应该手执香炉，没有香炉，李启就用纸折了一个，然后在各个地方找了一些性质各异的香料，木头，布料，甚至连罐头食品里的调味料都用上了，用自己的学识搭了一个勉强能用的香粉，揉成泥，烧干，以烧诸香，研磨成香沫。
仪式咒法，这可是李启的老本行。
借助这些人的力量，他准备构筑一个仪礼，把末泷的神魂以人气，人魂，地气和天气作为组成五方，进行温养。
说做就做，嘱咐其他人拿好线头，接着他开始去布置其他东西。
只是，在其他人看起来，李启的行为就显得格外的诡异。
他的动作特别诡异，说着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唱着一些阴冷诡异的韵律，怪模怪样的。
他把病人用丝线缠着手腕脚腕和胸腹部之类的地方，然后将线拉了出来，在房间里绕来绕去，然后又寻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角落烧成灰，捻成线，然后又拿纸折了一堆看不懂的东西，口中念念有词，整个人似乎浑浑噩噩。
太奇怪了，太诡异了。
这个场景让其他人毛骨悚然，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可是一位巡逻官啊。
一位巡逻官，做着这些灵幻诡异之事，再加上周围末日一般的气氛，甚至有个姑娘都被吓哭了。
她们拿着线，不敢放松，但私下里却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看着像是之前视频里看见的那些献祭啊……”
“别说了，不说就不怕了。”
场面的气氛非常怪异不说，而且她们还闻到了怪异的味道，李启蹲在墙角，，烧出来的那些香灰非常的难以言喻，这种气味就好像是发酵了许久的腐肉，掺杂着一些花的香味和各种食用香料，混合而成的刺鼻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恐怖，对他们来说，自己就好像一夜之间坠入了魔窟一样。
外面是废墟，还有一堆堆的尸体以及各种怪物。
在避难所里，又有一个神神叨叨的巡逻官。
现在所能相信的，好像也只有救下他们，但自己却躺在手术床上的末泷了。
“末泷巡逻官……你快点好起来啊。”几个人都情不自禁的这么祈祷着。
这种‘愿力’，顺着丝线被李启聚集起来。
这便是‘人气’。
此处本来就是地底，只要布置一下，引导之后，就有了地气。
天气无从寻找，这就要从李启搓的香里拿到了，这些香灰，经过李启的精妙调配，在他的知识下，具备了引动天气的能力。
三者合一，加上五根丝线，绕成阵法，就好像导线一样，把这些所有的气都引导进入末泷的神魂之中，仪礼乃成。
这一切在外人看来都是诡谲莫名，就好像乱入进了某个恐怖游戏之中。
但李启却不管这些，只要那些人拿着丝线不放手就行了，至于他们想什么，无所谓。
只是吧……李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这一切的气氛变的愈发诡异起来，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他那巫觋典型的神神叨叨与跳大神一样的行为，将这一切都推向了更加恐怖的氛围之中。
在其他人眼里，他就像是一个因为末世而疯癫的怪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玩意儿真的有用。
一天之后，仪式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但那些牵着丝线的男男女女们却已经累的够呛，某种不可形容的疲惫压在他们的胸口。
李启做了一点吃的，摆在他们面前，说道：“好了，线给我吧，你们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得到了李启这话，他们如蒙大赦，连忙丢下丝线，各自端走了各自的食物，然后在避难所之中找了一个小角落，准备好好休息。
他们拿着丝线坐立不安整整一天，早就累坏了，更别说丝线的本质是在收拢他们的人气，这虽然不会有什么伤害，但真的很累人，就好像在高强度看书一样，损耗心力。
李启则开始收束丝线，然后将香灰洒在末泷的身上。
虽然这可能导致感染，毕竟香灰确实不是很干净，但其中的力量足以温养神魂了。
至于感染……而且还是异物入体导致的无菌性感染……
嗯，打点消炎药吧，比较实在。
毕竟神秘学和医学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啊，两者都是对的，那就都用上就好。
在第三天，经过了李启抢救的末泷终于苏醒了。
李启看着对方，松了口气：“呼……总算醒了，好兄弟，感觉怎么样？我把你脑干和脊髓的连接换成光纤的了，有没有什么迟滞？有的话，那你就得躺好了，我得在给你动点刀子。”
“还……好，没什么迟滞的，我换了多少人造器官？”末泷虚弱的发出嘶哑的声音。
“一个都没换，我的手艺很好的，好好休息，营养液输着呢，够你恢复了，别想太多，多睡会，有利于神经系统恢复。”李启拍了拍对方：“好了，镇定剂已经打进去了，睡吧。”
话音未落，末泷就再度昏迷了过去。
药劲儿很大的。
第七百一十四章 外星人
距离末泷回来，已经过去了六天了。
这六天时间，李启一直在改造他带回来的巡逻官机甲，并且在尝试让救回来的那几个人学会穿上机甲战斗。
但经过了两天的努力……或者说，浪费了两天的时间之后，李启发现，当一个战斗机师，确实还是挺需要天赋的。
李启自认为自己的教导已经是深入浅出，要知道，哪怕是在天下，也没几个人有资格接受自己的亲身教导。
但奈何这几个女的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李启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
于是，他开始改进这些机甲，准备把他们做成无人机。
不得不说，李启的动手能力在前进联盟之中，实在是太强了，他一个人就是一个研究团队外加上一台精密车床，哪怕是没有任何法力和修为在身，他依然可以做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只可惜，没有足够的科研实力，是看不出李启的利害之处的，就连末泷也只是觉得李启的手工活很厉害而已。
他们完全意识不到李启的工业设计能力到底有多离谱，这是超越前进联盟整个文明的智慧。
不过李启也懒得说，他现在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融入凡人的生活，借此消除掉自己目前这种逐渐空虚淡漠的心境，而不是为了炫耀自己有多厉害。
真要炫耀，那他现在就能出手把整个世界捏爆，何必和现在一样主动封印自己的修为？
不过，李启这次是玩儿真的，他的封印极其坚固，他自己也不能说解就解的那种，必须要等他死了才能解开。
死了之后，他不会进入地府，而是当场复活，并且修为解除封印，但只限于死。
只是这确实有点危险，因为要是有人不想他死……那李启可得遭老罪了。
肉刑或者别的侮辱对现在的他来说可都是生效的，虽然李启的心智很坚定，但反抗的能力那是真的没有。
不过，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要贯彻到底，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凡人视角，一个凡人完整的一生，尤其是还遇到了这种域外的文明战争的时候。
想着这些的时候，李启也没闲着，他在给末泷换药。
“喂……”末泷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李启头也没回，说道：“怎么，大英雄，又想起来了吗？上次擅自下床可是让你的躺尸时间起码延长了两天。”
“不是，我已经吸取教训了，我只是想问你……我现在身上那些丝线，又是什么玄学手法？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不科学的东西了？”末泷用半死不活的语气问道。
“不科学？你差点被人吓死，还有你的导弹被人掠夺走了动能，引擎的内能也不翼而飞，你觉得这科学吗？”李启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只是外星人们的科技而已，只是他们走的路和我们不一样。”末泷说道。
“这就对了，有些事情就是前进联盟已知的知识所无法解释的。”李启笑着说道。
“嗯哼，所以你是承认了？你也是外星人。”末泷说道。
李启稍稍一愣，然后笑笑：“我不会否认这个可能性。”
“我早该想到的，不会有人这么全能，除了不会战斗之外，几乎什么都会，你会做手术，还是个顶级修理师，甚至会自己进行工业设计，而且现在还能掏出这种诡异的治疗手段，只是，你和那些入侵的虫人不是一个文明的吧？”末泷勉强支起身子，气喘吁吁的问道。
“不是。”李启很明确的回答了这点。
“……我懂了，你不会说谎，但你会回避问题。”末泷说着这话，似乎又放松了下来，重新躺回了床上。
“我一直都不说谎，所以只要是我说出来的话，你都可以信任。”李启笑笑：“看你的样子，有这个猜想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毕竟我说出来的时候你都不惊讶的。”
“嗯，本来我一直觉得你是什么富家公子哥，只是这几天没事干，我把和你的经历都回忆整理了一遍，发现有些不对劲，然后现在想来，真是越来越不对劲，所以我就问你了。”末泷躺在床上，随口说道。
“挺好，心态不错，保持这个心态，你很快就能痊愈了。”李启说话之间，终于将药配好了，然后灌进了补液设备里，一会就会自动打进末泷的身体里。
“对了，你是什么外星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末泷又问。
“我来的地方，比较远，说不太清楚，很难和你解释，你确实不太可能听懂，但目的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有恶意，我的目的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我想要融入社会。”李启坐到了床边，如此说道。
“融入社会……为什么这个事情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前进联盟的社会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干嘛非要融入？”末泷不解。
“也不是非要融入，其实融入与否都可以，但我的暂时目标是这个，这能帮助我少发呆，你没发现吗？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我发呆的次数明显变少了，我觉得疗效还不错。”李启笑着说道。
“疗效……也就是说，你的发呆是你自己也不想的是吧？你来这里，是因为你觉得这里能治病？”末泷猜测道。
“差不多吧，八九不离十。”李启点点头。
“那我答应帮你治病，你能之后继续帮我吗？现在……我需要你帮忙，我想要救更多的人。”末泷盯着李启问道。
“好啊。”李启则爽利的答应了下来。
听见这话，末泷松了口气，随即便彻底放松下来，不再说话，而是闭目养神。
正如李启所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然后痊愈。
之后的所有事情，都得建立在这件事上。
又是七天。
这七天里，末泷和那些被他救回来的人关系处的很好，她们都很喜欢末泷这个年轻心善的小帅哥，而对李启这个阴沉怪异的男人敬而远之。
但也只是敬而远之，并没有排斥，相反，他们都很礼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启是掌控这个避难所的人。
是他在分配物资，是他在维护避难所，修理设备，制作零件，甚至他还会给其他人做小蛋糕，虽然不怎么好吃，但在这个环境能做出甜品来……大家已经会自觉的放弃思考他是从什么地方鼓捣出的甜味剂了。
反正是甜的，至于为什么，就最好不要细想。
但李启也不是很在乎，他现在正在想办法进行末日生存，说实话，还挺有乐趣的。
不管是从下水管道里电解杂质搞出铅糖，还是像玩生存游戏一样搜集分配食物，水，都很有乐趣，毕竟现在的食物只够目前这不到十个人吃半个月左右。总而言之，李启玩的还挺开心的，只是他还是有些不能融入那些凡人，哪怕他主动穿着巡逻官机甲在地底开了几个额外的房间，又改造了线路，其他人也很难真的接纳他融入。
毕竟他太奇怪了，时不时的发呆，做事的天马行空，还有时不时表现出来的漠然，都不像是能好好相处的人。
他做这些的时候，末泷也终于恢复了战斗力。
李启早就给他把机甲修好了。
末泷再度穿上机甲，他已经知道了，起码在自己这个城市……组织已经不存在了，所有明面上的集体武装力量已经被摧毁了。
他必须依靠自己和李启的力量，在这座城市之中坚持，坚持到未来有人来支援的那一天，然后加入到反抗浪潮之中。
或者……他觉得其他避难所应该也有机灵的人活了下来，他也可以集结这些人。
总而言之，必须努力才行。
毕竟李启是外星人，能够有这种奇遇的自己，肯定不简单！
末泷略带自我安慰的如此说道。
那之后，他再度告别了其他人，准备去外面搜集物资。
再度来到外面，他已经在床上躺了接近十天，用掉了大部分药品，食物储备也不够了。
他需要搜集物资，如果可能的话，再找一些幸存者，他们的避难所还能容纳至少五个人，再说了，整个城市还有很多避难所没有利用起来呢。
机甲进入光学迷彩模式，堆在外面的那些尸体已经干枯了，因为是在地下停车场，所以尸体呈现出了某种木乃伊态。
他叹了口气，然后将尸体堆在盖子上，继续在城市里搜索。
这一次他没有主动去找死，而是老老实实的搜集食物，一天之内在超市之间来回了七趟，把李启挖出来的几个额外房间都堆满了。
搜集食物的事情很顺利，街上空荡荡的，几乎看不见任何人存在，之前天上漂浮着的那艘数千米长的巨大战舰也已经消失不见。
那些虫人，似乎在这个世界撤退了，留下了一片废墟，那些黑帮分子也都消失无踪。
但末泷不敢掉以轻心，依然用最谨慎的心态对待。
第七次往返之后，食物储备已经彻底够了，毕竟前进联盟的饮食习惯是喜欢吃高度精加工的事物，这种食物的特性就是热量高，营养密度大，所以他们吃的并不多。
不追求味道的话，一天几小块合成营养块就足够了。
“超市还有很多储备，留一些给其他人吧，嗯……之后去药店，找找药品储备。”末泷心中暗道，然后，准备离开超市。
但离开超市之前，他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翻找的痕迹。
如果有的话，就证明有其他幸存者。
让他惊喜的是，有！
而且对方很聪明，还清理了首尾，扫干净了可能留下来的痕迹，让末泷都很难追踪，实际上，就连发现这些食物被动过，都需要一些观察力，末泷是破解了超市的自动运行系统，通过在查询库房资料的时候，发现货架上的东西和库房记录对不上，这才推测出来有人来这里搬过食物。
末泷很高兴，这说明对方有足够的经验和智慧生存下去。
虽然这样也导致了末泷找不到这个人，但那些虫人也未必能找到。
这样就好，去找其他笨蛋吧。
笨蛋能被自己找到，那么就能被虫人找到，所以提前找到他们是对他们好，能让他们活下来。
这么想着，末泷回到了避难所，对李启说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你作为外星人，有没有自己的看法？我们要怎么找幸存者？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末泷关上门，在手术室里对李启说道。
“嗯，倒也不能说没有，但你用不了，而我也用不了，你懂吧？”李启比划了一下，指了指末泷的设备。
末泷苦笑颔首，表示自己明白。
技术是有的，但没设备，神仙也没办法啊。
“那你觉得有什么好办法？我躺的时间太久了，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末泷对李启征询建议。
“嗯……我的办法的话，你说，那些虫人，到底还在不在？”李启突然问了个似乎是毫不相干的问题。
末泷一愣，然后思索一二，接着回答道：“起码现在看见的是不见了，街头巡逻的，之前集中营抓人的，还有那种遮天蔽日的单人飞船，包括作为基地的那艘大型舰船，都已经消失了。”
“只是，他们也没完全走，天上的那艘世界母舰依然在，所以我还是不敢太过于声张。”末泷说道。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在这个城市撤离了一部分力量，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这里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毕竟……那么多集中营，是吧？”李启说道。
话题来到这里，稍稍有些沉闷，末泷的神情也有一些灰暗。
李启只是一句话，就勾起了他在大街上看见的一切。
尸横遍野，到处是腐烂的尸骨，很明显，在他养伤的这段时期，集中营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所以，与其去慢慢搜索救援者，倒不如一步到位，我和你一起出去，咱们去找找那些虫人的集中营，确认对方的具体情况，你觉得如何？”李启说道。
末泷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他猛的双手击掌：“行，那就按你说得来，我们去探一探这些集中营。”
“好，那就出发吧。”李启点了点头。
他也有些好奇，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七百一十五章 没有区别
李启穿着机甲，来到了外面。
外面是一片末日景象。
萧条的大街之上，不再有那种赛博朋克都市一般的繁华。
尸体横着摆在街上，血液干涸的痕迹在街道上拉出一条条暗红色的道路。
没什么野生动物，前进联盟本来就不注重这个，都消灭的差不多了，街道上有很多破坏的痕迹，本来流畅运行的车流已经变成了到处乱撞，留下一堆车祸现场的废墟。
但是，和这片萧条景象对应的，是四周吹来的，清新的风。
李启闭上眼睛。
他四周的环境开始改变。
这并不是真正的改变，他只是在根据自己看见的东西，推演当时的情况。
周围是充满腥气的风。
面前的城市，曾经有着数以千万计的人正在为了生计奔波，他们都是普通的民众，过着普普通通的一天。
然后，天空之中，一艘世界级母舰的突然降临。
与之一起降临的，还有末日。
推演开始加速。
杀手机甲的袭击，人们的慌乱，汽车乱撞，街头的消防水管因此而爆裂，水花四溅，一道道白色的水柱增添了无数的混乱，爆炸的车辆，闪烁的电缆，倒塌的大楼——
然后，一切重归平静，黑帮和虫人带来了新的秩序，所有平民都被强迫带向了集中营，街道上的情景变成了‘人类消失之后’的那种画风。
尸山血海之中，只有一些从野外飞来的食腐类独坐其上，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然后，李启睁开眼睛。
眼前是安宁的废墟。
末泷站在旁边，静静等待着李启。
“差不多也理顺了，那走吧，集中营的话，在那边。”李启指了一下方位，他可以看见那边聚集的人气……
以及死气。
“你怎么知道的？”末泷讶异。
“感觉，懂吧？你不能理解的感觉。”李启笑笑，望气术确实只能说是感觉，因为对末泷来说这确实是无法去理解的东西。
“好吧，那我们出发，跟着我，我的潜行技巧好一些。”末泷低头，开始潜行。
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是无声无息的，因为都已经转化成了电波通讯，外界是没办法听见声音的。
两个人启动了光学隐形，然后通过高层大楼之中的跳跃进行赶路，很快就赶到了李启所指向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巨大的体育场，占地面积相当大，而且不是露天的。
李启和末泷站在高楼的最顶端，往下望去。
末泷说道：“有人守卫……不过，不是那些虫人。”
“是你的同胞啊，黑帮？但看起来不像，你看，黑帮在哪儿呢。”李启指了指下面。
末泷仔细一看，发现几乎所有的黑帮都已经死去，他们的尸体摆在旁边，先前的作威作福并没有让他们在虫子主人给他留一条命。
现在守卫着的，似乎是从集中营之中挑选出来的人，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并没有穿着机甲，而是穿着原本的市民服装，而且看起来很饿，所有人都瘦了一大圈，只是……
“他们的身上，有死气。”李启说道。
“什么？死气是什么东西？”末泷摸不着头脑。
“就是说，这帮人现在看起来不像活的，但也不能确定，说不定只是因为快死了，怎么说？下去看看？”李启问道。
“没必要，现在下去就是把自己置入险境，先看看吧，避难所里食物充足，我们这里面也有营养液，先观察一下。”末泷维持着光学隐身的状态，趴在高楼之上，将自己融入阳光之中，同时屏蔽了各种扫描，中断了和李启的通讯。
毕竟他们的无线通信也是会散发各种波动的。
李启也有样学样，找了个地方趴着，等待下面的动静。
按照李启的时间，过去了四个时辰。
然后，下面那些人，开始了‘换班’。
换上来了另外一批人，但看起来也是市民。
“李启，你这次有没有看见死气？”末泷这时候问道。
“啊……啊？噢！等一下，我看看。”李启在发呆之中，被末泷叫醒。
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呆的？
唉，要改啊，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李启再度往里看去。
然后，他给出了肯定的回复：“有死气。”
“你说的这个死气，是人死之后才有的，对吧？”末泷问道。
“死后，或者即将死去，都会有，这东西本质上是另一个世界的呼唤和标记，死气越浓郁，另一个世界的使者就越容易找到你，将你带走。”李启解释。
只是他解释完之后，看见了末泷正在盯着自己看。
虽然有头盔和面罩挡着，想来，末泷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微妙。
另一个世界的标记什么的……听起来很不科学啊。
李启摆了摆手：“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你就知道一点就是了，有死气的人，要么自己活不了了多久，要么他们刚刚从死人堆里出来，这是经过实际检验的，不要怀疑，肯定是事实。”
“好，我明白了，那也就是说……体育馆里，现在情况不太好，对吧？”末泷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
“对。”李启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体育馆里有什么，但现在看起来，里面要么是集中营那般尸山血海，要么则是另外一些诡异玩意儿。
“那就只能下去看看了，在这里估计察觉不出什么端倪，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末泷随即说道。
接着，他进入了大楼内部，准备从楼道走到下面，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李启也就在这里趴着，等待末泷的指示。毕竟他真的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不过猜应该猜得到……
应该是寄生。
这恐怕是对方的目的，他们挑选健康的生命，然后寄生在他们体内，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生与死交叠的状态。
现在的这种巡逻，应该是出于本能吧？
但李启也不敢肯定，毕竟他确实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
如果下面有个大型乱葬岗，那有这种死气也是很正常的，属于是在死气的地方待久了被沾染上了的类型。
嗯……还是等末泷去找结果吧。
末泷的隐藏做的很好，哪怕是他在楼上盯着看，也看不见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但也不需要去找，他一会会自己出来的。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
下面突然爆发了战斗！
末泷的身影显现出来，那些充满死气的人，开始追逐末泷！
末泷的机甲是对人特化的巡逻官七品机甲，也就是说这东西虽然大规模杀伤能力不强，但和七品过招是没问题的，也能依靠大日真炎的力量有效杀伤七品对手。
但是，这么强大的七品机甲，却被这帮之前的普通人，追着跑！
这里面有末泷不愿意还手的原因，但他们能够捕捉到末泷的身影，乃至于围追堵截，这就已经非常恐怖了。
这说明这些人，起码有八品以上的战力，闹呢？
“果然，还是寄生吗？”李启见状，也没有过多的犹豫，立刻跳了下去。
他直接跳了下去，直接利用体重往下坠落。
随后，在即将落地之时，他伸出手，一只手抓住墙壁，伴随着激烈的火花和磨擦，墙皮都被撕拉了一层下来，减速之后落到了地上。
然后，李启冲了过去。
他的身体好像游鱼一样，在空气之中游泳，完美的划过了空气阻力。
不依靠流线外形，没有所谓的空气动力学设计，这台机甲本身就不是为了这个设计的，所以快速移动都是依靠力大砖飞，吸入空气，然后用矢量喷口强冲。
只是，这无关机甲，这是李启自己的武艺，这是鲤流意的身法，李启现在用出来，圆融如意，将一切流体，不管是谁，还是风，都作为自己的助力。
鲤鱼跃龙门，不能逆流而上，那是找死，而是要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利用所有水流的力量帮助自己。
就好像三角帆不管是顺风还是逆风都能够前行一样，只要方法得当，逆风有时候也会带来前进的力量。
没有了空气阻力，再加上矢量喷口那堪称恐怖的推力，让李启瞬息之间加速到了音速之上，冲到了末泷的旁边。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冲过来的那一批平民。
不，已经不是平民了，他们是寄生者。
末泷下不了手，但李启没有犹豫，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没救了，或者说……他们早就死了，控制他们的，是他们体内的其他生物。
光刃弹出，李启像是砍瓜切菜一样，却见上千人排着长龙扑向了李启。
孤零零的一个人，李启就像是被海水淹没的人，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数千八品撕碎。
然而……
这些人海——此刻如同撞上了礁石。
在哪一瞬间，生命的脆弱暴露无遗！
仅仅一秒而已，而李启的机炮，光刃，激光各自启动，加上他本身的武艺，就好像是一块礁石一般——
一炮又一炮地打在这数千人的纵深，劲风在离地面十来米的空中爆炸，以最佳杀伤效率用飞射的能量波将大片的人割草般砍倒，甚至能在远处能看见翻滚着飞向天空的尸体残骸……
急风暴雨般的攻击，死亡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冲击着这些人。
只见他宛若一台绞肉机，脚下死者层积，血液与肉沫铺成了一滩，甚至肉眼可见的，那一排排人组成的长龙占地面积急剧缩小。
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已经完全没有了击败对方的任何希望，这些平民们却仍然疯狂地继续冲击着。
如同潮水一般的冲击一波又一波的撞碎在礁石上，却永远不会停止。
很显然，他们已经死了，连神智都没有的他们，根本没有正常的分析判断能力，而完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所控制，令他们对死亡麻木不仁无动于衷。
但在李启的面前，这种顽强也是没有意义的。
约莫一分钟之后，一切结束。
李启甩了甩手，看向了末泷。
“啊，搞定了，虽然变强了，但依然在巡逻官机甲的处理范围里，没必要追着跑，会惹来其他人的。”李启说道。
但是，末泷打开了机甲的面罩，下面的面孔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他们可能还有救！”末泷走到李启面前来：“我们或许可以——”
“没救了。”李启却直接摇头：“人都死了，肯定没救了。”
李启这话的意思是，这些人本来就已经死了，然后尸体被寄生，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虫人而已，所以不必担心什么。
不过在末泷耳中，这话就变得格外刺耳。
什么叫人都死了？
废话，当然死了！就是你亲自动的手，你亲自把这帮人打成了这样！
这一地尸骸，比之前在集中营看见的更多！
“他们本来还有可能有救！我在里面发现了他们的母巢！手术床说不定可以摘除他们体内的寄生体！”末泷走到李启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语气。
他知道李启做的不能算错，但明明有可能救下这几千人的！
有可能的，人总要去努力的！
“噢，你误会了，我是说，他们肯定没得救，已经死透了，神魂都没了，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李启摇了摇头，抓住末泷的手腕：“信我，没错的，我懂的。”
但末泷一把甩开李启的手：“你懂！你什么都懂！”末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吐出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没有继续怒吼，而是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啊？就一个机会。”
“就没有机会可言，神魂都投胎去了，你可能不理解神魂是什么东西，毕竟你的科技树没有点这个，但我能看见，我不会说谎，你知道的。”李启看见末泷冷静了下来，于是开始解释自己的行为。
末泷只是看了看天，然后似乎是说服了自己平静下来，毕竟……李启其实和他相处了半年多，如今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起码李启的话……是可以信的。
于是，末泷问了一句：“李启，你是外星人，在你眼里，我们和他们，有区别吗？”
李启笑笑，说道：“当然没有。”
第七百一十六章 孤独之魔念
当然没有。
这句话很显然是实话，纯纯的大实话。
实在的不能再实在。
对李启而言，前进联盟，还有入侵前进联盟的虫人，没有任何区别，这不是说他们互相之间没有差别，而是包括了世间万物。
在李启这个巫觋的眼中，世间万物本身就没有区别，众生都是一样的。
这不是众生平等，巫觋其实并不赞同‘众生平等’这个说法，他们的看法是‘众生一致’。
平等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平等就意味着不再公平，世间万物本身就是不平等的，但这种不平等，应当建立在一个平等的条件之下。
这对万物都一致的条件，就是自然本身。
所以，李启，虫人，前进联盟，其本质上都没有区别。
所以李启就直接这么说了。
不过，考虑到末泷的心情，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当然，别误解了，我并不是说我会帮助虫人他们，毕竟他们是侵略者，是应该反击的对象，我的意思是，就生命层面上来说，你们和他们，包括和我在内一起，我们三者，都没有什么不同。”
末泷只是点了点头，用一种很疲累的语气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也相信你说的……这些人确实没有救回来的可能性……我们先进去吧，里面还有别的东西，你看一看。”
李启看了一眼末泷，也没说话，既然对方已经理解了，那就最好了，末泷还是有脑子的，不至于被情绪操纵。
他可以理解末泷现在的情绪，但他也相信，末泷能够真正意识到事情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
两人继续前进，只是，行走的时候，末泷引出了聚变引擎之中的热量，将李启杀出来的那一堆血肉点燃。
不管怎么说，不能就这么放在这里。
火葬总比天葬好。
李启站在旁边，等末泷烧完。
之后，他们两个人一齐，走进了体育馆之中。
体育馆里，已经没人了。
是的，没人了。
有的，是一头似乎正在孵化中的怪物。
一头……血肉之卵。
末泷几乎要呕吐出来，他之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被其他人追了出来，如今近距离看见，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好像是在挑战他的承受极限。
眼前是，由人的肉体所组成的，蠕动的肉毯。
足足有上千人汇聚成的肉团，上面还能看见各种融合的痕迹，人脸，手脚，或者是躯干，都还在融合之中，这个肉团通过各种血肉丝线连接在一起，悬挂在了半空之中。
血管和肿瘤不断鼓动着，就好像心脏一样。周围的血肉肿胀且怪异，上面布满了令人作呕的神经和血管曲张，各种各样的器官黏连在一块，用前进联盟的审美观来看，简直就是畸形又恶臭。
不对，不应该是‘前进联盟’的审美观，而是以大部分类人生物的审美观来看，这东西都不可能讨喜。
噗通，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不断响彻，在空荡荡的体育馆里回荡。
这些心跳声，让人头皮有些发麻，就好像听见了永不停歇的疯狂之音，让自己的心脏也随之鼓动起来。
心脏之间的共鸣，让末泷感觉非常难受，胸口有一种憋闷的感觉，就好像被次声波扫过一样，痛苦不已。
这声音让人几乎发狂，听久了更是似乎让人产生了某种幻觉，那就是眼前的血肉之卵，正在逐渐巨大，逐渐扭曲。
让人作呕的肉块与血管瘤，正不断随着这心脏一起跳动，硕大肥胖的肿瘤与血管甚至都在因为这种舞蹈而爆裂，将鲜血洒满四周，然后又被吸收进去。
这是一头怪兽沉睡的温床，由生命，死亡和血肉组成的摇篮。
“毁了这个东西……毁了他！”末泷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手中光刃弹出，直接冲了上去！
李启没有拦对方，实际上也没好拦的。
这东西应该是在孵化什么东西，或许是作为某个大型阵法的节点，但不管怎么说，趁现在毁掉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在那心脏的扑通声中，末泷只感觉自己手脚发凉，似乎周围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紧紧攫住了他的四肢。
但他的胸口和额头热的发烫。
机甲启动，等离子光刃弹出，磁约束装置将热能束缚在一个小小的矩形之中，几乎没有质量，却能切割已知的所有凡物。
这是大日真炎的炽热。
李启看着末泷飞跃出去，微微皱眉。
他的第六感感觉有点不对劲。
前进联盟的科技树有些歪，他们虽然认知到了这个世界基于‘理性’的那一边，但却没有认知到这个世界玄学的那一面，哪怕他们已经接触到了幻实域这种地方，也一直在以理性来约束自己的幻想。
原因嘛，李启觉得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们活的不够长。
他们是以一个文明整体来进步的，但个体却更迭的很快，所以世界品级不低，个体品级却相当的低，这限制了他们去体会另一层世界的感官方式。
他们通过文明本身传承了知识，但知识本身是可以以比较清晰的方式记载的，这也是他们注定会偏向理性的原因，他们接受的前人智慧，只能以这种方式记录下来。
而更加偏向感性的‘主观感受’，那些世界上真实存在，但却很难描述的，诸如‘神魂’一类的事物，前进联盟就很难通过前人的智慧来取得，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符号体系所能够描述的东西。
他们在这方面的落后很难弥补，这是文明的整体劣势。
李启看着末泷冲上去，想要阻止他。
这血肉之卵，很明显是对于物理攻击有一定抗性的，想要毁灭对方，应该是针对下方的血肉之气的根基。
那些虫人文明并不是前进联盟这样的文明，而是某种利用精神能量的，并且利用程度非常高，从对方的样子来看，他们并没有发展通常意义上的科技，甚至文明本身都还是处于蜂巢之中的那种原始模式，都变成了掠夺为主的海盗文明。
他们的技术也很差。
但他们所有的能力，都用来提升‘神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神意，神魂，各种灵力。
这是一条和前进联盟完全不同的路，甚至更加极端。
作为天下修行者的李启可以理解，但末泷无法理解。
所以，李启想要拦住末泷——
但是，看着冲上去的末泷，李启突然发现……这个状态下面的末泷和自己，似乎有着相似的经历。
只是这个时候吧，看着末泷那样，李启突然一个恍神。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呆了。
当李启看着冲上去的末泷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便思虑出了某个念头——
这个念头是：我真的了解末泷吗？
于是，他呆滞了一下。就这一下，末泷冲入了血肉之卵中。
随后，他的神魂迅速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哪怕是机甲的心智屏蔽能力都没能隔绝那样的冲击。
末泷感觉到，奇异的感觉到那肉体的重量开始变轻，有一种纯精神的性质填充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神魂裂开，撕碎，随后炸裂成一团。
但是在心智崩溃的最后一秒，他启动了冷聚变引擎的自爆。
那一秒，他看向了李启。
这一刻，末泷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不了解李启。
李启也意识到，自己从未了解过末泷。
那个眼神扫到李启，他这才从发呆之中反应过来。
李启猛的抽身爆退。
随着聚变引擎的轰隆一声，末泷与血肉之卵同时湮灭在迸发的大日真炎之中。
李启虽然已经撤离，但大部分距离还是被冲击波给推出去的，但他开启了斥力层，而且紧急机动弹射，所以只受了一部分冲击。
聚变引擎本身的性质，决定了其自爆的毁伤范围不会太大，因为失去了压力约束，聚变本身就会自己停止的，爆发的只是那一刹那的伤害，只要大日真炎被规避了，冲击力其实波及个一两公里就差不多了。
一两公里的街区，化为废墟。
而李启，被掀飞之后，瘫坐在废墟之中。
末泷死了，但是他死之前的那种反应——再加上李启发呆的那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
让李启情不自禁的陷入了思考。
末泷的死亡，李启立刻意识到，他最近一直在找的‘凡人的视角’，以及和末泷与其他人之间的‘误会’，其本质似乎就是这个。
道在其外，就是用道来诠释世界。
道在其内，就是用道了诠释自己。
前进联盟擅于诠释世界，却不善于诠释自己。
李启好像想到了，为什么每个人的‘道’会不同了。
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
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只属于自己的屋子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
这是典型的中文屋。
每个人都非常可怜的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其他人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
因此，逐道者只能孤独地行走，尽管身体可以互相依傍，但却并不在一起，因为他们既不了解别的人，也不能被别人所了解。
相信在最开始的时候，每个逐道者在领悟了自己的道途之后，都会满心欢喜的对其他人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但最后他们都会发现，自己喋喋不休的对象是一堵墙。
他们其实不是墙，只是不能理解你。
一次又一次地循环，直到最后，心灰意冷的同时，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有其他人也在对自己喋喋不休，而自己却不曾发现。
这才是这个过程的结局。
每个人都好像是住在不同的世界一样，既然世界不一样，那诠释自然也不一样。
虽然每个人都有各种美妙的、深奥的事情要说，却只能局限于“语言”这一符号体系上那几句陈腐、平庸的话。
每个人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思想，美妙的像是天堂，里面充满了最为奇妙美好的畅想，能够理解最神妙最精微的那一丝一毫感受。
而他们能说出口的只不过是“这晚霞红的像苹果一样”这类话。
红的像苹果，这是什么话？真的能描述出事物的真相吗？苹果是一样红的吗？红的又是苹果吗？
语言的苍白无力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显。
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另一个人。
众生因思考而与万物不同，同时又因思考注定孤独永远。
每个人，都能够在宇宙的一片混乱中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而且只属于自己的，用思考这一工具描绘出来的美丽答案，但这个答案是如此的精妙，以至于任何笨拙地把它描摹下来的行为都是愚蠢的。
就好像是，如果有人写了一首诗，亦或者画了一幅画，做了一个游戏，反正就是创作了独属于他的一个作品。
这个作品，是他的一切，他在作品里融汇了自己的思想，融汇了自己的灵魂，将自己的整个人生全部放了进去。
他把这个作品挂在了外面。
但这个时候，人们大部分都只会觉得古怪。
他们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对于这个作品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好像是这幅画上有不同的歧义一样。
但作品没有歧义，有歧义的是人。
道只属于自己。
哪怕是同道，也仅仅只能勉强窥见一点点，度己及人而已，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同道’。
这样的领悟，让李启一时之间愣愣的瘫坐在原地。
这好像是对的。
李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李启思考的是，他为什么融入不到凡人的视角，为什么越来越‘冷漠’，为什么越来越失去原有的对世界审视的角度。
他越是靠近天意，就越是感觉到这种区别。
而现在，这个角度给出的答案，的确解释了为什么他会开始无法理解凡人视角，但这个角度也同时遮蔽了他的其他可能性。
他不想要这个答案，人与人之间应当是可以互相理解的，而不是像这个答案所说的那样。
但是……末泷的事情，和末泷相处的半年多时间，又好像完美的印证了他的领悟。
人就是不能相互理解的。
伴随着他对这个答案的无法反驳，李启的身上，突然开始冒出魔气。
是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人与人无法相互理解，你无法确认对方是不是‘人’，还是说只是一堵墙，或者一只僵尸？
所以，只要承认了自己的注定孤独，就承认了：世上就只有‘我’——
那‘我’岂不就是……
天魔？
第七百一十七章 封印
魔气升腾起来的瞬间，李启就立马意识到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当答案出来的时候，只有另一个答案可以压伏。
就好像是，一个方程，解出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就好像实数领域内冒出了一个虚数，算三角形的边长算出无理数一样。
哪怕这再不可思议，但这终归是答案，你可以把算出答案的人扔进爱琴海里，也可以绑在火刑架上烧死……但答案已经出现了。
能打败答案的，只有另一个答案。
李启找不出第二个答案，起码暂时找不出来。
所以，他只能瘫坐在地上，魔气越来越炽盛，这个答案……太靠近魔道了。
自己是无法理解他人，他人也无法理解自己，所以，疏离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那并非疏离，那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只是，李启长舒一口气，身上的魔气自然而然的消散了。
真是，运气好啊！
这些炽盛的魔气，没能冲破李启的封印！
要知道，李启的修为依然是封印状态，这导致了魔气带来的突破被临时压制了。
还真是运气好，如果他没有提前封印自己的修为，而且是一上来就是用那种上了强度的封印，那么他此刻真的会不可避免的朝着魔道靠拢，但还好……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
在封印解除之前，他还可以有机会寻找其他答案来弥补。
“这下可不好办了啊……”李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现在的状态，苦笑不已。
他并没有为末泷感觉到悲伤，因为此刻的李启就是无法共情他人，对他而言，这些凡人的生生死死都只是过眼云烟。
他苦笑的是，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困境。
如果没有封印的话，他的修为应该会朝着魔道靠拢，这是他的理解对他造成的影响，不以他的主观意志为转移，除非他找到其他答案，否则他都必须面对这个答案。
不过，现在有了封印，这让他暂时尬在了这里，修为并没有变动，但如果封印解除的话，这种转化就会继续。
但也有了喘息之机，他只要能在封印期间找到其他答案，用答案来对付答案，或许就能在解除之后，依然可以抑制这种转化。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维持封印的状态，如果被人杀了，封印自动解除……
虽然不会死，但那这种转变可不是李启希望的样子。
“唉。”李启叹了一口气。
李启从末泷和自己的分歧之中，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无法理解，那种不可通达性，哪怕是四品对不入品，依然做不到完全理解。
和末泷的半年时间的相处，李启意识到了这点，末泷觉得自己挺能理解李启了，但李启对他说‘你们都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懂李启。
而与此同时，李启也发现，自己也不懂末泷，他好像懂了，能理解这个人了，但最后末泷的死还是证明了一点，那就是李启不知道末泷要住什么。
甚至李启可以读心，但他现在深刻的理解了，读心，也未必能读得懂一个人，在当时的读心之中，李启可没有察觉末泷会冲上去。
“道在其外，我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了，但此刻所遇到的困境，应该就是道在其内，我没有好好参悟过吧……”李启坐在原地，如此想到。
的确，关于诠释这个世界，诠释道在客观世界之中的运行，李启天赋极佳，借助前人的智慧，他一点点的摸索到现在，算是有了一些成就，达到了四品，能够自主的进行一些‘创造’。
在四品以下的人看来，李启就已经是造物主一般的存在了，可以创造一个又一个的世界，而且这些世界是可以做到以‘亿光年’为单位的。
在一些将自己的世界视为‘宇宙’的人看来，李启就是可以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宇宙。
然而，他已经在这里走的如此之远了，却忽视了修行之初接触到的另一条路。
道在体内……
你能解释物理现象，却解释不了高等智慧。
什么是高等智慧？
说得清楚吗？
李启自问内心的时候，只能哑然。
哪怕他足以诠释一个世界，却也诠释不了什么是真正的‘高等智慧’。
“虽然答案不是想要的答案，但起码也算是一个思路了，我现在的状况，就是过于关于道在外，而忽视了道在内，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疏离感，修行者……不仅仅只是为了外在的道而生活的。”李启自言自语道。
修行者如果只是为了外在的大道而修行，那么，修行者不就变成了‘蛮兽’了吗？
那些依道而生的野兽，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和道等同，他们就是完全的‘道在其外’。
那么，李启此刻，就是在朝着那些依道而生的蛮兽靠拢，他也就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朝着‘神’的方向前进。
因为‘神’，就是最初的，最典型的蛮兽，是纯粹的道之化身。
看看瑶姬那样吧，李启那么讨厌瑶姬，但现在他对凡物的态度，却正在朝着瑶姬靠拢。
无喜无悲，无爱无恨。
哪怕是末泷的死，也没能让李启有一点点波动，只是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而已。
但是吧……道在其内，最后便得问心，然而，心之一物，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又怎么能回答的了呢？
什么叫高等智慧？
说到底，李启这时候才突然察觉到一个怪异的事情……
那就是，在这个物质的世界，突然就诞生了精神。
而精神，又可以影响物质世界，甚至是创造物质世界，就好像李启现在这样。
这简直就和左脚踩右脚飞天一样。
一个一品的世界，诞生了复数的一品，然后复数的一品，每个都创造一个崭新的一品世界，接着又诞生复数的一品。
如此循环，那岂不是无限的世界，无限的一品？
但李启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一品不是无限的，而且……一品也需要培养这个世界，让更多的智慧诞生，为此甚至需要创造不用的环境，利用自然来诞生更多的高等智慧。
此前，李启的猜测中就有过：“无数的人，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用自己的生命，自己身为高等智慧生物的全部智慧和灵感，去帮他们窥探未来的可能。”（见第六百三十三章）
可见，对高品存在而言，高等智慧依然不是可以随意操纵的东西。
那么，李启是否可以猜测一件事，那就是，尽管在修为上有所差距，但就智慧的本质而言，一品和九品其实没有质的差距？
或者，这个问题可以换成：“当我们谈论高等智慧的时候，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举个例子，李启可以很轻易的感受到，一个人‘饿了’。他可以从很多方面察觉到这个点，比如对方空空如也的胃，对方的表层思维，比如激素分泌情况，比如饿的发瘪的身躯，许许多多的‘线索’都在表明对方是饿的。
但是，李启真的知道对方饿了吗？
对方那种完全主观的感受，体验，伴随着高等智慧的一切有意识状态下的‘感觉’，李启是感受不到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且也只能自知。
所以，要么将其他人视作墙壁和石头，当做‘无法理解之物’，那样的话，便是魔道。
其他人都不可理解，我自然也是其他人不可理解的事物。
那么，与他人互相孤立的，便是‘魔’。
但李启虽然找到了这个答案，却不认可这个答案，虽然他知道……这个答案，其实早就在他心中了。
他回忆了一下过去，发现这种魔道的论调，其实一直在他的耳畔徘徊，只是没有形成如此坚固的‘答案’而已。（详情见第四百三十九章，第四百五十三章，第三百六十八章等等等等。）
如今，这些所有的领悟，在末泷这里汇集在一起，成为了此刻让李启困扰的答案。
如果不想继续朝着魔道奔过去，那么……就必须找到其他的答案。
李启思考着这些的时候，时间也在悄然流逝。
当李启发现外界的情况有变，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从发呆之中苏醒，抬头一看。
发现在他发呆的这段时间，虫人们已经回来了。
超过十位七品虫人组成的小队，已经回返，并且将李启包围了。
“就是你这家伙……毁掉了温床，是吗？”其中一位明显是头领的虫人，用刀指着李启。
李启叹了口气。
麻烦，他现在可不能死。
死了，封印可就解除了，那时候他就不可避免的
所以，李启摆了摆手，说道：“是我，对了，我要去你们的母巢。”
“你还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那位队长盯着李启，手中长刀出鞘。
“七品武者就别这么装了，老实点，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打不过我。”李启启动了自己的真知道韵。
在之前那种封闭了真知的情况下，他或许打不过这些人。
但启动了真知之后，想拿下穿着七品机甲的李启，最起码需要六品。
不过，要是脱了机甲，李启只有凡人的躯体，那只能在凡人里称雄了，来个九品就能摁死他。
他能够掌控的力量越强，可操作范围就越大，他超越境界的技巧也就越有用，而只有凡人的程度的话，懂得再多也不能化为实际战力。
但李启这话，显然激怒了这些虫人。
这位头领挥舞长刀，身后的武道神意骤然爆发！
对方的武道神意，是前进，是猛突，是一往无前！
一往无前，有进无退，戮力同心，斩将夺旗！哪怕面对的是铜墙铁壁，也必将崩灭于文明的铁蹄下！
看起来，他能够作为头领，也是有原因的。
这般气魄出现，他的长刀作为冲锋武器，闪烁着一股宏伟的气意，似乎能够摧垮一切防御，不管前面是铠甲亦或者城墙，都将毁灭！
不过，李启只是略微看了一眼。
真知道韵扫过。
破绽百出。
这般冲锋，所有的力量都拿来突击了，忽视了所有的防御，似乎要穿破所有的抵抗。
而李启轻轻摆手，引擎中的大日真炎被磁约束装置引导，化作光刃弹出。
紧接着，便是一场武者之间的战斗。
光刃与刀刃碰撞，因为刀气的原因，所以刀身并未摧毁。
李启处理着自己脑中的信息，将对方完全看破。
每一个动作，甚至是肌肉纤维的每一次颤动，细胞吞吐物质迸发出崭新的力量，所有的这一切都被李启看在眼里。
武者的肉体非常强大，迸发的力量非常吓人，但归根到底还是需要从肉体发力，将武道内气迸发，进而影响外界。
无数个细胞同时拉伸而产生的力量结合在一起，才能形成力量，这么多的细胞，自然就会产生许多的力量。
强大的武者，能够让所有细胞的分力完美融合，只朝着一个方向发力，不会产生任何遗漏，甚至出招之时，身上的铃铛都不会响。
但是，眼前的虫人头领做不到这点，他的细胞之间还有冲突，各种方向的发力还是会有冲突，尽管这不会影响到他出招，但确实是有的。
那么……只要“力道合适”那么，李启就可以用很小的力量来偏转对方攻击的轨迹。
四两拨千斤。
甚至都不需要有所谓的千斤之力，只需要恰到好处就可以了。
就好像现在一样。
李启轻而易举的将对方的攻击拨开，然后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虫人头领暴怒，不断加强攻势，身后的武道神意给予了他更加强大的力量！
被波及的废墟和建材纷纷从中部应声而断，凌冽的气势之中夹杂着莫名的碎块，碎片乱飞，战斗激起的火星跃起，令人呕吐的嘶鸣音波响彻四周。
战斗持续了六秒钟左右，最后，虫人头领力竭，往后猛退，气喘吁吁。
“好了，我说过了，带我去见你们上面的吧。”李启将光刃收起来，然后说道。
其他虫人纷纷抽出武器。
而那个头领则看向李启：“你不是前进联盟的人，绝对不是。”
第七百一十八章 母舰
废墟之中，十几个七品虫人如临大敌，包围着李启，而头领则喊出了李启不是前进联盟的真相。
前进联盟的人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他们对武艺的理解肤浅到可笑，甚至连武道神意都没有，一上来就被突袭打的节节败退。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也没有武道神意，但对方的武艺，精湛到离谱的境地。
高手过招，看似激烈，但这位虫人头领却只感觉拳腿滞碍，仿佛一招一式，全在敌手预料之中，李启就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总能从中间截住虫人头领的招式，让他难尽全功，一刀挥下十成力，连半成都发挥不出来，全部花在了自我冲突之上。
组成他攻击的合力，被李启一挑拨，就各自造反，好像一条整齐迅捷的车流，突然有一辆车刹车，于是后面的车流全部追尾，出现了连续大车祸，整条路全部堵死，没有一辆车能走出去。
就是这般玄妙，他根本无法理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对方就是做到了，这不是前进联盟的手笔，这更是……其他高等文明。
而眼前这个人，是确凿无疑的凡人，他不管怎么观察，都只能观察到对方和凡人完全一模一样的修为，不像是修行过的样子。
但在机甲的帮助下，对方就是做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不是前进联盟的人，你是哪个世界的？”
面对对方惊恐的询问，李启只是笑笑，然后说道：“你还不够资格知道，我再说一遍，我要去你们的母巢，带路吧。”
这话让虫人头领很明显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
但毕竟是武者，他很快做出了决断，问道：“说出你的目的，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
“没什么目的，我就是想看看入侵前进联盟的到底是什么文明，仅此而已，按理来说，幻实域之内应该有微妙的平衡才对……你们这样做可不常见。”
“平衡被打破之后，很快就会形成新的平衡，真正的平衡在于背后的规则，而非现状，打破现状并不是打破了真正的平衡。”这个虫人头领突然说出一句极为有哲理的话。
这话让李启吃了一惊。
这不可能是这人说的，于是李启说道：“你们的种族之中，有一位智者啊？那我更有兴趣了，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目的就是见见说这句话的人，如何？”李启说道。
“这话就是我说的——来吧，来见我吧。”虫人头领继续说道，他那骇人的口器甚至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笑’。
周围的其他虫人立刻跪下，他们都意识到了某种力量的降临。
“噢？”李启立刻看向对方：“你就是母巢？”
“是，来自另一个高等文明的人，我允许你来见我，不过……收起你的傲慢，我的背后是你想象不到的存在。”母巢通过某种手段占据了虫人头领的身体，如此说道。
“想象不到？说说看，我很好奇。”李启说道。
“我们的背后，是‘天下’，言尽于此，之后的事情，就等你来见我吧。”说完，头领突然跌倒在地上，很显然，那意志被抽离了。
李启则真的起了兴致。
天下，这次入侵背后有天下的人在掌控？
真有意思，怪不得——
李启的好奇心是真的起来了，主要是……这些虫子和母巢的关系，有些令人讶异。
首先，这些虫子和母巢之间的关系，是否和他想要的‘高等智慧’的答案有关系？毕竟，‘自我’本身，就是高等智慧的重要组成。
而且，这些虫子修行的是武道，李启觉得，武道神意这种东西，其实不也和高等智慧息息相关吗？
武道神意是完全的主观意志对客观世界的影响，这种影响甚至可以影响到别人的主观意志，说是扭曲现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眼前这个虫巢掠夺文明，既有着蜂群一般的集体智慧，又有着个体意志，再加上他们主要修行的是武道，简直是刚好符合李启的要求。
李启觉得可以看看。
至于前进联盟之后要面对的事情？
文明之间的战争就是这样，李启不会插手，哪怕末泷这个老好人实际上给他留下了不少的印象。
但就和大部分人一样，末泷也只不过是李启生命中的一小段故事而已，时光长河在长生者的身旁流过，却始终无法带走他，只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些微的痕迹，但就连这些痕迹都会很快被其他痕迹冲刷，最终找不到踪影。
这样的生活之中，又怎能不脱离凡人视角呢？又怎么能对那些匆匆流逝的生命产生足够的感触呢？
李启摇了摇头，背着手，想着这些的同时，跟着恭敬下来的虫人们，朝着天空之中的世界级巨船飞去。
世界级巨船之中，便是母巢所在。
不过，那上面不只是母巢。
半路上，李启询问了这些虫子，发现他们也是一个典型的融合文明，世界级巨船上并不止是一个文明，相反，是一位来自‘仙界’的强者，统御着五个文明，在那艘世界级巨船之上，那位强者作为最终主导，驾驶着这艘世界级巨船，在星空之中驰骋，掠夺。
母巢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这些虫人在说到那位来自天下的高位存在之时，言必谈‘仙界’，不停的描述着对方的强大，用着什么‘伟大种族’，‘无限可能’，‘颠覆因果与时空’，‘无法想象的伟岸存在’之类的言语描述着自己的背景，好像能够有一位天下的修行者在背后站着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
不过，其实也的确如此就是了。
那是仙界啊，诸天万界的中心，这个宇宙毫无疑问的霸主，几乎是可以碾压性的毁灭所有一品以下的世界。
如果天下愿意联手，天下九地愿意携手在一起的话，那么除非域外所有世界，包括那些域外一品同时联手，否则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对域外那些有见识的修行者来说，天下就是圣地一般的存在，被冠以无数的称号，甚至‘飞升’的顶点就是天下。
不过，且不说这些，李启还询问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动手。
虫人们也没有隐瞒，他们很坦诚的告诉了李启，这次选择前进联盟，之所以让母巢出动，就是因为母巢擅于对付这种比较物质，却忽视心灵的文明。
母巢的虫人们修行，完全依赖于‘意志力’，他们几乎所有生命都是武者，天生就能和母巢建立精神链接的他们，在武道神意的领悟上有着超凡的天赋，而且不管是武道神意，亦或者是别的气意，注重于精神世界的他们都能有特别的感受。
用李启的话来说，这是个‘灵能种族’。他们对于基本的物质规律，也就是所谓的‘客观实在的科学’并不感兴趣，实际上他们几乎完全依赖于自己的肉体，并没有任何去发展技术的打算。
这种种族，几乎和前进联盟完全相反，但他们对前进联盟了若指掌，前进联盟却从未见识过如此极端的灵能种族。
这也导致了一开始的那种大溃败产生，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有抵抗这种程度灵能的技术。
就好像末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被那个血肉之卵所操纵一样，其他地方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前进联盟的很多关键节点都被控制了。
这一切，甚至让李启都感觉有些过于巧合了。
要不是知道，自己现在有巫神的注视，同时自己也能够观察自身的因果线，不可能有人再把自己随意揉捏，他都怀疑这是不是新的‘天意’了。
李启都快忘了时间回溯是什么感觉了，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四品，不再是能够被轻易回溯的个体，他虽然没有回溯别人的能力，但借助‘自己的道’所诠释的平行世界，他甚至可以在时间流之中保持不动。
他已经初步具备了基础的实在性了，这是四品的一部分特性。
所以李启可以笃定，自己没有被别人操纵，所谓的天意和回溯也难以控制他，因此现在遇到的事情，大概率真的只是巧合。
这或许就是运气吧。
一路走的非常的顺畅，李启很快就抵达了天穹，在这至高之处，他往下一看。
“血肉之卵……好多啊。”李启感叹道。
大量的，以前进联盟的平民为基础所塑造的血肉之卵，在这个世界之中凝结成一张网络，这是纯粹由主观意识，也就是所谓的‘灵能’所凝聚的网络。
“集体洗脑啊，这东西做成之后，这个世界所有生命的认知就会被改变吧，怪不得你们不去追杀那些藏起来的幸存者，原来不是没发现，只是没必要。”李启感叹道。
母巢的策略是洗脑整个世界，而且还是以本地的生命来作为消耗，对他们而言几乎毫无损耗的就占据了一个世界。
真厉害啊。
虫人们没有回答李启，而是通过天空的一个开口，将李启送到域外虚空。
在虚空之中，李启被‘吃’了下去。
那艘世界级巨船，伸出了一根长数千里的触手，准确无误的将李启这一队人吃了进去。
李启发现，这里面并不是那种黏黏答答的，相反还非常的干爽整洁，他似乎是处于某个硬质囊泡之中，然后被裹挟着快速朝着内部前去。
不一会，他就来到了这座世界级巨船的内部。
真知道韵扫描。
五品的巨船，而且在五品之中也属于顶尖的那种，这种级别的船只……哪怕是在人道和巫道都是可以作为前线的战争舰队加入战斗。
果然，内部确实是有天下的修行者存在，不然的话，以这些域外五品文明的水平，根本造不出这种程度的巨船。
封印了修为的李启，靠自己的感官是看不清楚整个巨船的内部，哪怕是动用真知道韵，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扫描这比世界还要巨大的船只。
倒不是真知道韵不行，而是如果要这么做的话，李启肯定就得在原地发呆，处理一下送回来的数据。
毕竟物质密度太大了，还有各种各样的术法，比扫描虚空的信息流大太多了，不太好处理，现在就没必要扫描这么大的范围了。
再说，这里面还有一位来自天下的人，起码对主人家有点尊重吧，不然到时候吃亏的是自己，自己现在可不能死。
死了就封印解除了，到时候魔气沾染整个人身小天地，想改回来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很麻烦的，要是改不过来，那搞不好李启会选择投胎重修。
有的时候，修为出了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改掉的，这可不是汽车换个发动机这么简单，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活着的时候换个心脏，而且还得自己清醒着操作。
很难的啦。
能够趁着现在改过来，那就最好改过来，能别死就最好别死。
李启被虫人们带着在这个虫巢之中穿行，出人意料的是，这里面并不是什么血肉魔窟什么的，反而干净整洁，所有人都生活在类似天下的古风城市之中。
虫人们虽然长相不怎么好看，但似乎都彬彬有礼的样子，甚至还会穿着天下的那种侠客武者的打扮到处走，社会素养相当高，甚至还会爱护公共设施。
怎么说呢……
好现代化啊。
就是虫人的头实在是太丑了，但也还好，李启的心胸倒也不至于容不下这点。
他在着重于观察对方的社会形态。
这是一个典型的舰船文明，他们没有自己的世界，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世界级巨船之中，随着巨船在虚空里飘荡，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格外注重资源的重整再利用。
也就是……很环保。
还挺讽刺的，这些虫子在下面的世界乱搞，但却极其爱护自己的舰船，毕竟世界级巨船和真正的世界不一样，是没有世界的自我迭代修复能力的。
只是，这些虫子没有工业品制造能力，所以这些现代化产物应该是其他地方送过来的，是舰船的其他方位……
五个文明合在一起，总感觉像什么大阵啊。
第七百一十九章 偶遇名人
啊李启观察着这些虫人的社会。
他们似乎是完全的社会化抚养，李启在穿行的过程之中看见了大量的学校。
或者说……可以叫‘孵化巢’。
大量的虫卵，以及还没有发育的幼虫被聚集在一起，由专门的虫人饲养。
真的只能叫饲养……这些幼虫密密麻麻排成一堆，在孵化巢里蛄蛹的时候，李启从天上路过都感觉场面有些不太适合类人生物观看。
不过虫人们似乎都习以为常，那些幼虫似乎并不能算是‘人’，他们应该是会进行严格的筛选机制，弄死大部分，然后剩下的才能长大成人。
只是……这种筛选，李启似乎能够阴影看见‘天意’的意思。
似乎机缘巧合，其实命中注定。
有意思，和天下扯上关系，天然就会沾染上这些吗？还是说，这艘船其实是某个大势力的地方吗？
李启看着这些虫人武者，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他们修行的武艺，并不低端，甚至可以说……有些高级了，如果不是李启四品，有高屋建瓴的见识，否则正面对战同级的这些虫人武者，还不一定能赢。
换而言之，他们修行的武艺，绝对不可能是他们自己创出来的，肯定是有别人传授的。
那么……天下之中，有这个品级的武功的势力，有多少呢？
正剑宫或者百越国主这个级别的势力肯定是做不到的，那么再上的话，那就得是各地龙王，妖王那个级别的了吧？
那应该都是有四品以上坐镇的了。
嗯……这艘世界级巨船，比自己想象的，来头还要更深啊。
一边思考，一边飞快的赶路，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李启深入了这座世界级巨船的五个核心之一。
这里，就是母巢所在。
在这里，李启可以看见海量的虫卵被排出。
这里才真正有‘虫巢’的感觉，四周是大量的生物质所组成的血肉建筑，因为世界级巨船的庞大体积，所以其中可以很轻松的容纳这座和城市一样巨大的血团。
真的是和城市一样大，这里是世界级巨船之中的一个单独舱室，高度达到了二百里，长宽各有三百里。
而这座‘母巢’，将这个舱室挤得满满当当，似乎要溢出来似的，四周有至少两千万根不同的管道，刺入母巢之中。
有的是输送营养，各种物质，有的是排泄所用，将各种代谢废物抽走，还有一些则是输卵管，大量的虫卵被从这里抽出去，然后运送到外面的‘饲养间’。
怎么说呢，虽然看起来很是现代化，但说到底这毕竟还是一个蜂巢文明啊，基本的底层还是能看出来他们那种细致的社会分工。
而且，李启可以感受到，四周的‘世界’，正在受到某种奇异的扭曲。
是的，正常情况下，这种母巢根本不可能存活，但如今，在这种扭曲下，母巢得以完备的存在于世间，甚至还非常强大。
“灵能……或者说，魔道？亦或者武道神意？”李启感受着这种力量，有些感叹。
他还很年轻，所以也是头一次看见如此极端的灵能种族，完全不发展任何的物质科技，所有的物质科技都是外部提供的，而他们只集中于‘向内求’。
通过自我催眠，或者别的什么，总而言之，发掘‘纯粹精神’的潜能，他们的心灵犹如一块无尽的超现实位面，其中凡事皆有可能。
这是心胜于物的力量。
魔道，武道神意，灵道，甚至于一部分理道和道门，都能够很熟练的去运用这种力量，利用自己的内心，来改变外部世界。
巫道对于这种不是很擅长，他们构筑的内天地实际上是非常客观实在的物质，通过内天地影响外天地，这本身也是非常现实的。
巫道和人道，都不擅长利用单纯的‘意念’来改变现实，而李启打交道最多的恰好也是人道，所以他对这种力量其实并不是那么的了解。
这也算是‘年轻’的劣势了，修行的太快，总是虚浮的。
这种虚浮不一定是所谓的‘根基浅薄’，你天赋够好，奇遇够多，那么单纯的修行根基是不会浅的，而且真正浅薄的地方，是时间积累下来的阅历，是那种长久生命的沉淀。
所以，而现在，就是李启沉淀的过程。
和一个纯粹的灵能种族对话，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积累。
李启看向母巢。
他知道，这一整个母巢，就是一个活体生物……
不对，不是活体生物，而是一颗活体大脑。
这是一个庞大的城市级大脑，但这个大脑具备了生殖系统，她的身体甚至比一些世界的小国还要巨大，这般的体积本来足以压垮她自身，但在灵能的支持下，她得以维持自身的存在，甚至活的还挺惬意。
“好了，就到这里吧，你们可以走了。”李启摆了摆手，停下。
其他虫人立刻回头，表情不悦的看着李启，用它们的口器发出嘶哑的声音：“要进去，才能够和母巢对话。”
“那是你们，不是我。”李启说道，接着他就在原地盘坐起来，随即闭上眼睛。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其他的虫人顿时感觉头脑一阵眩晕。
然后，眼前出现了一个虚影，那个虚影随即凝实，变成了一个虫人模样。
这不是真的，而是‘幻觉’。
但是，这是所有人都可以察觉到的幻觉，是可以影响现实的幻觉。
在母巢那强大的心灵力量面前，这幻觉扭曲了客观实在，令其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李启现在也可以做到相同的事情，但他在五品的时候可做不到。
而这个母巢，就是一个异种五品。
也不能说异种吧……只能说是和天下的正统修行有些差距，但放眼整个域外，那没有事情是异常的，以域外的广袤无垠，什么东西都很正常。
其他虫人不知不觉间就昏厥了过去，而那个母巢的意志所‘幻想’而成的虫人，站在了李启的面前。它发出了很正常的声音，说道：“你也是来自天下的人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噢？你是看出来了我来自天下，所以才出手，邀请我上来？”李启问道。
“没错，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修为全无，所以流落外界？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把你送回天下。”母巢如此说道，似乎很是友好的样子。
李启笑笑，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了。
很显然，说是可以把李启送回天下，实际上他们想的是，借用李启的身份，这样就可以跟着前往天下而不至于天下的天道拦在外面。
借用李启的身份偷渡？噢，不能算，因为这样就是合法入境了。
想要飞升前往天下是很难的，要么是被大道统接入进去，要么就是被天下的居民带进去，真正想飞升进去，那要求可就太多太多了。
“不用，我又不是流落在外的，我只是在进行一场……修行。”李启说道：“不过，你们现在也算是我修行的一部分吧，我有些好奇，你现在所使用的这种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所以你是自我封印了修为，那你的目的地，莫非是幻实域？”母巢问道。
“幻实域？噢，我懂你的意思了。”李启马上意识到了对方意思。
要说到‘意识扭曲现实’，还有比幻实域更有厉害的地方吗？
这可是‘思考即为现实’的区域啊，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想要了解灵能，那直接去幻实域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虽然李启以前去过，但之前去的时候，李启只是在思考幻实域在物质领域的体现，而现在，李启可以
然后李启立马问道：“所以，你们入侵这片区域，吞噬前进联盟，也是为了前往幻实域？”
“是，难道阁下不是这样？”母巢似乎有些愕然。
“嗯……我的确不是，但你现在一提醒，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试试，多谢提醒。”李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样的话，岂非双管齐下？
“你这样……不怕危险吗？既然你说这是修行，那你就应该是封印了自己的修为，然后再来做这些事情，这样很容易出事吧？”母巢问道。
“确实是很容易，但有些时候吧，做事就是需要冒点险的。”李启回答道。
母巢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李启实际上也很想和对方好好交流。
然而，就在此刻，突兀的，母巢停下了。
一股恐怖的气息降临！
就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之下，甚至好像就连宙光都为之扭曲，转瞬之间，宛如整个世界都忽然陷入时间泥沼，一切都变得缓慢。其他虫人的动作变的犹如一连串琐碎的动作片段，好像某种播片陷入了卡帧的状态一般！
李启立刻抬头。
一个身穿武者劲装的俊朗男人在天空站着，就好像踩在实心的地上一样。
这很不寻常。
一般而言，武者在不进行特殊操作之前，是没有飞行能力的，他们或许可以在‘空气之海’中游泳，亦或者直接跳出大气层撞碎世界壁障，但就是飞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最简单的飞行能力，一般是对外界物质的操纵，比如操作空气把自己抬起来，亦或者用术法控制别的东西把自己裹挟着飞，还有些则是抬自己的身体，比如巫觋就可以控制内天地的斥力让自己起飞。
但武者的性质，武道内气的性质，天生就没有操纵别的物质的能力，武道内气只有破坏的能力，非常极端。
但武者也不是没办法飞，比如之前说的，在‘空气之海’中游泳，依靠高速踩空气，也能让让武者腾空而起，但这和寻常意义上的‘飞行’，有很大的区别。
而眼前的这个武者，李启看见，对方是依靠自己的武道神意，‘命令’了空气。
是的，李启只能这么形容。
他命令空气变成凝实状态，于是空气便‘服从’了。
如此恐怖霸道的武道神意，以至于万事万物皆臣服于对方，好像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么万物众生都会任由他驱使。
母巢凝聚的身体直接溃散，而那一团巨大的血肉城市，居然呈现出了‘俯首’的姿态。
周围的所有东西，不管是生命亦或者无机物，尽皆朝着他‘俯首’。
甚至李启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机甲都有这种趋势，这台机甲在强迫着李启低头。
李启干脆的把机甲的头盔拆了，然后维持着昂头的姿势，说道：“久仰久仰……阁下这幅威势，哪怕在天下也属于年轻一代的顶级了啊，敢问尊姓大名？”
“比不上你，李启。”那俊朗霸气的男人居然直接叫出了李启的名字。
“那是自然，比得上我的，没有几个。”李启笑笑。
随着李启这毫无敬意的一句话，李启周围这一圈约莫五尺地，好像不再‘臣服’。
李启没有受到影响，所以，他四周的这种压迫感就解除了。
这让李启立马意识到一件事，他随即朝着天上的那人说道：“你的道基……崩碎过？这是修补之后的痕迹，你没办法压迫不受影响的人？甚至就连浸染都做不到？”
“真不愧是人巫之战里击败了柳君逸的巫觋，我听说你和张宗也过了两手，结果如何？”那个男人像是走楼梯一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李启面前。
靠得越近，李启就越是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还有就是……这压迫感背后的那种虚弱无力。
于是，李启说道：“结果还算可以吧……没输，还有，你这是……被魔王子打的？你就是，首羽？”
李启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武道年轻一辈的最强者，当初魔王子在七品列在前面一派的那位小霸王，其名为‘首羽’。
“是我，能在这里遇到你，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啊。”那笼罩四周的武道神意逐渐平息，首羽拍了拍自己的武者劲装，如此说道。
李启则打量了一下对方。
这么近的仔细观看，就能看的更清楚了。
道基崩碎之后的虚弱之感，哪怕是到了五品，首羽依然没能摆脱。
第七百二十章 武道神意的可能
在这座世界级巨船之中，李启正在和意外碰见的首羽对坐，谈着一些普通的事情。
真的很普通，两位只听说过对方的名声，却没有真正见过面的年轻天才，互相交流着自己的经历。
这算是一种‘开诚布公’吧，大概就是双方交流一下自己的根底，以及当前在做什么事情。
李启没有隐瞒自己正在度假，顺带着思考的事情，也说了自己和魔王子，瑶姬，张宗，柳君逸之类的人打交道的故事。
而对应的，他也知道了首羽这些年遇到的事情。
被魔王子打败之后，他的霸王道基彻底崩碎。
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霸王道基，一旦出现两个或者以上，那击败其他人，就会成为所有霸王道基持有者必须要做的事情。
所以，他输了。
随着他的道基一起崩碎的，还有他的武道神意。
说来也可能是巧合，作为一位武者，首羽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便是‘百里无敌’。
百里之内，没有对手，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他打败。
当然，这只是一个目标，是他的‘未来’，而他当前要做的，起码是在百里之内击败自己与自己为敌的任何人。
是的，任何人。
首羽比魔王子还狂。
魔王子所追求的是同级无敌，希望在任何情况下，不管魔王子的状态差还是好，无论对手擅长的是什么，他都能够击败同级对手，而他也确实做到了这点。
这起码还是可以理解的，同级无敌努努力并不奇怪。
但首羽这个……
只要是与他为敌，那么，哪怕对方的品级高于他，那么首羽一样要击败对方。
不就是越级挑战吗？打就是了。
而且首羽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不入品的时候打九品，九品的时候打八品，七品和魔王子对战之前，他刚刚锤死两个六品。
而且不是和李启那样取巧和围杀，他采用的战法就是硬碰硬，硬生生砸死对面。
武者的分级很模糊，一般都是用战绩来分级的，打死六品你就是六品，所以当时很多人都认为首羽已经六品了。
不过首羽自己知道，他其实和七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之所以能赢，只是因为对方太废物而已。
这点，在后来魔王子的挑战之中也表现了出来，魔王子是认为首羽和自己是一个档次的对手的，是同级的。
那个时候的首羽，还不像现在这样。
人称小霸王的他，英姿勃发，气魄雄雄，似乎要一跃而起，武道神意奠定出了绝对的霸气，无人敢轻缨其锋。
再之后，就是和魔王子一战了。
具体的战斗内容，首羽没有说，他跳了过去，但结果显而易见，他输了。
根据首羽自己的说法，他道基崩碎之后，魔王子并没有杀他，而是对他说道：“很好……这样一来，对其他人也就有把握了。”
语罢，他将首羽轻轻放在地上，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之后，首羽在原地躺了七十年。
七十年，他什么都没有做，任由风沙吹来的尘土将他掩埋，在地上躺尸。
具体首羽在想什么，他也没说，但李启能想象的到。
但是吧……
能想象归能想象，李启却有些无法理解就是了。
对李启而言，失败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人哪有不败的？哪怕是魔王子以后也肯定要吃大亏，追求不败……这完全没有意义嘛。
就算失败了一次，那又如何呢？又怎么样呢？
谁敢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说不败的人，最后都是要被人打脸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人来收拾你，别看魔王子现在跳得厉害，到时候肯定一样要被人打脸。
你到五品都没人收拾，可你到了四品，面对的就是四品的怪物们了。
到了三品，要面对的就是三品的人，三品存在们，甚至用怪物都无法形容，最后甚至还有二品，一品。
你该不会想说自己晋升到了一品，依然同级无敌吧？
闹呢，你三品都未必上得去呢。
所以追求无敌本身就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举动而已，李启眼里，这对修行毫无意义，毕竟修行本身不是为了变强。
变强只是逐道的副作用而已。
于是，李启在这里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无敌……有那么重要吗？”
“对你们来说，不重要，因为失败也是你们世界的组成部分之一，你们恐惧的不是失败。”首羽如此说道：“但你们不是一样有恐惧的事情吗？比如，发现自己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惧之有？”李启不解：“如果是错了，那就说明有正确的路，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话是这么说，但那只限于下面的错误不是吗？如果你的这个观念是错误的，那你还能这么淡然吗？”首羽如此说道。
如果“发现自己错了代表有正确的路”这句话是错的，那么李启又该如何自处呢？
说实话，李启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并且他也有自己的答案，那就是‘不证自明’，这些东西本身就不需要去证明，默认其是真实存在的，这就够了，这些常识是自明的，是不需要去证明就应当接受的，去质疑这个纯属自寻烦恼。
一切的高楼大厦都要建立在根基之上，而这个根基，其实是需要自己去设立的。
不过，首羽作为一个武者，却说出了这种话，实在是让李启有些惊讶。
于是，李启答道：“如果连最基础的基石都不存在，那么一切就都不存在了，那可是道之终极要追求的事物，我们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吧。”
“所以，我的无敌，也是脚踏实地。”首羽对李启说道：“明白了吧？”
李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想通，顿时了然。
哈哈，还真是巧妙。
既然李启可以设定一个‘公理’来作为自己的根基，这个公理本身是不需要去质疑的，那么首羽作为武者也是如此。
无敌，便是他的公理。之后，他的一切力量，都是从这条公理之中延伸出来的。
“只是，这未免太过主观了？”李启有些好奇的继续追问：“若是如此，那你们以如此武断的方式来构筑道基，岂不是过于危楼了？”
“过于客观，那就代表没有终点，就好像理道一样，他们直接放弃了追求道之终极，其原因就是因为过于客观，所以失去了继续追逐的能力，什么都问为什么，最后终究有一个为什么是答不上来的。”首羽说道，只是这个时候，他却打断了论道的过程，而是突然说道：“对了，在域外这么多年，都不曾喝过天下的酒，你身上可有备酒？”
“有倒是有，只是现在拿不出来，我的内天地被封锁了，暂时不能往外取物。”李启说道。
首羽似乎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那就罢了，那我们继续，看看你我之间能否在对方身上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把。”
“好，那就继续。”李启点头：“刚刚说道过于主观的道基不稳定的事情，你们又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没什么好解决的，神意就是神意，心神意志所至，于是就这样了，何须去在乎别的？探究来探究去，所求的无非是个心安，你们心安之处在外，觉得了解外界，便欢喜，武者不爱考虑那么多，不管外界如何，我自一拳轰去，只要够了解我自己，那便足够了，就这么简单。”首羽答道。
这让李启微微颌首，似乎也能够理解一二。
二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对话简单，目的纯粹，几乎都不需要过多的寒暄和试探，话题直接进入到双方都需要的地步。
这种感觉让李启很舒适，和凡人们交流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怀疑和试探，他们对‘生存’的需求太大，对‘道’的需求又太小，所以总是会疑神疑鬼。
但和天下的人说话，那就直白的多了，比较舒心。
这样的交流持续了大概一天一夜。
借用这样的交流，李启得以重新认知了一下‘武道’。
当然，不是说整个武道，而是说小霸王首羽的武道，也就是他的道基从何而来。
一天一夜的交流里，他受益匪浅。
武道，其本质的核心便是‘征伐’，这也是武道的初心，不管是为了什么，武道终归是为了战斗而生的。
那么，为了战斗，就会有很多的分支，比如了解敌人，或者了解自己。
了解敌人，那么你是了解不完的，诸天万界，多少种敌人？你能了解多少种？像李启一样，去博览群书，看遍万道，那就能行吗？
肯定是不行的，李启自己都做不到，他也不敢说自己了解了所有敌人，还需要慢慢去学呢。
所以，与其学习敌人的力量，不如关注自己，让自己‘无敌’，不管什么类型的敌人都能打穿，这不就行了？这多简单呀。
至于做不做得到，那就需要依靠‘神意’了。
所以，专注于自身的主观意志，进而去扭曲客观物质，这就是武道神意。
首羽的武道，便是利用武道内气去影响客观物质，又利用武道神意去影响主观精神，双管齐下，这样便能够彻底无视所有的弱点，将自身的杀力发挥到最大。
所以当他道基崩溃之后，他的这种干涉力度就变小了很多，因为他已经无法维持自身那种类似于‘自我催眠’一样的无敌状态了。
说起来可能很难听，但李启就是觉得，所谓的武道神意，就是在‘自我催眠’。
尽管这种自我催眠，实质上可能非常可怕。
李启思考之后，认为这种力量，自己恐怕无论如何都无法掌握了。
毕竟，这完全不是他的道。
李启打一开始就不可能去‘相信自己无敌’进而来构筑自己的道基，虽然李启也会构筑类似于‘公理’一样的体系来支撑自己的各种推论和逻辑，但这些公理也是建立在客观现实之中的普遍现象，而非主观论断。
说到底，他就不可能去接受这种虚无缥缈的道心。
然而，魔道，武道，或者灵道，却很乐意，并且他们也做到了。
这一次交流，让李启意识到自己以前忽略的东西。
武道神意的本质，就是世界的主观性。
这点是确凿无疑的，这个世界其本身在具备客观性的时候，同时也可以被主观意志所扭曲，起码现在的观测结果就是这样。
李启在构筑世界的时候，他以四品道则创造平行世界之时，以现实宇宙作为模板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但他无法解释这一点。
李启无法解释，也不好去解释。
为什么？
客观实在的物质，本应该是确凿无疑的，但居然可以被虚无缥缈的‘意念’去扭曲。
就好像‘观测者效应’第一次出现一样，观测本身就会对物质现实世界造成扰动。
他当然可以强硬的将‘意念’理解为某种客观物质，比如把灵能理解成某种术法，将其强行归类于客观唯物之中。
但那样很明显是不符合李启的观测现象的，因为他很确信，真知道韵看见了，那就是虚无缥缈的意念，并没有别的东西，不是物质影响物质，而是精神影响物质。
简直匪夷所思，太矛盾了！矛盾到李启的修为甚至要自爆的地步。
而有一个答案可以解决这个矛盾。
那就是……本来就没有客观，本身这一切就都是‘绝对主观’，也就是，睁眼花开，闭眼花寂。
换而言之，就是魔道。
但李启不愿意去接受魔道。
他必须找到一个新的答案。
李启只觉得脑仁疼。
只能说，还好运气好，他之前封印了修为，不然就炸裂了，入魔绝对是无法抵挡的。
将这些杂念抛开之后，李启干脆抬起头，说道：“那么，你这次来幻实域……是想寻找武道神意在幻实域之中的提升吗？”
“是，不过路上需要加点油，就随便找了一个世界，没想到就碰见你了，真是巧合。”首羽笑笑，承认了这点。
没错，他就是来加油的。
至于加油站，就是下面的前进联盟。
正好撞见了而已。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主观与客观
母巢的旁边，李启和首羽正在谈话。
双方已经交谈了一天一夜，坐而论道，讲述着自己的情况。
这次交谈对双方都大有裨益，首羽似乎也非常欢快。
主要是，李启告诉了他一些关于魔王子的独家消息。
还真就是独家，比如魔王子的墨虎，关于他体内纯阳无阴的情况，还有小天师和魔王子的战斗情况，以及魔王子同时具备四魔道韵的事情。
这些都让首羽不住的点头，很认真的记了下来。
很显然，这位武者的霸王道基虽然崩碎了，对自身的‘无敌’也没有那么笃定，以至于他的武道神意压制力都降低了许多，但他的武者脊梁依然挺立着。
就是……有些残暴就是了。
哦，不能叫有些，是非常残暴。
这场交谈之中，李启也知道了首羽这些年在域外做什么。
他收服了五个文明，然后将他们的世界拼合在一起，组成了这艘世界级巨船，在宇宙之中征伐掠夺。
不过，在话题即将结束的时候，李启突然说道：“对了，你能不能换个世界加油？”
“为什么？”首羽有些不解。
“怎么说呢，我欠了这个世界一顿早餐。”李启如此说道。
“好，那就换一个。”首羽随口说道。
对他而言，这并没什么，换个加油站而已，反正都不用钱。
随着他一声令下，母巢似乎是启动了某种传讯机制，很快，下面所有的虫人，都得到了某个命令。
世界级巨船强行破开世界壁垒，大量的，数以千计的大型飞舟，也就是那些好几里长的大船，在半个时辰内，将所有的单人飞舟集结，接着迅速飞回了世界级巨船之中。
前进联盟的人们正在以各种方式抵抗，他们有的和末泷一样悄然潜伏，还有的军团联手团结在一起，和虫人大军们进行最后的殊死抵抗。
指挥部，残余的官僚系统，前进联盟剩余的抵抗力量，那些仁人志士，拼命想要保护自己世界的人们，惊讶的发现……本来已经对他们呈现绝对压制之势的虫人，撤离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对手为何而来，为何而去。
但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域外就是这样的。
每个人都在随时随地的掷骰子，连续掷出一百八十个六就会死。
而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你看不见骰子。
机遇？危险？
不知道，反正无尽的文明，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比如一个月前突然遭到灭顶之灾，一个月后敌人又突然自己跑掉了。
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窥探真实之时，当真是生不知为何，死不知为何。
其实也不只是前进联盟，别的世界也是这样，包括曾经被前进联盟弄死的那些小型世界，都是如此。
要知道，前进联盟当初毅然决然的将自己花费了几十万年从一个未知世界群开到了幻实域周围，中间也是经过了不少的‘加油站’。
所以，没什么特别的，这个域外就这样，哪怕是如今正打的如火如荼的人巫之战，仔细看看，虽然卷入的世界以万亿亿记，但没有卷入的世界只会更多。
域外太大了。
李启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人巫之战中，也有不知道多少文明经历了这些。
这么想着，李启轻轻伸手，捻碎了身上的欠条，和前进联盟的因果也算是了结了。
没什么特别的，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他‘想’而已。
但是，就在这个刹那——！
李启突然眼睛圆瞪。
他‘想’。
是啊——
主观意志的客观现实的相统一，不就是‘想’吗？！
如果宇宙的本质是客观物质，那么即便在条件合适时，宇宙中诞生出了像我们这样复杂的有机生物，那我们也应该只是一些“哲学僵尸”，我们的神经系统或许可以强大、灵活到应对各种环境问题，但我们的大脑里不应该有一个“我”，不应该有一个正在观察着环境的“主观世界”。
所以，世界不可能是本质客观的，任何人都难免要从“我”的角度去张望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必然是对“我”而言的世界。
这就是魔道的存在根基。
但是，但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点！
而意识是受主观控制的，在一定程度上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具有主观性，而意识其本身就可以操纵自己的身体啊。
自己的身体，难道不是客观物质？
很显然，身体就是客观物质，百分之一百是。
所以，这不就论证了，主观意识可以操纵客观物质了吗？！只是这种操纵并非是无极限的，而是有极限的，这个极限应该取决于什么呢？
李启不知道，他没有答案，但他可以确凿的证明，如果人的主观意愿想要去做点什么，那么客观物质便随之响应。
这就是操纵身体的过程。
也就是说，中间是有过度的。
曾经李启有过困扰‘界限’之说的一段时间，而现在，这早期的知识，驱使着他朝着某个更加深层的答案前去。
李启突然意识到一点——
任何一个人的主观思想、观念、意志，对别人来说都是客观的存在。
是的，你自己的主观意识，实际上就是别人的客观物质。
甚至思想观念意志一旦形成，对其本人来说也是他脑中的客观存在，构成了他本人的最本质的特征。
从总体和整体上看，主观与客观本来就是统一的，都是客观存在，统一于客观存在。
看风景的人，本身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界限逐渐模糊，又开始清晰。
此时此刻，时空之中的相对性在此刻与主客观的相对性重叠。
可知，没有绝对的‘主观意志’，因为自己的主观，就是别人眼中的客观物质，绝对的主体是不存在的。
这一个刹那，李启突然感受到了‘逻辑’的顺畅，主客观通过这种方式统一的话，那么就说明，他可以将被人的主观意识，比如武道神意，比如魔道的魔念，去当做一种客观实在来处理，这样的话，并不会产生什么悖论。
换而言之——李启此刻的魔念，也是如此。
世间并非只有绝对的主观，既然有相对的主观和客观，那么主客观相统一就是理所当然的，就好像之前李启想到的那样。
所以他不必担忧一切都是天魔，因为只要他自己的主观仍旧是别人眼中的客观，那么……李启就可以确信自身的客观性。
在得到这个答案的瞬间，李启猛然回忆起了，当初拿到灵道的‘道则读取器’的时候，那般模样。（详情见第四百三十九章）
那个时候，李启通过道则读取器，意识到了公共语言的存在和私人语言的必然不存在。
一门语言，它只要能被你自己看懂，它原则上就能被别人看懂。
那个时候，李启学到了一点，叫做：“通过道则来相信他者，并且利用他者来为这个世界的客观真实性提供保障。”
连起来了，一切都连起来了！
他人的存在，为自己主观意志的客观实在性提供支撑，进而抵制魔念的存在，而自我意识的主观性又是不可祛除的，他人意志的不可通达性进一步确认了自身的存在。
于是，主观和客观便在此刻统一在一起。
相对性，不止存在于时空之中，更是广泛的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一切之中，通过这种相对性，现实便更加清晰起来。
随着李启的顿悟，他身上的气息也随之一变，他身上的魔念开始被清除，魔念本身是不可能被清除的，因为作为一种纯粹主观的‘感觉’，魔念没有一个可以客观评价的标准，任何念头都有可能成为魔念。
吃肉喝酒的念头，对有些人来说是魔念，对有些人来说是喜悦之念，对另一些人来说又是厌恶之念。
正因为这种对不同事物的不同主观，导致了绝对主观不存在，进而产生了魔念无法被定义的状态。
那么，只要通过主观意志的客观实在性，就可以将这个问题解决，因为魔念一旦具备客观实在性，那么就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伪装——
李启顿悟的时间，他直接坐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旁边的首羽愕然的看着李启。
这……
他明白了什么？
为何他的气息和修为都在如此巨大的变动！？
等等，四周的道则都在改变，但没有引起修为的变化，是因为他身上的封印吗？
但这种封印不可能永远存在，也就是说，这种变化迟早会加诸于自己的修为之上。
他这个封印，就是为了让自己做对比用的？
首羽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了一整排推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真是，天才啊。
天才般的做法，地狱般的难度！
他不知道李启到底悟到了什么，因为首羽看见的是一种进阶的方法。
但这种方法，让首羽震惊！
一般而言，你领悟到的东西，都会时时刻刻反应在你的修为和神意之上，你不可能骗自己，你的道途始终指导者你的修为。
但是，这其实是很危险的，当你走错路的时候，你的修为会跟着走错路，到时候改不了的。
但如果提前封印自己的修为，那么让自己的修为无法跟着自己的精神走，那么就有了反悔的机会。
只是……这种机会，有些问题。
如何在短时间内得到两个答案？并且你如何知道两个答案谁是对的？
并且，这种答案之间的变化，你永远只能取后者，因为后面的答案必然会覆盖前面的，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后面想出来的，能得到后面的答案，必然是因为你推翻了前面的答案，否则就无法成为‘后面的答案’。
与此同时，你也无法确定谁是对的。
所以，这种封印的方式，只适用于：明确知道自己会突破的人，明确知道第一个答案不对的人，明确知道会有更好答案的人。
但如果这三个‘明确’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对自己的道途，到底有多么的清晰明了啊？
这件事情的难度就是地狱，做这件事的真是个天才，起码首羽是做不到的。
愚人们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何等的可怕！
这代表，李启清晰明了的知道自己的答案该是什么样子，或者说……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不该是什么样子。
多么的……令人羡慕啊。
首羽看着李启，清晰的理解了对方为什么会是‘四品’。
这种差距真的是切实存在的。
“差得远啊。”首羽微微摇头。
和自己的迷惘比起来，李启显得坚定太多了。
魔王子啊，魔王子……
迟早有一天，我会用你的道基，来重铸我的‘无敌’！
首羽挥手拂袖，任由李启待在原地，没有管他，世界级飞舟开始运行，去寻找下一个世界了。
这里很多世界，不缺的。
因为幻实域这一域外奇观的存在，所以这里的世界密度非常吓人。
世界密度有多大才能吓人呢？
幻实域的周围，每立方光年有120万个世界！而且都是有品级的。每两个世界，平均距离只有0.01光年，仅仅相当于太阳到冥王星的十八倍距离。
拿太阳和它最近的邻居比邻星来举例，距太阳最近的比邻星是4.2光年，放到幻实域之中来，太阳到比邻星，两个恒星的范围内，大约有九千万个世界。
同一片区域内，两个世界，和九千万个世界，这就是幻实域之中的世界密度。
谁都想来享受这一伟大的域外奇观，竞争自然也格外激烈。
在这片地区生存下来的世界，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但哪怕是在这些竞争激烈的世界里，首羽的舰队依然可以在五品以内的所有世界里横行霸道。
无他，他是来自天下的‘小霸王’。
域外的这些五品世界，哪怕面对道基崩碎的他，依然不可能是对手。
首羽看李启的目光，就是域外生命们看首羽的目光。
那样的‘羡慕’。
是啊，羡慕。
正如先前所说。
看风景的人，本身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第七百二十二章 统一性与解决办法
当李启从顿悟之中醒来的时候，他对世界的理解已经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世界在源头上本来就是兼有“主观”和“客观”两面。
世界的本源，无论这东西实际上是什么，都同时产生了意识实在与物理实在。
这是纯粹精神和纯粹物质两个层面出现的原因。
所谓的主观与客观，实际上是同一种本源的一体两面。
一切客观事物，都不可避免的具备主观性，因为所有的‘客观’，都必然要经过主观意识，才能够被认知。
而一切主观事物，都不可避免的具备客观性，因为你自己的主观，在其他的主观眼中，也是一种客观事物，别人的主观思想，本质上是客观存在的，不受你的主观意识影响的。
世界上所有的“物体”，既有物理实在的那一面，同时也有精神实体的那一面。
这个宇宙中的任何事物，任何！都是既包括物质属性，也包括意识属性。
这个答案不一定对，但起码李启现在观测到的所有现象，都能够佐证这一点，那就是物质和精神互相依存，互相影响。
世界的可以说是一种“多性质单元”，它本身既不是物质，也不是意识，而是同时具有这两种属性。
在此刻的李启看来，物质和意识不是分开存在的，而是由同一种基本物质组成的两个属性维度。
就好比，“一个红苹果”既有形状是苹果这个属性，也同时具有红色这个颜色属性。这两者必然是同时存在于“一个红苹果”这个概念中。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一个红苹果”，红和苹果能共存，所以，精神和物质并不冲突，并非是相反的。
所以，主观客观本身就是统一的，不可分割的，客观存在于主观之中，你必须首先观察这个世界，然后才能会出现‘客观’的世界，与此同时，伱自己的主观自身，也是其他主观的客观，二者在相对性下，巧妙的融为了一体。
除非你像天魔一样，否认所有其他主观的存在，只承认自己的主观，否则这一套就是可以成立的，就好像灵道依靠他人来确认自己的存在一样。
但李启并不认可魔道，所以他现在，算是解决了自己一个大问题。
太顺利了，顺利到他自己都不敢信的地步。
然而，他回头看了一下，巫神的注视依然存在。
所以李启放下心来，起码现在他没有被人操纵因果，也不曾受到过回溯安排。
应该就是运气好而已。
李启睁开眼睛。
算是意外收获吧。
这么想着，他看向旁边的母巢，问道：“多长时间了。”
母巢恭敬的发出精神波动，传达着信息：“十五天，大人。”
“对了，给我一艘小型飞舟，让我出去吧。”李启起身，如此说道。
“是。”母巢根本没有任何的抗拒和疑惑，毫不犹豫的给李启安排了他要的东西。
它已经知道了李启身份，也知道这是一位能压制自己主人的伟大存在。
哪怕是整个幻实域，能和这位平起平坐的人也不多……
李启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还处于封印状态呢，在外面飞不了多久，还是用飞舟吧。
他很快的来到了外界，发现这艘世界级巨船依然在‘加油’，应该是放弃了前进联盟之后，又找到了一个新世界。
抬头看看天，根据幻实域和这些星图的相对位置，算了算距离，接着，李启就准备离开了。
他准备回前进联盟，毕竟理论上来说，兔子还在那边呢，而且他还处于封印状态，自己是解不开的。
再说了，他封印的主要任务还没完成呢。
虽然意外收获导致了他对世界的第一性产生了新的理解，然而他真正要解决的问题还没解决呀。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意外总是伴随始终，想要的东西踏破铁鞋无觅处，但有些原本没想要的却得来全不费工夫。
世事无常，谁能预料呢？
毕竟，他真正想要解决的，是关于他的视角问题，以及长生者的超凡生命所带来的的老乌龟心理，这才是他最开始的目的，至于第一性问题虽然比这个重要的多，但他还真没强求。
如今第一性的问题解决了，不过他仍然觉得，在前进联盟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他最能够完成他自己想要的结果，能够在这里恢复时间观念。
就在他准备一脚油门踩下去，飙车去前进联盟的时候，飞舟里的通讯突然响了起来。
李启接起来，说道：“嗯？哪位？”
“我。”里面传来了首羽的声音。
不得不说，虽然这位武者看起来很霸道，但实际上他和李启的相处还是非常彬彬有礼的，李启暂时还没发现对方‘霸王’的一面。
噢，其实已经发现了，那就这艘世界级巨船的掠夺行为，以及对那些弱者们的完全蔑视。
作为一名武者，首羽完全没有对生命的尊重，对他而言，这些普通的世界，甚至包括追随他的五个文明，可能都是能够被放弃的物件。
唯有像李启一样的存在，才能够得到他的尊重，得到现在这种待遇吧。
有点类似人道，但还是有区别的，因为人道尊重的是人，是那些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真正的‘人’。
而武者所敬重的，只是强者。
“嗯？何事？”李启有些好奇，双方的交谈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
“你和那个世界，是有什么瓜葛？我看你的方向，是想回去吧？”首羽问道。
“是，我是准备回去的，至于瓜葛嘛……倒是没有，只是我觉得回去比较好。”李启如此说道。
“回去比较好？如今那个世界只剩废墟，谈何‘好’？”首羽不解。
他其实只是想问问李启想去什么地方，但对于李启非要回到一个一片废墟的世界，他还是有些搞不明白。
“大概……就是因为废墟，所以才好吧。”李启笑笑。
首羽没听懂，但他没有多说，只是告别了李启。
没必要多问，有时候，听不懂就代表话题该结束了，反正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这次能够结交到李启已经是好事，李启在他这里顿悟，本身就是一场因果，结个善缘，以后也是一桩好事。
于是，首羽那边告别之后，掐断了通讯术法。李启挂断，也不耽搁，随即启动了飞舟。
经过了几天的旅行，他再度回到了前进联盟。
这才刚到，就看见一道遁光朝他飞了过来。
是兔子。
李启刹车，打开飞舟的门，那道遁光快速进入其中，兔子站在了李启面前，皱眉看着他：“你在搞什么名堂？”
她看起来有些不满，因为李启突然告诉她，让她别插手，然后前进联盟就爆炸了，再之后，李启就跑了！
跑了之后，过了半个月，他又回来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无法理解，李启到底是在做什么？
所以兔子有些生气，虽然她大部分情况下都很淡定，但李启最近莫名其妙的操作实在是有些加快了。
她发现，李启的‘脱离凡人’的特质，似乎正在不断扩大，不只是时间观念，连做事，对万物的态度，也是如此。
李启看着沈水碧，好像也能理解兔子现在急躁的原因。
是啊，从四品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飘’了，
这种飘，不是他心态的傲慢，而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虚浮感’，做事是有一出是一出，完全失去了实在的感觉。
飘飘忽忽，混混荡荡，就好像蒲公英一样，又好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对外界的刺激几乎没有反应，完全的随波逐流，但又不是真正的随波逐流。
他依然在思考，依然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外界对他根本造成不了影响。
无趣，干巴巴，不知所谓，好像所有人都不太能够理解他，而他也几乎不展露情绪，更不可能去调动别人的情绪，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完全就是在虚度光阴，水过自己的人生。
偏偏他还有着几乎无尽的人生可以让他这么度过。
不仅看的人没意思，他身边的人更没意思，甚至于他自己都很难意识到‘意思’。
这就是所谓的，石头一般的人生，修行把自己修成了石头。
说是仙人，其实本质和石头生命又有什么区别呢？无欲无求，满脑沉思，对外界毫无渴求，简直就好像是……
海藻，水母，亦或者珊瑚礁，你说他没动吧，其实还动弹的挺凶的，但你要说动了个什么东西，好像也没什么……
如果有个大能者全程看着李启，观察着他最近的一举一动，恐怕都会觉得无聊吧。
本来，对于这种情况，兔子早有预料，她应该是不着急的，这次应该是发现了李启的症状好像又加重了。
再加上不告而别和看见了李启身上的封印，让她也开始焦虑起来。
但李启此刻却意外的平静，他摸了摸兔子的头，然后笑着说道：“好了，没什么的，一点点小意外，多了一些收获，而且……这些收获，已经让我有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李启如此说道，透过透明的驾驶舱，看向下面千疮百孔的世界。
“意外？你身上还会有意外？”沈水碧疑惑。
李启身上是不会有意外的，因为有巫神的注视，再加上，他自己可是四品！
四品，已经脱离了被天意刻意操纵的水平了，因为他们可以一定程度上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因果变化，某件事是不是大佬推过来的，他们掐指一算便知。
所以李启回答道：“是真的意外，而不是天意控制，这就是运气吧，好了，不说那么多，先下去吧。”
李启说着，驾驶着飞舟，悄无声息的穿梭进入世界壁障之中。
他离开已经十几天了，所以，已经可以看见，这片大地并没有复苏的迹象。
这是一场……末日。
大量的人口被屠杀制造成血肉之卵，大量的土著生物被虫人们催化成为怪物，洗脑出来的寄生变异人横行遍野，整个文明的秩序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这种情况下，就会进入一种叫‘废土末世’的状态。
仅剩的幸存者们，捡拾着文明之前的残骸为生，以前随意生产的巡逻官机甲都会成为顶级硬通货，然后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还要各自为生，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在废土之中建立新秩序，逐渐发展人口，慢慢消化过去文明的资料，最终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勉勉强强恢复到以前，然后再行图谋发展。
“这个世界差不多已经灭了，人口差不多灭掉了九成九，百不存一，你又进来做什么？你之前说想要融入社会……现在恐怕没有地方让你融入了。”沈水碧坐在李启旁边，等待着飞舟落地的时间，对李启有些絮絮叨叨。
兔子都变的絮絮叨叨了，可见李启这次融入社会的尝试有多失败。
“对了，还有，你身上的封印，我们现在去找云方大巫，他帮你解除，你的视角问题，完全没必要那么着急——”兔子说到这里，嘴突然被李启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
“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办法了，这可比融入社会快多了。”李启如此说道。
李启伸出的手指摁在兔子的嘴唇上，而他也露出了笑容，看着外面的废土，李启从心中拿出了之前思考出的答案。
“这个意外，我找到了世界的第一性，所以我也明白了该怎么去塑造我的视角，说白了，重塑视角并不是多麻烦的事情。”
“我准备看看前进联盟应有的历史，让这个文明重新建立起一个应有的社会。”李启看着那一片废墟，如此说道。
沈水碧歪了歪头。
她依然不明白这和重塑视角有什么关系。
不过，既然李启决定了，她就跟着吧，反正对她而言，这段时间应该是度假的。
几百年而已。
那之后，李启就开始了自己的道路。
沈水碧不知道这和重塑视角有什么关系，但李启自己知道。
因为他现在要做的，是‘末泷’要做的。
他要去客观的实现，这个世界其他人眼中的主观，这个末世废土。
这就是典型的，另一个视角，如何拥有更多的视角？
很简单，多体验一下。
李启深知自己生命的单薄，而现在，他准备成为别人的‘客观’，进而加强自身的主观，并且填充自己曾经虚无的生命。
而如今陷入废土的前进联盟，将会是最好的素材之一，这个世界正陷入对凡人来说也是最激烈的变动。
亲身参与这种变动，就可以体会最快的时间。
明天双更
第七百二十三四章 前进本身，文明传承（8K大章）
李启开始了自己的旅行。
这有些类似于……在仙天的时候所做的一切。
但是，仙天的时候，他是在背后默默的操纵，一如最初的天意。
而是此刻，李启却亲手去做了。
七十五年的时间。
李启以末泷的想法，开始了自己在废土之上的作为。
他建造避难所，援助幸存者，解决食物争端，研发新技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建设这个文明。
这其实，非常难。
如果要仔细叙说的话，这将会是一场壮阔无比的冒险，因为李启无法解开自己的封印，他实际上也并没有准备想要解开封印。
他就是以一个凡人的视角去经历这一切。
他并没有刻意的去限制自己的知识或者智力，实际上，他充分的利用了这些，做到了很多这个世界做不到的事情。
除了封印了自己的修为之外，他并不刻意限制自己的行为。
这个过程之中，他也结识了很多这个世界的原生居民。
废土一个又一个的势力诞生、兴盛、分裂、消亡。
他们之中，有的是以前的科技公司，依然保留着足够的技术，甚至还维持着一些生产线和技术研发能力，最让李启记忆深刻的是一个地下研究所，他们有着一栋文明覆灭之前的地下实验室，足足三百层，这也让研究所幸存了下来，他们得以在之后成为了那一片地区的绝对王者，并且一直致力于文明复兴。
有的是难民的聚集地，有的只有废土里磨练出来的悍勇，常常成为科技公司们的打手和炮灰，但他们也能够借此获得一些技术和物资。
有的是军事组织，他们大多是废土之前的巡逻官，亦或者干脆是军队，掌握了暴力，但他们却缺乏装备补充和维护的能力，所以……大部分只能掠夺，抢劫，少部分则选择与科技公司们合作，因为他们自身也是优秀的机师，所以还是很受拥戴。
还有些是独行小队，这种就五花八门，到处都有。
这样的废土，仅仅十几年，李启就亲眼看见了文明的退化。
前进联盟那五品的世界底蕴被埋没，灿烂的思想被忘却，绚烂的建筑成为废墟，各种各样的书籍手稿被因为各种原因烧成灰烬。
许多的著作失传，技术手段逐渐变成‘技术神话’，大量的基础学科因为学者们的死亡而遗失，就算有记载在储存装置里的电子档文件，也没人看得懂。
是的，没人看得懂，只有少数幸存下来的学者，还大多在那些科技公司内部。
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崩溃，幸存者们为了生计奔波，他们能接触到的最多的知识，只有寥寥几本相关的科普书籍，可以从中一览十几年前的灿烂。
不过才十几年时间而已，历史已经变成传说，文明彻底断代。
这也是前进联盟的弊端吧，他们没有那种‘吾一人存在，文明便存在’的顶级强者，所以一旦死亡的人数太多，整个文明就好像失忆了一样，彻底丧失了曾经的辉煌。
在废墟的掩映之下，是精美的断壁残垣，其中可能掩埋着过去的秘宝。
但，其中仍有波澜壮阔。
李启参与了许多未来将会影响到整个世界历史进程的，甚至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件，在各种各样的地方。
他曾目睹废土之中的净炎，晋升的大规模武器被废土之中的人们投送到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身上，将其摧毁，因为这个曾经的生物科技公司开始进行大量的人体实验，废土之中的道德不再能够约束他们，并且他们还有大量的试验品，废土之上的幸存者，全都是。
他们抓捕了许多人，这导致了一支独狼小队的不满，因为他们抓走了独狼小队的其中一个成员家属。
经过了一系列的冒险，这一支小队甚至在李启经营的聚居地闹了不小的事情，最后他们找到了最后的核武库。
在一声轰隆之中，前进联盟仅存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这么和一座储存了大量生物资料的科技公司一起灰飞烟灭。
这样的事情在废土之上也极为少见，但并不是只有这一起。
李启经营的聚居地，发生了更多事情，比如被卷入战争的风暴，被迫和两家其他势力开战，争夺水源。
又比如他亲眼目睹了这个世界恢复的唯一希望，曾经前进联盟建设的网络图书馆被发掘出来，引起了全世界的争夺，最后发掘此物的科技公司发现自己保护不了了，于是干脆将其毁灭，让整个前进联盟的资料备份彻底毁灭。
又或者，血肉之卵们最后的余波爆发，大量的寄生体席卷所有势力，所有人都要面对巨大的寄生体冲击。
前代文明的消逝，各种各样的大事件。
李启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也没有任何人去记载，毕竟，没有任何人去整理记录李启行走于他们的世界的期间所发生的事情中，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没有。
只有沈水碧一直陪着他，兔子一直在他身边，和他经历着种种故事。
但是吧……
他主导的聚居地，保存了许多的知识。
他的聚居地因为废除了奴隶制而得到了大量流民的投奔。
有了大量的人力，他得以开始种植高产量作物，李启最开始不知道怎么做，但在之前说过的那支独狼小队的帮助下，他拿到了那个生物科技公司的一些资料，能够进行本土物种的选育，这花了他很多时间。
但十几年后，李启终于培养出了一些本地的天才。
在一些本地天才的帮助下，他从零开始建设了一条生产线，可以生产烘干食品，他本来想制造罐头生产线的，但限于本地水平和他被封印的修为，他被迫放弃。
一条罐头生产线，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金属的冶炼，加工，人员的调集，需要自动化的地方太多，不像烘干食品一样，可以用密集劳动的人力来取代大部分环节。
他可以制造很多罐头，但想要只靠本地的力量建设起一条生产线还是太难了，制造罐头和制造罐头生产线那是两码事。
不过，有了烘干食品，他的版图得以扩张。
中间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有人想要重建文明，于是想要和李启合作，但最终死于暗杀。
有的想要在废土称霸，最后却死于野心膨胀。
有的科技公司只想偏安一隅，但却因为他们依然保留的技术和设备遭到了围攻。
还有一些比较离奇的，比如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则是一个奇迹般保持了自我意识的寄生体，两人在废土之中挣扎求生，最终来到了李启的聚居地。
因为他们听说了，李启这里能够接纳所有人，是废土之中仅存的文明之光，所以他们赌上一切，经过了许许多多的冒险，被一家科技公司追杀，想要当做实验品，等等等等。
这一切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李启的地界，但那个中年男人却死在了最后一程路上，甚至都没能见到李启。
李启最后接纳了这个寄生体，然后从她身上发现了能让寄生体保持意识的秘密。
再之后，李启就多了一支寄生体军队，他将找到的寄生体都唤醒，这些寄生体具备九品左右的实力，而且不需要额外的补给，和正常人一样。
废土就此进入了新时代，大量的人主动或者被动的感染血肉之卵，成为寄生体，然后恢复神智。
一个十年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或多或少的具备了寄生体的特质，他们动作更快，力量更大，恢复能力更强。
前进联盟的本土物种，似乎开始和当初的血肉之卵的遗骸开始共生。
这个时候，大家从争夺食物，技术，古代遗产，开始寻找当初那些遗留下来的血肉之卵。
本来血肉之卵是虫人们准备进行全世界洗脑的节点，在一开始就被愤怒的末世遗民们毁灭的差不多了，只剩少部分留存，如今这少部分成为了香饽饽，所有人都在争抢，为此爆发了大战。
此时，老一代的人已经所剩无几，现在的都是新一代的废土人。
他们没有见过曾经前进联盟的辉煌，或许只是听过当初父母那一辈说的，把这个当做童话故事，整个文明正在逐渐遗忘过去。
不过是一代人而已，就已经开始失去对过去的追逐了，科技公司们逐渐转变为王国，登基加冕，聚居地们也有样学样，逐渐形成新一代的政治格局。
真的是，新一代的政治格局。
有的是奴隶制国度，有的是封建国度，有的是神权国家，还有的则是科技公司形成的民主议会制，非常的混乱。
大量的思潮混杂在一起，有的极端排外，不信任废土之上的友谊。
有的愿意接纳新人，他们因为本身就是许多族群混居的地界。
科技公司们对外界鄙夷，认为他们都是蛮子，而这些具备自己生产线的大势力，其中富裕阶层的生活几乎能比得上战前，有着充足的设备，医疗，娱乐，只是自持能力比较低，产量不高，能支撑的人数比较少而已。
李启也是其中一个，只是，他没有建立所谓的‘封建制’。
他建的，是个学校。
这所学校隐隐有成为‘废土圣地’的趋势，因为有许多人觊觎这里，但他们都发现自己无法击败院长的那一台残破的巡逻官机甲。
明明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普通巡逻官机甲，但就是硬生生将这所学校稳住了。
从这里出去的人，都很像是‘过去的人’。
他们普遍都具备废土生存的知识，但却并没有那么冷酷，他们都知道废土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存在这么个地方。
这个世界本来应该是怎样的，这个世界遭遇了什么，他们一清二楚。
其他地方遗落的传说，在这里不是传说，前进联盟许多的遗物就摆在学院里。
哪怕有其他地方的前来，他们都只会认为，文明没有断绝，仍然有一批人在传承前进联盟的过去。
哪怕他们其实遗失了大部分技术，失去了底层科技树。
但起码他们还记得，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祖辈，来自这样一个名叫‘前进联盟’的文明。
这个学院并不支持太多人留在这里，所以很多人经过自己的学习之后，都会加入其他的势力，学校里的手艺让他们很受各方欢迎。
但是，他们总是会觉得，外面和学校里有点不一样。
有些人喜欢这种不一样，有些人则难以接受，但……学校确实和外面不一样。
数以十万记的人加入后又离开的学校。
但李启无所谓这些，他依然主持着这块地方，哪怕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已经是寄生体，纯粹的前进联盟的土著已经不存在了。
除了教育之外，他也在不断的发掘遗物，去寻找那些前进联盟的遗物，这些东西里总是有用的。
尽管他依然时不时的发呆，但已经好了很多，在废土之中扮演不同的角色，让他距离凡人更近了一些。
没有人知道这位‘校长’已经在废土上活了七十几年，他们都认为这只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中老年人。
是的，中年人，废土之中，能活三十多，已经算得上是高寿了，这个地方的平均寿命已经极度缩减。
七十年的时间，以现在前进联盟的进展速度，这已经是好几代人，生的快的话已经是五代人了，不过七十多年，李启经历的事情比他在仙天那一千年还要多！
李启越来越能够理解凡人，他活了数代人的历史，见证了数代人的兴衰，并亲身参与其中。
最终，一次机缘巧合，他找到了——前进联盟的隐藏力量
一艘在地底的，被深藏起来的一个基地！
其中有数千六品机甲，数千被冷冻起来的冬眠战士，许多专家，冷冻受精卵，还有作为压箱底的，一艘五品战舰！
最宝贵的是，还有一台数据库，储存了联盟的许多资料。
这一切都是前进联盟还存在的时候，所预备的能让文明重建的东西。
找到了这个遗迹之后，李启动员了所有力量，封锁了消息。
然后，他独自一人，走进了遗迹之中。
他唤醒了这座基地。
随着蓝光亮起。
李启站在基地面前，看见这个隐藏基地的指挥官从冬眠之中醒过来。
这位中年的指挥官苏醒，看向了李启。
“行动代号绝地，向你问好，请问战争结束了吗？已经到了需要我们的地步了吗？过去多少年了？”那位指挥官苏醒过来，快步走向了李启。
而李启则有些感慨的回答道：“战争……结束了，已经七十五年了，现在的外面，很需要你们。”
“七十多年……那你可以说说外面的情况吗？你看起来不是很好，你设备损坏很严重。”指挥官皱眉。
李启长舒一口气，说道：“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先说说外面的情况，然后……就该你们了。”
在地底。
李启和这位指挥官说了实话，包括他是个外星人的事情，以及废土之上密密麻麻的封建王国，还有一些地方保持着血祭的传统。
有大量的人信仰血肉之卵，认为那是力量之源，所以会时常以俘虏去‘喂养’血肉之卵。
但也有一些科技公司，还有包括李启在内的诸多势力。
李启逐字逐句的说着这七十多年所见证的一些。
指挥官听着李启的话，表情不断的变化。
这位代号是‘绝地’的指挥官，听完了李启的话，一直沉默着。
最后，李启说道：“差不多就这些了，对于你们现在的文明，你怎么看？”
绝地沉思了一会，随后起身，郑重的对李启行礼，认真的说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他们恐怕已经不是我们的后人了吧？”
“他们始终是你们的后人，无论他们是不是继承了你们的文明，不是吗？”李启笑笑。
绝地看着李启，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刚刚从冬眠之中苏醒就要面对这样的世界，还是让他憋住了。
激烈的情感酝酿在他的胸膛之中，可他却无法发泄出来，有太多太多的话他想要说了，可他却说不出来一句。
他已经得知了自己沉眠之后，整整七十多年的事情。
这七十多年，文明已经覆灭，而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原始时代，封建时代，一堆高科技原始人拿着过去的设备玩冷兵器对战，抛弃了文明的荣光，和野兽一般为了一口吃食而活。
他眼前好像浮现出过去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郁结在他的心里，让这个能够指挥五品舰队的男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情绪最终还是迸发出来，边哭边笑。
如果按照以前的李启，那这时候，他应该一句话不说，静静的等着对方。
但此刻，李启却主动开口，说道：“正如你所见，他们靠自己的力量，又建立起了一个崭新的文明，虽然和你们以前的没什么关系。”
“但不必悲伤，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因为你们的子孙，他们所延续下去的并非只是你们的习惯和血脉，而是前进本身。”李启如此说道。
这话让情绪本来就很激烈的绝地呆住了。
甚至在外面守着大门的沈水碧都听愣了。
换做以前，李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以前的李启，会沉默着注视着一切，然后陷入沉思，不会理会这些人的任何事情，只会将这件事作为自己的‘见识’，当做自己思考之火的柴薪，而不会关注他们本身。
但此刻，李启却主动说了这种话，甚至于，他居然没有陷入沉思，而是认真的和眼前的指挥官沟通着。
只是，就这一句话而已，李启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个代号叫做绝地的指挥官，听了这话之后，似乎是逐渐平静了下来。
然后，他打开了自己的腕表，输出了一串密码。
很快，他的面前展开了投影。
李启看了一眼，这应该是那艘五品飞船自带的扫描能力，将外面的东西成像出来。
于是，李启也跟着看。
这位指挥官，看着外面的事情。
封建制的国度，他看见了一些简陋的，利用一些废品自我组装出来的低级机甲，大概也就说不入品水平，在前进联盟属于儿童玩具的水平。
但正是这些自己造的低级机甲，正耀武扬威的压迫着末世的农民们。
农民们也很滑稽，他们拿着旧时代的各种杂货，像什么衣架，机器人的外壳，栏杆之类的东西改造而成的农具干农活，时不时的畏惧敬仰的看一眼那些穿着机甲的‘骑士老爷’。
骑士老爷们监管着农民。
继续调整位置，他看见了一个奴隶制神权国家。
一个穿着滑稽，穿着旧世界浮夸的艺人服装，正在接受无数人的膜拜。
这似乎是一场原始的祭祀，许多人抬着一台巨大的战舰，这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玩具，由木头和金属片拼接而成，就是前进联盟的战舰，这似乎是他们的‘神像’。
有钱有势的宗教高层坐在这木质框架的战舰里面，接受万人膜拜。
而他们的膜拜也很滑稽，他们在模仿前进联盟的艺术大游行，把艺术游行的车队也变成了宗教仪式，用木头和草以及铁皮搭建的“神物”，其实就是各种各样的前文明杂物，包括了洗衣机，飞行车，饮料杯等等，当然最瞩目的还是那艘战舰。
他们在念诵经文，在他们的宗教传说中，曾经的时代是神明眷顾的黄金时代，只要大家足够虔诚，就能够回到那个时代。
只需要不断膜拜赞颂，为祭司们献出自己的一切，就能在等到那一天，等到重新回到远古的黄金时代，老人能重返青春，不再有病痛，不用种地会有吃不完的食物，而且无数的古代遗物会降临人世间，满足每个人的需求。
每个人都虔诚的相信这一切。
他再度扭转视角，这次的扫描来到了一家科技公司，科技公司是保存战前技术最多的地方，但大部分都只有残片，毕竟整个世界的工业体系和基础科学已经完全遗失了，他们现在保留的技术，哪怕是他们自己，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们知道这些设备该怎么用，却不知道这些设备为什么有用，但他们依然在很认真的学习怎么使用这些古老的，早就该更换的设备。
他们已经失去了制造这些大型设备的能力，也失去了认知解析这些设备的能力，他们所能做的，仅仅只有修修补补，勉强维护着这些古老机械的运转，用他们自己编出来的歪门邪理为指导，用各种方式使用。
甚至包括了涂圣油，用不同的节奏敲打，亦或者用不同的语言念咒之类的。
最初的这些科技公司还能认知这些造物，但现在他们的后人基本上只会用了，而且还是以极其别扭的方式使用，就好像是拿榨汁机搅拌机油一样。
也不是不能这么用，但使用方式明显是有问题的，可他们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因为他们接触自己的父辈的时候，父辈们就这么用。
这些科技公司仔细的维护着自己仅有的设备，将之视为传家宝进行传承，用自己认为的最好的方式保养着这些设备。
然后，再看看他们的外面，大量的人体实验，这些科技公司的技术人员将自己视为‘高等’，将外面的人视为‘蛮夷’，这导致了他们对外界普遍充满了蔑视，并且时常将他们抓回来进行实验。
虽然，时至今日，这种实验本质上已经变成了一种例行公事，他们并不知道实验什么，也不知道要记录什么，这只是纯纯的折磨而已。
这位指挥官看不下去了，然后，他再度转换扫描的视角。
这次，他看见了一个最普通的难民聚落。
这是没有人愿意收留的荒野难民集群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还在石器时代。
他们打击石器，亦或者捡拾一些金属片绑在木头上，依靠身体去狩猎，他们完全是文盲，甚至有些连语言能力都退化了，只能说简单的单词。
这不是因为他们变笨了，而是因为没人教，他们只能自己发展语言，而现在……发展过程还比较艰难。
他们完全没有文字，和野人基本没有区别，这些人也是两代人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他们身体普遍比较健壮，寄生体在他们身上融合的很好。
倒不是说野外有什么力量能让身体变强壮，只是因为不够强壮的都死了而已，自然筛选就是如此。
他们捕猎，吃生肉，住在简单的巢穴里，只会使用简单的工具，而且还会被科技公司们捕捉作为试验品。
明明七十年前，大家都没什么区别。
这才三四代人啊。
七十几年啊，这才七十几年。
整个世界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但是，绝地并没有停留在这里，他继续把视角拉远。
视角拉到了天穹之中，他可以俯瞰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不仅没有变的荒凉，反而充满了勃勃生机。
各个地方在属于自己的城市，各自建设不同的东西，有的是农田，有的是神像，有的是道路，有的是皇宫。
无论他们在做什么，做的是好是坏，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在做事。
整个文明，在被突入而来的战舰打断了腿脚之后，依然在以自己的方式，蠕动着，或者说……爬行着，以极其难看的姿势，艰难的朝前面爬去。
前进联盟，为什么叫做前进联盟？
当初，整个联盟七品都不到的时候，就点燃了自己的世界，在虚空之中步履艰难的迁徙了数十万年，最终抵达了幻实域，最后在幻实域内达到了如今的成就。
是的，这些前进联盟的新一代，没有继承之前的文明所拥有的技术，他们一点都不像是后代，科技断代带来的不仅仅只是完全的退步，还有彻底的失忆。
历史在这里截断，所有的记录都已遗失，如果不是李启找到了这艘战舰的话，前进联盟或许会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再度重现世间。
但是，这些后代们，在废土之上，依然在前进。
绝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有些释然了，他说道：“是啊，我其实很欣慰……你看看他们，看看这些孩子，文明的一切都覆灭之后，他们竟然独立发展成了封建时代，甚至形成了新的习俗！还有——”
他说到这里，一时语塞，再无他言，只是沉默。
毕竟，这一切太快了。
七十多年而已，太快了。
当初，李启说前进联盟很快，或许可以帮助他观看凡人的视角。（详情见第七百零四章）
要知道，七十年，其实只够李启闭个关而已，之前他打个盹就过去了。
如今再看，前进联盟确实是一个很‘快’的文明，李启来这里也不过这么点时间，却见证了一个五品文明的巅峰，衰落，以及如今的现状，七十年的时间里，一个五品世界快速的经历着许多事情，快的令人目不暇接。
李启却站起来，拍了拍指挥官的肩膀，说道：“好了，现在，该去教教你们的子孙了，告诉他们，你们的文明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你们的荣光到底在什么地方，告诉他们，你们曾经建立过怎样的一个世界。”
“多谢……”这位指挥官道谢，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李启摆了摆手，示意他没必要再说。
李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
这些年，李启的工作强度非常大，他虽然看起来好像地位尊崇，但工作量却比奴隶更多。
堆起来好像山一样的文件，他二十四小时无休息审批，但只见多不见少。
出门永远都在打仗与救灾，整个营地的发展都得交给他，这些事情以他的智慧来做并不困难，但很麻烦。
麻烦的原因在于，李启不能施施然的，用自己的生命去缓慢的思考，每件事都是十万火急，每件事都关乎一大批人，所以他都是紧赶慢赶，睡觉都在办公，为了这个风雨飘摇的末世，他基本没有生活可言。
这些人，曾经的李启是直接忽略的。
比如他在仙天的时候，动辄百年过去，多少人的兴亡生死化作黄土？
那时候的李启，从来没有理睬过这种事，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只要最终完成‘改天换地’，那么这些都是有价值的，他不需要插手太多。
他是天意，他要控制的是最终目标，静默的将整个世界扭转，这才符合他的力量。
但这七十多年里，他学会了不再关注那些庞大的，宏伟的目标，转而去处理这些杂事。
当初，弥信对李启说：“不管一个事物有多宏大，最终都必然是由更微小的部分组成的。”（见第二百九十九章）
李启以前自以为自己理解了，知道了要慢慢来。
但如今，他才真正理解。
什么叫‘微小的组成部分’，他触碰到了那些真正的微小部分。
如果看不见微小的部分，那么宏大的部分，便也是虚无的了。
这七十几年，就是李启践行这件事的第一步。
第七百二十五章 道在其内！
李启告别了前进联盟，带着沈水碧离开了。
对他所创建的那所学院而言，校长死在了遗迹之中。
对这个世界而言，好几个不同身份的人，他们都已经过世，但并没有埋葬在历史之中，但他们的事迹已经流传了下来。
五品战舰降临，前进联盟整个世界，惊骇莫名。
而那些拜前文明神教欣喜若狂，他们的付出得到了汇报，他们的虔诚得到了恩准，前文明回来了！
科技公司们很害怕。
农民们茫然，骑士们已经开始在准备以身殉国了。
各种各样的反应出现，李启没有无视，反而很认真的在天空看着这些反应。
这就是……道在其内。
没错，李启之前领悟的东西，就体现在这个地方。
道在其内，不只是自己的‘内’，还包括别人的‘内’。
没错，别人的内，这也李启之前领悟的‘我的主观，是别人的客观’。
别人的客观，也是别人的道，也在别人的心内。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李启看在眼里。
他所看见的，是他平时都懒得抬眼皮的，区区一个五品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
这种五品世界，在先锋之战的时候，毁灭了好多个，他从未认真去打量过他们，但这七十年，他认真的观察了这个快的难以置信的文明。
前进联盟这个文明，不过五品而已，这个宇宙对他们而言太过于危险，他们实在太渺小了，而且他们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渺小。
所以，他们就和无数的微尘一样，被轻轻‘拂掉’了，小霸王首羽的一次路过加油，就将这个世界的文明进程直接打断，如果不是李启的话，他们已经彻底毁灭。
但是，但是——！
他们哪怕被碾成了蝼蚁，却也依然在追逐自己的道！
哪怕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他们依然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那遍布整个宇宙的，充斥着自己的内心的力量。
他们或许不知道宇宙的险恶，但恐怕很清楚这股力量足以支配整个宇宙。
前进联盟是多么的弱小，哪怕是在当初文明的极盛时期，就是能够粉碎恒星，驾驶世界在宇宙之中狂奔，战舰密密麻麻的铺满天空的五品文明全盛时期，他们也远远无法概括‘道’的哪怕半点碎屑。
他们在宇宙面前，尚且如此渺小，怎么可能配追求这种事物呢？
但是，实际上，前进联盟就是在追求这种事物，而且，在文明毁灭之后，依然在追寻。
渺小的前进联盟，他们还是个婴儿，在自己的摇篮里，也正在努力的伸出摇摇欲坠的手，抓向天空的太阳。
愚蠢之尤。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绝对是前进联盟做过——最耀眼的事情。
并且，这种伟大之事，遍布整个宇宙。
李启离开了前进联盟，然后，在世界壁障之外，对虚空放眼望去。
他看见了无垠虚空，以及其中的无数世界。
正如之前所说，幻实域的世界群非常瑰丽，因为这里的世界密度高得离谱，世界的数量太多太多。
这密度极高的无数世界之中，似乎每一个，都散发着这般耀眼的光芒。
这个世界，经过了磨砺之后，在李启眼中的样子，变了。
以往的李启，将道分成，‘道在其内’‘道在其外’两个区别。
其内，是李启内心自己的道。
其外，是外界的客观自然规律。
而现在，他发现，别人的道虽在其内，但却和‘客观自然规律’融合在了一起。
于是，宇宙便显得如此耀眼！
无数世界，伸出稚嫩的手，想要抓向天空的样子，给了李启巨大的震撼！
前进联盟的七十多年时间里，李启将内外的道融合在一起，正如同他将主观和客观相统一。
宇宙展现出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样貌。
纯粹精神，与纯粹物质的界限在此刻模糊，融合在一起，绽放出了令人震撼的光华。
这个物质世界的美，需要有主观意志的观察，才能够彻底展现出来。
李启曾经只注重于世界的客观性，因为天魔的关注，他一直都想要确认世界的绝对客观，而忽略了世界本身的主观性，进而忽略了他人的自我感受，因为这些自我感受如果以绝对客观的本质来看，这些都是‘哲学僵尸’。
是的，他人都可以是哲学僵尸。
它能表现出一切人类所具有的物理属性，包括身体状况，功能表观，行为方式等，和普通人表现完全无异。
但是实际上这些人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纯粹精神，而仅仅是单纯的进行着一种机械的行动。
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痛觉，但他和人类一样，如果被撕出伤口，他会有“疼痛”的机械反应，大叫啊，应激反射啊等等。
当你以绝对客观物质的角度观察的时候，你会发现，所有人都是如此，其他所有生命只不过是某个在物理上和我们完全相同的东西，但却没有意识体验，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生命的内心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说实在的，李启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和天魔又有什么区别呢？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天魔那么爱玩？
只是，不爱玩，那就不是极致的唯我了吗？当所有人的事物都不重要，确凿无疑的认为对方是僵尸，只有自己具备主观的体验。
于是，最后便会陷入唯我论之中，坠入魔道之中，这也是李启之前魔气笼罩的原因。
说实话，魔道没什么不好，只是李启不喜欢而已。
但现在，李启找到了破除唯我论的方法，也让自己眼中的世界，包括自己那种高高在上的视角得以转换。
意识不是物质的附属品，也不是哲学僵尸的自然反应，李启的答案，肯定了他人自由意志的存在在，并且通过‘想’这个动作，肯定了意识对物质具备的能动作用，进而架起了纯粹精神与纯粹物质之间的桥梁。
多亏了曾经的道则读取器，这一来自灵道的神秘发明，帮助李启成功的用取巧的方式去验证了自由心灵之间的不可通达性。
虽然他仍然不能做到体验他人的感受，但却可以确凿无疑的相信其他人的‘心灵’存在，因为客观实在的物质存在，所以心灵也会存在。
说是豁然开朗，也不过如此了。
还是那句话呀。
当你思考来思考去的时候，当最终答案浮现的时候，最终只有一句：“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李启目睹着那漫天璀璨的星光，好像看见了其中文明的精神。
无数的世界蜂拥而聚，在引力的作用下持续进行着剧烈变动，一次次的随机相遇将星星一颗接一颗地抛出世界群的引力井，然后又被吸回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坠入更加深不可测的深空之中，维持着这一片地区微妙的引力平衡。
生命和意识在百千万亿亿个不同的中心诞生，然后向外扩展到整个星空，有泱泱帝国开疆辟土，纷纷战事无休无止，煌煌文明沉浮兴衰，群星中不断的诞生新的意识，在这虚无的世界里锤炼出比以前更加顽强的生命。
宇宙本身，它博大空寂的如同是一座荒废的博物馆，李启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其中的展品。
他就这么静默的展示着自己，每个展品都闪耀着独属于自己的思想之光，但时间不断拉伸，渐趋无限，那些思想所迸发的微弱光芒，随着时间的加速，越来越弱。
就这个层面而言，这些文明，和自己，一模一样。
在李启的周围，无数与他一样的思想可能正无声无息地兴起、衰亡。
他们所迸发的逐道之光，一点也不逊色于李启，所以李启也会和他们一样，被那无穷尽的时间给淹没。
他意识到了一个崭新的可能，那就是——
所有生命最终都会困顿于时间之中，如同被浸入正在逐渐凝固的冰水中一样。
一切的意识，一切的思想，在无限的时间和这冰冷的宇宙面前，都将会逐渐消散，最终只剩下一个不知所谓的意识，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以前的身份，而‘自己’却无法动弹。
宇宙的持续膨胀将你的记忆一点点撕碎，等待你的是彻底的遗忘，不只是被别人遗忘，而是被自己遗忘。
李启猛然惊醒——
众多伟大存在，正在缓缓滑过时空膨胀的曲线，万亿年的记忆遭到煎熬，意识的大河正在流失、干涸，仿佛是空荡荡的房间中的一盏昏惨惨的蜡烛。
李启仰望着星空那无限的文明之光，心中惊骇。
如果自己和他们一样，那么，宇宙就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
宇宙与你愿意接受的理论模型不相符。
但是，李启却并不觉得沮丧，他正相反——
如果面对的是既定的寂灭，那么就必须找到一个修正的方法，让宇宙去符合这个方法，或者创造一个更加喜欢的宇宙。
幸运的是，李启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计划的细节，去策划如何对抗这最终的寂灭。
无穷无尽的时间膨胀，我们都能有办法使信息在终极毁灭中保留下来——生命肯定能逃脱灭绝的命运。
或许，所有的行动都是建立在这一个坚信之上的。
他突然昂起头，目睹星空，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
逐道者或许还有第二个理由，那就是去挑战宇宙那无限时间之中带来的必然宿命！
时间的无尽延续，以及所有一切的消亡，这对于任何一种道途，任何一个逐道者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挑战，甚至可以说是‘终极挑战’。
这是‘宇宙’给修行者的终极大考。
你必须正面迎战，赢下这一场，才能去探讨宇宙之上的事物。
李启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充实感。
而在他身边的沈水碧，感受最为深刻。
兔子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曾经笼罩在他身上的孤独感都消散了许多。
如果说，李启以前找不到同道的话，那么……对现在的他来说，整个宇宙，都是‘同道’。
所以，他又怎么会觉得孤独呢？
他应该觉得庆幸。
所以，兔子只是笑笑，也没怎么说话。
李启困扰纠结的问题，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她从未因为这些事情而困扰过，毕竟……道途之上，每个人遇到的问题都不一样。
但沈水碧也跟着李启看向星空，在那片无垠的虚无之中，火花四溅，巨大的星体诞生，燃烧，死亡，每一次火花闪烁，都意味着数百万的世界在宇宙的冷漠之中飞逝。
还是很壮观的。
沈水碧这时候，伸出手，拉了拉李启的袖子，笑着说道：“释然了？”
“是啊，释然了，走吧，回去看看孩子。”李启也笑笑。
他好像能理解沈水碧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了。
这个答案，恐怕一直都在她心里吧。
李启转过身，正对着沈水碧，说道：“你倒是放得下心。”
“没什么放不下心的，这七十年我不是一直在你旁边吗？”她如此回答道。
李启抬头，再度看向星空。
还真是。
自从自己回到了前进联盟这个世界之后，七十多年里，沈水碧几乎寸步不离，一直等到他思考出这个答案。
“而且，你动作还挺快的，七十年，可比我想的要快得多。”兔子如此说道。
要知道，李启做的，并不只是看凡人们行动，或者自己去参与什么事情，这些其实只是表象而已。
他真正做的事情，是在验证‘别人的主观’这件事，他在真切的体会别人的感受，尝试感受别人的感受。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天生的能力，称之为‘共情’，他们习惯于这种能力。
但是，这只是出于本能的拥有，当他们开始深入思考，深入的察觉到这个世界的主观性和他人意识的不可通达性之后……他们还能共情吗？
越是深入思考，就越是容易脱离这种‘习惯’，无知者，有时候反而能做到很厉害的事情。
而李启，则是在脱离了这个习惯之后，再度拥有了它。
看山还是山啊，看水还是水啊。
第七百二十六章 目光
对于沈水碧而言，这七十年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她只是一如既往的跟在李启身边，看他做事，时不时的给他一些建议，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他自己思考。
从九品的时候，李启开始陷入那种‘傲下’的状态的时候，兔子就是这么做的。
所幸的是，每一次，李启都能很快找到问题所在，并且思索出自己的答案。
李启是天才，货真价实的。
他能够从自己经历的一切之中汲取养分，而不是和很多人一样，看似经历了许多，实际上这些经历只是从这些人的脑子里划过去，并没有被真正的吸收。
这也是他进步的如此之快的原因吧。
只是，沈水碧如此淡定的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涟漪。
李启进步的如此之快……她也要赶上啊。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就是了。
两百多年前，她受命前去建设那一座巨大的阴性力量防线，其中也领悟了一些力量，不过她没告诉别人而已。
慢慢来，沈水碧和李启不一样，她一点都不着急。
缓缓的进步，自己沉思，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这就是沈水碧修行的步调，也是道门正宗的心态。
中正平和，缓缓的前进，却好像无可阻挡一般，不断前进。
兔子想着这些的时候，也在带着李启，穿梭回幻实域旁边，让云方大巫帮忙解除封印。
毕竟李启自己解不开，除非弄死他然后复活，但李启觉得不太体面，场面不会好看，还是去找云方大巫吧。
他挥挥手就解开了。
所以，现在是在穿梭的路上。
沈水碧一边发呆一边开车，一心两用的非常熟稔。
李启则看向沈水碧。
然后戳了戳她的脸。
“嗯？”兔子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李启。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像有点开心。”李启说道。
“是有点，毕竟你没事了嘛。”兔子继续驾驶着李启的鬼车，飞快在域外穿行着：“现在又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空闲时间了，你不高兴吗？”
“什么事情都没有啊……”李启有些感叹。
或许这种生活，对沈水碧而言才是正常的吧。
像自己这种到处坐火箭，天天遇到事情的日子，才是少数。
修行，毕竟是漫漫长途啊。
“挺高兴的。”李启笑笑。
那么，他的假期应该可以继续了，现在的李启，是真的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问题了。
自己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天魔的觊觎不用担心。
没有人巫之战的压力。
修为圆满，道心暂时没有发现破绽，所有的隐患都已经被取缔。
心态来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家人们也很安全，没有任何事情。
品阶稳定，四品已经足以在这个宇宙立足了。
这个世界上，李启好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安宁的时光。
那就……好好休息吧……
很快，李启和沈水碧回到了云方大巫的身边。
大巫随手解除了李启的封印，四品的封印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还是有些疑惑，询问他为什么要封印自己：“自我封印，可不是什么好事，修为和心境的不匹配容易造成很多问题，尤其是对我们巫觋来说。”
李启则如实交代，并且说出了自己此刻的收获。
云方大巫认真听着。
自己讲述完毕之后，李启最后总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这次也算是机缘巧合吧，其实本来是没准备这么做的，我们就是去度假而已。”
云方大巫似乎也很高兴，说道：“能抓住机会，也算是你小子的本领了，而且你好像特别擅长这种本领，有些机缘擦身而过，只要深思就能悟出什么，但有些人熟视无睹，有些人却能借此攀登啊。”
李启笑笑，没有接话。
云方大巫似乎是兴致来了，又指点了他几句，举了一个例子：“昔日，妖族有帝，其名为俊，生有十子，皆为金乌，金乌掠天之际，道韵播散，有无数人借此参悟，证得长生，但有更多的人只是被晒死而已，其中差距便在于此了。”
“机缘常有，而能被发现的却没多少呀，所以，你们才会被如此重视，大道存乎自然万物之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道理，但能不能看见，还得看人呀。”云方感叹道。
李启躬身受教。
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道理到处都是，这个宇宙没有任何隐瞒，尘埃飘飞之际，世界闪烁之际，所展现的都是最本质的，世界运行的大道。
但能不能找到，就看修行者自己了。
该如何修炼自己的心性，锻炼自己的眼光，从万千事物之中寻找到‘道’的飞鸿惊影，全看自身。
“对了，师薇正在那边练习，我给她出了几道题，足够让她练习个二十年左右，你们可以去看看她，不过最好不要打断她的思考。”云方指了指方位，如此说道。
李启夫妇道谢，但他们决定不去打扰孩子。
没必要。
学习就好好学，家长没事探望什么？平白增添小孩的压力。
封印解除，李启的修为开始朝着他的心境上逐渐匹配，他在四品之中，又前进了一大步。
这让云方有些感叹。
进入四品才多久啊？又有进步了。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语罢，双方告辞。
于是，李启夫妇开始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假期。
没有任何修行上的压力。
没有道心问题的困扰。
没有某件事压迫着他们必须提前做准备。
这是真正的假期，李启活到现在，迄今为止，最轻松，最畅快的一段时光。
不过他也没有松懈。
这段时间里，他还是做了很多事情。
首先就是帮沈水碧试药，兔子的兴趣爱好之一就是炼药，现在她终于有充足的时间了，不过炼出来的东西总要有人试。
这个时候，旁边的李启就承担了这个责任，反正也吃不死。
虽然沈水碧对自己的药效还是有一定预估的，但总得有人来试，以前她是自己试，或者找其他冤大头，不过现在有李启了。
吃不死还能描述药效，真挺好用的。
除此之外，夫妇两个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出门一趟，其主要是为了旅游。
前进联盟还不够，李启还想见证更多文明的光辉。
好在，幻实域旁边的世界数不胜数。
他在这个时间阅览了很多很多文明，有的是正常的修行文明，兼有一些技术手段，并不极端，属于最常见的域外文明。
他们开启了工业化，但也注重个体的修行，并且在两者之间取得了相当的平衡，发展的很不错。
李启看见的发展的都不错，毕竟……错了的都灭亡了。
这就是残酷的自然筛选，每一个欣欣向荣的文明之上，都埋藏着无数文明的尸体，这些尸体就是养料，会为无穷无尽的文明们提供一个‘错误答案’。
错来错去，总有人是对的。
试错本身也是有价值的。
哪怕对一品而言也是这样，毕竟这就是这个宇宙存在的意义啊。
李启和沈水碧这次并没有带着太多的目的，真的就只是去旅游而已。
他们在各个世界之间游荡，目睹各种各样的奇观，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文明，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生活。
旅游之中，李启夫妇的视角，从宏大的“文明”这一词汇，拉进到细微的“个体”之上，感受着不同风物，不同的环境对‘个体’的塑造。
这样的经历，让李启飘然姿态愈发沉稳，仿佛自己也从那种空荡荡的‘气’之中化为实体，从飘荡的风中扎根在了土地上，从虚无缥缈的神仙，再度拥有了认真注视身边事物的能力。
这也让李启有些了一些明悟。
巫道五品，需要的是‘化虚为实’。
而现在，他所做的，也就是化虚为实啊。
无数的人文、风光、历史、故事的经历，李启看着这些，就好像是自己经历的一样。
他见到了很多人，与对方交谈，就他们在世界上的位置提出建议，有的人把李启的话放在心上，感谢他的教导，有的人则因为他的建议而勃然大怒，却不敢发作。
不过，不管如何，极少有敢于动手，李启这次并没有隐瞒身份，他大张旗鼓的展现着自己的不凡，表明自己的神通，虽然不知道李启的品级，但大部分人还是知道对方并不简单。
但偶尔，夫妇二人也会隐瞒身份，这主要是在一些比较低品的世界，甚至于，因为一次一时兴起，沈水碧主动作为水手受雇于商船，开始在世界之中航行，并且她声称自己具备“不错的符箓”能力作为卖点，成为了船上的符师。
李启也就陪着她玩，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李启也作为账房先生加入了这支商队，居然还被账房总管教育了一顿该怎么算账。
这让李启大为叹服，果然，人人都有自己的本领，一个六品账房总管，在算账这方面比李启强得多，他真的从对方身上学到了怎么快速的整理表格，这个小诀窍甚至帮助李启在整理真知道韵带来的庞大信息的时候，效率提升了半成左右。
品级不够高，未必就没有东西比你强。
人道圣人都曾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李启现在有些深刻的理解了这一点了。
后来商队破产了，李启和沈水碧也没拿到拖欠的工资，只能跑路离开。
在这样的旅行之中，李启度过了充足的一生——或者说，许多生。
是的，他度过了凡人们难以想象的生命，在不同世界之中游走，以不同的身份和不同的经历面对不同的文明。
或是高贵，或是卑劣，或是善良，或是残忍，文明们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宇宙挣扎求生，不管他们的手段如何，起码他们现在还活着，说明他们现在的方式都是对的。
李启见证了许多对立的道途，他们也有着自己的道争，李启看着他们，他的内心思索出了这些‘看似完全对立的道争’之中共存的可能性。
就好像，有的人认为光是一种波，有的人认为光是一种粒子。
但实际上，李启知道，光具备波粒二象性，那两边打的火热，但李启在上面却能看见他们互相融合的可能性。
越是这么了解，他就越是感觉到，那些比他更加强大，更加睿智的大能者们，为什么会坚定的认为‘道之终极’存在了。
这样的旅行仍在继续，李启在见证那些，精彩的，感动的，震撼的，难忘的的事物，或是平凡的，普通的，无聊的，淡然的事物。
沈水碧有时候会听见，他以低沉的声音喃喃地讲述岁月的智慧，
这时候，兔子就会加入话题，她的年龄也不小了，足以和李启探讨这些事物。
他们会聊那些先进文明之中大都会的夜色，毕竟幻实域附近是有四品文明的，也就是说有其他的四品存在，所以李启仍然会被这些四品所创造的奇迹所震撼，其中不乏有修为和智慧都在他之上的强者。
除此之外，夫妇二人会讨论繁华背后的历史，有时候话题则会岔开到停在花丛里的破旧造物，有时候则会商讨一顿平凡的早餐，因为早餐虽然平凡，但背后所蕴藏的一整个文明的内涵却不平凡。
这些，都是‘文明的闪光’，是这个宇宙的美。
这些美来自无数世界的风景，但更来自于一双双被唤醒的眼睛。
是的，一双双，无数的眼睛，这些都是‘无数的主观视角’，同时又是李启眼中的‘客观世界’，这些共同构成了这片灿烂的星空。
李启能够体会这些客观视角，并且去尝试体会这些主观视角，用不同的眼睛来审视这个世界，得出不同的结论。
而这一次，夫妇正在一片美丽的原始森林之中收拾东西。
白日林间照，清泉石上流。
紫色的藤蔓爬满了周围，这个世界的太阳有点问题，所以植物都是诡异的紫色，说实话其实不是那么赏心悦目，但本土居民都很喜欢。
李启在这里的旅行结束了，而且……已经旅行了三百多年。
他准备结束所有的旅行。
李师薇的学业结束了，他要带孩子回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