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长城
甲阴三界，这个世界的太阴之上，沈水碧坐在一片白色尘埃之中，远远眺望着那条巨大的光带。
堪称天文奇观一样的光带。
其名为‘长城’。
或者说，‘垣’。
这是一种能够轻松横跨亿万光年，大尺度的超巨型结构体，人道已经将之炼化，作为自己的战争前线了。
长城有许多个，而眼前这个，名字应该是‘天市垣’。
当然，不是真正的天市垣，而是人道起名叫这个而已，
真正的天市垣，是三垣之一，神道排行前列的星官，总不可能真正的天市垣，会在这种时候站在人道那边吧？
只是，模拟出来的天市垣，也足够恐怖了。
有了这个，人道就不会受到突袭，也能够进退自如，还能用这个包围对手的大能者。
这座长城，对五品左右的修行者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对于三品四品以上的存在则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绝对没有任何三品会想着头铁，去主动突破这层壁障。
这些都是从娘娘那里得知的，应该不假。
人道或许是想要用分割战场，不是为了分割杂鱼，而是把巫道的大能者们强行隔绝开来，以此形成围攻之势。
不过，看起来，天市垣已经被打断了，如今分成了这么多节……
说明上头的战争，比看起来的更加激烈啊，虽然没有直接大张旗鼓的动武，但这种级别的斗法已经开始了。
希望他们多赢一点。
上头的大能者们多赢半分，直接就决定了下面的战况，就好像眼前的天市垣光带一样。
他们的斗法，决定的是下方凡人的战斗状况。
正如同李启一样，李启在操纵世界群阵法，压迫天市垣碎片，如果一个搞不好，他把先锋世界送的太深，那么先锋世界很容易面对人道的全方面围攻，补给和支援都几乎无法到达，这些世界上的军队就会陷入苦战。
如果送的太浅，那么就起不到作用，人道很可以很轻松的深入。
而这些世界上的军队，就只能静静等着李启做决定了，李启一个决策失误，他们就有可能不明不明的死去。
同样的，李启也只能等上头的人打出个结局来。
但大家又都有自己的战斗，就好像现在一样，李启如果胜利了，上头就能得到‘先锋之战’的胜利，用以在大能者对战中取得巨大优势。
而李启手下的士兵们，也一样，如果沈水碧率领的先锋之战能够取得胜利，李启也能够从容的进行后续布置。
上面影响下面，下面又影响上面，最终连携成一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就是眼前这场战争的本质，不是大能者对战，也不是游戏，而是两个大道统的全面战争，是从上到下，所有可用力量的比拼。
沈水碧呆呆的望着那条光带，脑子里不断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只是在外界看来，她就是脑袋空空的发呆，和她以往的形象一模一样，是个沉默寡言，时常发呆的静态美人。
周围是雪白的太阴之尘，明亮的光芒从远处的甲阳三界照射过来，她端坐于太阴之尘上，眼神飘向无垠虚空。
场景好似画卷一般。
美人于太阴之上，被白光照耀，眺望远方的星空长城。
可惜，太阴上只有她一个人，无人能欣赏这一幕。
但就在这个时候——
“玉儿。”李启从天而降，落到了她的身边。
这般清冷的场景顿时被打破，沈水碧回过头来，看向李启，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你不应该在后方控制大局调动吗？”
“先锋之战事关重大，我还是亲临前线比较好，毕竟……若是五品兑子，六品之中，我也能占据绝对优势。”李启笑笑，如此说道。
“不过先锋一战而已，就让指挥者亲临前线，这样不好。”沈水碧走上前，担忧的握住李启的手：“你不该来的，大将坐镇后方，是为了统领大体，总览全局，你可曾见过巫神会亲自降临你这个战场的？再说，怎么可能打到五品兑子的地步？就算决战尚且不会有这种烈度，何苦先锋？”
“此战确实重要，亲临前线不仅能提供战力，还能更好的指挥，柳君逸待在后方，反应毕竟有延迟，决计没有我快，快一分，就赢一分。”李启笑道。
沈水碧却没有松口，而是对李启说道：“……大敌当前，切莫因为私心而乱阵，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既然已经来了这里，担心无用，不如好好做事。”
李启听见这话，尴尬的笑了笑。
嗯，瞒不过这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人啊。
不过……这也是自己不成熟的表现吧，如今他依然没有领会所谓的‘勇气’，也无法去践行，所以他仍然很害怕，害怕沈水碧出事。
找了那么多理由，其实也只是想在沈水碧身边，并肩作战而已。
虽然实际上并不能并肩作战，因为他出现在战场上，必然会引来斩首，那样战争烈度就会飞速提升。
所以，来到先锋之战的前线，只有两个作用。
一，的的确确可以振奋士气，指挥官亲至，对很多人的振奋，李启的到来可以显著增加他们的心气，并且给军队一种‘我们不会被放弃，我们是核心’的感觉。
二的话，确实可以反应更快，但先锋之战反应更快的代价就是，其他地方必然会降低效率。
但无所谓了，先锋之战比较重要。
但坏处可就是许许多多了，比如最大的一个坏处就是——
会死。
真的会被斩首的。
不过，李启却摇了摇头，微笑说道：“无妨，若是留在后方，我更加心神不宁，最起码让我见识一下你在战场之上的神勇，给我安安心，如何？”
这也是真的。
如果让李启在大后方，坐视沈水碧搏命，那他恐怕完全安不下心，他没有悟到勇气之意，所以没有勇气坐视不理。
说白了，李启还是胆小，他必须亲眼看着才能心安。
与其在后面安不下心，那更加做不好事，倒不如来这里。
沈水碧听见这话，叹了口气，然后抱住了李启，没有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相拥坐下。
氛围有些微妙，说不上来到底是喜是忧。
“好了，时间紧迫，温存还是以后再说吧，我来前线已经是定好了的事情了，虽然我心没那么大，但坚持住，不要临阵脱逃的胆子还是有的。”李启笑笑，将沈水碧扶起来，然后，两人并排站着，开始在太阴之尘中散步。
一边走，两人一边交谈。
“所以，这一次是怎么回事？我们这边还没有来自巫神山的支援吗？”说回正事，沈水碧也正经了起来。
没有巫神山的支援，这问题可是很大的。
说难听一点，李启目前手底下的人，都是些‘仆从军’，是杂鱼，根本不可能和人道兵部的正规军打正面。
别的不说，人道兵部的正规军，哪怕是面对天下大道统的正统修行者，一样能做到围杀，兵部特有的军阵之法足以将一大堆低品修行者的力量凝聚为高品。
李启兼修过军阵之法，但是他的军阵大概就相当于一个普通大学生，而对面则是高级的人道将领。
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的，李启的军阵欺负欺负土著就差不多得了，在大军团作战之中完全不可能比得过人道兵家修士。
所以，李启回答道：“马上到，只是……连我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按理来说，巫神山是没有军队的，我也不知道这次战争准备用什么人来应对。”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摇了摇头。
上头到现在都还没给他具体巫神山军队的资料，显然是准备藏招了，搞不好在准备投入战场的时候，才会把资料给自己。
巫神山的军队……
难以想象。
巫神山这种地方连个行政体制都没有，大巫们的组成更像俱乐部，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有事情的时候再在巫神麾下一起干活，平素里搞不好根本就见不了面。
这种情况下，真的能训练出和人道媲美的军队吗？
李启不好说。
“没有胜算的事情，巫神们不会做的，这点倒是不用担心，我们不如推演一下，假设柳君逸用的是兵部骠骑将军的标准一军，算有十军，再加上追随人道的那些普通世界，就按照这个标准，你我以现有兵力来一场如何？”沈水碧说道。
“你知道唐国军队配置？”李启讶异。
“当然不知道，不过基本的还是明白一些的，只是唐国每军都有很大的差异，根据将领的风格不同，战斗风格也不同，但是料敌从宽，我就按照完美无死角的铁军来对垒。”
“也好，来试试吧。”李启也来了兴致，然后两人便开始了推演。
以二人的脑力，推演起来速度将会非常的快，并且准确率也有很高的保障。
夫妇二人开始推演，进行战前演戏，为开战的那一刹那做着准备。
但对于普通的世界而言，此刻却有些尴尬。
尴尬什么呢？其实就是，无能为力。
一方面，这些世界紧张无比，因为都知道要面对的人道和支持人道的其他世界，比如……即将抵达先锋战场的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这一对双子世界。
这两个世界，分开来都是六品，不过合在一起，阴阳合一，能让这个世界诞生一位‘五品’。
这远远达不到五品世界的标准，因为五品世界必然是能够承载复数的五品修行者，并且能够制造许许多多的五品法宝。
这两个世界的名字也很有意思，这其实不是真正的名字，而是‘编号’，某些大型世界手中的世界太多，重名也太多，就会让这些世界放弃原本的名字，转而用编号来命名，这样就不会重名了。
这两个世界极为善战，也具备绝不屈服的气质，这是沈水碧选择他们成为先锋世界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是，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能够很完美的承载罗浮山的阴阳分离之法，沈水碧能在这里获得很大的加持。
不过时至今日，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早已脱离了他的宗主世界，在数万年前，这两个世界发动了一场叛乱。
在他们的文明史中，这场叛乱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牺牲，同时也是最伟大的胜利。
当然，域外无尽世界，有着远比这一切都广阔和宏大的故事，所以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的故事并不稀奇。
只是对他们自己而言，这一事件影响甚大，甚至在他们整个文明的‘道’中都刻下了痕迹，他们至今依然是永不屈服的世界。
同时，也正是那一场叛乱，出现了在域外也算是罕见的‘天命之子’。
两个世界的天道，同时指定一个人成为天命之子，他在艰苦的征战中，得以阴阳合一，最终成为了两个六品世界中唯一的五品，也正是因为他到达了五品，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成功摆脱了原本的宗主世界，得到了自由。
此时此刻，这位天命之子正在位于两个世界的引力平衡点的地方，调整着世界的位置，维系着世界的平衡。
从远处看去，两个世界，一红一白，一边是阴气汇聚的雪白原野，另一边是阳气翻滚的深红火海，而他就在正中央，被两个世界簇拥着。
又像是——他牵拉着两个世界。
这也是他‘平衡者’称号的来源，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性，他被巫觋的祝人一脉看中，最终成为了巫道的追随世界。
对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而言，维持两个世界的平衡，就好像巫觋维系世间平衡一样，在这个理念上，二者具备共识。
只是，一边调整，这位天命之子叹了口气。
“先锋之战……”他自言自语道。
他并不惧怕战争，但是……一看到不远处的光带，他就能体会到这场战争的宏大。
这是比他参加的一切战争都更加宏伟的战场。
并且还有一位巫道祝人亲自指挥，据说之后还会有巫道的军队援助。
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人道的继续入侵。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万千世界的参战理由
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的交汇处，应该也可以称之为日月的交点。
光芒在这里汇成一体，太阴和太阳的力量在这里完美的达成了平衡，两个世界不再是阴阳互斥，而是阴阳相生，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互相围绕着这个点旋转。
旋转的同时，也在世界群的作用下，不断的朝着战场奔袭。
维持着这一切的，便是被称为“平衡者”的天命之子，对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的本地居民来说，这是一个从远古时期就一直庇护着他们的伟大存在。
教科书，史书，口耳相传的传说，童话，寓言，都写着他的名字。
甚至，那些为了打广告而现编的美食故事，都喜欢写“在平衡者一次无聊的时候，他决定来到某某地方，一不小心吃到了某某食物”。
就这么一个在两个世界，数百亿生命之中流传甚广的名字，堪称文明之祖，现世天神。
此时此刻，来自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和两个世界的军队首脑，一阴一阳，正在拜见平衡者，商讨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战争。
不过，说是商讨，实际上是‘聆听’。
没有任何人会反对或者质疑平衡者的话，哪怕他提出来的是‘建议’而非‘命令’，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早就习惯于听从这位伟大先贤的每一句话，他年轻时候的故事被人们口耳相颂，就连他说过的话，都被人编了一本《圣言录》，被一群聪明人日日钻研，反复咀嚼，琢磨其中深意。
此刻，两个军队首脑，已经来到了平衡点。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恭敬的朝着平衡点行礼。
乍一眼看上去，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的生命几乎是完全不同的。
一个看起来就像是白色毛发覆盖着的优雅纤细人形，看不太清脸，整体都有些虚幻，不像是实体，更像是某种虚幻的投影。
另一个，则是熊熊阳气构成的圆球，球体上不断翻滚着火焰以及丝线一样的阳气簇，迸发着强烈的生机。
甲阴三界的生命，是太阴之气直接孕育而生的，他们虽然也可以繁衍，但繁衍速度极慢，只有极少数是两性繁衍出来的。
他们的大部分后代，都是由世界之中的‘太阴气池’直接蹦出来的，那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井口映照着天空的太阴，浓郁的太阴之气凝聚成实质的液滴，当液滴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个甲阴三界的生命就会脱胎而出。
有些时候，会出来的动物或者植物种子，只有极为罕见的时候，才会出现一个甲阴三界人的幼儿，这时候，幼儿就会被抱回去培养。
这种诞生方式比较缓慢，但是甲阴三界人的寿命也很长，修行天赋也不错，六品的数量相当惊人，大概比普通的六品世界多一倍，甚至还多，能达到上百个六品的地步。
作为双子世界，甲阳三界其实诞生方式也一样，只是长得不太像，因为阳气的性质，他们天生就不太适合塑形，所以一边是白色毛发的修长人形，另一边是个金黄色的圆球。
曾经两个世界水火不容，时常征战不休，而且还被宗主世界奴役，不过……如今已经和平了下来，也不再被奴役了。
两人一起来到了平衡者的面前，恭敬的说道：“平衡者，请告知我们，我们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挑战，对手如此之强……我们要怎么办？”
平衡者，他的姿态似乎结合了两个世界的特征。
他乍一看是优雅的修长人形，但身上的是金色的毛发，就好璀璨的金线一样，散发着熊熊活力，却并不刺眼，有一种温柔雅致的感觉。
至于他的脸，长得有点像是猫头鹰，显得非常恬淡。
听见自己的子民们对他诚恳的提问，平衡者则很平静的回答道：“没必要那么紧张，我们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
说起来简单，分内之事……可是会死很多很多人的。
对诸天万界而言，这也是堪称灾难级的战争，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很有可能在战争之中彻底湮灭，文明终结。
所以，甲阳三界的首脑很忧虑的问道：“平衡者，这场战争，对我们而言，真的是必须的吗？我们好像没必要参加吧？”
参战，意味着整个文明都很有可能终结，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将会参加先锋之战……危险系数直接暴涨。
“不参战的结果，你看看那边。”平衡者伸手，指了指远方的光带。
就在光带所在的地方，数以千亿的世界被人道拆碎做成了法宝，铸成了战争堡垒的一列列城墙。
“我们面对的并非是巫道，而是人道，若是我们主动提出撤离中立，巫道绝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甲阳三界的首脑马上回答道。
这倒是没错，只要不与巫道为敌，那巫道就不会做什么，甚至会很干脆的放任他们离去。
巫道的要求，仅仅只是不与巫道为敌而已，除此之外你做什么都是自由的，绝对没有强迫可言。
“那要是巫道输了，你还能中立吗？”平衡者问道。
巫道输了，自然是不可能中立了，要么抛弃道统加入人道，要么死在人道手里，变成自然资源名录中冷冰冰的一行字。
只是——
“巫道输了……？”甲阳三界的首脑愣了一下。
巫道会输？
他脑子里从未有这个概念，在他的眼中，巫道强大到不可思议，你说巫道输了，就好像在说这个宇宙明天就会毁灭一样。
不存在的，压根没有这个可能性。
“你看，你们还没意识到这是怎样的战争。”平衡者看向天空：“巫道是会输的，而且，很有可能输的很不好看。”
“我们不出力的话，巫道可能会输的很惨，非常凄惨，但巫道不会死，他们输得起，但我们输不起，巫道输了，其实就是我们输了。”
这话让两位军事首脑都悚然一惊，突然意识到，的确如此。
这么多的世界都肯为巫道出力，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我们不是为了巫道而战，而是为了自己的世界而战，摆正自己的态度，若是不肯出力，甚至保存实力，恐怕下场不会太好看。”平衡者平静的说道。
“是。”两位军事首脑立刻点头。
如此多的世界，恐怕都是认识到了这点吧，帮助巫道，其实是帮助自己，人道的倾轧会碾爆一切，覆巢之下无完卵。
“那……我们也不应该参与先锋之战才对，先锋之战，太危险了。”这时候，甲阴三界的首脑回答道：“我们可以申请撤到后方，做后勤世界。”
“这是我们世界晋升五品的机会，这场战争若是能够活到最后，并且取得胜利，那么人道也会成为我们的养料。”平衡者说道。
人道，成为我们的养料？
这话让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的两个首脑再次呆住。
说实话，就和刚刚一样，刚刚他们听说‘巫道会输’的时候，完全不可置信。
同样的，现在听到‘人道会输’，他们两个一样愣住了。
哪怕他们已经修行到了六品，已经来到了世界的上限，统治着无数人，并且有着被人赞颂的智慧，能够将世界的各种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算他们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和智慧，但在面对人道和巫道这两个道统可能会输这个答案面前，依然下意识的选择了忽略。
这就是知见障的一种表现形式。
他们不是不知道，但就是下意识的忽略了，完全是因为这种可能性太过于可怖，以至于完全不敢去深思。
巫道和人道，如果输了……
那该是怎样的变局？
从他们的认知中，这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事情，不像是两国征战，总有输赢那种小事。
人巫之争的胜负，会直接影响诸天万界许多大道，比如巫道很有可能一拳把人道的白银打吐出来，使得宇宙的‘五金’得以重新圆满。
那样造成的后果，将会是无法想象的巨大。
单单一个白银都这样了，若是造成了更多的战果，甚至有一方彻底溃败，那又该是如何？
这个宇宙，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今，诸天万界习以为常的那些常识，比如世界群，比如引力，搞不好都会消失。
如今的无数世界说不定会崩塌，像人道那边一样，变成‘星球’也说不定，世界壁垒并非坚不可摧，如果将世界壁垒赖以为生的道则改变，宇宙就会因此而全部重塑。
许许多多修行者赖以为生的技巧和自身的道途，都可能会被完全颠覆，乃至于他们自己的生命搞不好都会受不了如此剧变而毁灭。
有个很简单的例子可以形容这种改变。
地球，全球平均气温只要波动一度，就会导致环境产生剧烈的改变，约6%的昆虫、8%的植物和4%的脊椎动物将失去适宜的生存环境，受水资源影响的人口将增加7%，这中间很多物种会轻易的灭绝掉。
一度的温度尚且如此，那么，如果告诉你，在八亿年前，地球经历过‘雪球地球’时期，当时地球的温度是零下50度，全球极寒，赤道都被冰封，又该作何感想呢？
如今的这个地球，有雨林，有海洋，有冰川，有沙漠，有温泉，有草原……
所以，这一切，是天生合该就有的吗？
不是的，这一切不是天生就有的，甚至是‘摇摇欲坠’的，这一切存在，仅仅只是‘当前的巧合’，是当前温度这个规则下，巧合之下，自然磨合出现的，
但是，多少人会‘习以为常’？
多少人会觉得，每天起来十几二十度，凉爽适宜的温度是天经地义的？
恐怕九成九的人都会这么觉得。
包括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的两个首脑，也下意识的这么认为。
他们意识中的胜负，只是利益分配，只是未来的势力格局变化，只是自己效忠的对象可能有变化。
但是，这不对，这种胜负，对人巫之战而言，只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
他们的胜负，影响会更加深远，更加宏大！
只有真正具备远见卓识的人可以看见未来，因为人巫大战之后，这个世界的温度可能会到两百度，也可能会到零下五十度，届时的生态，会完全不同。
这是生态圈的大洗牌，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的未来将会在这场战争之后产生截然不同的变化，可能粉身碎骨，也可能真正晋升五品世界。
如果晋升五品世界，那么作为两个世界共同的天命之子，平衡者甚至可能突破天命之子对修为的桎梏，来到四品。
到了四品，在这无尽域外，甚至都能称得上‘安稳’了，如果下次继续人巫大战，那么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就可以成为将军，而不是先锋。
平衡者敏锐的注意到了这点。
而且不止他——
万亿记的世界参战，其中有多少世界的智慧领袖察觉到了这点呢？
这是聪明人才能看见的未来，但是，诸天万界，聪明人太多了。
平衡者似乎已经看见了那场残忍的绞杀，无数人毫无意义的死在战斗之中，无数世界被大能者随手一招湮灭掉。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他们是先锋！
整个战场，万亿世界参战，也只有一个先锋战区。
而先锋战区无数世界，也只有一个先锋世界！
而这个先锋世界，就是甲阴三界和甲阳三界！
这是前所未有的机会，这是一场生死试炼，若是能从中生存下来……
平衡者抬头，看向天上。
那条光带就这么平静的挂在空中，在无数世界的天穹上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就好像淡金色的极光一样引入注目，并且日夜不熄。
然后，他瞳孔一缩！
接着他猛的站起来，往天空之中打出一发术法！
随即他对着两界首脑厉声喝道：“回去！备战！敌袭！”
他一个闪身，离开了平衡点。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无尽域外，几枚洞天被两个五品捏碎。
旌旗飞扬，一支人道军队在域外浮现！
对方逃过了李启的观测，直接突入到了脸上！
第五百九十二章 人皇战书
几乎与此同时，李启和沈水碧也从推演之中清醒过来，看向天边。
没有任何犹豫，两人瞬间冲向了天穹之上。
然后，李启等人就看见，自己等人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最外围的十几万甲阳三界的哨兵已经被吞没了。
十几万人，只是这么眨眼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唐国军队毁灭了。
李启看见那唐国大军——
人不多，只有万人出头。
实际上，标准的唐国行伍编制，就是一军万人。
军容整齐，无数兵气从他们身体之中涌出，结成一股！
这些军士徒御不惊，行动之间有闻无声，至畋战时，却见众军皆衔枚，有善闻而无哗喧，好似一条沉默的神龙，只是吞噬，却不发出半点声响。
神龙六飞驰骋，有万骑腾跃，兵气冲翳荟，蹴蒙笼，越万险，靡榛藂，世界之外，红尘坐昏。白日将暗，毛群扰攘，羽族缤纷！
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也不是全无反应，能作为哨兵的，自然也是精英，死前立刻携手，左右并申勇敢，攒镝乱下，交刃霜飞，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
然而，却毫无意义，只是李启和沈水碧飞上来这么点时间，就已经损伤殆尽。
而唐国军队，毫发无损，没有一个折伤，简直就是天兵降尊乱卑，争捷于其间。
等到李启，沈水碧，还有平衡者宣战整备，世界之中千万大军在几分钟之内整备完毕，冲入了世界之外。
两个世界，上千万人的军队，最次也是九品，不入品的修行者都不够资格参与这种战争，齐列列的摆在一起，同时也以某种阵法汇聚力量。
按理说，上千万人能够在几分钟之内整备，其精锐程度可想而知，全是九品的士兵，设想之中，哪怕唐国也就这样了，毕竟从这里看过去，这千万兵马，好似无数轮日月，在不断晃耀，也是，威武雄壮。
只是，凡事就怕对比。
虚空之中，双方明明还隔着上百万里，却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双方的差距。
在那边，吞噬完了所有哨兵的人道大军已经列队完毕。
兵气连阵，齐臻臻神兵摆列，
长枪阔剑，各执着短箭轻弓。
黄幡白旗，牵拉有玉辔银骢。
黑煞氅蓬，闪耀出山泽水火。
天地雷风，映晓日愁云霭霭。
遮黑霄金光飙飈，兽带飘征旗飘飘，鱼鳞砌铠甲重重，凤翅盔斜兜护顶，狮蛮带紧扣当胸，无数气浪落似千条火滚，兵气熊熊举如万道霞芒。
明明人道也有低品的士兵，但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呢？
就好像……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的千万兵马，远处一看，好似无数轮日月闪耀。
而人道大军，从远处一看，却只像一轮太阳。
李启脸色难看，瞧着不远处的突袭。
他完全没有察觉，别说他了，就连沈水碧都没察觉。
“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是纯粹的兵家修士。”沈水碧如此说道：“接下来……应该就是战书了。”
李启点点头，然后看向那边。
却见人道大军处，有一位五品将军飘然而上，然后，双手捧着一封金黄色的帛书。
李启顿时瞪大双眼！
就连兔子都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猛地回头，对平衡者喊道：“快些整队！闭眼守住心神，防御！”
兔子如此失态是有原因的。
因为，那一封帛书，猜都能猜得出那是什么。
人皇手书，宣战谕旨！
那位五品将军伸手，将帛书拉开。
四周的空间，骤然爆发。
一股缓慢但恐怖的威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好似要凿破鸿蒙。
但是，没有伤害。
这威压，仅仅只是威压而已。
在场所有人，甚至包括李启在内，全部不由自主的低头下去。
光明炽盛，似乎能普照一切世界，宏伟的压迫感将所有人压的抬不起头。
无可抵御，无可比拟。
天开圣清，统一寰瀛。
统驭八埏，圣谟广运。
似乎有一双伟大的眼睛，在淡然的注视着这里，一切伎艺谋算，皆悉明了，一切事业计划，无不通解。
四周似乎隐隐响起了宏伟的律吕之音。
圣人之邦，长生永乐
惟我圣君，阊阖煌煌。
惟我圣君，钟镛锵锵
惟我圣君，父母万界。
惟我圣君，越古迈今。
惟我圣君，覆帱如天。
惟我圣君，乂安如地。
惟我圣君，万物莫不臣隶。
惟我圣君，惟我圣君兮。
惟我圣君兮，试观万界，沤起沤灭，如彼秋云，乍兴乍没。
惟我圣君兮，乾亥风刚，巽辰日朗，惟我圣君兮，群慝消沦，颂溢兆民！
随着帛书完全展开，似乎整个宇宙的目光都投向了此处。
这就是先锋之战的第一次接触所能够得到的注视。
在场任何人，没有人能够抵抗这样的注视，都在缓缓跪下。
不是强迫，不是精神控制，催眠亦或者幻觉，也不是压垮膝盖之类的，单纯的就是自愿的跪伏。
就好像是，有恐高症的人，站在玻璃栈道上会吓得跪下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身处在那个地方，不自觉的就这么做了。
自然而然，顺理成章，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招数。
仅仅是存在于此，所以，万物便自觉自愿的跪伏下来。
这就是‘人皇’，这就是‘天下至尊’。
哪怕在天下，至尊这个称呼，也是独属于‘他’的。
突然降临的那种宏伟的感觉，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跪伏下来。
就在李启即将完成跪姿前的那一刹，他突然感觉浑身一战，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突然蹦了起来，从那种宏伟的臣服之感中清醒了过来。
因为，另一个存在降临了。
一尊巨人的法相，出现在了这里，双手捧水状，轻轻的单膝下跪。
虽然是跪下了，但并非臣服之意，而是像是俯下身体，捧起了一只受伤的小鸟一般，是慈祥柔顺的感觉。
然后，那尊巨人法相轻轻捧起了那封帛书。
拿着帛书的人道将领完全没有反应，或者说……他根本做不出来任何的反应，帛书就已经来到了那尊法相的手中。
“战书，我已经收到了。”那尊法相笑笑，发出了温柔的声音。
然后，无尽虚空之中投来的目光收回，李启等人再度获得了呼吸的资格。
然后，巫道这边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尊法相。
能够承载人皇帛书——
那么，必然是一位巫神。
却见那尊巨人，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看向了李启。
接着，他微笑着，竖起来了一根大拇指，对着李启，柔和的说道：“要赢噢。”
语罢，法相消散，携带着人皇帛书消失在了这里。
李启深吸一口气。
他的身后，无数战士发出轰然战吼！
士气大振！
巫神亲自出手，接下了人皇战书！
之前的颓势一扫而空，战意熊熊燃烧。
而另外那边，那些人道士兵则握紧了兵器，与四周连携的军阵显得更加危险起来。
那位人道将军微微皱眉。
可惜，被巫神拦截了。
如果能够念出诏书，那么这一战可以提前宣布直接获得胜利了，因为哪怕仅仅只是念出来，没有任何神通在内，光凭那些文字内容，就能让对方战意全失，甚至是直接溃逃撤退。
无他，天威所指，贼寇即遁。
只是……也没关系。
他手中突然出现一口长戟，猛的一顿，指向李启的方向。
接着，他大声对身后的士兵们说道：“虚空之中，无天时之扰，军阵在此，无地利之劣。”
“天时地利已去，若分胜负，唯有人和。”
“人和，输过吗？”
他声音平淡，但身后的人道士兵们，猛然兵气爆发，在军旗的引领之下，虚空之中骤然爆发出一条庞大的阴影蛟龙！
牙旗将所有兵气吸纳。
下一刻，包括将军在内，所有人道士兵，全部消失无踪。
是连沈水碧都看不见的那种‘消失’。
完全无影无踪。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这是典型的兵家手段，而且看对方的牙旗，应该是专精于阴阵的。
这个阴并非指的是阴气，而是潜藏之意。
“结阵！”先前一言不发的平衡者猛的一声大喊，却见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立刻集合在一起，阴阳相合，在天空划出一轮太极！
这是沈水碧布置的大阵，也是沈水碧的‘地利’所在
但是，兔子却并没有得意，而是微微皱眉，说道：“界主小心，对方牙旗是阴，将力量分配到阵基和阵眼之上。”
牙旗是阴，那基本就不可能作假。
兵书曰，牙旗者，将军之旌。
牙旗是一支军队的主要标识，所以在战争中，牙旗在何处，就表示军队中心在何处。
旗不倒，将在，于是军在。
旗一倒，就表示全军已经崩溃，兵气已经无法维持，从军阵变成了一盘散沙。
正因为如此，在战争中，双方都要拼死保护自己的牙旗，并设法夺取或砍倒对方牙旗。
这就叫做‘斩将夺旗’。
只要能够夺取或砍掉对方的牙旗，基本就可以全部胜利，战线会在一瞬间垮掉，有军阵和兵气加持的军队，和一盘散沙的乱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正是因为这么多的特性，牙旗的特性是绝对不可能作假的，既然是阴旗，说明对方就是专精于此，明明白白把跟脚暴露了出来。
有了跟脚，就有了应对之法。
沈水碧这些年读过不少兵书，马上就做出了对应的防备。
只是可惜的是，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虽然也学会了兵气和军阵，却并不能做出牙旗一样的核心。
在军阵这方面，巫道远远落后于人道兵家。
不过，阵法这块，因为对方的主将也是五品，以沈水碧的阵法水平，军阵比不上，但这套阴阳转圜大阵她还是玩的很溜的。
却见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合二为一，每一个士兵都找到了自己对应的位置。
阵法启动，一轮太极在虚空之中显现。
恍惚间阴阳初变化，氤氲中天地乍回旋。
整个军团，好似坐定，静定之中，浑然一团，外不见其身，内不见其心，恍恍惚惚，浑然定静，天地入我，莫知所之，内念不出，外念不入，空空荡荡，不着不滞。
四周迷迷蒙蒙，浑源一体，好似一颗“金丹”。
沈水碧，以炼丹之法结成大阵，无漏无缺，没有任何弱点。
既然对方是阴旗，擅于偷袭，那是以绝对没有弱点的金丹之法应对。
任你如何难知，我根本没有破绽，好似一颗金豆，既然无法确定敌人的位置，那就固守即可，反正孤军深入来到这里，难道还真能继续拖下去不成？
若是继续拖下去，李启那边可是已经开始摇人了，最多三天，最近的援军就会赶到，势必将这支人道军队吃下！
李启也不着急，现在着急的应该是人道。
因为，目前有一点优势所在，那就是沈水碧的阵法范围巨大！
在两个世界的维持之下，又以平衡者自己作为阵眼，这阴阳转圜大阵笼罩了极其巨大的范围，直接将附近的虚空全部笼罩！
也就是说，人道此刻被笼罩在这颗‘金丹’之中，想要逃出去，就必须向外突围。
或者——干脆灭掉李启这只军队。
这就是主场优势，人道是远道而来，穿越光带，小心翼翼的突入到了李启的面前，试图斩首。
而李启这边则以逸待劳，有着充足的兵力，充足到是对方的上千倍，以世界以及援军作为后盾，可以和对方拖到最后。
明明已经宣战，并且开始了争斗，但场面居然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启这边的军队，全力维持阵法，保持着‘金丹’的圆满，静静等待着援军。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找不到那一支唐国军队，在五品将军以及一面阴旗的加持下，就算沈水碧也看不见对方的踪影，处于完全的被动方。
好在化被动为主动，封锁了周围，对方要么主动出击，要么就困死在这里！
这场沉默，一直持续了七个时辰。
七个时辰之后——
金丹，突然出现了一丝破绽。
沈水碧立刻皱眉！
阴旗扰心，甲阳三界有人没收没拾，于是藏伏不住，像是心底邪着祟一般，所以金丹出现了破绽！
霎时间，却见阴邪向外驰骋，狂狂荡荡，金丹之中，神气散乱，作主不得！
第五百九十三章 初战
李启坐镇中军，调动着整个阵法的力量，他的身边，平衡者和沈水碧，两个五品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同时也保卫着他，免得被人斩首。
这是他头一次真正和人道交锋，虽然已经做过了无数次的模拟推演，并且在各种资料和兵书的资料中，知道了人道一般来说会怎么作战，但毕竟实际操作还是第一次。
还好，并不是太大的战斗，如今这千万人的战争，其实只能算是一次小小的试探而已，类似于前哨营接敌，人道更是只出了一万人。
但是，也正好可以真正对抗一下唐国的军队，试试成色。
能够参与这种突入行为的，必然都是精兵，唐国可不会送死，单单从沈水碧的反应就能得知一二。
兔子都察觉不到对方的匿踪，这可真是很厉害很厉害了。
但是，就在刚刚，第一次露出踪迹，金丹就散乱了一阵！组成阵法的甲阳三界众人，有一小部分维持阵法太久，修为不济，心中生出惑乱来。
这是一次小小的失误，这边足有千万人，总有一些人会突然契合不了，就好像一千万人一起踢正步，总有一两个会失误。
难以避免，没办法，但这是小事，只要一瞬间就能弥补好，调整过来。
但，这种失误在李启看来是小事，唐国人眼里可不是。
就在他们露出破绽的一刹那——
唐国的一万雄师，突然从他们中间出现。
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这里会出现一个只会持续零点几秒钟的破绽一样。
人道军士，准确的察觉到了上千万人中，那么一个人的破绽，在整个‘金丹’大阵，纵横数以千万里的球形范围内，那么一两尺范围内的弱点。
接着，他们以一种鬼魅般的方式，出现在了破绽所在之处。
出现的那一刹那，好似阴鬼滚滚而出，地狱之门打开。
惨雾阴云罩住那些分心的修行者，冷飕飕杀气飘飘，仅仅一个刹那，超过五千个甲阳三界修行者被斩碎，无数神魂飘飞，在触碰到那滚滚煞气之后迅速融成血水。
有这一层血水遮挡干扰，四周的其他着修行者也被妨碍，一个接着一个露出了破绽。
紧接着，便是屠杀的蔓延。
进而导致了神气散乱，阴邪向外驰骋！
但这场屠杀只持续了两秒钟，平衡者就已经出手，他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此处，双手一合，却见周围的阳气顿时暴乱！
阳气施生照临，飘扬而升者，倏起旋灭！
那些血气直接被强行爆开，被人道军士突入而打出来的整个缺口里顿时生出一股股太阳风暴，洪烈的席卷一切！
但太阳风暴结束之后，内部却毫无任何东西。
平衡者身上的肌肉跳了跳。
他能感觉到，自己什么也没打到，对方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消失了，杀死了约莫十万七千人，自身没有任何折损。
同时，他也没察觉到对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完全感知不到。
这也是沈水碧于战前做出来的评语——
“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哪怕就在你面前，你也察觉不到他们在什么地方，而只要你露出一丁丁点破绽，这个破绽就会被他们迅速扩大。
就好像是无处不在的病毒，你最好祈祷自己别有伤口。
一旦有了伤口，那这个伤口就会飞快的感染腐烂发霉，必须狠狠的剜掉一块肉才能救出来。
只是——
就在平衡者觉得难办之际，他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
是通过阵法传输而来的消息。
“降娄营室方向，东南，一十度五分三十六秒。”
“大梁奎，一十一度八分五十二秒。”
“大火角，你的正前，九度四十三分三十九秒。”
李启那边，瞬息就将三个坐标送到了平衡者的耳畔。
三个坐标，就能形成立体坐标系，而三个坐标前面的位置，则是三个星座的不同方位，通过三个星座，再加上平衡者自己的位置，就能够定位出虚空之中的一个坐标。
平衡者没有任何的犹豫，身后猛然展开一尊法相！
法相是混元交叉的阴阳之气，互相缠绕，互相平衡。
却见法相之中，有阴阳顺逆，事物得失。
阴阳混杂，既温凉生杀，风雨晦明，节宣之裁审。
其絪缊而含健顺之性，以升降屈伸，阴阳二气，聚而成象成形以生万变。
远近幽深，利用出入，阴阳二气充塞虚空而无间，无间无空，明无不彻，用无不利！
阴阳之实，情才各异，故其致用，功效亦殊。若其以动静、屈伸、聚散分阴阳为言者，又此二气之合而因时以效动。
如此，时行物生，不穷于生，则固合为一气，和而不相悖害，阴阳实有之性，名不能施，象不能别，则所谓‘神’也。
这是有别于天下之道的道统，是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自己的道。
这两个世界，一直致力于追寻阴阳二气的平静与融合，这是他们世界诞生的根本，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文明史所追求的‘大一统’。
这就是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的‘道’，他们认为的‘神’。
法相爆发出一股巨力，阴阳相合，然后相斥！
二气相斥，于是泰否、损益，皆阴阳之气一阖一辟之几——
轰隆一声，毁灭性的爆发在指定的地方爆开，似乎要吞噬一切！
这般神威，就好像是把物质拆成了正反两面，然后正反湮灭，释放出了纯粹的能量一般！
物质开始湮灭，能量汹涌而出，却见虚空之中爆出一团团血雾。
人道军队，自出现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战损。
超过一百人的残骸被这一击抛飞而出！化作渣滓飘飞在域外虚无空间之中。
平衡者喜上眉梢。
对方的匿踪之法，能破！
不愧是巫神山公子，果然是有本事的人，自己都看不破，他一个六品居然能指出方位来！
“公子，速速继续报坐标！”他立刻回应道。
但在另外那边，李启微微摇头，回答道：“做不到，我只抓到了一瞬间的破绽，回来，等他们露出破绽。”
平衡者没有犹豫，瞬间就回到了李启的身旁。
沈水碧依然在维持四周的‘金丹’，平衡者则开始巡视周围，其他士兵更是不敢怠慢，从头至尾，从将军到士卒，没有人再敢松懈。
松懈一下，人道必然到来，届时必然身死。
现在，拼的就是双方的军事素养，以及耐力了。
至于李启，他其实也看不见唐国大军。
但是，通过真知道韵，他可以瞧见对方的‘尾迹’，只要对方现身，然后消失，在那一刹那，会有海量的信息出现，就好像尾迹一样。
这些信息，李启看不懂，不知道代表什么。
但这些信息出现的地方，李启就可以推断出对方是何处消失，以及下一个瞬间能够藏匿在何处。
只是，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机会而已，抓住了就能打到，抓不住那就彻底无法。
这还是李启有真知道韵的情况，如果没有真知道韵，那么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在面对这么一支唐国大军，只能被对方轻易玩弄鼓掌，甚至一个人都不会死就能把两个世界，包括平衡者这个五品在内全部屠灭，甚至都不会露脸。
这就是唐国兵家的战争实力，这还不是正面大军，只是一支潜入偏军而已。
好在，这次有沈水碧和李启。
沈水碧以金丹之阵法，坚固无比，就好像乌龟壳，让这支偏军走也走不掉，杀也杀不死。
若只是乌龟，那么慢慢磨下去，肯定也能磨死，但偏偏还有李启，真知道韵能够察觉对方首尾，这就给了乌龟伸头反击的力量。
于是，这就变成了消耗战，唐国人出现袭杀，然后被平衡者出手，以命换命，用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人的命，换唐国人的命。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很冷血，但说实话……
这很赚，非常非常赚。
能用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所有人的命，换掉这支唐国偏军，简直是赢麻中的赢麻，甚至可以宣布先锋之战中，巫道率先取得了第一步的胜利。
但如果不出手，就这么僵持下去呢？
最多三天，巫道的援军就会赶到，届时更加没有生路。
所以，摆在唐国人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打穿沈水碧的金丹，这样不管是逃还是战，都有机会。
只是……这真的很难，就现在这支唐国偏军所展现出来的战力，远远不够。
沈水碧，可是很强的。
对方的那位将军，除非拿出点别的活儿来，否则很难全身而退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带着一万人，就敢冲过来斩首。
仔细想想，李启似乎也能理解。
毕竟不管是沈水碧还是李启，还是平衡者，都看不见对方，如果没有真知道韵的话，这一万人杀穿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简直和吃饭一样，最多一天时间就能完事儿。
但是，问题在于……
人道不知道李启有真知道韵吗？
肯定是知道的，不仅知道，李启是亲眼见过人道一品，那位太傅的，对方肯定一眼就能把当时的李启所有根底看的清清楚楚。
为什么还会派这么一支军队过来？送死吗？还是说，自己的进步已经超越了唐国人的预期，以至于对方估算错误，原本能灭杀自己的军队此刻却做不到了呢？
李启想到这里，微微皱眉。
但他还是继续维持着阵法，同时调动其他支援。
沈水碧一言不发，维持着金丹。
平衡者虎视眈眈注视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破绽。
那之后，整整过了三天。
三天之后，援军到了。
是一个五品界主，带着他的手下的军团抵达。
“公子，援军已至！”那位界主在外面大声喊道，声音透过术法，穿破空间，抵达李启的耳畔。
“缚天眼界主，还请开眼，看看内里有唐国踪迹没有！”李启马上回应道。
“尊公子令！”那位五品界主说道，然后，却见他两眼睁开，合并成一道光线，其中张开一枚天眼，开始扫视。
这是货真价实的天眼，来自神道天庭，一位大神的血脉传承。
这位大神的子嗣，多半都承袭了这一双天眼。
据说，还有额头之上的天眼，比这千里眼威能更大，只是那种就不是血脉能传承下来的东西了，必须自己修行或者天生就有。
总而言之，李启也是知道，想要找出对方，就必须找个擅于观测的外援，所以才呼唤了这具备千里眼神血的世界。
但是……
这位五品界主扫了一圈，疑惑的说道：“公子，什么都没有！我看不见！”
“界主，仔细瞧瞧，这是人道兵家‘难知如阴’法门，我们都看不出来。”李启马上回应。
这话说出来，那五品界主微微皱眉，然后双手恰了个法诀，一尊法相升起。
那尊法相，并无人形，而是一枚圆滚滚的眼球，眼球之上并非血肉，而是金属材质。
上面镌刻符文，画有图像，有简仪、仰仪、闚几、景符，晷景堂、圭表、壶漏。
外规面分三百六十度，内安赤道经圈。以南北极为枢，而可东西游转，与圈内规面相切，经圈径为圆轴，轴中心立圆柱，以及游表、垂线、交梁、螺柱，两面皆刻周天。
说是一枚眼球，不如说……这是一台浑天仪。
那眼球法相，定睛一扫，就连李启都感觉自己身上的所有术法，仿佛被洞穿一般。
再如此扫了一圈，那五品界主连忙收起法相，却见他双眼通红，显然这种术法对他来说也是负担极大。
收起之后，他对李启回答道：“公子，还是没有！”
这让李启不得不皱眉。
接着，他对沈水碧说道：“玉儿，停止阵法。”
沈水碧闻言撤掉了金丹阵法，其他那些维持着阵法的甲阳三界和甲阴三界的修行者也终于松了口气。
三天了，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虽然有大能者帮忙维持阵法，但他们要承担的压力也不小，这个阵法没了他们还真不行。
就在解开金丹的那一刹——
李启突然收到了，从他控制的世界群的其他地方收到的信息。
人道在其他地方发起了攻势！
自己这边，是对方在牵扯自己的注意力。
那批唐军，早就撤回去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前线
唐国人，比李启想的还要狡猾，他们的手段，比李启预估的更加诡异。
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一支军队就这么消失了。
同时还牵制了李启这个主将，并且压住了沈水碧，平衡者和缚天眼界主这三个五品！
而他们自己，只损失了几十个人。
就在李启困住这只军队三天以来，唐军早已悄然穿越了李启的感知，进入到了世界群阵法的内部！
李启本来是可以察觉到的，本来他是能够看见唐国人悄然进来的，利用世界群阵法的感知，再加上真知道韵的分析能力，他可以做出提前预警，并不是每一支人道军队都具备那个程度的隐匿能力的。
但是，他的真知道韵，这三天，被这一支唐国偏军给牵扯住了，就这么毫厘之差，让唐国人得以成功的钻了进来。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察觉不对劲了。
如今沈水碧解开金丹阵法，李启重新将注意力分配到其他地方的时候，这才察觉到，唐国人已经进军，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突袭成功，强迫世界群的其他世界接战了！
所以李启马上下达命令：“快！全体，做好准备，人道突袭即将到了！”
就在李启发出命令之后——
短短几个时辰而已。
真正的接战，开始了。
不再是刚刚万人偏军突袭，那种属于特种作战，有特殊任务的。
而是真正的，战争。
透过世界群阵法，李启感受到了，千万个世界，同时发出了嘶鸣！
仔细数一数，同时开战的世界，有九百三十二万七千两百三十五个。
这些开战的世界，同时向李启发来了接战预警，以及他们观测到了人道的踪迹。
这是先前定好的，最先发现人道踪迹的世界可以越过层级，直接通过阵法向李启汇报信息，方便李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不过，千万量级的信息，还是让李启有些头痛。
他马上下令道：“降低预警的优先级，由各自的上级世界处理，现在已经正式开战，各单位准备。”
接着，李启没有再关注外面，他果断沉入了阵法之中，全身心的开始处理信息。
无数的世界，无数的战斗。
人道并非所有人都是那么精锐，他们也有其他的世界，也有那些愿意追随人道的世界。
这些数量也很少，但无一例外，都是精锐，都至少是附草依界那个等级的世界，强者众多，而且战斗意志极为坚定。
为了一口饭吃的士兵，是最软弱的，随时可能逃走，战损达到半成就可能溃逃。
为了钱，为了利益而战的士兵，也就是雇佣兵，要稍微好一点，但还是不肯卖命，一般能坚持到战损一成。
为了保家卫国而战的士兵，更好一些，更有组织力，一般能坚持到折损三成以上才溃逃。
为了某个大义，为了别人的伟大理想，为了建设一个更好的世界而聚集起来的士兵，很好很好，虽然会越来越软弱，但很多时候都能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而为了自己的道，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自己坚定不移的伟大理想的士兵，则能做到虽九死，而无悔，前赴后继，永不退缩。
李启目前控制的世界虽多，但大部分都是为了利益，少部分是为了‘别人的伟大理想’，为了巫道的目标。
只有极少部分才能够抵达最后那个程度，为了自己的道。
但人道不一样。
人道全军，包括那些追随人道的世界，都是九死无悔的类型。
这就很可怕了，非常非常可怕。
哪怕人道的兵力并不算多，大体上只有李启的十分之一左右，但加上人道的军阵，反而在正面战场上造成了碾压性的优势。
是真的碾压性，李启接手整个战场之后，仅仅一个时辰，已经有超过百万世界溃败，损伤。
并非是打不过，而是……逃了。
李启根本控制不了他们，这些人的战斗意志并不强烈，人道大军被十倍兵力围剿，却依然死战不退，但这些军队，很多时候仅仅只是伤亡超过两成就已经开始失控。
要知道，这种大军团作战，最重要的是纪律和阵法。
一旦阵型开始溃散，阵法无法维持，那么任你十倍百倍的人数，也只有死路一条。
明明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数，却硬生生打出了一比一千的战损比。
每杀伤一个唐国人，就得付出上千倍的伤亡。
要知道，在修行道途之中，人道擅于集众人之力，巫道反而是独来独往的比较多。
但此时此刻，人道全是精锐，巫道却人数巨多，良莠不齐。
搞得好像巫道才是‘靠众人之力’的那个。
不过，实际上，这才是本质。
人道眼中的‘众人’要求可是太高太高了。
能被人道视之为人的，在诸天万界都算得上精锐中的精锐。
反而，因为巫道认为万物平等，各有其位，所以那些被人道视为自然资源的世界也可以参战。
李启控制着世界群阵法，维持着对光带的压制，同时传令道：“稳住，都稳住，阵法溃散的话，全都得死，不能因为恐惧而溃散，都修行到九品了，还分不清这点利弊不成？坚持下来，可以围杀！我们可以在所有战场形成兵力优势！”
然后，他迅速发布了一条围杀势力分布图，要求各个世界前往预定的战略地点，截断人道的整体阵势。
这条命令被传给五品的界主们，再由界主们一层层往下传，最后一个一个的分解，变成一个个具体的战斗任务，被士兵们执行。
李启沉浸在指挥系统之中，完全放弃了对外界的感知。
而在外面，沈水碧却开始发号施令起来。
她对着缚天演界主说道：“找个人，把他送回中军。”
然后，她说道：“我们……继续前进，战斗任务已经发下来了，必须前往丙辰朔地带。”
平衡者和缚天演界主各自行礼称是，然后领取任务离开。
战争已经开始了。
千万个世界已经陷入战火之中，当然，平民其实已经搬迁了，这些世界早已被改造成战争堡垒。
而人道那边，根本就没有世界一说，全都是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巨大战争堡垒，一座座世界级巨船都只能成为这些堡垒旁边的巡游护卫。
这些堡垒攻防一体，好似一尊尊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天宫。
此刻，来自甲阴三界的侦查小队，正在远远看着人道正在逐渐‘蔓延’的阵线。
这一支侦查的小队，一共三个人，都是典型的甲阴三界人，修长的身体，银白色的毛发，以及猫头鹰一样的脸。
他们潜伏了许久才终于来到了前线，只是，此刻来到前线，其中一个侦察兵便感觉身子都软了。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那边，对自己的队长，声音颤抖的说道：“队长，那，就是咱们要面对的东西吗？”
是真的，那个东西，只能用‘蔓延’来形容。
最中央的地方，似乎是人道的城市‘甘松’所在，在那里，无数法宝势如涌出，孤高耸天，以此为中心，每隔一段距离，约莫两万里，就环绕着一颗圆球，这颗圆球就是法宝流水线，正在不断的吞噬物质，然后产出崭新的法宝。
这些法宝会被下方的运输机构接走，然后运输到边界，开始拼装，以每秒钟好几里的速度，一点点的朝着虚空之中往扩张，就好像在……生长一样。
再看这一整座战争堡垒——
这是比世界都还要更加庞大的堡垒，风格的话，就是人道典型的飞檐画壁。
飞檐鸱尾，瑶砌玄平，青璅丹墀，榱椽桷题。
苍烟金虎，碧玉铜爵，光照乾坤，牛斗气冲。
层甍反宇，无尽楼阁占尽青天，不断往外绵延，似乎没有止境。
再把目光放的更加长远，则可以看见，在以光年计数的范围内，天穹星斗垂中，万界一扫而空。
太阴太阳左顾右盼，一挂天宫，青霄明月，一泓泓绀紫澄碧，淡看万星朝斗。
真的是……万星朝斗。
无数的星辰，被战争堡垒的神通术法控制的引力拽着，从虚空之中朝着那战争堡垒‘坠落’而去，但他们落不到地面，而是会在途中就被漂浮着的法宝流水线扯碎，吞入其中。
这就是人道为什么要修改大道，将世界壁垒全部抹消的原因。
因为有世界壁垒在，物质就被世界壁垒囊括在其中，对法宝流水线来说，这样‘很不好嚼’。
是的，就这么简单。
所以只要把水果的皮剥掉，剩下的就方便吃了。
哪怕这样会直接导致无数世界崩碎，其中的生命全部在域外虚空中死绝。
死绝又有什么关系？尸体不是物质吗？
一样的，妖兽尸体都天天拿来做法宝，各种植物也常常拿来做工具，比如最典型的木棍。
既然这些都可以，别的生命的尸体就不行了吗？
没差的，都是物质。
于是，这些物质被抛洒出来，然后被引力压缩，凝聚，变成一颗颗的恒星，又被人道利用‘引力’的手拽下来，形成了这幅‘万星朝斗’的绝景。
说实话，如果不考虑其中的原因，单独看这一幅景色，那真是美不胜收，几乎超越了眼前三人小队曾经的所有想象。
很难去形容眼前这么一幕，如此密集的恒星，如此密集的星河，好似天河从天而降，洒落人间。
什么‘疑似银河落九天’？
不好意思，没有‘疑似’，这就是货真价实的，真正的无数条银河往下坠落。
坠落的银河，溅起无数星光涟漪，最终这些涟漪消散，留下来的只有人道的战争堡垒。
听见自己下属的话，那甲阴三界的队长苦笑了一下：“是啊，这个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过……好在我们背后，有和他们一样强的，你看上次的战书，咱们就是成功接下来了不是吗？”
这话一说，剩下两个队员倒也稍稍放松了那么一点点。
上次的巨人虚影，还是给了他们一些信心的，就是……没那么充足罢了。
因为，人皇手书，震动诸天，将所有人压服的场面，他们是亲眼看见，甚至可以说是亲身经历的。
人皇的威压如此恐怖，明明只有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手书，却依然造成了那么恐怖的后果。
但那个巨人虚影法相，虽然接下来了战书，但着实是有些平淡，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特效和骇人的压迫感。
尽管，他们心里都知道，能够接下战书，说明双方差距并没有那么大，但对于这些普普通通的七品侦察兵而言，比起所谓的‘本质’，他们对更加直观的压迫感和影响范围的，会更加有实感。
“好了，确认了人道的扩张速率就行了，我们先走，别靠太近。”队长如此说道，然后身躯一晃，化作一道光芒，迅速离开。
这是甲阴三界人的特殊能力，作为纯粹的阴气之灵，他们可以化身成气，借此发展出了一整套快速遁法。
只是，遁法到了一半，他们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被东西束缚了。
这让三个人亡魂大冒！
被发现了！？
若是被人道发现了，那恐怕会死的很凄惨。
开战的这段时间，侦察兵已经折损了许许多多了。
他们立刻停下，不再尝试遁逃，因为没有意义，倒不如豁命一战，说不定还能死的有点价值。
不过，让三人小队有些奇怪的是，他们停下之后，到来的并非是人道的攻击。
而是一封传信。
小队队长先是看了一下周围，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传信。
反正都是死，总得看个虚实。
只是，打开传信之后，他突然大喜过望。
“是被人道欺凌的世界。”队长对着其他两个人说道。
这封信，是在人道区域，那些依然没有屈服的反抗者留下来的，他们肯定是早就在寻找巫道的侦察兵了！
是的，人道毁灭了那么多世界，但总有一些高品修行者，比如六品五品之类的界主，他们并没有死绝。
反而在敌后聚集在了一起，现在呼唤巫道，准备联合行动！
第五百九十五章 无归之徒
域外虚空之中，飘荡着一片世界死区。
世界死后，世界壁障会逐渐融化消失，让里面的物质暴露在外，如果这些物质够多，其产生的引力就足够拉住这些物质本身，使其不会被域外虚空的无穷范围给稀释掉。
这样，就会形成一片类似于小行星带一样的区域，被称谓‘世界死区’。
同时，也因为原本就没有世界壁障，这些世界死区，并没有受到人道消融世界壁障法门的影响，最开始是什么样子，这里就依然是什么样子。
这个性质，使得这些世界死区，成为了‘无归之徒’们聚集的地方。
无归之徒，这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
飘泊已无归，返顾思旧乡。
惨号绝中肠，衔悲执杯酒。
人道瞬息之间毁灭了无数的世界，大部分的世界都没什么反抗能力，有些世界，整个世界加起来也只有两三个九品而已，这些九品已经足够在这个世界被称为‘大宗师’之类的名字了，是世界修行体系中的开创者。
但是，还是有很多的世界，是六品乃至于五品，甚至还有四品世界，这些世界本身可能已经被扯碎了变成原料，可是世界濒死哀嚎之前，这些强者护住了一部分文明中的族人，保护着他们离开，成为了无尽域外的流浪者。
只有少数的三品世界才有资格在人道面前保护自己的家乡世界不被撕碎。
但对于这些四品五品强者而言，他们永远没有家了，没有一个可以拿出来告诉别人的‘家乡世界’，祖地已经彻底崩毁。
最开始，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寻找到了世界死区，在这里准备重新找点落脚地。
他们没有仇恨人道，也不敢有仇恨。
是真的不敢，连仇恨都不敢。
差距太大了，那可是人道啊，域外生灵或许不太清楚天下九地的其他八个地方，但是只要是开化的世界，肯定听说过人道。
因为，人道一分一秒都没有停止过自己的征伐，无尽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被扩张的人道吞噬，每时每刻都有世界在拼死抵抗，有些成功，有些失败。
确实有世界靠着自己的努力，将人道挫败在了自己的世界，一般而言，人道不会出手第二次，甚至还有很小的可能发出邀请函，邀请对方加入人道，因为对方已经证明了自己有资格在无尽域外具备‘人’的格。
毕竟，人道一般不会太过于大张旗鼓的去毁灭某个世界，一般来说，都是五品将军去征伐五品世界，九品小队去征服九品世界，不会差得太远。
杀鸡焉用牛刀？这是人道一贯以来的作风，他们对成本控制的很精妙，征伐的目的不是为了扩张，而是为了资源，为了灭掉一个九品世界，而消耗掉一件八品法宝，那本身就是一种浪费，如果都这样，那还征服做什么？那叫做慈善。
只有死魔才会为了毁灭而毁灭，人道对于毁灭其实没什么兴趣，他们之所以掀起战争，要的只不过是资源而已。
只是……哪怕是同级竞争，也少有世界能够存活。
少有，不是没有，所以，经由这些侥幸存活的世界进行宣传，或者兔死狐悲，人道的凶名在域外算得上吓死界主的程度了。
所以，这一次，这些界主连报复的心思都没有，完全没有必要，找个世界死区缩着，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曾经，在人道最初踏足域外征战之旅的时候……那时候，还有很多很多的世界，觉得自己可以蹭上人道这条大船。
他们是如此天真，即想世界强大，期望人道来帮助，又想人道平等的对待他们，甚至想左右横跳，玩弄大道统于鼓掌之中。
后来这帮人发现，人道根本就没有将他们视为‘同类’，而是将他们视为‘资源’，是森林里种的树，是土里埋的矿，是野外撒欢儿的猪，等待采摘的野果和蘑菇。
不需要的时候无所谓，需要的时候，今晚就吃烤野猪五花。
所以，根本没有人脑子里冒出来‘报仇’这么个概念，完全从头至尾都不存在，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发现，好像……还是有报仇的可能性的。
因为，巫道那边，给他们发了一些信息。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人道这次不是为了资源，而是为了‘战争’。
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人道和巫道的大战。
对了，消息是李启发的。
李启敏锐的察觉到了有这么一群人的出现，所以他做了一点点小手段。
他首先观察了人道的行动。
那些特种作战的偏军可以瞒过李启的观察，但是人道那些大军团的行动却几乎不可能隐瞒，所以李启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人道并没有在乎这些‘丧家之犬’。
确实是丧家之犬，家已经被人道拆了。
对人道而言，这些东西已经不需要在意了，但对于李启而言，他们却是一股生力军，一支可用的敌后游击队。
所以，李启通过‘盟’，找到了这批丧家之犬，并且告诉他们，这一次，他们可以不做丧家之犬。
李启给了他们一个新的选择，去做人巫战争之中的一枚砝码，帮助巫道撬动人道的胜机。
这很可能会死，甚至让他们最后的文明火种都熄灭掉。
但是……
还是有很多人加入了进来。
有一个五品是这么对李启说的，他在‘盟’中回应道：“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文明，还能算文明吗？”
那些孤身一人的种族最强者，接近六成都选择了加入，剩下四成，他们本来就对文明没什么感觉，很多本来就是为了逐道而脱离文明的流浪者，李启对他们也没有强求。
还有一些保护住了最后族人的，选择了退缩，他们还要为后面做打算，不想火种彻底熄灭，他们想要离开战区。
还有些，选择了两头都要，他们将族人安顿好了，然后自己加入了‘无归之徒’中。
全因为李启一个私人承诺。
李启承诺他们，可以让他们加入自己的商会，成为一名公子的直属麾下。
既然为巫神山而战，那给他们巫神山之中一个位置又如何？
这些安顿族人之后只身加入‘无归之徒’的人，他们都知道，世界已经毁灭了，没有根基的文明根本就是浮萍，风一吹雨一打，便立时消散。
但是，拿自己这条命，换取剩下的族人得到一位公子的庇护，让文明得到以后能够平稳发展的机会，还是很值得的。
借助这些，总而言之，李启的的确确征集到了一批人。
然后，他将自己的侦察兵的位置，透露给了‘无归之徒’的这帮人。
这算是一次试探吧，也算是一次合作。
这些侦察兵将会被无归之徒找到，之后就可以亲眼看看无归之徒们的诚意了。
就和李启预料的一样，他选择的这一支侦查小队斟酌了一二，很快便答应了见面。
按理来说，人道这个时候已经发现了这些偷偷摸摸的交流，因为所有的交流都必然要用到术法，而域外虚空之中，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动静都非常的显眼，就好像平静的水面之中，哪怕掉进去一片叶子，也会溅起涟漪。
但是，李启早已在不远处掀起了一场战争，就在距离这里数光年的地方，一个六品世界对人道的一支军队主动发起了攻击。
战争的波动使得周围平静的水面变成了瀑布。
平静的水面中，掉进去一片叶子会很容易被察觉，但如果旁边有个瀑布，那就不容易被察觉了。
相信人道也明白这些事情，所以，此刻发生的战争之中，大量的战斗都是在起到这个效果，此时此刻，李启派出去的侦查小队正在活动的时候，人道的侦查小队肯定也在巫道内部四处打探。
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但也知道这管不了。
那就只有拼谁的操作好，谁失误的少，谁赚取的战场利益得更多了。
且不谈这些，却看侦查小队的动静被掩盖，然后，他们迅速穿越，来到了一处世界死区。
在世界死区内部，站着一个五品。
长相很怪异，有些像是类人生物，但也不那么‘类’，是有四肢和头部，但四肢非常的细长，皮肤是灰蓝色的，像是一只四条腿的古怪章鱼。
但是，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这只四腿灰蓝章鱼的品级。
这是一个五品修行者，也是‘无归之徒’们中，选择亲赴险地，前来迎接这一支侦查小队的人。
“甲阴三界，箕中偏西三行小队，你就是队长，循东行，对吧？”这只章鱼问道。
侦查小队的队长看了看世界死区的情况，还是选择相信，于是他点点头，说道：“没错，是我们。”
之所以这位队长会选择相信，是因为……他性格如此，他一向是比较激进冒险的那种，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被李启暴露出来给无归之徒的原因。
他自己不知道，但这就是‘天意’。
他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天意’的安排，所以，他的反应自以为是他自己的决定，但实际上天意早就料到了他会做这种决断。
但是，李启其实并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他没有那么注意力去关注每一个人，光是关注世界级战场的局势，就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
但是，受到李启影响的是，不止是循东行一个人，此时此刻，李启正在操纵着许许多多的人，引导着他们走向合适的地方。
为什么李启会完全不关注场景的情况下，依然将合适的人放到了合适的地方呢？
无他，顺其自然而已。
这是李启在神道那里修行了许久，领悟了混沌之气化作人身小天地之后，逐渐延伸出来的方法。
顺其自然，才是真正的天意。
水流自然而然的会流到低处足以停止的地方，而水流要抵达目的地，需要的并不是一路上的每个细心安排，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安排到每一个人身上。
对于世界这么大的变量而言，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都算小的，你不可能安排的了所有人，靠着算力去逼近天意，去安排所有人，是错误的做法。
就好像和李启以前的内天地一样，他想要化虚为实，想到的办法便是观察现实，然后尽可能的用现实的参数去逼近，去修正自己内天地的参数，去精确计算每一缕气的运行。
但是，这种做法，只能‘无限逼近’，却永远无法抵达真正的‘化虚为实’。
就好像一个圆一样，以前，李启用自己的算力去强行逼近圆周率的极限，试图制造一个完美的圆。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完美，因为圆周率是无限的，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完美是做不到的。
想要成为天意，就不能用这种思路去安排每一个人，那样的话，李启算力再高，其实都算不过来的。
想要控制水流来到了某一个特定的湖泊，不需要控制所有的水流，只要李启挖一道沟渠就好了。
水流其实只需要一道沟渠，于是便会自己来到湖泊之中，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所以，他不需要控制所有人，只需要改变整个世界群的大环境，包括无归之徒中的所有人，以及甲阴三界的侦察小队队长循东行，还有千千万万的和他们一样的人，都会顺着李启的意思，进行着他们自己的行动。
这样做的效果很好。
李启不需要关注那么多人，不需要压榨自己的算力，依然可以掌控大局。
比如现在——
循东行就跟着无归之徒，来到了敌后。
很快，敌后作战的游击队将会组建起来。
并且，李启对此相当重视。
重视到，他特地抽空，通过‘盟’给沈水碧发了一条消息。
“玉儿，我有个只能你能做的任务要交给你，如果成功了，或许能奠定胜局。”
正在前线作战的沈水碧听见这话，选择了离开前线。
几天之后，她从前线回归，来到了李启的面前。
只是，她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
莫非是……这个任务很危险？
第五百九十六章 勇气
沈水碧悄无声息的中断了前线的作战。
她在前线取得了巨大的战果，因为其五品巅峰的正面战斗力，即使是唐国也罕有敌手，在凶暴化的兔子面前，真的很少有同阶敌手能打得赢。
本来兔子是不善争斗的，可惜，战争之前给了兔子差不多四百多年的时间，她得以缓慢学习和精进自己的战斗技艺。
哪怕不喜欢，哪怕很厌恶战斗和杀戮，但兔子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此时此刻已经不是罗浮山内，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间了。
已为人母的她，是要担负很多东西的。
尤其是……为李启分担。
四百多年前，她见识了李启通过真知道韵所面对的世界，再看看自己可爱的女儿，心中便升起一股勇气来。
哪怕曾经只用来捣药炼丹，翻书抄字的手，如今沾满血污，也无所谓。
所有的事情，皆因罗浮山和人道而起。
她能力有限，做不到终结人道，那便尽可能出力吧，这是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等到战争结束，洗净双手，她依然可以捧起喜欢的书籍，捣弄心爱的草药。
而且，此刻她还有些欣慰，因为先前李启总是想要给她安排一些明显危险系数不高的任务，对战一些明显弱于她的对手。
但，刚刚李启对她说，有一个危险而且重要的任务要交给她。
应该这个任务确实很重要，也确实很危险，所以李启掌控的人选里，只有沈水碧才有资格去执行这种任务。
这或许涉及到一场巨大的棋局，而自己或许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这让兔子很高兴，因为李启越过了一道坎，相信……李启也终于能够理解‘勇气’的意义所在了吧？
道途之中，一往无前，心之所向，勇之所为。
想到这里，她便开心起来。
不愧是自己男人，进步神速。
就在兔子开开心心的朝着李启奔去的时候，李启此刻却有些忧愁。
正如沈水碧所猜测的一样，李启确实制定了一个宏大的计划，如果计划成功，先锋之战或许就能破开现在的僵硬局面。
其关键在于那些无归之徒。
无归之徒是一群死士，而且是不被人道重视的死士，他们很有可能做出一些大事来。
说实话，现在李启所操纵的战场，局势并不是很好……
人道太强了，他们的战士虽然人数少，但太过于精锐，有着充足的法宝供应和后勤储备，而且兵家手段诡秘莫测，上下齐心协力，哪怕人数远远低于巫道，战绩胜多败少。
李启只能用兵力优势来局部围剿，才能打出一些战果，但也免不了更多的牺牲。
李启急需打开局面，真正发挥出自己的兵力优势。
到现在为止，他的兵力优势，除了带来了巨大的后勤压力之外，并没有起到什么特别的作用，正面战场上多半是世界级的对战，一个世界最多也就那么点人，那么些承载能力，完全在人道的应付范围内。
但是，兵力是可以量变产生质变的，阵法随着规模的增大，其效果也会飞快增大。
必须发挥出自己的兵力优势，也就是要集群推进。
但集群推进必须要做到整齐划一，各路军团和世界群想要合并在一起，必然遭受人道的阻击，使得他们无法汇合，只能被动挨打。
和诸界枢机的终端不一样，巫道的‘盟’，其实是做不到连接每个人的，只有李启这种指挥官才可以得到实时情报汇报，当然，李启算是高层次的了，能够指挥复数的五品进行战争，算是典型的中层军官。
但就算是比较低的，最次也得是七品界主才能加入，也正是因为这点，对于大军团的调动能力，那么多人的协调能力，这些‘机动性’方面的东西，巫道不如人道。
人道有着兵员素质和机动性的巨大优势，压制了李启的兵力优势，使得他空有大量的士兵，却无法集结优势兵力，反而有时候让人道能够局部集结优势兵力去以多打少。
柳君逸非常厉害，很擅长发挥自己的优点，在初期作战之中，李启几乎抬不起头。
想要摆脱这种被人道利用兵员素质和机动性压着打的困境，就必须逼迫人道回防。
人道只要回防，他就有机会集结起大量生力军，直接放弃防守大量世界，强行推进，逼迫人道和他打大军团决战，将对方的机动性优势压制到最低。
李启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些人去为他打开局面，将人道的优势压制下去，而这需要学习人道的特种作战。
所以，李启必须找个机会，攻击到唐国的命脉。
那么，唐国必须回防的命脉是什么呢？
答案是，甘松这座城市本身。
其他的战争堡垒都是无关紧要的，都是临时拆解世界，熔铸成恒星之后现场造的，属于临时建筑。
但是，真正的核心基地，产能建筑，是甘松本身，有了甘松，那么只要原料足够，这些世界级巨船和战争堡垒都可以一波接着一波的造。
而这甘松城，之所以可以制造这些，来源也是‘诸界枢机’，通过诸界枢机的力量，唐国可以轻松的将诸多法宝的构造都进行共享，随时随地根据需求制造对应的法宝，然后进行组装，制造自己想要的战争堡垒或者域外飞舟。
所有的唐国城市，都连接着诸界枢机，如此多的法宝流水线，再加上这么多的军队，世界，战争堡垒乃至于每个士兵的沟通，其实都是诸界枢机在做协调。
如此大的战场，上亿的世界参战，不知道多少士兵和战场，那么多的信息，李启都处理不来，柳君逸就更处理不了，他必须依靠诸界枢机才能完成这种程度的信息处理。
攻击甘松，破坏掉诸界枢机的基站，如此短时间的切断先锋之战中柳君逸对部队的掌控和战争堡垒建设的进度。
如果成功，说句赢了一半应该没什么问题，想要再次建设一个新的基站至少需要一个月，一个月时间看起来不长，但李启觉得，足够让自己推到对方家里去了。
毕竟兵力优势是实打实的。
如果失败，那也无妨，就算失败了，人道军队也必然会抽调大量的高手回防，去阻止无归之徒们的袭击，李启也能抓住机会进行推进。
无论成败，都能为李启打开局面。
只有一种情况下，李启可能亏。
那就是无归之徒们实在是太不堪用，连一点点麻烦都造不成。
说实话，这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李启必须找个保险，可靠，能用的人去让无归之徒们能够成功给人道造成麻烦。
思来想去，在众多五品之中，他真正能信任的，也有足够能力来完成这个任务的，只有沈水碧。
只是……李启不想这么做。
说实话，哪怕面对前线一天天的溃败，李启都没有起过这个心思，他甚至想过，哪怕全线溃败，麾下世界死绝，以至于巫道失去‘先锋之战’的胜利，但是只要沈水碧还活着，都可以接受。
一直到，他注意到一个世界，传来了罕见的胜利。
是真的很罕见，他们在兵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战胜了人道铁骑，保卫住了自己的世界。
老实说，李启当时都已经准备放弃那个世界了，他对此已经完全麻木，没有任何波动，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已经放弃了成千上万的世界。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
在那个世界，发生了出乎李启预料的事情，面对人道的侵袭，这个世界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们团结一心，在完全落后的情况下，靠着李启都不明白的意志力，战胜了人道。
说实在的，李启真的不能理解，他的认知里，这个世界绝不可能击败人道。
要说意志力，难道人道没有吗？人道的意志力也是出了名的，他们可是全员九死无悔的类型，他们深知自己要做什么，没有犹豫，没有疑惑。
说实话，大部分世界绝不可能有人道这样的觉悟，这样全民贯彻下来的坚定意志和宏伟目标。
人道，不说绝对，起码绝大部分人都愿意为了整个文明共同的目标去努力，去战斗。
在这样的战斗意志下，巫道下辖的那些世界，大部分都会被人道那种坚决的意志给吓到，他们甚至无法去想象，为何这些人道军士执行力会那么的强？既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又不惧牺牲，敢战善战。
很多巫道下辖的世界，都怀疑人道是用的傀儡或者催眠之类的手段让这些军士来战斗，可是，通过对唐国士兵们的观察，这些疑虑都被消除了。
他们发现，唐国士兵也是人，也会抱怨，也会咒骂，疼了会喊，手足战友死去了会哭，他们也是活生生的，有自己感情的。
他们有欲望，会争抢功劳，会互相之间比试战绩，也会耀武扬威，或者找个时间去偷懒。
他们是会哭，但哭完会继续战斗。
他们是会怒，怒完还会坐在一起商讨战术。
他们也会笑，战斗闲暇之余，不少巫道世界都观察到人道军士们喜欢聚在一起，通过诸界枢机来玩游戏，据说那些游戏都很好玩。
但是，在有这些感情欲望的情况下，他们却依然坚定。
人道的人，知道这次战争是为了什么，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人道对‘人’的选拔颇为苛刻，不是种族上的苛刻，而是精神上的苛刻，他们每一个人拿到域外去，都足以称之为英雄模范。
全因为，他们深知，自己为之而战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坚信为之而奋斗的‘道’，是能够走到最终的。
所以，人道的军士，哪怕是在绝境之中，依然会越打越强，无论碰到何种逆境都绝不屈服迎难而上，总是保持着饱满的斗志。
诚于道，于是知死不辟。
就这样一支堪称恐怖的军队，连李启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想办法去用大兵团兵力去压制。
同等兵力下，他再怎么指挥，也打不过这种人道军队。
就这种铁军，李启都找不到方法应对的铁军，却被一个李启一直忽视的七品世界，在同等兵力下，想办法给击溃了。
诚然，因为只是个七品世界，面对的自然也是七品的人道军队，所以他们承担的压力其实并没有李启那么大，七品的人道军士虽然确实非常的坚定，但不管是智慧和力量都和高位存在们差距巨大，还是有破绽可以寻找到的，毕竟意志再强悍，世界也是客观的，人总是会犯错，会失误。
可是，那个七品世界的能力也没有李启那么强，不管怎么看，他们其实都做的比李启更好，更优秀。
这让李启非常的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于是专门分心，降临了意志，想要询问他们是如何做到的，虚心学习这个七品世界的战斗方式。
降临意志之后，李启看着世界之中的满目疮痍，这才恍然。
原来，下面的工作出现了一点点疏漏。
本来，这些前线世界是专门用作战场的，其中的平民和物种样本都会提前撤走，只留下一个世界作为战场和补给所在，因为平民和普通的野兽之类的，在李启看来，只会对战争造成妨碍。
但是吧，李启不会亲自负责每一件事，他只会做决策，执行还是下面的人做的，数以亿计的世界进行搬迁，他一个人也搬不过来，这么多战场，他也不可能关注每场战斗，只能是挑拣重要的事情做。
下面的人做，就肯定会出点错。
而这一次，出错的有点离谱。
这个世界的平民，没有被全部撤离——
这个世界，有两个文明，一个地表生命，一个地底生命。
地表的撤走了，地底的却还留在外面，撤离的人没注意到地底还有一个文明。
于是李启才知道他们胜利的方式。
很简单。
最开始，和所有巫道士兵一样，这个世界的驻军被人道铁军打的根本还不了手，以至于当时的李启直接选择了舍弃这个世界。
但是——
这个世界的驻军，在后勤不足的时候，吃着平民们穿越封锁线送过来的，带血的食物。
伤员无法医治，是这个世界的平民将他们在自己的家里安置，尽管这导致了人道选择性的摧毁了大量的地脉，以摧毁士兵的疗养地。
在大量的伤亡之后，这些士兵也找到了自己愿意为之奋战的东西。
他们愿意为了这个目标而流血。
所以，他们变的和人道军士一样坚定，甚至更加坚定。
目睹了这一切的李启，突然想到了‘勇气’。
第五百九十七章 新的领悟
一个七品世界的普通驻军，因为大能者的搬运失误，从上到下，靠着这么一次刺激，领悟了何谓勇气。
他们靠着这一股勇气，知死不辟，最终取得了胜利。
他们并不是哀痛之后的一腔血勇，而是在那位七品界主的带领下，全军上下，完成了一次升华，甚至道途都为之而改变。
有这样经历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蜕变，因为他们只是当时受了刺激，表现出了悍不畏死的模样，但那只是被情绪操纵，而非真的领悟了什么。
在那之后，李启选择了将这个世界撤回修整，同时将他们的事迹开始宣传，以作激励士气之用，同时训诫了搬运世界的那个六品。
负责搬运那位，直接以神通挪移了地表文明，甚至都懒得看下面还有没有，属于失职。
然后，李启时不时的就开始沉思。
自己，知道为何而战吗？他有足够的勇气吗？
李启觉得，自己其实是知道的，他很明白自己为何而战。
因为，那种向死而生的觉悟，那种为了重要的事物而献身的行为，他自认为自己有，并且比这些士兵们更强。
那为什么，这些士兵们能够领悟到‘勇气’，而自己领悟不到，反而还有些畏畏缩缩呢？
李启最开始一直不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差了什么。
李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为了自己的道途，或者为了他所珍爱的事物，他时常都会经历生命危险。
比如前往东海，乃至于在天魔面前坚持道心，其本质都是如此，甚至比这些士兵经历的更加危险，更加可怖，难度也更高。
但为什么这些事情，不足以让李启领悟何谓勇气呢？
此前李启一直都想不太明白。
不过，四百年后的今天，李启突然就明白了。
这也是‘巫道’所追求的‘自然’。
在天庭一脉的神祇指引下，他领悟的了很多东西，在这些东西的积累之下，加上这个世界的故事，让李启的积累终于够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缺了什么东西了。
此前，他所做出的‘冒险’，‘牺牲’，其本质都是计算。
他通过自己从修行以来就一直保持着的高超的脑力，用计算去逼近自己想要的结果，哪怕是‘勇气’也不例外。
他经过计算，知道这样做是对的，这样做有利，或者说，他必须要这样做，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可能会付出比生命更加惨烈的代价。
权衡利弊，衡量了生命与道途之间的种种价值，然后，他再去做事。
就好像他为了沈水碧去涉险一样。
他依然是下意识的衡量了自己的生命和沈水碧的生命，觉得兔子更重要，于是他再按照称量出来的结果去做。
从结果上来看，这和勇气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都是舍生忘死。
可如果，他称量出来，是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呢？
最关键的是，‘称量’这个行为本身，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说，天平的根据是重力和质量，能够直观的彰显出两边的差距，那么李启是用什么来做这个天平的？
沈水碧的命，和李启的命，亦或者，李启的道途，和李启的命，孰重孰轻，凭什么说某个更重呢？这个‘重’是谁规定的？
李启以前给自己的答案是：“用道来称量。”
用道来称量，来做这个天平，看看什么事情对道来说更重要。
可是现在，他好像得出来了一个不同的答案。
这个答案是，其实称量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骗自己。
你自以为是在称量，其实是被道所支配，是在强迫自己去遵守所谓的‘道’。
要知道，是人在逐道，而不是道约束人。
道不会约束人，人只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并践行，所以才会去按照道的方式去行事。
这是有本质的不同的。
就好像遵纪守法一样。
恶人是被迫守法，好人是自愿守法。
这二者之间虽然都是守法，但却有着天壤之别。
以道作为天平，然后去权衡事情的重要性，看什么靠近道，那就什么重要，这种是恶人守法，是被律法强迫着去遵守，因为法律存在，所以害怕违反之后会受到惩罚，于是，恶人不得不去守法。
不因为法的存在而去守法，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这么去做了，于是然后恍然一看：噢，原来我这么做，其实是守法的啊。
恶人满脑子都想要杀人，但是想了想，杀人要受惩罚，所以还是不杀好了。
好人从头至尾都不曾有过任何杀人的概念，他不杀人，是因为心中的善念，是因为他不想杀人，而不是因为有‘律法’存在。
这个律法，其实就可以看做‘道’。
李启事先假设了一个他应该遵守的‘道’，给自己立了一套律法，去规范自己的行为。
这个这个规范之下，李启做的非常好，他非常的自律。
但这是‘恶人守法’，他不是发自内心的这么去做，而是看了一眼规范，觉得这么做比较符合规范，于是按照规范去做事。
看起来他好像完美的‘守道，遵道’，但实际上，他和‘道’已经渐行渐远，他只是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名为‘道’的樊笼罢了。
他在樊笼中带着镣铐跳舞，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行为应该规范于‘道’，如果僭越，就可能走偏。
却不曾想，在有这个念头出现的这一瞬间，他就已经走偏了。
想到这里，李启当时惊出一身冷汗。
怪不得祝凤丹说他‘聪明是聪明，可惜就是他太聪明了’。
这是真的觉得李启有些可惜。
因为，李启的聪明，还有他的境况，让他提前得知了‘道’的重要性，所以，他就太想要去遵循‘道’了，以至于完全走偏了道路。
像是那个打败了人道军队的七品世界，他们完全不理解什么是‘道’，还认为那就是不同的修行功法而已，但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所以没有刻意去遵守，最终却在不知不觉间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想要追求的目标，无形之中契合了‘道’之真意，掌握了‘勇气’，最终击败了人道的军队。
怪不得，会有人布局，让自己前往大火，去领略‘混沌’，那是因为混沌的自然演化，可能会给李启一点启发。
李启很聪明，他确实领悟了‘自然’，终于在‘自然’的指引下，发现了他自己给自己拷上的镣铐。
真正的‘守道’，是顺其本心，不是把道作为天平去称量世间万物，只是出于道心去做事，不去考虑得失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做出来的事情，却依然符合‘道’的追求，这才是对的，这才是‘守道’。
而不是给自己定下一堆条条框框，然后说：“只要我不违反这些，那我就守道了”。
这不是守道，这只是枷锁。
勇气也是如此。
李启通过‘称量’，确实可以做出类似于‘勇气’的选择。
但是，他真的有所谓的勇气吗？
他是做出了看似具备勇气的抉择，但他的‘心’，依然在畏惧，依然在害怕。
他只是被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枷锁强迫着去做出有勇气的事情而已，就好像一个被军法逼着上战场的小兵，和主动投入战斗的勇士。
二者在选择上都加入了战场，都进行了战斗，甚至有可能那个小兵还能立下大功，比勇士得到更多的赞誉。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二人，在勇气上却天壤之别。
于是，李启幡然醒悟。
原来，重要的不是勇气。
勇气与否，根本不是祝凤丹想要告诉他的实质。
他真正想让李启知道的，其实是守道之法。
如此一来，李启心中便有了决断。
他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勇气与否根本就不重要，哪怕是个胆小鬼就是个胆小鬼吧，一切……唯心而已。
所以，现在要做什么呢？重要的是什么呢？
答案是，承担责任。
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人不能做了事情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交给父母师长，或者妻子儿女之类的帮自己承担，这种事情是不行的。
为了救罗浮山，唤醒罗浮娘娘和日月真铅鼎，李启选择了投身激进派，然后用自己的行动，来让巫神山的温和派们接受开战的后果。
这是他做的事情，他的选择，他就必须为此负责。
就连祝凤丹这种浪子都选择了承担责任，前来参战，那李启真的能为了沈水碧的安危而选择把所有事情都抛出去，让别人去承担吗？
别的不说，就这个七品世界的所有人，那些挺身而出，对抗人道的士兵们，以及看见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的士兵，于是也动员起来支援他们的平民。
他们都能够承担这一切，李启又怎么能够躲避呢？
所以，无论生死，他自己选择了激进的做法，那就要承担激进的后果。
李启这时候，才理解了为什么沈水碧会坦然面对战争，甚至欣然参战，完全不在乎自己可能陨落在这场战争之中。
其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罗浮山被救了下来，日月真铅鼎目前恐怕已经苏醒了，罗浮娘娘也应该加入了战斗之中，只是他们那个层级，李启看不见而已。
那么，沈水碧作为罗浮山的一份子，也作为李启的妻子，没有不参战的理由。
既然要参战，那就去。
李启，自然也是如此。
这无关其他，纯粹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他要用自己掌握的所有力量，去为最终的胜利做出贡献。
于是，李启最终得以坦然的面对这一切，去做自己应该做的。
念头通达，道心畅快，无有枷锁，不再去考虑什么勇气之类的破事儿。
如今，一心求胜而已。
所以，李启呼唤了沈水碧，他下定了决心，决定让兔子去无归之徒那边，去抓住这这唯一可能胜利的机会。
只要兔子和无归之徒，成功逼迫人道回防，那就轮到李启的回合了。
两人想着不同的事情，然后，二人终于会面。
开战这么些时间，沈水碧还是头一次从前线回来。
李启所处的位置在一处列宿附近，因为这样如果唐国人斩首，只要身边护卫拖住一段时间，他就能通过列宿逃走。
但也不能真的拿几个高端战力摆在那里护卫他，巫觋这边的高端战力还是应该尽可能的放在前线。
所以，李启把一个已经搬空了的六品世界放在了此处，自己住在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心附近，随时能够引爆。
这个世界已经是个彻底的空壳，所有的生命都转移走了，只要有人来突袭李启，直接将这个世界爆掉，就能争取时间让列宿给李启送走。
平素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活物就是李启，十分凄冷孤寂，而李启就在这里，一个人承受着整个世界群阵法的重压，不断派出化身，处理着无数世界群的难题，不断与人道进行着争斗。
好在，沈水碧回来了，虽然她马上就要走。
“休息一下吧？”一轮月辉在李启身边凝聚出来，兔子伸手，摸了摸李启的耳朵。
“分心足够了，这可休息不得，我休息一秒，就会有无数人在绝境里多呆一秒。”李启笑笑，分出一缕心神来和沈水碧交流，大部分精力依然在处理‘盟’和世界群阵法的无数情报反馈里。
“嗯，你看起来……豁达了好多，进步好快啊。”沈水碧坐到李启身边，双手抱着膝盖，往远处眺望过去。
整个世界就是一片死地，连植物都没有，光秃秃的岩石和大量的尘沙组成了这个六品世界，就连大海都已经干涸，五行之气失衡，气温暴乱，充斥着不断的风暴与酸雨。
这本身就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世界，只是世界的死亡过程太过于漫长，未来四五万年里，这个世界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拿来给李启做‘旗舰’正好，就算爆掉了也没什么浪费的。
“是啊，我的进步快到我都有点惊讶了。”李启笑笑，如此说道。
短短几百年，他已经成功摆脱了以前的困扰，如今的他，距离五品，真的只差修为上的积累了。
他的心境已经完全足够，道心无有拘束，从心所欲，一切顺其自然，却又恰如其分，一如他的人身小天地，已经圆满自然，化虚为实，差的仅仅只是时间积累。
“嗯，这次专门叫我回来，是什么任务来着？”沈水碧问道。
“我在人道那边，集结了一些反抗者，准备筹备游击，伺机突袭诸界枢机，只是我不太放心那边，所以需要你去主持这次行动。”
“因为行动都在人道那边，所以没有补给，我也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所有事情都是全权自己负责，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担得起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出发
荒芜的死亡世界，在尘沙与暴风之中，李启和沈水碧相依而坐。
沈水碧静静的听着李启的计划，并记在心中。
其实整体下来，就两个难点。
第一个，那就是情况确实艰苦，人道拆解了几乎所有的世界，也就是说，在那边很难得到补给，人道这种做法，说是坚壁清野都一点不为过。
而因为在人道那边，李启根本不可能送后勤过去，一切的补给，战斗损耗，疗伤，都只能自己解决，还必须躲开人道的视线。
这是后勤上的压力。
第二个，则是沈水碧必须自己独自面对的压力了。
无归之徒，真的值得信赖吗？
这可是要打个问号的，你真要说人道不知道无归之徒的事情吗？李启觉得这肯定瞒不住，只是人道不在乎而已。
但如果无归之徒们想要搞破坏，人道肯定也会做出反应。
对这种松散的组织，围剿肯定是做不到的，一旦想要围剿，那计策已经奇效，人道的高端战力已经选择了回防。
可是，插根钉子进去，却没那么难了。
多的是人愿意给人道做事，哪怕他们的世界已经被人道毁灭，但毁灭就毁灭吧，对于那些孤身一人的流浪者，文明毁灭，与他何干？
搞不好本来就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世界毁灭就毁灭咯，反正早就已经脱离文明，独自前往域外逐道了。
这样一来，无归之徒内部天然就充满了不信任，很容易分崩离析，很有可能在危难关头临时反水。
那么，沈水碧过去，就要一边组织打游击，一边提防内部反水，并且得全程自备干粮，自己筹措物资，最终做到逼迫人道回防。
说实话，这真的很难，难到离谱的地步。
所以，李启反反复复挑选了很多人选，要么是实力不够，压不服无归之徒，要么智谋不够筛选出叛徒，或者就是能力不足以逼迫人道回防。
反正，经过了仔细的斟酌，得出来的结论只有一个。
只有沈水碧去，才能保证成功率，否则派其他人去，就是等于让无归之徒中那些真正想复仇的人去死。
派一个能力不够的人去，无归之徒们肯定会死亡惨重，最后甚至无法达成目标，只能被白白剿灭。
李启只有一个无归之徒，所以，他也只有一个机会去逼迫人道回防，李启没有第二次尝试的机会。
他组织不起第二个无归之徒的。
“恩，我知道你的意思。”沈水碧笑着说道：“我也觉得，这件事非得我去做不可，你看，现在巫道承诺的正规军还没有来，说明很有可能在半路上就被截住了。”
“我们确实没多少机会了，这招是个很不错的办法。”
兔子如此说道。
这也让李启叹了口气。
是啊，祝凤丹一开始就说了，巫道会有正规军降临，来帮助李启抵消掉人道现在的兵员素质优势。
可是到现在都没来，上头也没个准信儿。
说实话，要是有一支军队能正面抗住五品左右的人道大军，李启也不会如此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人道已经在半道把这些支援给截掉了。
李启不能指望这些所谓的‘正规军’了，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只有靠自己，不能寄希望于支援。
就算有支援，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何时来，太不靠谱了。
“你能理解……那就好。”李启叹了口气。
尽管知道自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因为这是他的道，他的‘正’，但是一想到沈水碧要深入敌后，他还是不断的叹息，有些纠结。
“谈何理解？我自然能理解，倒是你能想通才是最好，这个方法确实是有用的，比我在前线一直疲于奔波好多了。”沈水碧则马上说道，她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毕竟，只要是能赢的招数，那就是好招数。
先前的时间，她作为李启这方的最强战力，不得不到处奔波，被人道当狗遛着跑，打完这边去那边，到处都是调虎离山，徒劳的赶往一个战场，然后又赶往另一个战场，却对整体局势并无益处，只能时不时的挽救一些局部战场。
但挽救的数量实在太小，她就算有分身之能，面对如此庞大的战场，也终究力有未逮。
人道知道她的能耐，所以一直在用各种手段来遛她，拒绝任何形式的大决战，让她无法真正对战场造成太大的影响。
所以，如今能够脱离这种鏖战泥潭，转而去做一些真正有利于胜利的事情，沈水碧反而很高兴。
至于危险？
她来到前线，就是最大的危险，来都来了，还说什么危险？
她的心思可比李启纯粹多了。
就连李启都知道‘这是我该做的’，兔子更是四百多年前就对李启说过了：“既然要做，那就做，不必迟疑。”
既然要做，又何必在乎后果呢？难道是因为有了后果就不去做了吗？
是吧？纠结半天，还不是要去。
倒不如坦然前赴，死而无悔。
沈水碧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她这辈子唯一纠结过的事情，大概就是在李启和罗浮山纠结的那一次了。
而且也没几天，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二者是可以统一的，然后欣然跟着李启走了，去了长安，甚至还在路上给了身子。
她一向很果断的，柔柔弱弱只是表象而已，虽然恬淡沉闷，却并不心软，凶暴兔形态的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对她来说，杀戮和吃饭喝水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因为辟谷，她没必要吃饭，所以吃饭和杀戮一样，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平时不做只是因为没必要，如果有需要，或者兴致来了，她也能做，而且不会因此有什么心理负担。
看见沈水碧这般坦然的样子，反倒是给李启整不自信了，他再度哀叹一句：“罢了，那就这么定下来吧。”
“嗯~。”沈水碧高兴起来，于是靠在了李启身上：“这些事情没必要当面说的，你让我特地回来说，是想我了？”
“没有……”李启下意识的回答道，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又苦笑改口：“罢了，对，就是想看看你。”
“嗯哼，我就知道。”兔子蹭了蹭李启：“那我就在这里多留几天吧，反正赶过去也不着急这点时间，这期间，你就让无归之徒们做好准备吧。”
“好。”李启点点头，
事到如今，反倒是李启成了个沉默寡言的人。
要知道，在几百年前，李启还是九品的时候，那时候沈水碧才是话少的那个，李启整天都在想办法让她和自己多说两句话呢，想不到，如今却已经角色对调了。
李启满目愁容，兔子却在他身边，哄他开心，劝他想开点。
明明战争已经在即，她却依然戳着李启的脸，笑嘻嘻的。
所以，李启看着她的笑脸，心中却又有些揪起来了。
因为，其实兔子平时不怎么笑的，就算笑，也是很轻的微笑，非常的矜持，她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呆呆的，或者说，清冷的。
兔子把下巴搭在李启的肩膀上，说道：“你想想看啊，这场战争之后，娘娘就彻底自由了，掌教也能苏醒，罗浮山复兴指日可待，你我再无忧虑，往后的千年，万年，十万年，都和过去四百年一样。”
“若是输了呢？”李启问道。
“嗯……输了的话，掌教就会死，娘娘说不定也保不住，所以……你要赢啊。”沈水碧说着，看向了李启。
李启没有说话，只是抬头。
是啊，要赢啊。
赢了，罗浮山复原，巫神山拿到大道契机，双赢，他便再无忧虑，从此之后一片坦途，剩下的问题便只有慢慢修行。
他有着无止境的时间可以去修行，从此之后，李启将会成为诸天万界，活的最舒服的那一批人。
但如果输了……
日月真铅鼎死亡，罗浮山覆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巫神山也会遭受重创，人道将会拿到大道契机。
李启若是有幸死去，那什么都不会发生，但他运气不好，活到了最后，将会背上沉重的负担，所有的‘逍遥’都会消失无踪。
李启握住了沈水碧的手，说道：“会赢的。”
“嗯，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的。”兔兔笑道：“所以，需要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做，我们只需要做事就是了。”
但她说到这里，自己打断了自己，然后生硬的转移话题说道：“不谈这个，对了，你觉得师薇在佛国，会遇到什么事情？”
“师薇在佛国？嗯……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吧，说实话，那帮秃驴我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人了，虽然他们做事倒是挺光明正大的，但就是有种预感。”李启摸了摸下巴回答道。
“佛魔双修的那帮人不是好人吧，魔道之中，这种也算宵小之辈了，没有魔道的洒脱，只是以佛法来掩盖自己身为魔头的本质而已，自己都不肯认清自己，全都是天魔的棋子罢了。”沈水碧猜测道。
“也有可能，但毕竟是天下，师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也算是考验，不用担心，她也长大了。”李启回答道。
“倒也是，不过最近……”接着，沈水碧用手指在李启的脖子上画着圈，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家常话。
说着说着，时间缓慢的流逝。
两天之后，沈水碧告别了李启，然后朝着星空之中出发了。
她将会前往人道掌握的区域，和无归之徒们交涉，然后带领他们在人道的后方搅动，逼迫人道的高端战力回防。
漂浮在虚空之中，兔子轻巧的穿越了那条光带。
大道的变化让她的内天地稍微迟滞了一下，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功法运转，让自己能够使用这种古怪的环境。
其实变化没多大，但是仅仅只是轻微的变化，已经足够让诸多世界的世界壁垒崩溃。
“嗯……这是，调整了气之间的结合速率，导致了世界壁障的结合迟缓了三毫，这三毫让世界壁垒的运转迟滞，最后自爆了。”沈水碧感应了一下身边的道则约束，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种改变应该不是永久的。
宇宙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大道，这条大道会尝试着保证宇宙是各向同性的。
各向同性，就是说，宇宙的物质，物理规则，数学特质等方面的性质不会因位置的不同而有所变化，理论上而言，如果不被干扰，在宇宙之中的任何地方，不同的方位所测得的各种数值完全相同，不随量度方向变化。
比如速度的天道极限，就是典型。
但是，域外太大，这条大道的约束力度在一些特定的地方会不那么强，很容易被篡改，这也导致了域外最普遍的旅行方法，就是提升天道极限，让自己加速。
这种改变不会是永久的，只要没有外力干涉的，那么就会在那条宇宙自己的大道的调节下，逐渐逐渐恢复到最初的形态，就好像水面的涟漪无论多么剧烈，也终将抚平，重新回归到平静。
而且，这一次人道只改变了那么一瞬间，接下来就没有再发力了。
只是……人道这次的改变范围太大，光带切掉的范围太多，如此剧烈的扰动，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平息。
“这个时间，大概是……”沈水碧脑子里开始计算。
只是，不像李启什么事情都靠自己的脑力去硬算，她双手手指轻弹两下，空间中开始充斥一些阴阳爻，开始拨动这些阴阳爻，就好像拨动算盘子一样。
阴，阳，以及阴阳结合，组成了一套又一套的自我循环的逻辑链，用来表示不同的信息。
仅仅只是几秒钟时间，她就得出了结论。
这个时间，大概是十五年，宇宙大道需要十五年的时间，来抚平人道造成的撕裂。
也就是说，人道觉得，十五年的时间，足够让战争分出胜负了？
不知道，但可以做一个小小的猜测。
反正赶路途中也没什么事情好做。
这么想着，沈水碧行进了几天时间。
然后，她减慢了速度。
无归之徒的据点，到了。
第五百九十九张 大棒
此时此刻，无归之徒的据点中心，这些无归之徒们，正在讨论。
正如同李启信不过无归之徒们意义，无归之徒们，其实对巫道来者也有些不信任。
他们没办法分辨巫道的目的，万一李启只是把他们当炮灰呢？
哄骗他们去死，其中是为了完成巫道不可告人的秘密。
巫觋可不都是好人。
占据讨论中央的，是一个两个五品，也是无归之徒们，目前修为最高的两个。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五品，但这两个最强，也代表了无归之徒们的两个观点。
其中一个，是一个武者，而且是先前接到了李启的侦察队的那一只四腿灰蓝章鱼。
他原本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的，不过……就在一段时间前，他放弃了这个名字，用自己的世界作为自己的新名字。
如果，他的名字叫做勾漏，他的世界则叫做丁四六勾漏界，丁四六是编号。
勾漏是持有“相信巫道”这个想法的，也正是他选择了接受李启的信号，并且亲自现身接纳了巫道的侦察小队，让李启得以派出沈水碧。
和勾漏在一起的那些无归之徒们，觉得他们想要胜利，那必须借助巫道的力量，单靠他们单打独斗是不可能赢得过人道的。
应该积极的拥抱巫道，才能让人道付出惨烈的代价。
而另一派则都不怎么信任。
他们的世界已经被人道给毁灭了，而巫道本质上，其实和人道一样危险，不是吗？
相信巫道，其实就是任由巫道驱使，无归之徒们已经很惨了，还要被当做棋子，消耗品，说不定最后人道没有报复到，反而被人玩弄鼓掌。
这些大道统，都不可信！
只能靠自己，自己去做这些事情，才能真正完成对人道的报复，不至于被人当枪使。
这一派的领军人物则是一个名叫查喜科的类人生物，长相很像天下的人族，修行的是他那个世界独有的道统，和理道类似，主要是通过发掘事物的规律，然后利用规律打造器具，之后自己再去驾驭这些器具。
他的本体很弱，虽然说已经达到了五品，但战斗力搞不好打不赢六品，但他却能够驾驶着整个世界最后一台大型的五品器具。
这种器具对修行者的负荷极大，普通五品都难以驾驭，只有查喜科这个文明，才掌握了驾驭这种器物的能力，他们所有的修行，都是在学习如何将外界的力量，加入到自己的器具之中，而不是自己去用身体去拼。
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性，查喜科的文明极其注重团结，这个文明，最鼎盛的时候，甚至可以超越世界的限制，靠集体的智慧和力量，造出一台半步四品的巨大器械。
只是，这东西已经被人道拆掉了，一起拆掉的，还有他们的世界，所以他对人道无比的憎恨，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怀疑。
对外界一切事物的怀疑，如果让李启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PTSD再加上被迫害妄想症，他觉得这些强大的道统都可能出于自己的理由来害他。
或许很扯，但说实话，怀有这种心态的人其实也不在少数。
于是，查喜科身边便也汇聚了这么一批人，对巫道并不信任，准确的说，是对无归之徒之外的所有人都不信任，只想自己搞事情。
但一时不察，上一次，勾漏已经迎接了巫道的侦察兵，查喜科察觉到的时候，侦察队都已经当面现身了。
查喜科无法，也只能被迫接受巫道插手的事情。
于是，也就有了出现在这里的一幕，查喜科和勾漏，两个人带着许多的无归之徒们，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却等着同一个人。
就是预计于今天抵达的沈水碧。
“这么久了还不来，不会是路上被人截杀了吧？”查喜科双手抱胸，朝着世界死区的边缘看去。
边缘一片荒芜。
其实以前不这样的，在不久之前，这里的域外虚空之中能看见许许多多的世界级巨船和个人飞舟，还能看见各种世界在运行，如果离得近的话，甚至可以看见世界发出来的闪光。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如果非要穷极目力远眺，那只能看见人道那庞然无比的战争堡垒，好似悬浮在虚空之中的光之大陆一样，在闪烁着华美的光芒，还能看见上面的亭台楼宇，剑阁枪林。
每次看见，都让查喜科咬牙切齿。
“如果真被截杀了，那也好，起码这样我们两个就不会吵架了。”勾漏如此说道，他的四条章鱼腿在身周摆动着，平淡的说道。
老实讲，同为无归之徒，他们其实没有什么私人上的矛盾，对对方的经历也感同身受，知道对方是可以信任的。
只是，因为最近巫道的事情，导致争吵颇为频繁。
不过，勾漏一直相信，巫道降临的那位使者，一定可以让查喜科信服。
没什么理由，就是出于武者的本能而已。
这么想着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泛起一轮阴气漩涡。
两人一起肃穆，起身。
就算是查喜科，也知道巫道的强大，虽然信不过对方的诚意，但他也知道巫道来人肯定不简单，所以不敢过于怠慢。
没什么多余的特效什么的，阴气漩涡很快消散，化作一轮太阴月华，照在世界死区的一颗小行星上，化作一个人形。
正是沈水碧。
她飘然而至，落到了无归之徒们的面前。
兔子扫视了一眼周围，微微颌首。
这些无归之徒，比她想的人数要多一些，大概有个四五百万人。
这个数量，在以世界为单位的战场中并不算多，毕竟都是一些死剩种，但素质却相当不错，都是能在人道的大范围毁灭性打击下活下来的那种人，最次都是七品。
毕竟，能在虚空里活下来，也必须是七品。
其中五品的数量甚至有十好几个，六品数量足有上万，虽然都是些乌合之众，互相之间无法形成阵法，各自道统也不一样，不适合大军团作战，但用来做小队游击突袭，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再看两个领头人。
那个四腿灰蓝章鱼，应该就是勾漏了吧？对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那另外那个比较警惕，穿着暗红色长袍，修为和肉身都很弱，留着一头短发的人，就是查喜科了？
在沈水碧打量他们的时候，查喜科和勾漏也在打量着沈水碧。
第一个反应是，这怎么是个道士，不是巫觋？
作为五品，他们当然也知道道门一般是中立的。
这个中立的意思并非是‘绝对中立’，而是说，道门一般没有固定阵营，各种道统都有，并且道士一直是最喜欢单独游历域外的类型，很多世界都有独立的道门修士到处旅游的脚步，他们管这个叫‘游历红尘’。
人道那边也常常有道士出现。
只是……这毕竟是巫道和他们的重要接洽啊！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要以后去卖命的情况，巫道居然……派了个道士过来？
勾漏的心唰的一下就凉了半截。
恐怕查喜科说的是对的，巫道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回事，只是随便糊弄糊弄而已，是自己决策失误了。
查喜科更是直接冷笑出声，人巫大战，说的那么重要，结果叫了个道士来敷衍他们，可见其诚意到底有几斤几两。
看见对方的表情，沈水碧没有做太多的表示，而是静静落到他们的面前，直接说道：“你们就是无归之徒的两位首脑吧？为了配合接下来的行动，我想试试你们的实力，可以吗？”
查喜科嗤笑一声：“什么都还没说呢，就开始试实力了？我们是算什么东西？”
沈水碧则淡然的回答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要做事的话，总归是需要落到实力上去的，我们毕竟参加的是战争，我需要对你们每个人都有对应的了解才行。”
这话让勾漏微微皱眉。
而本来就心怀不满的查喜科更是一点废话都没有，他的怒气直接上来，猛的踩了一脚地面，手中多出一枚红色的珠子，上面似乎隐隐约约有一条蛟龙的印痕。
这是一枚蛟龙龙珠！
却见他腰间冒出一个欠缺了一块的腰带，他将龙珠摁在上面，其中的蛟龙气血狂暴倾泻而出！覆盖他的身体，形成了一层血色的铠甲！
这套血色铠甲在他身躯之上迸发出无穷伟力，龙吟阵阵，然后猛的击向沈水碧！
这就是他的世界的独特修行方法，他们可以提取外界的气，研究外界的规律，然后将之储存起来，最终在他们特有的‘器具’之上显化，从而获得其他事物的能力。
“龙血？蛟龙？”兔子看了一眼，手指在空中划了两下。
镇龙符！
一道符箓打出，查喜科只感觉身体顿感无比沉重，浑身的蛟龙血迅速飞溅而出，沉到了地上，一身铠甲变成了纯白，威力大减。
但是他马上手腕一翻，一道纯阳天雷所化的珠子出现在手中，再次往腰上一拍。
他的铠甲顿时充斥纯阳天雷，震响万里！
挟云雷而飚飞，踩风电以跃川！天雷化作紫色铠甲覆盖全身，将他的速度一个刹那提升至五千倍天道极限，以超越所有凡人观测设备和反应的极速扑到了沈水碧的面前！
沈水碧伸手，轻点一下。
在道门面前用雷法？
沈水碧的手指在空中点出几个纹路，阴阳爻显现，身后骤然浮现出西方大暗坤伏雷帝的虚影，阴雷阵阵，五方雷帝其一的法身投影降下。
沈水碧的请神法，一样能够敕令雷帝法身！
雷帝法身虚像出现，好似电闪勾勒，有黑云气如窑烟，斯须蔽天，注雨如绠，当即风吼雷震，有顷风起，黑气弥漫，如盘如绕——
却闻疾雷数声，一通闪耀，查喜科再度倒飞出去，天雷珠子却出现在了沈水碧手里。
他没有气馁，只是眼神略微凝重，知道对手绝非等闲之辈。
就算不是巫觋，但哪怕是在道士之中，对方也属于非常厉害的那种类型了，搞不好……来自天下。
于是，查喜科双手十指张开，八枚珠子夹在手中，往腰间一拍！
沈水碧本来还想阻止的，毕竟她不想闹得太大，也不想真的和对方打出火气来，所以提前阻止是比较好的。
但是，她想要出手阻拦之际，却发现，对方身边隐隐有道则保护。
居然……阻止不了？
明明这种更换铠甲属性的动作那么慢，看似轻轻一下就能打断，但四周的时空都好像被扭曲了一般，针对‘打断’这一性质的动作全部都必须进行对抗，必须在修为上比对方强出许多才能够打断对方的动作。
所以，沈水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八枚珠子嵌入腰带之上。
只是，她看着的时候，却也分辨出了八枚珠子的属性。
白狮瑞兽之珠。
五色鹿奔袭之珠。
黑虎咆哮之珠。
神兽四不像之珠。
赤蛇的一部分鳞珠。
搬山神牛之珠。
食恶熊罴之珠。
踏祥云天马之珠。
沈水碧瞳孔微微放大，表情开始露出惊讶。
狮头、鹿角、虎眼、麋身、蛇鳞、牛尾、马蹄、熊腰——
这些特质，难道是……
却还没等她冒出来那个念头，却见一头神兽虚影浮现，伴随着牛吼一般的叫声，对方的气势暴涨了十倍！
天下之中，在太古时期，诸多不同的生命被分类为五虫，也就是倮鳞毛羽昆。
倮虫，就是人类这样的，没有毛发和甲壳覆盖的生物，以圣人为长。
鳞虫，就是长鳞片的，以真龙为长。
毛虫，则是长有毛发的，以麒麟为长。
羽虫，则是生有羽毛的，以凤凰为长。
昆虫，是长有甲壳的，以神龟为长。
此刻，便是毛虫之长，麒麟现身！
对方居然靠这个特质，拼出来了一头不那么纯的麒麟！
瑞气迸发，开始往外奔腾，速度没有天雷那么快，却让沈水碧的神情认真了起来。
麒麟之瑞气，万法辟易，不能近身，这是比无垢之体还要厉害的护体法，因为麒麟是带来祥瑞的仁兽，所以世间万气都不愿意伤害麒麟。
也就是说，拦不住！
第六百章 胡萝卜
麒麟所至，就连这片世界死区都焕发出了生机。
麒麟趾踏足之地，明明是世界死区，一片枯寂，却见有春风流淌，枯木生出枝丫，石漠长出新芽，绿树傍翠条，繁花作阵迎。
绿水青山，幽鸟逢春，世界死区焕发了生机，同时，麒麟却依然不紧不慢的朝着沈水碧奔跑而去。
世间之气都不会伤害麒麟，这是麒麟仁兽的性质，作为带来生机，祥瑞，美好的神兽，麒麟受到所有气的青睐。
查喜科，不愧是能在一众五品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无归之徒两个首领之一，确实有两把刷子。
想来，那边的勾漏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沈水碧面对着奔袭而来的麒麟虚影，试探性的发出一些攻击性的术法。
术法滑过了麒麟身边的瑞气，然后落到了后方，将几块漂浮着的小行星砸碎，看那样子，这些小行星在世界破碎之前都是某个世界的山脉。
巨大的山脉轰然碎裂，被沈水碧随意一招变成齑粉，但从始至终，包括飞出来的碎屑，都不曾伤到麒麟。
只是，沈水碧敏锐的注意到了，气浪还是喷到了麒麟身上，没有被瑞气滑走。
嗯哼，……不会被伤害，不代表脱离了物理限制。
沈水碧突然甩出一截长袖，长袖在天空转悠悠，化作一笼罩纱，然后缓缓落下。
罩云飘远岫，喷雨泛长河。
明明是轻纱，却好像铁网铜罛，隐隐通天。罩内分为三重，每重各有八卦乾坤，罩以绛纱，以絙为大圈，一重又一重。
麒麟迸发气劲，开始在里面左突右撞，碰来碰去。
然而，轻纱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罩着而已，不干涉麒麟自己的动静。
而且，还在慢慢变小。
袖里乾坤。
此般法门，可是道门地仙的拿手好戏，昔日就连妖族大圣都难以脱身而出，只能被困囹圄，在其中不断狂突，却怎么也穿不破一层薄薄的轻纱。
却见手中轻纱之中不断鼓起，又下去，但是不管怎么挣扎，轻纱始终都在不断的缩小，勒的麒麟虚影不住的扑腾。
再往下，麒麟不得不压缩身形，否则轻纱的缩小，真的能把他压到喘不过气来。
麒麟在衣袖之中不断发出吼声，牛吼震动，把沈水碧的衣袖掀的猎猎飞舞，但就是脱身不了。
就这么逐渐逐渐的缩小，一直缩小到正常的衣袖范围，麒麟的身躯也被压成了拳头大小，握在手里好像个萌宠一样。
但是这萌宠有点凶悍，不断的咆哮着，就是脱不出掌心。
沈水碧将衣袖一甩，麒麟被甩飞出去，数千里之后撞在一座漂浮的山脉之上，这才稳住身形。
这一系列的战斗，用时不超过一分钟，但已经足以看见差距了。
查喜科没有尝试继续战斗，因为五品之间的战斗通常都是持续很久很久的，现在他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到，虽然还有其他手段，却已经足以说明两边的差距了。
查喜科站在了原地，没有继续发起攻击，虽然没说话，但是在众人看来，已经算是认输了。
虽然是个道士，但巫道派来的……还真是个强者。
其他无归之徒的修行者们自然也能看出差别。
实力差距太大了，根本没得打。
这倒是让远处观战的勾漏有些沉下气来了。
这么强，起码说明巫道没有糊弄人，他们在域外也属于强者，属于吃过见过的那种，自然知道这种等级的强者代表什么。
这至少也得是天下道统传承，而且还是精锐弟子，否则断然不可能如此强大。
虽然不是巫觋……
其他人心中，也多多少少有了这种感觉，起码比起先前‘来了个道士’的这种沮丧好了许多，没有被抛弃的感觉了。
这也是沈水碧想要表达的。
在来之前，兔子就知道，因为自己的道门修行者身份，势必会遭到质疑，会觉得巫道心意不诚，想骗人去死之类的。
所以，初来乍到，首先就要打消这种疑虑，起码要证明自己是有身份的，不是巫道随便招来糊弄人的。
为此，就要展现实力。
这么想着，兔子往四周扫了一圈。
嗯，看起来展现实力的部分已经足够了，那么……接下来就要展示重视程度了。
先展示实力，表示自己的身份足够高贵，足够强大，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然后，要做的就是分发福利，告诉他们，你们很重要。
这么想着，沈水碧飘在半空，对着世界死区到处或站着或飞着的无归之徒们，说道：“我知晓各位现在还有些慌乱，或许还觉得有所不公，不过无所谓，接下来的共事，诸位会清楚很多事情的。”
语罢，她挥手，甩出一座洞天。
洞天打开，其中突然飞出数百万法宝！
而且，是全身套，虽然是制式武器和防具，但数量却着实不少，最次也是七品，并且，每一个六品，每一个五品都至少有一套。
这可真是大手笔了！
这么多套五品法宝，哪怕是李启想拿出这些来也并不容易，就这些，还是从巫神山的军需里划出来的。
无数法宝，如同坠星，纷纷落到了无归之徒们手中。
然后，沈水碧双手一提，又冒出来一个虚幻的丹炉，丹炉之中，迸发出无数火星，然后，突然一股馥郁清香传来。
再一开炉，由沈水碧自己炼制的许多七转还丹飚飞而出，精准的和法宝一起，落到了每个人的手中。
这些丹药也是成套的，有毒药，有伤药，有回气用的，有修行突破用的，还有拼命激发潜力用的，甚至还有自爆用的。
一如既往的，一人一份。
这让无归之徒们傻眼了，所有的轻蔑也都收了起来。
不是因为这种大手笔很厉害，毕竟巫道这么强大，那么拿的出这些也是很正常的。
问题是，眼前这个道士，是怎么知道人头数的？
这才是重点。
也就是说，对方不仅强大，而且非常重视他们，来的时候经过了具体的调查，多少人弄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再说对方不在乎，那就站不住脚了。
能修行到七品，说明都是一个世界之中的人中龙凤，怎么都是不会蠢的，就算做出愚蠢的事情，也是因为情报和信息不在一个层面，但肯定不会是因为智商低。
他们都能看得出来，巫道确实很在乎这点，只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个道士？
说到底，毕竟还是外人，和巫道不是一路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面对着众人，沈水碧再度甩出一封告书。
告书之中的书气散开，分散到每个人的身上。
一封告书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李启写的，众人顿时了然，书气之中的信息告诉了他们李启的身份，也就是先锋之战战区指挥。
“写送无归之人，望解我心。
自人巫开战以来，吾以眇躬尽瘁，然则身处亿兆之上，御万千世界之大，几务之繁，殆难独理，不能脱身，却无意他人，是让我妻代言，见其如吾，还望无归之徒是以数诏求言、冀匡不逮，此吾之实心也。”
“自战事以来，上章以数以计，吾未尝不欣然听纳，言之而当，即与施行，苟有不当，未尝加谴，此皆所其知者、间有些人所言过于矫激，多非实事，亦无槩于心。
然则多为迎合吾意者，交章言奏其卖直沽名，虽有责罚，也有前因，然自是以来，却言者益少，岂以为无事可言，抑怀自全之计，而退为默默矣……”
“自战事不利、阴阳愆和，必有其咎，岂无可言？而众世界惟念保身，亦何以为忠？吾也甚是无奈，未尝不自省，却难有作为。
今幸而有尔文武，亦各思以自勉，摅其嘉谋嘉猷，凡于军事，利有未兴，弊有未革，及命令有未当者，望诸君咸直言之，勿以前事为戒，务重大计。”
这话，其实相当平和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说好话’的意思。
就是说，我这边的人都靠不住，现在想要破局，只能靠你们了，为了表示重视，我让我的妻子亲自来做这件事，希望大家好好配合，为了共同的敌人人道一起想办法。
这就是沈水碧的打算。
先手打一架，震慑众人，表示自己的身份高贵，修为高深。
然后给出福利，打一棍之后给个甜枣，表示没准备让你们卖命，就是卖命了备好了买命钱。
最后，将这封告书写出，表示李启的态度。
一重接着一重，用李启的妻子身份，做出这些事情，就连查喜科都说不出来话。
这下，沈水碧的道士身份，便不再重要了。
就算有人有意见，他这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一套连招还是很好使的。
于是，沈水碧再次落下，看向了勾漏。
嗯……就是这个人，负责接洽了李启的侦查小队，他的态度应该比之前那个更好。
“勾漏，是这个名字对吧？”沈水碧如此说道。
“见过夫人。”勾漏的章鱼腿作了一个揖：“正是在下。”
“不必称下，对了，无归之徒全员都在这里了吧？”沈水碧问道。
“是，都在这里。”勾漏答道。
旁边，几千里之外的查喜科也回到了这里。
他的身上，也多出了一些法宝和丹药，看着这些，又看了看沈水碧，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巫道……确实很强，随便来了这么一个人，起码将整个无归之徒的战力提升了三成以上。
他也说不出让对方滚的话，而且……诚意也很足。
暂且忍一忍吧，看看这些强大道统到底想要利用无归之徒做什么。
但是，沈水碧看他来了，却停下了话题，说道：“你的法门……很有意思，对道途不求甚解，却能够用一种巧妙的方式利用外界的力量，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说着，她一伸手，体内修为一动，化作无数月华，附着在一块太阴碎片之上。
这是天下的太阴碎块。
然后，这碎块自动打磨圆滑，变成一颗珠子，同时内部结构也在改变，仅仅是几秒钟，就变的可用了。
查喜科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
这些珠子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都需要经过复杂的处理才能够生效，其本质是将外界的事物化作他们器具的一部分，只要镶嵌便能直接改换内天地的属性，进而改变肉身和修为的性质，达到提升战力的效果。
这种处理方法，只有查喜科的世界知道。
现如今……更是只有查喜科自己一个人才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沈水碧仅仅只是打了一架，看了两眼，居然就参透了这种宝珠的制作方式，甚至还现场靠手搓了一个？
这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你们的法门很有意思，很有前途，就是保密做的不太好，很多运转的符文都暴露在外面……恩，以前应该没有暴露，是许久没有维护，失修了吧？文明消失之后，连补给也成问题了吗？这颗珠子或许可以帮到你。”沈水碧如此说道，然后将手中的太阴宝珠丢了过去。
查喜科心情复杂的接过宝珠，但也没说话。
兔子也不在意，她要的只是让无归之徒们能够压下第一波反抗的心思，因为第一波起不来，那后面也就起不来了。
“好，回归正事吧。”兔子说着，一挥手。
突兀的，一张星图投影出现在了天穹之上，数百万无归之徒们，都能看得见。
“这是我们现在已知的人道布防图。”沈水碧如此说道：“你们现在还没有出去战斗，应该是因为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到底该在什么地方出手，有了这个，大家出手应该就有数了，不过……只有最初有用，我们出手之后，很快这些就会改变，到时候就有赖于各位查探情报，摸出情况了。”
“巫道深入敌后的侦察队会和无归之徒们尽可能的保持联系，但后勤方面需要我们共同努力，大批量的送来物资，大概也只有五品能做到了，但让五品来送货……前线的战力还没有冗余到这个地步。”
“现在，谈谈以后的发展，以及该如何应付人道吧。”
沈水碧的声音淡然传出去。
第六百零一章 小试
沈水碧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在她的三重敲打下，无归之徒们，暂时安分了下来，开始研究星图。
无归之徒们暂时放下了成见，他们都很高兴。
因为，不管相不相信巫道，但他们肯定都很厌恶人道。
如今得到了巫道手中的人道布防情况，以后甚至还可以和巫道这边的侦察兵们沟通，交流情报，这肯定是好事，哪怕不相信巫道，也可以利用这些情报做自己的事情。
而勾漏那边，选择相信巫道的那批无归之徒们，则更加兴奋。
这代表……报仇有望。
沈水碧开始号召大家加入讨论，商讨战术，如何执行，怎么样才能在第一次出其不意的战斗之中，打出最大的战果。
第一次行动，尤为重要。
因为这次之后，人道将会察觉到无归之徒们的存在，之后就会有所防备了。
所以必须在第一次的时候，尽可能把人道打痛，打伤，甚至最好让人道在大军团作战之中吃大亏。
无归之徒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他们心中的仇恨支撑着他们进行这种推演，尽可能的尽善尽美。
而沈水碧却没有掺和其中。
让他们讨论吧。
她的重点不是造成骚扰，这只是随手而为罢了。
无归之徒们的存在意义也不只是这个。
看着正事已经开始，沈水碧转头看向勾漏和查喜科：“下面的事情就交给下面的人，我们造个安静的区域，谈正事吧。”
“正事？除了这个之外，还有正事？”勾漏讶异。
“恩，给人道添点小麻烦，那无归之徒不过是做的些苍蝇蚊虫的事情，两位只想当苍蝇蚊虫吗？”沈水碧问道。
“人道强横，我们又能如何做更大的事情呢？”勾漏马上反问。
人道那么强大，他们一群五品，平素里可以在域外耀武扬威，但在人道面前，可不就是苍蝇蚊子吗？
“平衡的秤上，哪怕多一粒灰尘都会导致倾覆，更别说一只蚊子了，我这次来，并非只是为了给人道找点麻烦，我真正的目的是……摧毁诸界枢机的基站，让巫道得以全面反攻，将这个战区彻底倾覆。”沈水碧语气依然是淡淡的。
说着，她微微挥手，四周被阴气笼罩，和外界彻底分开，暂时形成了一个密室。
从出现到现在，她的语气一直没什么波动，都是那么冷淡。
但是，明明语气一样，勾漏和查喜科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彻底颠覆……这个战区？
要知道，无归之徒所有人，其实都是这块战区这些世界的人。
颠覆战区，其实就是帮他们报仇，他们可以夺回原本属于自己世界的那些东西。
虽然肯定没剩下多少就是了。
“你们有什么办法？！”之前一直不肯说话的查喜科急了，当即追问道。
沈水碧也不慌不忙，说道：“人道大军调遣，必然经过诸界枢机计算，各种后勤，乃至于战争堡垒的搭建，都极度依赖诸界枢机。”
“或许有些墨家修士可以在脱离诸界枢机的情况下独立打造战争堡垒，但这种规模下，人道是掏不出来这么多墨家修士的，失去了诸界枢机，人道就无法大规模建造新的战争堡垒，无法维持这种高机动性的突袭，他们部队互相之间的联系会被阻绝，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诸界枢机的基站，摧毁那里，巫道就能直捣要害，打穿这个战区。”沈水碧对着两个人解释道。
“这……恐怕很难，我不知道什么是诸界枢机，但既然敢起这个名字，那其中威能可想而知，如果我们失败了呢？”勾漏问道。
“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也看是什么程度的失败。”沈水碧在手心幻化出一个小型星图，说道：“要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完全一事无成，那么付出的大概就是命，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们会白白死去。”
然后，她拨动了一下这个小型星图，勾漏和查喜科两人这才看清楚，这原来是巫道的大致兵力分布。
拨动星图之后，她又补充道：“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吸引足够的高端战力回防守护诸界枢机，哪怕是我们失败了，巫道也可以趁机腾出手来，强迫人道进行大军团决战，废掉他们的机动性，和他们来一次绞肉机，比拼谁更能死，谁能死得多还不崩溃。”
一旦形成大军团对峙的局面，双方的所有决策都会被迫变成添油战术。
那时候，战术甚至战略都不重要了，就看谁死得起。
具备几十倍以上兵力的巫道，显然是血条更厚，筹码更多的那一边，互相兑子换命，巫道的命多，换的起。
“所以说，只要我们去攻击诸界枢机，将人逼回来，就等同于赢了？”查喜科呼吸急促，追问道。
沈水碧却摇头：“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则无所得矣，我们的目标从头至尾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摧毁这片战区的诸界枢机基站。”
“其他的，不考虑。”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水碧淡然的语气，才终于带上了些许斩钉截铁的味道来。
听见这话，查喜科和勾漏面面相觑，然后，他们两个窃窃私语起来。
沈水碧没有去偷听，她只是静静的等着。
于是，过了一会，查喜科走了过来：“那么……无归之徒，任君驱使。”
而沈水碧则摇了摇头：“你们弄错了一点，我们从来不是上下级，我们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利益或者命令，只是因为我们有同一个目标而已。”
勾漏这时候走上前来，触手搭在查喜科的身上，说道：“明白了吧，这就是大道统。”
查喜科知道这个朋友的意思。
大道统，并不在乎什么利益，也不在乎命令与否，他们对于权势没什么渴望的。
他们所求的，仅仅只有自己的道。
如果你的道和他们一致，那你就是同行者，可以和他们一路同行，互称同道。
如果你们的目标相冲，那就是逆行者，那要么离开，要么道争。
自己先前想着巫道的各种恶毒手段……都只是想多了，他不需要管那些，要做的是仅仅只是‘与对方同行’。
因为双方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击溃人道，哪怕击溃人道的理由并不一样。
于是，查喜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对沈水碧说道：“那……查喜科，愿意出力，我所有的力。”
沈水碧却摆了摆手，没有选择握住，而是说道：“稀松平常罢了，不必在意，那么，你们还没有集群用的阵图吧？把人都召集起来演武，我给你们设计一套专属于无归之徒的阵图。”
“夫人还会布阵？”勾漏讶异。
“略通一二。”沈水碧摆摆手：“先说说这边阵法的情况吧，大军团作战，没有阵法的乌合之众就是送死，但我现在所见，你们好似一盘散沙，并无可用的阵法。”
勾漏点头：“这是自然，毕竟我们功法太多，太杂，种族道统各不相同，甚至还有互相冲突的，这种情况下，实在难以组织起大型阵法来。”
“无妨，给我一段时间，我给你们设计。”沈水碧如此说道。
敲定了这些事情，沈水碧开始继续和勾漏与查喜科述说着具体应该怎么做，了解着这些事情的本质。
兔子和李启其实在这方面很像，两个人其实都是书虫，他们相处起来，很多时候也是各自看书。
他们相处的时候，时常会出现看书的时间，看着看着，突然抬起头，然后相视一笑，接着继续看自己的。
对这种相处方式，两个人都很满意，毕竟感情深厚，靠的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种豁开全世界只为你一人的剧情总是很少的，而且也是不持久的，总还是要靠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才能维护。
日子不是惊心动魄，日子是平平淡淡。
李启和沈水碧能够如胶似漆，一直到现在，有相同的爱好和同步的生活节奏是很重要的一点，当然，最关键的是，二人的道途之中并无冲突。
不过还是有差别的。
比如做事情，多线程是李启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对比一下沈水碧就知道，兔子做事的时候会很专注，全心全意，不管是炼丹也好，看书也好，战斗也好，她很容易沉浸其中，遁入自己的世界。
而李启就不一样了，哪怕在和人战斗的时候，他也喜欢一边打一边思考己方机枪阵地要不要前移五厘米，心思不集中，结果一会就让人车翻了，这也是他战斗才情不行的表现之一。
不过这个特质用在制定计划，规划大局的时候就很好用，他总是能把握住每一个细节，靠着自己强大的算力去逼近完美。
不过，此刻沈水碧，却开始学习起李启来了。
她不再孤僻，而是强迫自己主动和这些无归之徒进行交流。
她也开始多线程，分析自己的即将面对的难题。
和李启在一起五百来年了，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孤僻，自闭的社恐了，如今的沈水碧，是个宽厚的母亲，能够坦然面对外来的挑战。
从一个外置大脑，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可靠女性……
这么想来，李启对她的改变还挺大的啊。
她……对李启有什么改变吗？
兔子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但很快她就将之放到脑后。
还是先做正事吧。
战局依然在发展。
每天都有超过一万的世界折损在世界之上。
此时此刻，人道的一位中层指挥官。
说是中层，实际上他是偏将，品级是六品，指挥着一支最低八品的军队，这种类型的军队，是人道的中坚力量。
五品将军毕竟是少数，相较于动辄数万的六品来说，还是太少了。
战场之上，尸骸遍地，整个世界支离破碎，大海征伐，大陆开裂，世界之心暴露在外，滚滚熔岩不断喷发，整个世界的天候已经完全被搅乱。
他们刚刚打赢一场战斗，这座巫道世界已经被摧毁了七七八八，世界之心都被击碎了。
这样的场景，在这场战争之中，每时每刻的出现，已经不再稀奇了，哪怕就在这一刻，都有不知道多少的世界处于这样的境况之中。
只是，被包围的有些是人道，有些是巫道而已。
但是，现在那位偏将并不关心这些，这位中层指挥官正在战场之上，宣读着招降书。
而此刻，下面的战场上，最后仅存的顽抗残兵正在结阵。
人道将他们包围起来，中层指挥官飘在天空，大声诵读道：
“蠢兹蛮夷，肆逞悖逆，诡诈万状，罔知纪极！”
“奈何天兵所降，铠仗煌煌，旗旐央央，钲鼓喧鍧，平跻险阻，虎豹遁藏！”
“嗟尔蛮夷，蕞尔土壤，蜂蚁之众，狐貉之党，潜形冗巢，孰使狂罔！？帝诏命，尔等藐焉狂獠，敢肆凶顽，自致天讨以遏凶暴，该当如此！”
“奈何天戈一麾，万夷胆丧，帝戒将臣，令我等神武不杀，歼厥渠魁，倒戈卸甲，下人可活！还不速速跪伏受降！”
那位中层指挥官厉声喝道！
这可不常见，一般来说，人道是不会招降的，他们只会全歼。
能够招降，并且称之为‘蛮夷’，说明人道已经认可了眼前这些敌人，他们顽强坚定的战斗让人道也为之振奋，甚至愿意为之开出招降的加码。
不过，正如先前所说的。
人道看不起的，一般会拼命想加入。
人道看得上的，却会对人道嗤之以鼻。
却见下面的残兵败将的首领，举起仅剩下来的一只手。
人道宣读招降书的声音停了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回应，只要愿意加入人道，那这些人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完美社会，一个永远不会辜负英雄的社会。
但是，却见那首领回头看向伤痕累累的士兵们，淡淡的说道：“诸位同道，唯死而已。”
“吼！”士兵们一齐发出声响。
那位人道偏将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然而——
就在此时，天外猛然突入一支奇兵！
这让人道偏将愕然。
不对劲！诸界枢机的情报说了，附近没有巫道兵力！
他再抬头一看，却瞧见那支奇兵的旗帜上，写着两个字。
“无归”。
第六百零二章 战场见故人
突然降下的援兵，让人道猝不及防。
但是，他立刻反应过来，然后猛的一打令旗：“结阵，迎敌！”
很简单，因为对方的旗帜是‘无归’。
这个旗号，是来自杀式袭击的吗？看杀气，是后手？
令旗闪动，其他的人道军士们立刻做出反应，来到了自己的方位，然后迸发修为。
旌旗甲冑整齐，奋迅鼓勇之中，在牙旗的控制下，所有人的兵气一起涌出，化作一道雄鹰虚像，迎上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不是虚像，而是人道军士发起了冲锋，冲锋之时，兵气覆盖他们的身躯，构成了那法相一般的虚影。
雄壮锐利的鹰头铁喙，是铁骑奔踏躏蹂！
烟尘蔽空，是雄鹰展翅，两翼策掠，进可攻，退可守。
炮声雷訇，是老鹰躯壳，是整个队伍的后盾，预备队，随时可能投入战斗，补充阵法。
矢锋雨集，是金钢鹰爪，这里并非是实体存在，而是术法聚集起来所形成的的攻击区域，所触及之处，山川开裂，大河断流！
这并不是士兵们站在原地，凝聚出来法相进行战斗，虽然很多低级世界确实喜欢这么干，把人当做人肉电池用，组成阵法之后呆愣在原地，任由阵法凝聚出来的法身去战斗。
但人道兵家可没那么简单。
眼前这尊雄鹰法身，乃是牙旗，军阵，兵气，以及所有士兵的整合体。
发起冲锋之时，既是大军突击，又是阵法神威，再有牙旗与兵气作为协调，以将军作为中枢，所有能力全部融合为一，敌人必须同时应对这些所有攻击，漏掉一项，都会让对面知道什么叫痛苦。
这才是兵家的手段。
一个六品兵家修士，再加上如此训练有素的大军和人道的牙旗，甚至足以对抗比较弱的五品，当然前提是对方单枪匹马。
同等级的军队，哪怕是十倍以上的人数，也很难正面抵抗人道兵家的法门。
但是——
让这个人道六品偏将愕然的是，打着‘无归’旗号的那支军队，居然没有结阵。
没有结阵？找死呢？
大军团作战，敢这么放肆？那哪怕你有百倍人数，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会被轻易绞杀！
但也正是因为这点，人道偏将选择了留五分力。
对方如果是来送死的，那五分力足够了。
如果对方真有点其他东西，那留五分力，可以用作反应，能够及时撤回止损，另做他法。
这是很好的方略，谁来也说不出问题。
但是，就是这个方略，把这一支人道军队害死了。
天空那一支打着‘无归’旗帜的军队，确实没有展现出任何军阵的样子。
然而，两边碰撞——
人道军士们这才发现，自己碰不过。
好强！
好似巨鲸涉陂大海，鲸波不扬，却能一盘区域净空澄澈，无归旗帜所至，罔不披靡，是以扫除人道之军，易若拾芥！
不可能，人道从未在同级战斗之中输过！其他大道统都做不到，这一支小队也不可能做到。
但问题就是，仅仅是第一次碰撞，鹰头已经破碎，数千人道铁骑丧生。
人道偏将汗毛竖起，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可以死，却必须为其他同道探出虚实来！
“全军！”他再度举起令旗，猛的打出一道旗号。
这是自杀式冲锋的旗号。
其他人道军士，从七品的军官，再到八品的普通士兵，脸上的表情都变了一下。
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有惊有怒，有悲有哀。
但下一刹那，他们所有人的表情都坚定了起来，迅速重整队伍。
所有拼命的术法被施展，各种燃烧生命的丹药被服下，仅仅是半秒钟，这一支人道偏军爆发出了四倍以上的力量！
也正是如此，成功逼出了天上那一支‘无归’旗帜的本体。
无归之徒们都讶异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人道会这么果决的选择自杀式袭击，强行逼迫自己露出底牌。
碰撞之中，血肉飞溅，人道军士一个比一个勇猛赴死，竟然将阵线反堆了出去，那一支‘无归’旗号身后的东西被迫现身。
一尊太阴法相现身，眼前这只‘无归’旗号的士兵，正是太阴法相的一根手指。
原来，对方不是没有阵法。
只是，阵法太大了！
那不是常见的军阵！那是以数个五品为核心的巨大世界群阵法！看样子，是山水大阵的特征，还兼容了一部分道门手段。
阵法之力庇护着对方，同时在对许多个世界发起攻击，自己这边仅仅只是一根手指而已，因此看不太真切！
得到了这个情报，这位人道偏将毫不犹豫的拿出终端，将这一幕所有情报传给了诸界枢机！
就在情报传出去的下一秒钟，偏将，连带着整支偏军，被阵法的手指，全部拍碎成肉泥。
与此同时，坐镇阵法中枢的沈水碧微微皱眉。
同时对二十六支偏军出手。
二十六支里面，二十三支都拼死传出了对应的情报，让自己想要尝试悄悄灭掉一些，不暴露自己的想法完全落空。
这就是……人道吗？
还真是敢死。
但是，无所谓，一开始也并没有打算完全不暴露，那样太难了。
这次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给人道提个醒，告诉他们有这么一支名叫无归之徒的武装，这次这种特制的五品阵法，有整整五个。
上百支人道军队同时遭到了打击。
沈水碧一个，勾漏一个，查喜科一个，无归之徒的其他五品组成了剩下两个，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出手，为的就是让人道捉摸不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就算有人往回传输信息，五个个不同的方位，不同的法门，打的是同一个旗帜，也会让人道有些迷惑，不知底细。
而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给李启争取时间。
“其他方面注意，人道势必会调遣五品前来追截，你们先撤，隐蔽离开。”沈水碧如此说道。
虽然现在距离他们现身连一分钟都不到。
但是，人道可是有后备的五品力量的。
其他四个大阵，也知道这次只是突袭，所以一次性毁灭了二三十个六品人道偏军之后，就直接撤退。
反正，这样已经足够让李启取得优势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李启手下的世界吧。
但沈水碧没走。
她留下来，准备试试人道这些后备五品大军的成色，给以后的行动做风险评估。
以后，她们主要面对的对手，就是这些后备军，而他们的具体任务就是，打败这些后备军，让他们造成的混乱超越人道的冗余能力，以至于不得不让前线的军队回防，给李启腾出手来集结大军。
沈水碧的话语刚刚落地，勾漏和查喜科就撤离了，虽然他们才出手了一分钟。
就在他们撤走之后十几秒，金台的虚影突然在附近浮现。
果然，人道五品在一分钟之内就赶到了突袭的地点，若是他们走的慢了点，估计就要被抓到了。
那两个人道五品，携带着自己的大军，开始了搜查。
刚刚走，那肯定走不远。
沈水碧没管那些，能不能撤离是他们两个的事情了，而现在，沈水碧将会面对自己的挑战。
果不其然，一秒钟的延迟都没有。
天穹之中，一个人道修士降临。
没错，不是常见的人道大军，而是一个人道修士。
兔子表情有些讶异，她现在可是控制着大型阵法，下面还有十万无归之徒作为支撑，单个的五品修士，恐怕很难和自己抗衡。
难道今天有机会斩杀一个人道五品？！
还有这种好事儿？
心中惊喜一瞬而过，沈水碧马上操纵阵法，以自己的法相作为输出手段，手中捻起咒法，毫不留手的砸了过去！
上手就是沈水碧的拿手咒法，阴雷！
翳翳流电，轻飏破朝霏，太阴之气与雷法的结合，声响极小，近似无声。
与阴雷相伴者，还有业风，风雷一齐，吹灭许多世界，将域外虚空似乎都定在了原地。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战场，许许多多世界漂浮，此时一个个都被冻在了原地，但并未结冰，而是开始爬行出许多饿鬼来。
阴雷者，乃是阴间轰鬼之雷，加之业风一吹，营造出了阴鬼之地，世界之中的轮回口中被打开，大量的阴鬼被沈水碧强行敕令出来，扑向对方！
青面獠牙，恶形坏容，鬼怪惨惨扑向对方，想要吞血食肉。
“明明这般佳人，为何还喜欢用这种阴惨鬼怪手段？”对方那位五品人道修士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可惜的说道。
“不是兵家，怪不得没带士兵。”沈水碧脑子里立刻冒出来这个念头。
但下一刻，一股朴实无华的‘正气’朝着四周散发而来，无数阴鬼当即被掀飞，就连被沈水碧打开的轮回之门都被强行关闭了。
“浩然正气？不对，儒家哪有这么板正匠心的，是墨家？”沈水碧马上做出对应的猜测，然后双手合十，汲取阵法之力，祭出自己的丹炉！
如果是墨家，那便以丹炉真火应对。
丹炉伏火生新香，群阴剥尽回真肠，水火相济，于是真火生出，四周的虚空燃起一片火海，铺开上亿里，要将来者炼成劫灰！
但是，却见那边，那位人道来者，竟也拿出一个丹炉，往里吹了口气。
对方的丹炉里，也喷出一股青火来，还吹到了沈水碧这边来。
沈水碧原本的火海，奶是先天之气，阳极生阴，此刻竟然落于后天，无质而变有质，失其本来阴阳混成之性，水火异处，彼此不相济，由水火不济，而遂天地不交，否。
如此一来，两招都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这让沈水碧深吸了一口气。
五品之中，还有这般神人？
自己已经很厉害了，还有阵法加持，却和对方斗的难解难分？
人道还有这种高手？
厉害，但是，还不够厉害。
沈水碧没有废话，她一向不喜欢多说废话，而是将自己的丹炉直接倾覆。
丹炉倾覆，其中丹火直接翻倒而出。
昔日道祖丹炉曾经倾覆，落入凡间，形成一处绝地，名叫‘火焰山’，其中火焰便是道祖的丹火，哪怕是十世佛子或者妖族大圣在这丹火面前依然只能挠头，毫无任何办法，若是进入其中，绝对会被烧成灰烬。
这会导致丹炉半报废，因为丹炉真火一般是永续持久燃烧的，倾倒出来，以后还得重新培植火种，很难的。
但是，与之对应的，这威力也绝对是爆炸一般的强！
沈水碧所有的丹火倾覆而出，炎流喷射而出，绚烂无比，星火四溅，如千百条灵蛇游走。
火焰倾撒而下，覆流亿万里，将一个又一个世界吞没，然后又不断迸射。
就好像有天神一脚踹翻了琉璃盏，坠入凡间的万点灯火，不断溅射开来，纷纷如雨，如星屑洒落人间，映照得一片虚空，许多世界熠熠生辉，让人睁不开眼。
丹火既覆，沈水碧双手掐诀。
道门标志性术法之一，火法。
掷火万里坎震宫，猛马四张欻火冲！
借助沈水碧的丹火火种，此刻火法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伟力，哪怕是在五品之中，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
然而，却见远方那个人道修士微微抬手。
嗡的一声，空间之中似乎骤然出现了无数细细朦朦的灰尘。
甚至以五品的眼力，都有些看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但是却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一种很虚弱的内里。
“本质好弱……对方不是真正的五品，是官位强行提拔上来的。”沈水碧立马意识到了这点。
那么有个问题，这些迷朦的灰尘到底是什么？
本质如此之弱的东西，而且还是一个半瓶水的官位五品，并且只有一个人，凭什么能接下自己前两招？
这种人，真的能拦得住自己吗？
沈水碧微微皱眉，静静的看着对方应对。
一旦应对，就会暴露出自己的跟脚。
火海覆盖过去。
然后，下一秒，那些迷蒙的灰尘，接触到了火海。
沈水碧突然瞪大眼睛！
那些灰尘，是活的，而且每一个都具备五品的特质！就好像有无数个失去了力量的五品在和她打架一样。
所以会有各种各样的法门。
虽然没有五品的力量，但却有许多五品的学识！
这是分身？化身？
不对！都不是
她知道对方是谁了。
疫君！
第六百零三章 人情
虚空之中，沈水碧面对着昔日李启的故人，疫君。
和这位古怪生命的战斗，让沈水碧提起心思来。
现在看来，疫君这种生命，真是完美的契合人道。
因为，疫君的修行速度很慢，他的心思太杂，这可不是李启那种多线程，而是超级多重人格，多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千百万亿亿的小虫，每一个，都是一个独立的疫君，这些疫君之间甚至会自我内斗，自我吞噬，这一切都会严重阻碍疫君的悟道之路，所以哪怕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上千万岁了，但却依然只有七品。
但是修行慢的同时，疫君的战力却又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七品之中，疫君可以说是‘无敌’，和疫君对战，就好像面对千百万亿亿个跌了品级的七品。
每一个疫君都是单独的，都有独立的思维，都有自己的见识，只是控制的修为太少而已，哪怕疫君的修为比起同级存在高出几百上千倍，也禁不起这么多人分。
但这也意味着，想要对抗疫君，就等于和无数的大脑控制着的上千倍的修为对抗，同级对手几乎不可能赢，除非你是魔王子这种超级猛男，面对千倍于自己的修为都能打赢。
而桎梏疫君的，只有修为和品级，他强的同时，路也难走，也算是一种公平吧。
但是对于人道来说，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你的修为不够强，品级不够高，那给你官位就好了。
让人道来赐予你修为，赐予你品级，承载众人之力，以人道早已锻造好的‘官位’，弥补疫君唯一的短板。
如果不是七品实在太低，无法承载更高的官位，沈水碧毫不怀疑人道甚至会愿意把三品官位栽在他脑袋上。
毕竟，承载官位也需要自身打铁足够硬，官位可不是毫无代价的，短命的人皇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所以，沈水碧现在就将面对一个五品的疫君。
是真的……有点难啊。
沈水碧已经在五品中算是非常厉害的了，此刻还驾驭着阵法，有阵法之力加持，面对一个官位强行提拔上来的五品，本来应该是摧枯拉朽般的战斗，此刻却隐隐感觉到自己处于下风。
官位提升起来的五品，本来应该是很弱很弱的，只能压制一些域外土著五品差不多了，面对域外的精锐五品都很难赢。
但这条在疫君身上不成立了。
极为罕见的，沈水碧的算力，居然被对方压制了！
无数个疫君，每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发挥出来的算力，甚至压制了沈水碧，让她处处感觉掣肘，好似所有行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她再度掐诀，让火海再度沸腾！
沈水碧一遍书写，一边喊道：“敕九天都火雷部无边大力神，听令！”
她手中书写的神箓完成，然后丢向虚空，神箓突然自燃，赤书焕落，风火无间，一尊神像虚影浮现，摄箓应命。
于是，下一刻。
火焰不再是分散的，而是被凝聚起来，化作赤城，八卦斗底，罗布四围，罩住疫君，却见内里炎烈飞威，不同类型的火焰同时生成。
有九天火雷火电火飞火欻火流火七星火霹雳火炎雷烈火，再有火驼火象火马火雕火兽万群，猛的扑向对方！
跨火龙金睛猛电，捧烧火神光万里，八万火殃，收聚成府，星散天涯，巨火百万丈，炎焰弥天，一欻千万里，瞬息三千欻，刹那之间，世界成枯竭，万物化微尘！
千百亿的疫君被焚灭，大量的疫君人格在哭嚎之中化作劫灰。
每分每秒，沈水碧都在灭杀无数的疫君，但同时还有越来越多的疫君正在诞生。
这些疫君组成了术法，组成了神通，组成了千千万万的，新的疫君。
不需要某一个疫君绞尽脑汁思考，而是无数的疫君自己选择，每时每刻，这些疫君都在集思广益。
面对这样的集体意志，沈水碧开始落入下风。
最开始，是她的丹火被发现了一个破绽。
应该是某一个疫君意外发现的。
但下一个刹那，所有疫君马上共享了这个破绽，丹火直接被推平了三亿里！
这就是疫君的战斗方式之一。
无限的试错，用生命去试错。
只有一个意识的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去试错，或许试错的速度很快，一秒几千次几万次，以五品的脑力，一秒几百万次也不是不可能，但这非常消耗创意，因为人能想到的东西确实不太多。
但疫君不一样，他们比那更快。
无数的疫君，每个人每秒都在不同的尝试，就算其中很多雷同的尝试，但数量堆叠起来，其试错速度也比其他五品快太多太多。
如此一来，沈水碧立刻做出了对应的调整。
然后，疫君跟着调整，速度甚至比沈水碧快。
兔子的额头开始出汗，她调动大量的脑力进行计算，破解对方的术法，制造出更加完美没有破绽的术法。
但是疫君，无数的疫君，每个都在做和沈水碧一样的事情。
这才是真正的‘集思广益’，无数的思考，无数的方向，每一个疫君都可以调动资源去尝试，都可以选择不同的方向。
多重人格？不不不，这叫大脑集群阵列！
集体智慧，就是胜过个体智慧。
而疫君，自己就是一个集体，他是一个单体文明！
沈水碧这才发现，自己托大了。
她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再加上阵法，五品之中没有人能拦得住自己，她可以轻松试探出人道的后备力量。
但是，疫君的出现，让她被拖在了这里！
哪怕借助阵法，她和疫君也最多算是势均力敌，甚至她是劣势，战斗节奏被拖到了正常五品的战斗之中，也就是很有可能打上一个月。
打得了一个月吗？
恐怕再过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有其他人道五品加入战场了。
坏了，这次不会被拖住之后生擒吧？
沈水碧开始有些急躁起来，同时破绽也越来越多。
她一时半会不至于落败，可如果人道援军赶来，她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是的，兔子很聪明，学习打架非常的快，但她始终是一个研究者的性格，她没怎么经历过势均力敌的生死之战。
说白了，她是个训练场王者，模拟器冠军，实力很强，意识超好，手速特别快，但实际上没打过一局排位。
如今在排位里，遇到了一个真正的王者段位，能和自己打成均势，再加上这还是个限时挑战，如果时间到了没能击败对方，对方的援军就会赶到……
这下沈水碧的心态有点稳不住了。
心态不稳，术法也不稳，阵线顿时再度溃败——
沈水碧深呼吸两口，浑身发出月亮一般的银光，然后忽明忽灭，最后消散掉。
冷静……冷静，玉儿，对方虽然强，但并没有强到碾压的地步，双方还是势均力敌的，学习李启是怎么做的，李启最擅长做这种事了……
是的，在沈水碧醒心目中，李启最擅长抗压了，实际上也确实这样，李启已经很习惯于摸高压电线了，现在看三品都没感觉的。
九品打七品，七品见三品，虽然紧张，却也依然保持了冷静，能够做出良好的决策，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发挥失误而出错。
这也是最开始，沈水碧对李启刮目相看的原因。
哪怕害怕的瑟瑟发抖，李启也不会因此动作变形。
所以……学学他。
兔子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开始应对对方。
一个又一个的术法打出，开始织网布局，又出手破解对方的局势，抵消敌人想要控制的可能，不断的计算自己的出手，又预估敌人的攻击落点。
隔着千万里的斗法，就是如此。
但她还是焦虑起来。
这样打下去，打个十天半个月都很正常，一时半会，找不到脱身的办法。
但再过一会……对方的援军就该来了，到时候更加没办法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
疫君，突然收手了。
他停止了攻击，甚至让开了一条道路。
沈水碧愕然，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
可是，一个声音传来：“见过……李夫人。”
“嗯？”沈水碧马上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
只是这个称呼，这是在表示他是李启的朋友吗？
“还真是李夫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疫君居然攀谈了起来。
沈水碧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但既然对方停手了，那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一边聊天一边思考对策。
于是，她回答道：“随着夫君一起参战罢了。”
“原来是这样……唉，那日一别，我就知道以后有可能会和李兄对上，没曾想，这一日竟来的如此之快。”疫君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看起来……算了，不谈这个，还请李夫人速速离去吧。”疫君说道。
“你要让我走？为什么？你这样不会被军法处置吗？”沈水碧讶异。
“我曾答应过李启兄弟，若是以后和他对上，必然退避三舍，不与其正面为敌，李夫人和李兄既为伉俪，我又如何能出手，还请速速退去，等以后其他人来了，就不好走了。”疫君如此说道。（详情参见第四百二十四章。）
沈水碧闻言，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她没有犹豫，直接撤身便走，消失在了不远处。
疫君也就真的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等到沈水碧离开了约莫一刻钟，疫君都还站在这里，不曾离开。
随着金台的虚影出现，柳君逸出现在了此处。
“疫君，你可知罪？”柳君逸的语气很柔和，说着的是‘你可知罪’，可语气听起来，倒更像是在说‘你还好吗？’
只是，疫君知道，对方不会因此而手软。
“纵敌私逃，疫君知罪。”疫君拱手，收敛起四周的那片迷蒙之云，将所有的‘疫君’都收拢到一块。
“唉，此刻罚你，你也会被调离这个战区，你也就是为了这个是吧？”柳君逸问道。
“将军明鉴，疫君确有誓言，也不想与李启为敌，将我调离是最好的决断。”疫君回答道，同时看向柳君逸。
他知道，这个决定并不好做出。
因为……说实话，疫君待在这里，那么李启的胜算将会是零。
柳君逸早就知道无归之徒们的存在，也知道李启的生机所在，知道对方肯定会针对诸界枢机的基站，所以……疫君作为后备力量，就是负责镇守诸界枢机基站所在，同时承担一部分预备部队的责任。
柳君逸已经提前对李启的计划做出了防备，不过……柳君逸却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李启。
是的，柳君逸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是李启，所以他选择了疫君作为自己的帮手，毕竟疫君真的很强。
没曾想，这却成了战场之中的破绽，疫君是绝不可能对李启出手的，毕竟……他的道基就建立在李启的研究成果上。
于是，柳参之叹了一口气：“唉，也罢，一饮一啄，皆是因果，也算是还当初的果吧，只是，这次战争过于重要，你这一退……兵部那边很难交代啊。”
“将军不必交代，任由兵部发落即可。”疫君笑着说道。
“……好，我会阐明。”柳君逸点头：“那走吧，先回帷幕，之后，你自行去长安领罚吧。”
“某憨笨愚昧，不知变通，拖累将军了。”疫君躬身，如此说道。
“没什么，都是时运不济而已，谁知道碰到的会是李启？巫道千千万万的战区指挥，偏偏就碰见了他，如此这般巧合，非战之罪，非你之罪，只是毕竟是先锋之战，你这一退……确实影响颇大，兵部的手估计不会太软，你要当心，兵部有些家伙……还觉得你不配为人呢。”柳君逸嘱咐道。
“明白，我的情况确实特殊，很难被完全认可。”疫君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点头。
“不过，此事之后，虽然惩罚不轻，但估计会有很多人对你刮目相看吧，认可你的人应该会多一些，对了，那你应该会被调离人巫战场，调去真龙那边，你不会在真龙那里还有熟人吧？”
疫君羞惭低头，没有回答。
“算了，都是未来的事情了，不谈这些，走吧。”柳君逸摆了摆手，终结了话题。
疫君也不说话，跟着柳君逸离开了此处。
第六百零四章 争论
沈水碧回到了无归之徒的驻点。
勾漏这条章鱼似乎是正在等候。
看见沈水碧来了，他当即上前，说道：“夫人，你回来的也很快呀，如何？人道的后备实力，能战否？”
“我差点输了，只不过，对方……算了，反正已经逃出来了。”沈水碧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勾漏讶异：“差点输了？！”
李夫人差点输了？假的吧？
她不是强的离谱吗？人道有比她更强的？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这边恐怕要修改行动方略了，如果对方存在这种高手，那恐怕想要逼迫对方其他高手回防是难上加难。
“得改变思路，单靠我们恐怕很难击溃人道的后备力量，我们需要支援。”沈水碧一边走，一边皱眉说道。
刚刚赶到的查喜科表情有些怪异：“你之前说过，我们没有支援来着。”
“来自李启的支援肯定没有，李启需要花费大力气来集结大军以做反应，还要和人道主力正面抗衡，维持战线都已经很困难了，肯定腾不出手来帮我们。”沈水碧摇头说道。
自己等人面对的只是后备力量而已，可是李启是在人道正面抗线的，那个战场，有数以百计的五品参战，其战斗烈度和广度都远超沈水碧所参与的这场敌后作战。
所以，不能指望李启，李启能够凑出那一批带过来的补给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这时候，勾漏却反应过来，他的章鱼触须摸着自己的头：“也就是说，我们其实还有别的支援？至少是可能的支援？”
“我不知道有没有，但可以尝试一下。”沈水碧说道：“在战争开始之前，巫道原本承诺有一批援军会在开战之后到来，加入正面战场，牵制人道的特种作战精锐。”
“如果那批援军顺利赶到的话，其实局面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也就是说，援军没来，人道干的？”查喜科问道。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援军没来是真的，我们下一步可以选择这个方向去做点事情，我们可以不用着急做敌后作战，分出一些人手吧，我们抓一些人道的仆从军，从他们嘴里应该可以知道点什么。”
“人道的人嘴巴很紧的，想要拷打他们问出答案……恐怕很难。”勾漏有些担忧。
沈水碧则说道：“无妨，先试试再说，我们分两边做，你们先抓一些俘虏拷问，看看他们是否知道一些可能的情况，我则去做一个大型探测器，然后远离战场，在不受干扰的地方，尝试探测一下援军的位置，确认他们的状况。”
“探测器？这很危险！”勾漏提高了音量：“此计万万不可！”
什么是探测器？
其实就是望远镜，亦或者雷达一样，发出一种特殊的波，然后等待着这种特殊的‘波’返回来，根据返回来的数据推测波在过程中撞到了什么。
在平时这种搜索方法很有用，但现在是战时！
你用探测器进行广播搜索的时候，等于是在拿着大喇叭对人道喊：“我就在这里，我想要偷听偷看！”
这太危险了。
“我们已经在敌后了，还能有什么担忧的？能引来更多的人注意，反而是最好的，做好防备，这可不是先前那个小打小闹的试探，会死人的。”沈水碧如此说道。
“早有准备。”勾漏点头：“那抓活口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我来负责构筑防线，只是我对探测器一窍不通，这个就只能让夫人你自己准备了，如果对物资有需求的话，我们会去搜集的。”查喜科说道。
“确实是需要一些物资，我的丹火火种灭了，无法炼器，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我再花一些时间就能重新造出火种。”沈水碧如此说道：“那便如此定下了。”
“是。”勾漏和查喜科异口同声，应了下来。
已经摸清楚人道的后备力量了，接下来就是具体做事了。
既然李夫人已经选择了要如何做，那就相信对方的智慧吧。
时间飞逝。
转眼之间，已经是两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的时间，不长，但无归之徒们也做了很多的行动。
他们偷袭人道小分队，在敌后骚扰，劫人道的运输路，反正借助身于敌后的优势，到处流窜作战。
期间人道也抓过人，但抓到的小分队也不过几百个人，对比起无归之徒本身来说，并不大。
不过……这个小打小闹，对无归之徒的影响不大，对人道的影响那就更小了。
就做这种小事的话，其实很难真正干扰到战场，和苍蝇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也确实让无归之徒们活捉了一些人道的修行者。
暂时还没抓到来自天下的人族，不过却抓到了一些追随人道的文明。
这些人大多都很坚定，宁死不屈，所以也只能去死了。
只是，还是有几个突破口的，有可能拷打出一点点情报来。
这件事是勾漏负责的，这个武者一直在关注这些可能松口的人选。
说是可能松口，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最近才加入人道的，他们的文明并没有那么坚定，没有被人道洗脑成他们那样。
是的，在勾漏看起来，这就是洗脑，所以他准备给这些人洗回来，如果不能洗回来，那就用五品的威压，逼迫这些人开口。
一片不知在何处的世界死区之中，几块漂浮着的，中空的小行星里面。
这里是牢房，也是审讯室。
在这里外面的虚空之中，勾漏正在和看守们交谈。
“大人，你要亲自审问？”这时候，一个六品的无归之徒对勾漏问道。
“嗯，对了，不用叫我大人，我们是同道，叫我名字就行了，你是叫……客博思是吧？”勾漏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是，没想到勾漏阁下还记得我。”那人也改口，不再称呼大人，而是笑着回复道。
“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标而战，互相记得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勾漏的语气还是很友善的，他本身就很平易近人。
听见这话的客博思愣了一席，然后似乎条件反射的挑了挑眉毛，接着才反应过来，然后尴尬的笑道：“呃……噢，说的是啊。”
“怎么了吗？”勾漏看他的这副模样，有些奇怪。
“咳咳……就是，最近听这些话听得有点多。”客博思解释道。
“噢。”勾漏点点头，恍然大悟：“人道也喜欢说这种话？”
“是这样。”客博思认可了这个说法。
“那以后我们可以换个说法。”勾漏笑道。
人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他们用一个说法，属实没有必要。
只是……人道真的能记住每个人，每个仆从军，甚至是每个俘虏吗？
勾漏心里有些怀疑，不过他也是头一次审问人道的人，因此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的一个月，勾漏只负责抓人。
只是，抓了一个月的人，多半都折腾死了，却一个有用的情报都没问出来，只是筛选出了几个可能的突破口。
于是，勾漏决定自己亲自来审问试试，看看在五品的威压面前，这些人道修士能不能坚持住。
一路上和其他人说说笑笑，勾漏一路来到了牢房。
“接下来，你们在外面等着就行了，我散发威压的时候，可能会伤到你们，最好离远些。”勾漏嘱咐其他人。
“是。”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五品的压迫感，所以当即答应下来。
接着，勾漏走进了牢房之中。
走入牢房之中，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但还算是干净整洁。
毕竟都是修行者，实际上不太会制造垃圾，也不需要食物。
只是……和绝食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这里毕竟是域外虚空，什么气都没有，大部分修行者在这里是得不到补充的，体内的气只会越来越少，最终衰竭而亡。
只有具备在虚空之中汲取气的法门，才能在虚空之中顺利生存下来，而现在，此处已经布置了禁法，被困在这里的人道修士哪怕有法门，依然不可能得到补充，只能日益衰弱。
勾漏来到牢房，看着里面囚禁着的人道修士。
这是一个典型的类人生物，是个男性，黑色长发扎成一束，和天下的人族长相极为相似，穿着整洁，只是神情有些萎靡，有些虚弱。
他的修为是七品，这也是比较合适的品级，毕竟再低，那些人就很难
“你们……哈，拿我没办法了？五品都来了。”那个人道修士发出了嗤笑。
“不是拿你没办法，而是……很好奇，我们抓了很多人道的修行者，他们都和你一样，我不理解，我听说了，你的家乡世界已经被拆毁了，甚至是人道的动的手，你们不恨吗？”勾漏如此说道。
这就是他的目的，他准备用言语和威压，动摇对方的道心，以此来撬开对方的嘴。
“那只有你们这种狭隘的生物才会恨。”对方轻描淡写的说道，似乎家乡世界被人道拆毁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狭隘？那是生你养你的世界，是你诞生的一切原因，你的家，你的亲人，和所有的一切所在的地方，现在被你所效力的地方拆碎了，你却觉得这很正常？！”勾漏看着对方，抬高了音量，如此呵斥道！
同时，他也泄露出了一丝丝五品的威压，试图摧毁对方的心智。
但是，没想到的是，那个人道修行者却哈哈大笑，虽然他被五品的威压给压的直不起身来，但他却昂起了自己的脖子。
这让他的颈椎龙骨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响，却依然挡不住他的咆哮。
这个七品的年轻人，面对着五品武者，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咆哮！
他说道：“所以，我才说你们狭隘！你们这些巫道，你们这些为了复仇的所谓无归之徒，根本不明白我们追求的是什么！”
“什么世界，世界就是你们的追求吗？你们一辈子，你们的道统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世界？仅仅因为你们出生在那里？”
“你是五品啊！你是人啊！为何要和动物一样，去一辈子维护自己身为动物的‘巢穴’？那个巢穴到底有什么意义？你们的目光为什么不能放长远，放到无垠的宇宙，放到广阔的太空和未来！？”
“你们这些所谓的文明，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利，地位和利益互相争斗，这与世界上的其他动物有何区别？”
“你们明明享受着灵智，却跟野生动物的追求完全相同，为的也只是相对应的目标，所谓的权力，那种控制其他个体的能力，不过只是在追求当‘猴王’而已！”
“为了资源分配而斗，为了享有优先权而斗，也不过是和狮群一样追求交配权罢了。”
“你们是在浪费这伟大的自我意识，浪费自己与生俱来的智慧，浪费自己的先天三宝，自甘堕落，永远只会在相互制约、相互斗争中！”
“我们的目标，是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幸福、快乐，自由。”
“每个人都会实现他自己的愿望！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去努力，行动，哪怕因此带来的是战争，那心底也是幸福的。”
“我们是为了建设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们因为自己的辛勤劳动和努力奋战而感到幸福！”
“我们有着明确的目标、光明的未来，以及无数想要做的事情。我们的技能、智力、思想、能量，都有用武之处。”
“不管是战场上的老兵，匠人，农人，学者，都可以携手并进，我们是朝着未来奔跑的人，而不是固执于自己巢穴的野兽！”
“你们这些五品修士，我知道，你们是文明，你们是整个宇宙，最高贵，最优秀的生命，但你们却在绞尽脑汁的将自己变成彻底的动物！短视如斯，卑劣如斯！蝇营狗苟之辈，何德何能配得上自己的修为？你们有什么资格握住那份力量？”
他咆哮着对勾漏发出自己的疑问以及愤怒。
有那么一瞬间，勾漏甚至被他震住了。
但是，下一刻，勾漏直直的伸出了自己的触手。
五品的武道神意，在此刻展开。
这并没有敌意，也没有杀意，如果有的话，这位七品恐怕会当初粉身碎骨。
他只是单纯的出了一手，这一拳是认真打出的，是他武道神意的体现，这一手完完整整，只是没有用力而已。
但怕是没有用力，也将这个七品一拳打的内天地开裂。
他的武道神意展现。
那是——文明本身。
这就是勾漏的武道神意。
却听见这只不怎么好看的章鱼淡淡的说道：“我没有人道高尚，但我知道，那是我的家。”
人道修士只是默默摇头，不再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