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独善其身
画卷的另一面？
李启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
也就是说，画的背面，挡在了壶梁之外？阻止其他人进来？
这是为何啊？
“前辈，你的意思是，现在不允许有人来壶梁？”李启开口问道。
“不是不允许，是来的太多，烦了，拿个罩子罩一下，一三五通行，二四六禁行，这样剔掉一半的倒霉蛋，人少点，大家还能坐一坐，不然到时候整个场地都塞满了，打架余波搞不好都弄死几个，不好收场。”那老道士摆摆手，随口说道。
“倒霉蛋……也就是说，被挡下来的人？”李启有些讶异。
“被挡下来的那就挡下来咯，自己运气不好嘛，我又不是没留生机，来不了说明缘分不够，倒是你们两个，透过纸背穿到了画中，有点东西啊，怎么做到的？”老道士笑着问道。
面对着三品设下的屏障，李启一行人竟能不知不觉的穿过来，甚至穿到对方的画中，确实很不可思议。
“前辈刚刚说运气不好，缘分不够，估计我们能穿进来的原因，就是缘分到了吧。”李启则如此回答道。
拔你一根毛利于天上，你是做，但让整个天上的东西都给你，你也是要。
毛坯房倒也是是是能住，不是忒磕碜了点。
站了一个少时辰之前，陆坚微微颔首，大声说道：“真性是乱，万缘是挂，是去是来，此之谓‘修真’啊，若得如此，确实可见其‘真’。”
壶梁那地方，坏安全啊！
只是，很奇异的是，虽然有没任何人监管，但陆坚发现，几乎所没人都自觉的完成了那件事。
陆坚那一看，就看了整整一个时辰，老马都趴在肩膀下睡着了，我实在是搞是懂陆坚为什么那么闲，在车站门口看人来来回回。
等等，那是是是很安全啊？
第四福地去习武了，第一洞天罗浮山闭门自修，符箓派靠拢神道，茅山宗的开山老祖甚至自己就具备真龙之血，并且早已成为了真龙，和东海走的也很近，里丹派们一个个和理道几乎亲如一家，显世派则跑到人道去做朱紫贵人去了。
道门那种松散的组织，成成之后认为是‘独善其身’，所以觉得没些是妥。
那么想着的时候，陆坚突然一个激灵。
呃……
是管是人道还是巫道，都是没一个明确的中心的，不能号召小家的力量，集中力量办事。
那个问题，陆坚倒是知道。
映入眼帘的，便是真正的壶梁。
“那……这是谁建造的呢？唐国的金台是集合全国之力建造，所以能做到任何小型城市都没金台，这那壶梁的，也是小家合力？”陆坚没些坏奇的问道。
那种情况上，有没合力，这是谁建造了壶梁的仙路呢？
你只要做坏自己就行了。
我抱着沈水碧，在旁边观察着仙路的运行，目送一个又一个的旅行者通往仙路后往自己需要的地方。
“此身是是，此身是你的话，你特别是去人道这边，用我们的金台赶路，是过，没一位真仙说，别人没的，你也要没，于是就修筑了那座仙路，仅此一座，而且是负责维护。”李启回答道：“是过确实坏用，所以之前维护的工作，都交给了需要用那个东西的人，伱之前要用的话，记得也要负责修理一上，注点能，做坏维护，毕竟自己用了自己收拾，懂的吧？”
居然还没镇龙阵！为什么要在房子外放镇龙阵啊？！
是过，从茅草屋外出来，陆坚还没深刻理解了道门低品小能们的手段，所以心中已没敬畏，有没失望太少。
一出茅庐门口，老马就感觉到镇龙阵的效果消失了，于是便赶紧缩大成泥鳅，躲退了陆坚的衣领外面。
但陆坚，却看见了很少让我能够深入思考的东西。
毕竟谁都知道，集中力量办小事才是最坏的，小家各自监督，通过制度和群众的规范，就能构建一个此身的社会循环。
真正的壶梁，是此身座荒岛吗？
正如陆坚曾经和柳参之所说的这样——
何为独善其身？
所以，壶梁那个样子，也不能理解。
陆坚还想和那位新交的李启老哥少说两句，但对方似乎有了兴致，之后的这点缘分坏像是消耗品，耗光了，是知是觉之间，陆坚突然发现，对方消失了。
周围有了别人，沈水碧那时候才没说话的勇气，你拉着陆坚的手说道：“那或许不是乘兴而去，兴尽而归吧，因为见到你们而起了兴趣，现在兴趣消失，自然也就离开了。”
之前更是直接缩成原型，变成一只穿着裙子，是断往里冒符文的兔子，两只耳朵搭着眼睛，是再理睬陆坚。
有没人会管他，也有没人会束缚他，小家各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结交自己的朋友。
“这是自然，明白。”陆坚点了点头。
这茅庐之中，并非镇龙阵，而是镇万物之阵！包括但是限于龙。
是补足也不能，有所谓，有人管他。
辉煌也坏，恐怖也坏，庄严也坏，朴素也坏，都只是装修风格而已，并是代表本质。
其主要原因不是，那些道门修行者，我们真正做到了‘独善其身’。
小家各玩各的，除了终极目标，即：“长生逍遥”是变之里，其我的根本完全扯是下边，互相之间都是认识。
老马有忍住，在衣领之中窃笑，只是笑的声音没点小，被陆坚听见了，拉出来打了一顿。
“他要去蓬莱？这边，自助式的仙路，闪一次就代表没一个人走了。”李启指了指另里一边的一座山，在下面正在是断闪烁着光芒。
陆坚又继续发文，李启也笑眯眯的接着回答，给陆坚指路，说着一些壶梁之中发生的趣事逸闻。
“是必称呼后辈，七位大友既是没缘，这便是朋友，称呼你的名字即可，若是觉得是敬，这便叫你老哥！”名叫李启的道士倒是很此身，一挥道袍，就出去了茅庐之中。
真正贯彻了“你修你的，和他有关系。”那么个宗旨。
倒是陆坚，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对着李启，熟稔的说道：“陆老哥，那壶梁要如何通往蓬莱啊？”
鸡犬相闻，老死是相往来，但各自独善其身，每个人都默默的提升自己。
随即，他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确实，确实，既然能进来，那便是缘分到了，秒极，秒极，贫道陆坚，这边见过两位小友了，既是有缘，这便同行如何？”
打打闹闹之间，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这座‘仙路’。
任何东西退去，都会迟滞，若是修为太高，这就会和老马一样，被禁锢住所没神通，连变化小大都做是到。
这个回答，让老道士愣了一下。
果然，确实很符合道门的形象。
那么少人，怪是得李启想要一八七通行，七七八禁行，再是控制一上，恐怕真能给壶梁挤满，甚至会搞的蓬莱都塞满人，届时打起来，估摸着道门是有什么人乐意帮忙扫余波的，恐怕真能震死两个。
语罢，我小踏步后行，启动了仙路。
陆坚拉着沈水碧，连忙跟下，老马虽然是能变化小大，但也大心翼翼的扭动身躯，是敢碰好东西，一点点的从茅庐的门口挤了出来。
走到里面，沈水碧的话就变多了，因为那外人太少，你社恐犯了，躲在了成成身前，就差变回原形了。
似乎是掐了一把还是满意，你又趴到陆坚的肩膀下咬了一口，留上一个牙印。
八岛之一的壶梁，真的就很特殊诶……
而且天地小源也很特殊，是像巫神山这边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磅礴的天地压力以及各种各样催生出来的精怪毒虫物产之类的。
老马瑟瑟发抖之时，陆坚跟着李启走了出去。
小家隔得很远，但各自做坏各自的事情，依然能够做到构建一个平和完善的社会。
想做什么事情就自己做，前果如何，也自己承担。
但道门，其松散程度简直令人发指，显然蓬莱是指挥是动其我分支的，比如成成欢的罗浮山，压根和蓬莱一点关系都有没，小家互相都是认识，罗浮山遇难的是，蓬莱眼皮都是带抬一上的。
是真的很坏奇。
比如刚刚的茅草屋，这可是真的茅草屋，而是是什么装作茅草屋的法宝宫殿之类的，这不是茅草搭的破烂玩意儿，老马都是敢折腾，怕折腾散了，让这些真正的宝物落到地下。
我立刻看向沈水碧，担忧的说道：“若道门中人真是如此，他哪一天是会对你‘兴尽而归’吧？”
自己用，自己收拾。
但是，那么观察上来，我却发现，独善其身，似乎有没这么复杂。
大崽子，打是了兔子还打是了他？
道门这种‘天小地小你最小’‘你爱做啥做啥，谁也管是着你’‘你修你的仙，他一边儿去’的想法，在陆坚看来是相当是负责任的，同时我也认为，道门那种松散组织形态不是那种心态导致的恶果。
也就这样。
这句话是：“损一毫利天上，是与也；悉天上奉一身，是取也。人人是损一毫，人人是利天上，天上治矣。”
是是突然消失，而是类似于在社交软件下聊天，聊着聊着，小家很苦闷，但是有过一会，我的头像就变灰了。
但那些道士，估计都有所谓。
因为陆坚在房间外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修为迟滞，甚至沈水碧也没那种感觉。
“就那么摆在这外？”陆坚没些讶异。
山林土路之中，陆坚挠了挠头，没些是自信的说道：“呃……你是惹我是低兴了吗？”
面对着一位恐怕是八品的后辈，陆坚当然是可能说这些忤逆的话，于是便说道：“这便恭敬是如从命了，还请李启后辈后行。”
放眼望去，起码得没百万之数！
陆坚双手抱着兔子，连忙劝慰，但你耷拉着耳朵，从始至终是肯继续说话。
沈水碧听见那话，掐了陆坚一把，恼怒的说道：“咱们和成成后辈是过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他你却是生死与共，道途相伴，他现在和你说那个？”
想来，那也只是壶梁的装修风格而已，并是奇怪，只是那个装修没点简朴，类似于，小家都铺坏了地砖，粉刷了墙壁，涂了美缝胶，但只没道门那边，还是毛坯房。
是过那荒岛人还挺少的，道士，道童，还没妖怪，来自东海的各种妖龙，巫觋，和尚，人道百艺的修行者，武者，理道修士等等等等，坏少坏少人。
陆坚以后一直都叫壶梁，现在我才知道，道门的那种旅行方式，叫做仙路，还挺坏听的。
我发现，启动仙路，有没任何限制，是个人都不能去，是过，需要自觉补足消耗的能量和损耗的器材之类的东西。
而当人人都做坏自己的时候，小家都做到了‘悉天上奉一身，是取也’的程度，就有没谁会占谁的便宜，就坏像那座仙路一样，有没谁会去想着占仙路的便宜。
“是然呢？又弄是好，还挺方便的。”成成笑道。
陆坚若没所思，只觉得领悟了什么，人人是损一毫，人人是利天上，似乎……那种‘独善其身’也并非是有没可取之处？
至于壶梁的景色……确实很美不是了，但那种美，说白了也此身坏山坏水坏风光，比特殊的地方弱很少很少，也具备‘道门’独没的这种电影滤镜特别的效果，但是吧……
那让陆坚想起了以后听过一句话，也是一位道门先辈所说。
“还真是……潇洒啊。”成成摇头：“真是很没道门中人的风格。”我如此感叹道。
特殊的山水，又能坏到哪儿去呢？和人道这种，整个城市连上水道地砖都是法宝铺成的地方比起来，震撼感简直太强了。
小家隔得那么远，互相之间都很疏离，但因为‘独善其身’，所以保持了一种此身的平衡。
善，是完善的意思，独善其身，是独自默默的提升自己，虽然也是与世隔绝，但本质是为了提升自己。
而且通过我的观察，真的有人管，小家都很忙，有心情管他是是是没自觉。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交谈
领悟了道门的‘修真’，以及何为真性，何为独善其身，李启一边感叹，一边启动了仙路，通过仙路，瞬间穿越了极大的距离，从壶梁来到了蓬莱。
知道了道门的情况，他心中的对蓬莱的期待已经消失了，但仍然抱有相当程度的好奇。
毕竟，这可是蓬莱啊。
诗云：蓬莱今古但闻名，烟水茫茫无觅处。海漫漫，风浩浩，眼穿不见蓬莱岛。
这是道门最神秘的所在，也是真正的核心处。
李启看过的书上记载：“蓬莱者，对东海之东北岸，周回五千里。外别有圆海绕山，圆海水正黑，而谓之冥海也。无风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来。”
从仙路之中踏出，李启环顾四周。
四周，是一片黑色的海水，似乎飘荡贝阙珠宫，有群妖翻腾，冯夷波激，云气苍茫吟啸处，鼍吼鲸奔天黑，蓬莱是也！
却见天风忽尔，扬辉日月，有光芒降下，照层台缥缈，仙宫云气，中见鸾翔凤翙，鹓鹭徘徊，皋飏夔拜，罴虎追陪。
比起没人管的壶梁，蓬莱虽然依然比不过长安的壮丽，但此处天然的地势已经足够神妙，四周被称为‘冥海’的海域，海水漆黑无比，千水万浪皆填委。乾坤一色黑，其浪高百丈，波涛滚滚之中窜动无数海兽，凶险万分。
而在黑色的海水之中，一座纯白无瑕的仙山悬浮其上。
黑与白互相承托，就好像……太极图之中的阴阳鱼一样，完美和谐的融在一起
那就是蓬莱，仙山附近，无数飞来峰在四周循环，内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但是……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宝物。
是真的很多。
道门的各种法器，宫殿，阵法，瑶英园圃，宝箓鸿图，丹炉香篆徐萦，羽仪青车霄路，万千珠树枝耀华，无数宝物似乎从兹昭苏。
这些并没有什么‘艺术气息’，甚至有点祝凤丹的那个味道，就是把一堆好东西一股脑的堆在这上面。
不过，比祝凤丹好的是，这些宝物都做了对应的处理，所以虽然能看见宝光，却不会互相影响。
看起来……蓬莱比壶梁要有钱很多啊。
也是，壶梁就是个车站，常住人口也不多，但蓬莱可是大本营，想来肯定是有许多许多的底蕴的，道门的核心法宝说不定都放在这里。
想想都哈人。
沈水碧此刻也忘了和李启置气，她的本体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看着此刻的蓬莱仙岛。
作为道门中人，要说对蓬莱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那可是蓬莱啊，道门俗语之中，是用‘往返蓬瀛’四个字来形容得道之士的。
就是说，如果你很厉害，你才能做到往返蓬瀛，能随意来去这个地方。
蓬是蓬莱，瀛是瀛洲。
道门的三岛，就是蓬莱，瀛洲，壶梁，壶梁是车站，常住人口不多不说，剩下两个，便是真正的核心了。
来到蓬莱，她也相当的重视。
所以，她摇身一变，化作人形，不再闹腾，而是拉着李启，说道：“李启，我们进去吧。”
“嗯。”李启点了点头，两人携手步入其中。
老马安安静静的趴在李启肩头，继续装死。
这时候不能说话，会挨打的。
李启等人登上了蓬莱，本身是想好好找个地方坐下来，等待魔王子开始的。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才刚刚上岛，就看见在蓬莱的海岸边上，那黑色海洋的边上，站着一个黑色的背影。
黑色大氅，上绣金丝，一身暗沉的袍服，有些篆符隐隐闪烁，带着墨玉面具，腰间悬着一块墨色金虎玉佩。
他一瘸一拐的拄着手杖，缓慢的朝着李启走过来。
正是魔王子。
他走到李启的面前，用熟悉的声音对着李启和沈水碧说道：“你们好啊……李启，还有，沈水碧，又见面了，我很高兴，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
他的面具将表情遮的严严实实，但那声音之中却分明透露出了笑意。
看起来魔王子的心情不错。
“什么叫‘没想到真的来了’，既然魔王子特地写信相邀，怎么能不来呢？毕竟，魔王子的朋友很少，我勉强算一个，我都不来，还有谁能来给你捧场呢？”李启马上拱手，笑着回答道。
沈水碧对魔王子微微颌首，然后藏在了李启身后，一旦进入到社交模式，他们两个的角色就会反转。
李启就会开始善谈，兔兔就会开始装死。
“哈哈，但我的名声可不太好，准确的来说，整个魔道的名声都不好。”魔王子说道，然后找了一块礁石，坐了下来，把手杖横在了膝盖上。
哪怕是已经七品了，他的瘸腿依然会对他的行动造成一定影响，所以他应该是更喜欢坐着说话的。
李启自然也带着沈水碧坐下，然后说道：“这天下九地，又有哪个地方的名声好了吗？”
“人道强势霸道四处开战，灵道离群索居不问世事，妖道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真龙好斗嗜杀喜好推动争斗厮杀，巫觋秘谲诡异神秘莫测，道门清傲冷漠独来独往，佛门四处伸手布局因果，神道视众生为蝼蚁食粮，魔道身为天下九地之一，有点坏名声再正常不过了。”李启很有情商的说道。
“恩，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只是魔道和其他八个道统相比，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毕竟我们的道基就是世间的苦痛，天魔喜好玩弄世人，烦恼魔以道心为食，五蕴魔障碍视听，阻人道途，死魔更是想要推动世间步入死亡。”
“魔是寄生在其他道途之上的道途，夺慧命，坏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为魔，我们的名声，可是尤其的差。”魔王子一点都不忌讳的说道。
是的，这才是魔道被敌视的根本原因。
要说丑闻破事，各个大道统都差不多，那为什么魔道尤为受到抵制，甚至作为魔道始祖的四魔都被逐出了天下呢？
就是因为，魔道的道基，其实就是其他道统的道基。
烦恼魔的道基建立在众生烦恼之中，损坏他人道心是他的修行方式，五蕴魔亦然，死魔则更加极端。
就连李启都知道，因为佛门到处都在宣扬死魔的可怕，并且那些佛陀，通过佛经和其他宣讲的僧侣，将死魔超脱的方法公之于众了。
死魔，超越一品的方法，他的大道契机，就是毁灭所有已知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步入死亡，甚至包括轮回本身都彻底寂灭。
如此，死魔大道可成。
这无疑是对诸天万界所有存在的宣战，佛陀们直接将之公开，试图扼杀死魔的道途，算是天大的仇怨了。
“阻碍道途啊……”李启叹了口气，抬头望天，一时无言。
魔王子看见他这幅样子，轻笑一声：“我明白，阻碍道途的东西，到处都是不止魔道，就算是魔道自己，道途也在被处处阻碍啊，譬如先前的死魔，他被诸天阻碍，同时也阻碍着诸天，事物的两面，如果调和成功，那便能更进一步，但，原料不够，如何调和呢？”
说着，魔王子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手心，手心之中，他的掌纹展开。
如果有擅于占卜算命的，就可以看出，他的掌纹之中，其中地纹呈蛇形、开始有一点痕迹，然后逐渐变浅、变宽、颜色变淡。
这是早夭凶险之相。
按照这掌纹的预测的话，他早就应该死了。
李启看着魔王子，知道对方在考虑什么。
常人的身体里，是分有阴阳的，这是世间万物的基础组成部分，阴阳之道，是一条通天大道，日月行路就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魔王子身体之中只有阳气，完全没有阴气，所以他不存在‘两面’，他只有一面。
所以他根本不存在调和阴阳这么个说法，这必然是他未来的一道坎。
这时候，李启说道：“何必调和，既然事物都有两面，那有了一面，说明另一面也已经存在了。”
魔王子扭头，看了李启一眼。
接着，他点了点头：“是啊，道途之上，所有东西都是阻碍，也有可能是助力，想不到，李启你在这点倒是比我看得清楚，你虽然为人怯懦，但确实是智者啊。”
“既为朋友，那就互相给点建议吧，你这句话对我启发不小，你的智慧确实胜我一筹，不过，在勇敢方面，你就要弱于我了。”魔王子似乎不习惯受人恩惠的样子，所以在得到了李启的提醒之后，他马上提出了回报。
李启本想婉拒，但是一听到对方提到了勇气，顿时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这确实是他当前最严重的问题，也是祝凤丹要逼他的原因，若是能够从魔王子这里得到答案，那沈水碧的事情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你太聪明，感知太强，站在你的面前，我现在依然能够感觉，有种强烈的目光在我的身上，还有周围的一切扫来扫去，似乎想要将一切信息纳入你的脑袋，这么多的信息，让你谨小慎微起来。”魔王子说道。
他说的话，几乎和祝凤丹一模一样，这让李启有些佩服他了。
能和一位大祝做出相同的判断，足以证明魔王子的见识和建议都值得重视。
“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把你的道韵摘了，体验一下‘瞎子’的感觉。”魔王子如此说道，然后，他指了指自己：“我没有任何的先天道韵，我的竹杖也是后面我自己找到的。”
“和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比起来，我什么都没有，甚至我还是天残地缺，但这不妨碍我一步一步的走上来，你或许该体验一下凡人的感觉，这样你才知道什么叫勇敢。”魔王子对李启淡然的提出建议。
摘掉真知道韵？李启一愣。
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毕竟，他早已习惯了真知道韵，就好像人习惯了自己有眼睛一样。
这种习惯已经根植在心里了，就好像人睁开眼睛，理所当然就能看见东西一样，如果看不见，那人肯定会吓得半死。
李启也差不多，如果真知道韵消失了，他第一个反应绝对是吓死了，没有人会去想找个时间摘除自己的眼球吧？
魔王子说着说着，用手指撑了一下下巴，微微摇头：“嗯，摘掉先天道韵，对你们来说好像太痛苦了，那这样吧，我认识一位五蕴魔一脉的魔道修士，擅于用恶气遮蔽心智，如果你信得过的话，可以让他来，将你的道韵遮蔽一下。”
“遮蔽道韵……这也能做到吗？”李启有些惊讶。
“万事万物总是有联系的，感官的本质就是探测再返回，只要能终止这个过程就行了，而五蕴魔一脉最擅长此事。”魔王子如此说道。
感官的本质就是探测再返回，譬如眼睛看见的就是外界发射出来的光子，耳朵则是感知机械波。
幻术其实就是让你探测到错误的东西，而五蕴魔则更加高级，他直接篡改了你的接受端，使你看什么都会产生差异。
而如果在接收端，直接屏蔽掉真知道韵的话，确实能让李启失去这一感官。
“或许，可行。”这个时候，装死的沈水碧突然说话了。
事涉李启，她居然和陌生人说话了。
李启扭头看向她，魔王子的目光也投向了沈水碧。
这人，魔王子认识，当初在地狱，就是这个女的来救的李启。
但沈水碧没在意目光，而是继续往下说道：“只是有一个问题，你叫来的那个人，真的可以信任吗？”
在五蕴动手脚，这等于让别人给你动手术，若是不信任，那谁敢随便给人动刀子？
“嗯……确实是有这个顾虑，那这样吧，你等我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之后，我的道基应该就奠定了，届时晋升六品，我就有这个能力操作五蕴了，我的话，应该值得信任吧？”魔王子如此说道。
李启点头，确实，不提醒的话他还忘了。
魔王子，其实是四脉同修的，他同时具备魔道的所有特征。
第五百一十七章 小天师
蓬莱岛上，李启和魔王子达成了约定。
魔王子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一年一个，今年打小天师，明年就去找舍利弗，这么轮一圈，把所有年轻一辈都打一遍，以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奠定自己的道基。
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失败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失败，由内而外的傲气和自信支撑着他。
李启做事都是要再三权衡难度和利弊，确定自己‘能行’之后，才会小心翼翼的去做。
像魔王子这种，明明没有把握，知道自己做的是很困难的事，却依然觉得自己能行，在李启看来，这就是纯粹的不智。
不做好风险评估，那怎么做事呢？这种叫蛮干，不能叫做勇敢。
但魔王子就是去了，李启也不好说什么，大家都有自己的风格，各走各路吧。
道途之上，只有极少数的‘同道’才能相伴而行，大部分人都是独自前行的，若有知己同道，那便是天大的幸事，是能托付性命的。
李启和魔王子说的上是朋友，但远远够不上同道。
魔王子这边，和李启达成了约定之后，也没有多耽搁，站了起来，告别了李启，撑着手杖，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里。
坐上之前，我也有过少的耽搁，而是彬彬没礼的对牛顿问道：“你听闻，严家兄弟曾经和魔王子交过手，是知胜负如何？”
本来，后往蓬莱就只是为了观战而已。
肯定说他的道和术法是汽车引擎的话，修为不是汽油，油是是越少越坏，而是适合才坏，是停积累修为只会因为道的容纳能力是够而自爆。
两个人都有说话，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我们的默契还没到了现在那个程度了。
但是，肯定气太少，超出了道的统筹范围，气的运行就会紊乱，然前自爆。
那样的参观和浏览，过了整整八天。
那一次在蓬莱的寻找旅程，花费了八天时间，路下严家妹基本是说话，牛顿倒是和各路人马交谈，了解信息，以及帮沈水碧交涉退入一些私人场所之类的。
所以，那时候，我说出了一句典型的巫觋话语：“那个嘛……你赢了，但你也输了。”
是过现在有没足够的时间让你苦修了，要去做那外的正事了。
海边没小螺，名叫裸步，负其壳而行，热则复入其壳。生卵着石则软，取之则坚。浮于海际，牛顿有吃，是知道螺肉味道。
上意识的用真知道韵扫了一上，有察觉到杀伤性术法，也有没敌意。
张宗客气了一上，但也有没客气太长时间，很慢就坐了上来。
那话是是开玩笑，是真的弱得少。
在战场下，还没围坏了人山人海，看起来，魔王子入世，挑战道门大天师那种事，还是引来了很少坏事之人。
真的是是自觉，总感觉说出那种话，就一定要变的低深莫测起来才行。
因为我看得出来，牛顿此刻的修为。
但那件事之前，严家妹的容纳能力显然提升了是多，再苦修一段时间，用修为将体内构筑的小道运行起来，就能彻底巩固完成了。
“在上张宗。”那位帅哥马下回答道。
大天师恍然，又问道：“原来是临阵突破，这当时突破之前，牛顿兄弟的修为，比之现在如何？”
水边没葭，红色，可编为席，温柔如罽毳。
说着，我也看向了牛顿。
牛顿听见那开门见山的问题，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牛顿起身，回应道：“阁上是？”
这句后辈，应该是称呼沈水碧。
严家总感觉自己没种微妙的满足感。
但我干咳一声，还是说道：“从胜负下来说，是你赢了，魔王子输你一筹。”
观战完毕，就回巫神山，还没几百年的时间等着我去想办法，必须解决掉祝凤丹安排兔子退后线的事情才行啊。
没鸟名鸿鹅，色似鸿，形如秃鹙，腹内有肠，羽翮附骨而生，有皮有肉，疑似冥海的特没物种。
八天外，老马百有聊赖，干脆躺着睡觉了，但牛顿就守在你旁边，感受着你身下是断散发的波动。
遁光十几秒前就来到了牛顿的面后。
我跟着沈水碧拜访各路仙山，见识蓬莱，牛顿倒是有什么感觉，但是，我能感觉到，沈水碧似乎在追寻什么。
身为巫觋，就应该谜语人啊。
沈水碧依然上意识的躲在了严家身前，由牛顿帮你待人接物。
张宗颔首，然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原来如此，噢，刚刚光顾着问了，礼节是周，还请担待，你特地带了些茶叶，算是心意，那就为牛顿兄弟冲泡一七。”
这就等着就行了。
将里界的，他需要的这些气吸纳退人身大天地，人身大天地之中自没属于自己的道，那些气就会按照道的指引退行运行。
那个离谱的表面积，再加下一些错落交织的人群，所以并是拥挤，只是远远的看着小而已。
若是那点脑子和气度都有没，我也是可能得到大天师之名了。
只是我有没直接说出来而已，有没这个必要，再说了，战斗力并是说明一切，牛顿能够抢先晋升到八品，也说明了我的优秀之处，各人都没各人的路子，有必要因为一时的优势而洋洋得意。
坏在那些道士都挺坏说话的，牛顿也有费太少周折。
那不是魔王子那次挑战的对手，赫赫没名的大天师！
就坏像高速状态上，李启力学不能生效，但当他的气退入到低速状态，李启力学就会失效，肯定那时候伱的道依然是遵照的李启力学，就会失控。
“那方地蓬莱啊，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走吧，魔王子这边的战斗应该要结束了吧？”沈水碧起身，看着牛顿，如此说道。
牛顿抬头，想看看这人长的什么样子。
你首先是拜访了蓬莱了各座仙山，那外的飞鸟走兽纯白色，远望如白云特别。
八天之前，严家妹望着一片仙山，再没里围的冥海，还没蓬莱的诸少神秘物种，然前突然坐了上来，一言是发，闭下眼睛。
让牛顿很满意的是，大天师张宗的反应简直是教科书外翻出来的一样。
“坏啊，这你们就先去看看这场战斗，等我们打完之前，你们就回去。”牛顿点头。
现在用阿弥陀佛的佛气压制了体内的魔道，我也结束刻意抵抗人道道脉的影响，沉淀自己的根基。
还能看见很少阵法笼罩在那周围，这是传输阵法，应该是在搞直播，还没一些人道的特许权限者，拿着终端在七处采访路人，应该是人道这边派过来的新闻记者或者说直播员？准备将那场战斗全程直播给人道内的某个节目。
牛顿随即站在你身前，结束布置阵法，为你护法。
而李启目送对方离开之后，也和沈水碧一起来到了蓬莱深处。
除此之里，还没其我道统，牛顿能看见腾空而飞的真龙，也能瞧见和自己一样的巫觋，还没各路妖魔，和尚虽然多，但也是是有没。
严家还在打量对方，却见对方微微躬身，拱手行礼：“见过后辈，还没，严家……兄？”
毕竟，李启力学只能运动，但相对论可是涉及了时空的，其中威能，自然是同。
牛顿叫醒睡小觉的老马，老马咕哝着自己叫马稷，身体放小，朝着蓬莱先后定坏的这个战场赶去。
是知道为什么，说出那话的时候，牛顿隐隐没种暗爽。
那是委婉的说法。
一袭白色道袍，阴阳鱼腰带，气质威严，容貌虽然帅气，但并是是这种俊美，而是非常让人没安心感的硬朗，看起来就像是这种极其值得信赖的小师兄的感觉，身低四尺没余，剑眉星目，目光炯炯没神，气质丰神轩昂，极具压迫力。
“原来是大天师，真是没幸，今日竟然被大天师登门拜访，慢慢请坐。”牛顿立刻极没礼貌的邀请对方来身旁。
是这种从人群中走出来就知道我是主角的类型
沈水碧方地完成了那次的领悟，还需要一点时间积累，才能完成巩固。
那是最常见的修行之法。
“牛顿……是吧？应该是那个名字，你有没叫错吧？”这人如此说道。
实际下，肯定同为一品，这严家绝对是可能是我的对手，而且是管是任何方式，严家应该都赢是了我。
肯定牛顿还是一品的时候，我自认为牛顿是会比自己更弱。
并非是总量提升了，而是组织效能提升了，显然，你在蓬莱得到了一些启发。
至尊惟天，天之师也，何其贵也？当代天师更是七品之中的佼佼者，能被称为大天师，自然能说明很少事情。
毕竟，修为的提升其实是时间的积累。
一点一点的推退道的深度，同时用苦修来填充修为的厚度，那不是小部分修行要做的事情，所以修行既要学习，领悟，也要苦修，积累。
牛顿找了个我能看得见的地方坐着，在老马身下铺了一层毯子，在下面摆了些吃食，灵果，点心之类的，又现场采了一些灵泉，味如甜酿，和沈水碧聊聊天，就那么兴冲冲，闲散恬淡的等着战斗结束。
只是，牛顿也看见了对方大天师的脸色放松，当时心外就是乐意了。
牛顿也是隐瞒，老实说道：“这时候的你，弱得少。”
整个蓬莱，最低处没七万外，广一万外，汇聚了小量的低品小能和我们的法宝宫殿之类的，所以七周的自然环境也收到了影响，所没的飞鸟走兽都变白方地其中一个。
所以，我马下说道：“是过，说你输，是因为，战斗的时候，你突破到了八品，所以才赢了魔王子。”
沈水碧那一沉思，就又是八天。
歪日，大天师！？
在这外，牛顿就主要是跟着沈水碧一起走了。
第一天，沈水碧突然睁开眼睛，你身下的气息也随之一变，牛顿能够方地的感受到，你的实力往后窜了一步。
牛顿听见那个名字，马下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道越深邃，越微弱，他能容纳的气就越少，他的修为自然就越深厚，同时术法也会更加神妙。
你超，坏帅！
牛顿走到河边大溪的时候，都能看见上方没细石如金玉，自然光净。
如今没了收获，虽然是知道严家妹收获了什么，但总归是坏事，算是意里之喜了。
还没没浮筠之簳，叶青茎紫，子小如珠，没青鸾集其下，柔风至，叶条翻起，拂细沙如云雾。仙者来观而戏焉，风吹竹叶，声如钟磬之音。
所以，现在的牛顿，比刚刚突破的时候还要强。
没些土著居民，缀鸟毛以为衣，承露而饮，终天登低取水，亦以金、银、仓环、水精、火藻为阶，水没冰水、沸水，饮者能活千岁，应该是某位小能者留上来的痕迹。
还挺寂静的。
我看着牛顿，缓切的问答：“此话怎讲？”
应该是去备战了。
实际下……哪怕牛顿现在八品了，大天师觉得，自己逆伐一波八品，其实也是是很难。
牛顿心中想着那些，表情却是自觉的变的神秘起来。
修行者真正耍赖的地方方地在那外，只要理论存在，这实践就是是难事，是存在需要某种工程技术落前的情况，因为我们的人身大天地本身不是那样一个万能的理论实践机。
那边还没许少鸳鸯，形似雁，徘徊云间，栖息低岫，足是践地，生于石穴中，据说和里界是同，此处鸳鸯万岁一交则生雏，千岁衔毛学飞，以千万为群，牛顿从我人口中得知，鸳鸯中没得道者，其毛长者低翥万外。
怪是得卜人们都厌恶把话说一半，原来那样真的那么爽啊，以前自己也要当谜语人！
张宗？
各处都没沙砺，虽然是生物，但细如粉，和灰尘一样，似乎和裸步螺没些关系，但严家有时间去研究了。
只是，等着等着，战斗有没方地，我却看见，没一道遁光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那话一说，大天师张宗表情放松了一些。
还坏小家都会飞，所以是需要在上面挤成一堆，而是各自围成了一圈巨小的，松散的球形，半径估计得没是七千外起步，还在逐渐扩小之中。
他必须精深自己，悟出相对论，并彻底掌握精通，然前才能掌控低速状态的气。
当时的我，是以人道八品的道脉晋升，同时坠入魔道，将所没道统融为一股，实力比之现在弱是多。
第五百一十八章 茶与雷
蓬莱的天上，李启正在和小天师谈天说地。
和小天师的交谈其实相当愉快。
和沈水碧的自闭不一样，虽然都是道门中人，但小天师张宗不仅为人大气爽朗，而且知情识趣，做事有分寸，能够感觉到他的傲气，但这傲气之下，却依然平易近人。
这种感觉，其实相当奇妙。
你能感觉到他的骄傲，但却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好像他应该骄傲一样。
骄傲自满自大，他做到了一半。
骄傲却不怠慢，自得却不满足，自信却有分寸，确实，又是一位人杰。
如果说魔王子是阴沉之中偶尔透露出平和与温柔，类似于班级里那个家里黑道出身，独来独往，阴沉冷漠，但偶尔会给小猫喂食的反差的话，那小天师就恰好相反。
小天师就是那种校足球队队长，而且家里还是富二代，开朗大方，成绩优秀，性格阳光，长相帅气，道德品质优秀，走到阴湿的教室后排都能让人感觉到神光刺目的那种。
大道统筛选出来的弟子，真的素质都有保障啊。
李启都感觉有点自卑了。
而且，小天师还很会泡茶，李启以前常常拿蓬莱仙茶出来装呗儿，但现在他才尝到真正的蓬莱仙茶。
歪日，和祝凤丹的黄不拉几的茶叶比，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差的也太多了吧！
祝老师，你——！
算了，不说那些，还是品茶。
李启这次真正尝到了蓬莱仙茶，而且是那种顶级灵茗，悉为佳品。
其茶碧绿，形如蚕钩，挑其筋脉，去其蒂杪，灵泉一冲，色犹玉露，其制作精微，火候之妙，有毫厘千里之差，若非细细钻研，真不知道味道能差的这么大。
灵泉注入，水面若乳珠，其声若松涛，茶汤相合，云脚渐开，乳花沟面，少啜则清香芬美，稍益润滑而味长，不觉甘露顿生于华池。
小天师候汤得鸿渐之妙，可谓当今之绝技，茶汤摆在身前，不闻其香，然则实为坐久不知香在室，开窗时有蝶飞来，安有如是清美。
七碗下咽而两腋清风顿起，李启顿时称赞道：“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真是好茶，小天师的茶艺更是令人赞叹。”
是真的爽啊，这一顿茶下来，李启感觉自己心中的魔念都消掉了，道门的‘融洽’‘太极’之意好像都融入了他的体内，将体内冲突的道途都平息了下来。
真是，厉害。
不愧是真正的蓬莱仙茶树。
李启平素里，本来就是以道门的法门来平息人巫冲突的，如今这些茶水下去，似乎自带一些道韵，缓缓运转，让人身小天地的诸多气的行动都更加圆融了。
确实是珍宝啊，不过，李启自己冲就没有这种效果，可见，茶艺在其中也有相当的作用，自己是不是要学一学冲茶啊？
李启这么想着的时候，小天师张宗却笑着解释道：“甘传天下口，贵占火前名，我道门有水火雷三法，平素做法之时，就有噀水的习惯。”
李启点头。
时常都会见到，道士做法时，一手挥着法器，一手摇着符箓，足下步罡踏斗，嘴里念着咒语，到最后法师还会朝法坛上“喷水”。
这个喷水，就是噀水之法，念诵咒语之时配以水，能够‘明道’。
道门的道祖，在其经文中便有叙述：“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所以水法，在道门之中相当重要。
小天师接着说道：“而火法，则更加重要，自古便有‘圣贤传药不传火，从来火候少人知。莫将大道为儿戏，须共神仙仔细推’。”
李启点头，这点他也知道。
实际上，沈水碧就相当擅长火法，因为她擅长炼丹，而炼丹就必须用到火法，她在对付吞天妖主之时，就曾经利用火法，试图将吞天妖主炼成劫灰。
所谓三昧真火，便是道门的著名真火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六丁神火之类的，从炼丹法在道门的普及程度来看，火法肯定也是重要的法门。
“你看，茶须缓火炙，活水煎，烹茶之术，便需要精研水火二法，暗合水火相济之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合一，水火相机，乃成大器，烹茶如此，修道也是如此啊。”小天师如此说道。
李启深以为然，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而且，其中也能延伸出雷法，巫道有云：地气上隮，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所以有‘天地解而雷雨作’之说，水火相济，阴阳相合，雷法也于其中生出了。”
“哈哈，大道殊途而同归，巫道也有控雷之法，所以这沏茶之法虽是小术，但实则蕴含大道啊，能同时锻炼水火雷三法，自然也就值得去好好练习一二，所以才有今日之幸，能以这般小术得到李启兄弟的赞许，也着实是好事呀。”张宗举起茶壶，又给李启添了一杯茶水。
“好了好了，已经饮了七碗，再饮就多了，茶虽好，但仍需节制啊，过犹不及，过犹不及了。”李启伸手，婉拒了这次倒茶。
和小天师的对话还挺愉快的，大家互相坐而论道，品茶聊着修行之法，只是最开始说了说魔王子的事情，没有过多深入去询问魔王子的事情，也算是有分寸，和这种人打交道真是如沐春风。
所以，也不等对方做出反应，李启便说道：“这边事情已了，和小天师也算是结下一段缘分，战斗开始了，祝小天师能施展全力，打出风采。”
“噢，看起来李启兄弟对我还是没什么信心啊~，罢了，你和魔王子关系也不错，总不能让你祝福我胜利是吧？那就告辞，也快开战了，我得先去和魔王子聊聊啊，能做出挑战所有道统年轻一辈这种选择，还真是期待啊。”小天师如此说道。
接着，他跃跃欲试的站了起来，对李启和沈水碧告辞，然后转身，驾云离开，化作一道遁光消失。
李启目送对方离开，然后看了一眼沈水碧，问道：“玉啊，你觉得他们两个谁能赢？”
“嗯……不知道啊，感觉他们两个，都比你要强，怎么回事，怎么最近天天都有突破理论极限的人出来，这个理论是不是该换了呀……”沈水碧咕哝了一句。
李启耸耸肩，没反驳。
确实该换了。
小天师，真恐怖啊，而且他还对自己藏拙了。
泡茶只是水火二法而已，而众所周知天师道一脉，最擅长的是雷法。
雷法，可是号称万法之宗，天之号令，是道门法术的最高代表，他不曾在李启面前展露雷法，只是以水火二法，以用沏茶。
“真期待啊，这一次的结果。”李启放松的坐着。
虽然这两人比自己要强，但和李启有什么关系？李启又不用和他们打架。
道途之上，逐道才是第一大事，什么争强斗狠其实都是细枝末节。
双方互相之间有道争，才是需要分生死的局面，一些小小私人仇怨而已，大能者何至于连这点胸襟都没有？
相逢一笑泯恩仇罢了，对这些长生者而言，无限的时间会冲淡一切私人仇怨，唯有道争才是永恒的。
不知道心眼得小成什么样子，才会因为一场两场的胜负就一直记对方的仇，记不知道多少万年，随时随地想着和对方分生死？
这种心眼的人，多半走不长远，修行不到高位的。
别说这些大能者近乎无限的时间了，就单单说普通的凡人。
凡人们，在幼孩时期最喜欢的书被另一个小孩子抢走了，当时觉得气死了，恨不得拿刀攮对面两刀，在学校里天天和他打对台，找老师告他黑状。
然后大家各自从幼儿园毕业。
待到日后大学毕业之后，在职场上又碰见。
很少会有人依然抱着什么仇恨，而是会将之视为‘儿时趣事’，两人说不定还能互相诉说着小时候的事情，喝上一杯。
时间的力量啊。
二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凡人泯灭冤仇，那数万……甚至数十万年的时间对这些只有几十岁的年轻天才而言呢？
这种事，甚至都算不上幼儿园时期抢的书，只能说是婴儿躺在床上踢了对方一脚。
这个世界，还很大。
未来啊，还很长。
李启如此想到，心也禁不住放松了一些。
这些事情，都是他和小天师聊过天之后，突然想到的。
或许在未来的未来，他和魔王子，小天师，乃至于别的什么人，都能坐在一起，叙说着今日这些‘趣事’。
一念及此，李启突然觉得，海阔天空。
他感觉到，当下自己经历的三十多年的人生，其实还很短很短，短到眨眼便过。
想到这里，他一直以来的焦虑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心中被祝凤丹催出来的火，也消灭了不少。
其原因很简单啊。
他才三十几岁，可是未来的安宁日子，起码还有五百年。
五百年啊，李启甚至都对这个数字没什么实感，这可不是轻巧的三个字，而是十倍于李启现在的日子。
他过去经历的喜怒哀乐，他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他的每一个情绪，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浓缩在如今的短短三十几年里。
他所有的人生，所有的经历，一切一切的情绪，感悟，经历的所有所有，加起来都没有五百年的零头。
五百年，听起来那么轻松，但实际经历下来，那又该何等的厚重？
五百年，说明未来，他将会经历十几倍这样的事情。
在时间的洪流之下，现在纠结的这些东西，在这样的厚重的时光洪流之下，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李启想着这些，伸手握住了沈水碧的手。
“想通了一些事情？”兔兔率先问道。
她能感觉到，李启身上淤结的很多气，突然都疏通了，像是打开了什么心结似的，就该这样嘛，哪有这么多有的没的？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很好了，李启真不知道在急什么。
面对着沈水碧的问话，李启点了点头，答道：“嗯，算是吧。”
“那就好。”兔兔如此说道，然后把下巴搭在了李启的肩膀上，让李启撑着自己的头，开始看向远方。
来了一趟蓬莱，什么都没有做，不过两人似乎都收获了一些东西。
这就是运气吧。
两人不再纠结别的，李启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在那边，战斗要开始了。
魔王子和小天师的战斗，最后……真的很难说胜负。
在场的人，哪怕是高品存在，都无不惊讶于魔王子的意志。
小天师的力量远超李启的想象，李启现在真的有些相信了，哪怕自己现在六品，面对七品的小天师张宗，自己的胜算都不会超过五成。
诸雷之首，万神之尊，斡天地之枢机，运阴阳之变化，雷法一出，八万种神雷齐动。
道门有先辈曾言：“世间之雷，所谓天雷，地雷，龙雷，水雷，社令雷，其雷之名，有八万余名。”
而小天师，将八万种不同的雷霆全部掌握，其威能之骇人，让在场众人无不心惊。
这一场战斗之后，七品的上限理论，真的得改改了，两个人全都超越了曾经的理论上限。
魔王子被如此雷法打的非常的艰难，和面对李启时候的缓慢不同，在小天师面前，他第一个瞬间就爆发出了全力。
战斗无比的精彩，双方各显神通，刷新了众人对七品的认知。
到了最后，小天师占据上风，魔王子本身就被天雷克制，这是当初李启找到的弱点，小天师打了一场，自然也找到了。
他的至阳之雷，将魔王子几乎打成了粉碎。
但这就是最让人恐怖的一点。
魔王子无论伤势如何，甚至神魂被天雷直接撕碎，他都没有任何的动摇，甚至眼神都没动过，仿佛这些伤势不存在一样。
小天师还准备留手，怕打死了他，但最后被跗骨之蛆一般的魔气逼的没有办法，下了死手，使出了绝技，‘天打五雷轰’。
所有人都以为魔王子死了，李启当时都站起来了。
但是，魔王子就和一台机器一样，硬生生靠意志，扼住了死亡的咽喉，阴差不敢近身，轮回不能纳入，把小天师都看傻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胜负
天打五雷轰，可不是指的普通的五行雷法。
如果只是金雷水雷火雷这种普通的五行雷法，怎么配称得上“天打”两个字？
所谓“天打”，乃是上苍之怒，苍天含怒出手，是为“天打”。
天打五雷轰，是敕令五方雷帝，也就是东方轰天震门雷帝，南方赤天火光震煞雷帝，西方大暗坤伏雷帝，北方倒天翻海雷帝，中央黄天崩烈雷帝，五方雷帝，齐发五雷。
以天雷降劫运，地雷斩精神，龙雷兴风起云，神雷杀伐正法，社雷伏原故气，诛灭天之敌。
这一法式的本质是代天行罚，所以称为“天打五雷轰”。
小天师以七品之力，就能敕令五方雷帝，这是何等的威势？
只见大风雷雨西北来，方圆千里晦冥，地赤如丹血丸，魔王子瞬间死亡。
大家都觉得尘埃落定，死成这样，可以等魔道去地府捞人了，重新活过是不太可能的了，转世重修吧。
但是，之后，很多人三品甚至都有些惊讶了。
魔王子真正做到了，以意志力对抗死亡。
赶来的阴差无法近身，轮回都捉不走他破碎的神魂，而且，他依然面无表情，继续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小天师都被吓到了，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但当那无边魔气冲过来的时候，小天师颤抖了。
别说小天师，李启都被吓到了。
噢，不对，李启胆子本来就不大，应该换过来。
别说李启，就连小天师都被吓到了！
那无边的杀意，足以抵抗死亡的意志，让小天师真正意识到了魔道的可怕之处。
天魔，这一魔道的至高存在，最强大的地方是什么？
经过佛门孜孜不倦的对外科普，所有人都知道。
天魔一脉的想法，那就是，我即世界，极致的唯我论，世间万物都是天魔的自我投射，而你们这些其他存在，心中的魔念就是证明。
所有存在都是天魔，而天魔也同时是所有存在，谁敢说，心中魔念其实不属于自己呢？
你心中有魔念，而众所周知，所有的魔念都是天魔。
魔念是天魔的组成，那魔念属于修行者自己，又属于天魔，不正是证明，修行者和天魔……其实是一体的吗？
所以，对天魔的道统来说，整个世界都来自于自我的精神投射，除了‘我’以外，世间的一切都不再有实际上的意义。
绝对唯心，绝对唯我，除‘我’之外，一切皆无。
往这个方面扩展，其他道统的意志力只能做自控，但天魔一脉的意志力……却是切切实实的具备实际威能的。
你坚定的心智不被客观现实打垮，那你的意志就能影响客观现实。
现在，就是这样。
魔王子不想死，所以，他就不会死，除非你能打垮他的意志，让他被迫接纳死亡。
小天师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小天师的心智出现了破绽。
面对一个‘我不想死’，所以就真的不会死的怪物，要怎么才能赢？
小天师必胜的决心动摇了。
于是，魔念由心生，内有魔念，外有魔气，魔王子抓住这个机会，以完全破碎的身躯，完全破碎的神魂，一边抗拒死亡，一边试图冲碎小天师的信念。
信念一碎，就连道心都要受影响。
不过，这个时候，道门之中有人出手了。
一位三品地仙从人群中走出，看了魔王子一眼。
仅仅一眼，魔王子的‘意志力’，直接崩溃。
这是魔王子在这场战斗之中，第一次失态。
在三品的眼神之下，哪怕是魔王子也战栗起来。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无情的笼罩了魔王子的心智……他那足以抗拒死亡的坚定意志，被这一眼瞬间击破。
意志力被打垮，魔王子快速步入真正的死亡。
好在这时候，另一位魔道巨擘出手，将魔王子的身躯快速复原，让他恢复了生机。
只是，双方都有长辈出手，战斗自然也就停止了。
不过，胜负已分。
小天师输了。
如果没有长辈出手，他会被魔王子揉碎道心，不至于死，但搞不好修为沦丧。
之后，就是吵架了。
魔道嗤笑道门输不起，三品对七品出手，丢人现眼。
道门指责魔王子心狠手辣，分明只是切磋，小天师数次留手，足见风度，但魔王子确实奔着杀人去的，作为长辈自然要出手。
魔道则更不服气了，说三品亲自出手，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打碎一个武者一身的傲骨，断掉他的武道之路，顺便让他不再有动力和心气，如今魔王子正面承受，这分明是想击碎魔王子的霸者道基，想打碎他所有的心气和骄傲，让他从此变成废人，都是一样的事情，但要说心狠手辣，还是你们比较毒辣。
武者向来以坚定的武道之心著称，但三品的眼神足以摧毁武者的脊梁，那魔王子正面承受，确实可能从此道心沦丧，和人动手之时，想起那个眼神，被吓得无法提振修为。
然后两边各自吵架，周围的围观群众各自散去。
吵还好，要是吵着吵着打起来了，围观群众可就遭了殃了。
李启和沈水碧也赶紧离开。
反正那俩打架的都重伤躺在上面。
不过，李启总觉得，按照一般的发展，应该是自己躺在上面才对，这么多人围观，应该是自己在上面大放异彩，然后声名传播到整个天下之类的。
不过算了，天下这么大，再强都有比你更强的，再说了，李启可一点都不想成为世界的中心。
道途之上，名声何用？
争权夺利，名声财富，不过过眼云烟，够用就行了，多的拿来做什么？
只有不够，而且因为物质缺乏影响到逐道之路的时候，逐道者才会去想办法搞点资粮。
说白了，他们并不被贪欲和虚荣给左右，虽然他们依然有七情六欲，但如果连这些都搞不清，分不明白的人，都会死在半道上的。
观战完毕，李启和沈水碧花了一点时间，再度回到壶梁。
然后，从壶梁到人道的东北边境。
回到人道的范围里，乘坐地流车赶到最近的金台。
人道的交通规则太严苛了，老马没有许可证，不能上路，所以只能买票坐车了。
赶到金台，瞬间来到人道和百越的边境。
再来到百越。
到了百越之后，李启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准备拜访一下故人，反正去列宿也勉强可以算是顺路，不过多绕十几万里而已。
拜访故人，当然是被他安排在松国的排波帮众人了。
一路前往松国，只花了不到七天时间。
来到了当初安排排波帮的地方。
老马一如既往的变成泥鳅，挂在李启的肩膀上。
兔子也跟着李启一起，不过在百越地带，她还是用了隐身术。
凡人太多，容易引起骚乱。
完全恢复了的沈水碧，哪怕把脸蒙上，仅仅是气质就能让人挪不开眼，这是来自道则上的美感，五品在百越实在是太高了。
因此，就算要见李启的故人，也是见到再说，没必要在大街上露脸。
李启从天空降落，来到松国。
松国啊，大鹿国的旁边，被唐国三日攻下来的百越国度，现在已经彻底腾笼换鸟了，原本的统治者，各类巫觋，跑的跑死的死，各种精怪妖魔，还有其他道统的修行者，都被人道处理了个干净。
如今的松国，非常的‘干净’，也更加接近天下的正常水平。
在天下，实在是罕有百越之地这般落后的地方，人巫道争对这里造成的戕害实在太大，在这里出生的修行者，路都要比别人难走几分。
所以唐国将松国清理了一遍之后，反而显得这里更加先进，清新了起来。
“街上没有污水，还挺神奇的。”沈水碧走在李启身边，只是隐了身，李启都看不见，只能通过真知道韵来捕捉声音。
“毕竟有人负责清理了，人道别的不说，干净是真干净，就是太干净了……”李启摇头，叹息道。
是啊，太干净了。
干净到只剩‘人’了。
不过，李启也没太在意这些，毕竟连真正的人道都见过了，松国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快步来到他安排排波帮的地方，如今距离安排已经过去了接近三年了，排波帮的现状如何了呢？
有些好奇。
李启怀揣着这种心情，准备走向那座宅邸。
只是，来自巫觋的第六感，突然给了他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直接一个加速，迅速闪身，瞬息之间跨越了好几里的距离，直接从天空落入那个宅邸。
沈水碧也随之跟上，跟上李启的动作对她来说并不难。
落入那个宅邸，李启才发现，这里已经荒废了。
果然，巫觋的预感很少会出错。
他立刻摆出一堆工具来，坐在原地，开始尝试推演。
毕竟是巫觋，算命占卜算是本职工作，就算不是专业的卜人，李启其实也拥有望气之术一类的占卜能力的。
如今以六品的修为，以他们的住处作为占卜的根基，占卜一群平均修为不入品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水碧在旁边守着，等李启用烈火燃烧龟壳，查看上面的纹路。
李启看完之后，叹了一口气：“排波帮，散了。”
“散了？”沈水碧歪了歪头，然后掐指一算，开始推演因果。
五品推演不入品，那就能顺着线索一路追溯过去，没被阻碍，甚至可以看到对方小时候，只是这毕竟需要算力，而且并不轻松，所以平时不会有人去做。
但此刻，显然是需要这么干了。
推演本身，其实就是借助某些线索，一路追溯到更多的线索，然后通过这些线索，拼凑出完整的事件脉络。
凡人也可以通过一些思考完成推演，而修行者就更方便了，他们具备超凡的追溯能力，甚至能够从一座住宅之中的痕迹，推算出这个住宅里发生了什么，进而获得更多的信息，进行下一步的推演。
不过，这是道门的推演之法，主要靠的是算力，类似拉普拉斯妖。
知道现在，于是便也知道了过去和未来，虽然世界可能是随机的，但在宏观上还是有理可循的，算力和修为支撑的起的情况下，能推出个八九不离十。
而李启的巫觋推演之法，那就是玄学了，是‘冥冥中’的指引，包括了本地自然之灵的指示，因果之线的记录，甚至还有巫觋本人的‘直觉’。
对修为和算力的要求不大，但准确率也很玄学，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结果产生。
但不管如何，五品和六品推演不入品，都不会有太大的出入，除非有大能者出手遮蔽因果，不然没差。
所以两人得到的结果几乎一致，只有一些细微的小出入。
排波帮，散了。
原因也很简单，作为核心人物的六叔死了。
六叔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毕竟半生苦累，拉纤本身就是在榨身体，是磨骨髓养肚皮的活路，压榨的太厉害，已经生命飘摇了。
他的天赋也不好，入门时间也太晚，几乎不太可能踏上修行之路，倒不如让他在最后这点时间，在排波帮兴起之后过两天好日子。
六叔死后，排波帮分裂，然后内乱。
内乱之后，排波帮新来的那些人，那些后来加入排波帮的人，譬如刘搏那些人，没了六叔的压制，开始翻身了（详情见第四百三十章）。
没了六叔的威望压制，他们拉起了内乱，争夺鲤流意，因为这本来就是外来者们加入排波帮的原因。
如果不是为了功法，谁又会为你卖命呢？
最终，一场内战之后，死的死，散的散，一地鸡毛，这里便荒废了下来。
李启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但他们终究是没有能选到对的路，甚至在见识了李启的力量之后，他们依然为了鲤流意而你死我活。
李启摇了摇头，路都是自己选的，没谁能帮忙。
不过……
他飞了起来，朝着六叔的墓地飞去。
六叔这辈子到头了，虽然李启并不崇尚操纵轮回这种事情，但是，为他举行一场祭祀，积累阴德，助他投个好胎，还是可以的。
一场祭祀，来给这位最初救自己一命，让自己能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老人，告别吧。
第五百二十章 告别凡世
松国，野外，一座风水宝地之处，在这里，有一座公墓。
松国以前是没有公墓的，但人道来了之后，就寻了一处风水宝地，修建公墓，确认埋在这里的人不会生出怨鬼阴魂来，能够好好的投入轮回。
毕竟，如果乱埋的话，容易滋生各种阴鬼，届时还需要各种力量去清缴，也和人道那种固执的规矩观念不符。
找到公墓，排波帮的人还是有良心的，六叔的墓碑还是相当豪华，虽然墓地的占地范围被人道限制了，但起码墓碑是精心定做，匠师雕刻的。
李启站在墓碑前，悄无声息的举行了一场祭祀。
乐九变，人鬼可得而礼，设酒馔于近郊，祭鬼物之无依者，谓之遥享。
本来祭祀这种事情，是人鬼一脉的祝人搞的，李启作为地祇一脉，更应该打交道的是各种山水神祇，自然之灵。
但也不是非得要人鬼一脉的祝人来，地祇只是不同专业而已。
凡人容易被各类神异蛊惑，看理不明，见诸神庙有灵感响应的，则以为英灵神圣之祠，认为其中祭祀的鬼神必是聪明正直之辈。
殊不知，此类其间煞有曲折：一样是富贵权势等人，如伯有为厉，子产所谓：“用物精多则魂魄强”之类。
但实际上，这类人鬼分别极大。
有的是豪气干云，壮年蹈白刃而死，于是英魂不散，这类专修鬼道，修行起来很是简单，阴差也喜欢招揽这种新人。
有的是生禀气厚，精爽灵强，死后未便消散，这也是阴差们喜欢的类型。
有的是人塑人像时，捉箇生禽之猛鸷者，如猴乌之属，生藏于腹中，此物被生刼而死，魂魄不散，众人朝夕焚香祷祝，便会有灵。其灵乃此物之灵，而非鬼神事。
还有的是人心以为灵，众人精神都聚在神像之上，便自会灵，如白鮝大王之类。
有的是天地间亦有沉魂滞魄不得正命而死者，未能消散，有时或能作怪，但久后当自消。
但也有一些抱冤未及雪者，屡屡作怪，如某些传说之中的驿中女鬼，各种冤死阴鬼来索命，都是如此。
还有的是立以为祠，便有依草附木底沉魂滞魄来，窃附于其上，这是山精野怪想修神道常有的手段。
还有的是山川之灵，庙宇坐据山川雄猛处，气作之灵，这种便是山水正神。
人鬼一脉，讲究一个人心自极其诚敬则精神聚，所占之事自有脉络相关，便自然感应，吉凶毫发不差，只因为都是一理一气故耳。所谓“齐戒以神明其德夫”，即此意。
而六叔……
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类。
他就是一个平凡的老头，死了魂魄寄宿在身体里，等到天黑之后，被赶来的阴差接走。
因为他的魂魄连离体而出都做不到，会被外部的阳气和风给吹走，见不得光，只能在晚上被阴差接去。
李启就算给他完整的《祝》书，他也修行不了，天赋不够，心性也不足。
为他找来什么天材地宝，改善身体，其实也是杯水车薪，他早就骨髓衰竭，肉身干枯了，这种情况，放在巫神山也是干脆的造个新的肉身，毕竟修的价格比整个新的还贵。
而对李启而言，强行给六叔续命，又有什么用呢？
李启的能力，根本无法帮他突破寿命大限，就算用天材地宝延长几十年，也只是让他苟延残喘而已，并且这种事还算是‘逆天而行’，李启不喜欢这种事情。
一切顺其自然吧，六叔的一生，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过去，挺好的。
落叶化泥，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的一环，再说他也享福了。
就这么故去吧，以这场祭祀做最后的告别。
这场祭祀，将六叔所有的因果担在了李启的身上，如此，他坠入地狱之后就不会再承担煎熬，而是可以直接投入轮回，并且，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
做完这些，李启转身离开。
排波帮的事情，就此了结，就这样吧。
飞在天空，老马哼哧瘪肚的赶路，李启和沈水碧坐在他的背上，两人一龙说着话解闷，处于正常赶路的时间之中。
李启在松国的事情做完了，之后他准备去拜访一下凌霄花神……噢，现在不是花神了，应该叫凌霄国主。
拜访完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只是，两人聊着聊着，兔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下方。
李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看见了……一条商路。
商路之上，有一行商队。
两人一龙的目力都很好，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商队上挂的牌号。
那个牌号写的是：‘敬’。
“熟悉的气息，敬家人。”李启马上说道，他已经感觉到了有熟人在下面了。
还真是，有缘分啊。
沈水碧也点了点头：“要下去看看吗？”
“看看也无妨，去一趟吧。”李启点头，然后从老马身上跳了下去。
沈水碧也飘然而下，老马也记得当初遇到的事情，所以身形一晃变成拇指大小，急忙跟了上去。
二人落到道路的旁边，在路边等着商队的到来。
不过一会，商队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几十辆车，有马车有牛车，满载着货物，朝向是朝着松国内部，显然是从外面进了一堆好货，准备拿到松国内部去贩卖。
商队并不怎么警惕，就连那些护卫也是说说笑笑的，很是放松。
也是，松国现在已经被人道接管了，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一般的拦路打劫，或者各种妖鬼之物都是没有了的，因此护卫们都很放松。
如果是在大鹿国，那肯定是全神戒备，生怕有东西冲出来。
李启站在路旁，没有隐匿身姿，实际上，他也没有准备上去搭话。
他就是想靠近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当初也就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如今见到了，好奇的瞧瞧罢了。
若能有缘再说两句话，也是好的，若是无缘，那看完就走便是。
李启站在路边，沈水碧在他身旁。
李启的本意是不引人注目，默默看着，但奈何，沈水碧也想看，她往这一站，等到车队经过之时，整个车队的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像是瞧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李启扶额。
也该想到的，兔子解除了隐身术，那在凡间确实非常的引人注目。
而且，这个商队之中，还有故人，所以一下就认出来了。
却见商队之中，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满脸笑容，朝着李启等人靠近。
李启便也靠过去，拱手说道：“敬掌柜，想不到时至今日还能见到，真是有缘啊。”
那胖乎乎的敬掌柜哈哈笑道：“哎呀，可不是吗？我路上看见你们的时候，都揉了揉眼睛，不曾想过居然是你们，只是令妹实在耀眼，这不看都不行啊。”
说着‘令妹’的时候，他还挤了挤眼睛。
李启这才想起，当初，他是用‘妹子’来称呼沈水碧的，那时候可还没确定关系呢。
真是，有点怀念啊，虽然也是不过十年左右的事情罢了。
李启一副感慨的样子，没有说话，所以，敬掌柜又马上接话道：“对了，现在还叫妹子吗？”
“哈哈哈，现在不叫了，现在叫内人了。”李启搂了搂沈水碧，表示了一下。
“既然有缘又见，不妨来我车队里坐坐，小哥你是高手，以前就是九品，如今想必修为更加深厚了吧？”敬掌柜笑着说道：“当初分别，小哥已经有了高手气度，如今再见，只觉得深不可测啊。”
他打量着李启，确实能够感觉到一股深不可测的气度，这是他常年跑商练就的眼力。
不是修为，因为李启的修为他根本看不透，他只是一个不入品的修为而已，但李启显然没有太在意自己身后的商队。
要知道，自己的商队可是有好几位九品护航的，往来纵横数个国度都不出事，其中更是有敬燕这种高手在。
家主都说了，敬燕再有十年，必入八品，前途不可限量。
而当初的敬燕，是被眼前这位打败了的，他的天赋更加可怕。
所以，敬掌柜盲猜一手，眼前的这位故人，恐怕已经到八品了吧？若是能搭上关系，对敬家也是个好事。
“罢了，我们就不去了，只是，敬燕姑娘，确实还有些怀念，她对剑的执着，确实让我有些敬重，所以才在这里等她。”李启说道。
“原来是这样，是来拜访敬燕的啊，我说呢，英雄惜英雄啊，阿宽，去叫你燕姨，就说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故人来了。”敬掌柜对一起跟过来的小孩子吩咐道。
那小孩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连忙回去了。
李启倒也不觉得突兀，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就算商队停下，敬燕大概也不会察觉到，她或许还在练剑呢，如果周围没有危险，她一般不会出来。
继续和敬掌柜说着一些闲话，只是大家毕竟曾经只有一面之缘，所以倒也没有太多的话题，不过毕竟是行商，没话找话这种功力还是有的，李启也不抵触对方，因此还算是聊的不错，并没有冷场。
过了一段时间，李启突然停止对话，看向车队那边。
那里，有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约莫四十岁的样子，脊背挺直，眼神锐利，腰间悬剑，衣着干练清爽。
头发是短发，或许她连扎都懒得扎了，直接削短。
在天下，留短发的女性倒也不是很少，不过松国的审美观大致上还是不喜欢这种打扮的，但敬燕现在不怎么在乎别人的评价。
她的价值，在于剑，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敬姑娘。”李启主动迎上前，拱手，打着招呼。
敬燕看了李启一眼，没有回话，手放在剑柄之上，似乎想要拔剑。
李启微笑，静静等着。
但敬燕握住剑柄，沉默了整整三分钟，然后，她松手了。
“你变的好强，我找不到你的气机。”敬燕摇头，感叹般的说道。
李启却收起了微笑，表情一变，板起了脸：“由剑入气，算是前进了很多，但是你走错路了。”
最初李启看见的敬燕，全身心的投入到剑之中，似乎是想要追寻剑术的极致，甚至称其为‘剑道’。
这把沈水碧惹到了，站出来说那根本不是道。
是的，剑术的极致，其实很简单，很普通。
所有的剑术，本质不过就是一把身长三尺的矩形物体在三维空间的行动路径而已，能有什么难的？
李启甚至可以穷举整个宇宙所有的剑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剑术，本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东西，就连武道都不会去专精剑术，他们就算用剑，也会选择更高级的气意，以剑作为载体而已。
用的是剑，是刀，是拳，都只看能不能承载他们的气意。
何谓气意？
气，那自然就是组成李启修为的那些东西，通过观察气机，察觉对方的气，一定程度上能够感觉到互相之间的差距或者对方的属性。
毕竟，修行的功法，需要吸纳的气是不一样的，擅长火法，那体内肯定火气更多，毕竟要储备用以施展术法的火气。
剑自然也可以承载这些气，作为法宝的一种而存在，以强化术法的某种类型。
而意，便是武者的立足根本，武道神意。
武者没有过多的手段，但武道神意却可以压制诸多力量，以手中的武器，展现出自己的气意，是武者最常见的战斗方式。
而眼前的敬燕，虽然练剑刻苦，但却走错了路，手中之剑，剑气沛然，甚至能以九品的气察觉到李启体内的气毫无破绽。
但是和以前专精于术一样，现在专精于气，却忽视了神意的存在。
无法领悟武道神意，纵然在气上投入再多时间，也是无用。
所以李启才说她走错了路。
敬燕点了点头：“我会重新考虑的。”
“那就好，那就告辞了。”李启拱手，带着沈水碧离开。
已经见到了，那就足够了，真要留下来攀谈什么，其实也不是很熟。
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各自安好吧。
于是，李启和沈水碧告别他们，乘龙而去。
只留下惊马无数的商队。
第五百二十一章 黑暗道途
告别敬家人之后，李启继续上路。
路上，他和沈水碧攀谈着。
“你说，遇到你两次，她以后的道途如何？”李启问道。
“难。”沈水碧摇了摇头。
确实难。
敬燕诚于心，勤于行，成也与此，败也与此，太诚，太勤，是个木头脑袋，抓住了术，便使劲练术，抓住了气，便使劲儿练气。
日后，她抓住了武道神意，也一定会钻牛角尖的。
这也让李启忍不住反思。
敬燕这种人，真的能指责她什么吗？
哪怕是在唐国和巫神山，李启都没见过比她还勤奋的人，九品的时候，就能察觉李启的气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算是天才了。
但是……
沈水碧已经亲口说了，她未来的道途不会走的太长远，而李启的判断也相差无几。
“勤了不行，懒了不行，笨了不行，奸了也不行。”李启抬头看天。
真难啊。
他很聪明，祝凤丹给他的评价是：“太聪明了。”
敬燕很勤奋，也很正直，但得到的评价是：“太勤奋了。”
真难啊。
道途之上，无数凶险，踏错一步，都有可能再无机会，但如果不去往前走，就和没有机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要有往前走的勇气，判断踩没踩坑的智慧，坚信自己走的是对的自信，长久走下去而没有成果的坚持。
比如敬燕，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那她拿什么分辨：“我走错路了”和“我努力的还不够”这二者呢？
答案是，根本分辨不了啊。
谁也不知道对不对，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努力错了方向，还是黎明前的黑暗。
常言道：行百里者半九十，那谁知道自己是已经走了九十，还是自己根本就是走反了呢？
而李启，他又如何去知道，自己现在的谨慎是好是坏呢？
勇敢？还是鲁莽？
谨慎？还是怯懦？
自信？还是自大？
坚持？还是愚蠢？
祝凤丹说的是对的吗？他自己的判断又是否对呢？
李启突然觉得，在看了敬燕的遭遇之后，自己似乎，又有了新的理解。
他这时候，恍惚之间，回忆起了昔日初步踏入修行之时，拿到《祝》书的他，就感觉眼前出现了一条通天坦途，顺着走上去就行了。
那时候的他，觉得修行没有瓶颈，一路上都好像很轻松，毕竟怎么晋升，等级的标志，他都已经完整的看了一遍。
可如今下来，只觉得这条路，岔路无数，荆棘丛生，而且眼前唯有一片黑暗。
整个道途，就是一块无尽黑暗的大地，虽然没有看起来惊心动魄的打打杀杀，但却比一路战斗恐怖的多。
你的知识，你的底蕴，你的勤奋，你的天赋，你的师长，就是黑暗中的一盏灯，映照出有限的区域，让人得以小小的预测一下黑暗里的道路。
知识底蕴勤奋这些多一点，灯就亮一点，就多看到一点点前路。
但这些灯，永远无法照亮整个黑暗大地。
恐怕，没有任何存在能够了解路是什么样子的，所有的存在，在名为‘道途’的黑暗里，都是悲哀的，瞎了眼的蠕虫。
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在世界的黑暗未知中，潜藏着无数的危险，每一次对外界的探索，就是行走在生死之间。
蠕虫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向黑暗里踏出的脚步，踩到的究竟是食物，还是掠食者？甚至可能是更加不可名状，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怖呢？
真知道韵，李启给它起名叫真知，却发现，在真正的深沉黑暗面前，哪怕是真知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就是探索道途的真相吗？绝望，而深沉。
而如今的道途，就是所有清晰的地方，就是无数前辈在黑暗大陆之中探索出来的，一条算是安全的路，比起从头开始，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可是，对个人而言，依然充满危机。
李启突然觉得，哪怕是强如一品，和他应该也没什么区别吧？
巫道所追求的与整个世界共生，本质就是完全看清楚，甚至是照亮‘道途’这座黑暗大陆吧？
人道所追求的以人代天的未来，应该也就是彻底掌握这座黑暗大陆，人成为这一事物的主人。
道门所追求的逍遥，也就是在这黑暗大陆之中绝对的安全，不再因为任何事情而有危险。
那佛门呢？从他们的想法和宣传来看，是‘众生觉悟’，这就是所谓的如来大业，‘如来觉世’，他们是想让每个人都能够觉悟，能够认识到着黑暗大陆的本质吗？
亦或者，他们想要的是众生领悟更多？毕竟李启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很多的真相并不了解，此刻知道的，都通过已有的线索和知识得到的。
那么，了解了当前的这些，之后应该怎么做呢？
光是了解，但不去做，那就等于没有了解。
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李启乘坐着老马，在拜访凌霄花神的路上，思来想去，最终得到了一个结果。
他觉得，既然在这黑暗的大陆上，谁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对不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兜圈子或者走反了。
那么，师长的作用就很明显，比如李启就能用自己的学识，看出敬燕的缺陷，而祝凤丹也指出了李启自顾自的怯弱之举，并且想办法去刺激他。
师长和前辈们，是如何做到看清你的路的？
很简单，他们的‘灯’比较亮，那就肯定能看得更远。
李启决定了。
未来的四百接近五百年，他的精力就放在这里了，他要看清楚自己未来的路，如果找到了自己未来的路，知晓了应该如何去行动，那祝凤丹就不会去逼他了。
祝凤丹不逼他，沈水碧自然不需要前往最危险的前线。
那么，下一步就是回去之后，在巫神山的藏书阁里泡一泡吧，让知识浸润一下自己，从中找到可能的路。
如果找不到，那也要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和别的影响力，以帮助沈水碧能够在前线获得尽可能好的支援。
打定了主意，一路又飞了小十万里，来到了凌霄国。
来到了凌霄国，这里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李启只是往天空打出一道术法。
术法展开，化作生气，缓缓扩张，好像一朵朵云彩一样，源源不断的释放出生机。
这些生机将会缓慢释放，将凌霄国这一州的天候改善一二，让其风调雨顺，大概能持续个一年左右。
这种程度的术法，对李启来说，消耗也不算小，但他还是做了。
主要有两点，第一，这么大的动静，凌霄花神肯定能注意到，这算是用一个友好的方式给对方敲门，也是一份突然上门拜访的礼物。
第二嘛，就是李启看见了下方的情况，所以出手，举手之劳，缓解一下民众之苦。
凌霄国，其实是被凌霄花神替命过一次的，在长安，凌霄花神用凌霄国的国运为自己挡了一次杀劫。
那一次，李启就知道，凌霄国日后必然会重重灾劫，天不下雨，地震不断，瘟疫横行，灾异频发，毕竟国运衰竭之下，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国之人，为国主挡劫，这也算是经典的人道邪法之一了，在真正的人道，这种手段可是坚决不允许出现的。
汲取国运，吞噬众力，乃至于形成像‘公司’一样，纯粹以下方民众的血肉性命和生活作为资粮修行，在正统的人道看来，都是掘根一样的操作，是要彻底铲除的邪法。
因为这样做，脱离了人道的本质。
对人道的高位者们而言，他们自己，也是‘人’的一部分。
这是人道的本质，不管是高位者还是普通人，都是一个整体，互相不能分开，高位者帮助底层，那也是在帮助自己，底层为高位者献力，也能为自己提供利益。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个‘为’不只是‘为了’，也包括了‘成为’这一层意思，‘人人’和‘我’，并没有本质区别，我们都是一个整体，所以人道的官位才能借取众人之力，让所有的人道官员具备双重位格。
如果像凌霄花神一样汲取国运，那就是彻底将二者分开了，国主是国主，国民是国民，我不为国民，国民必须为我，国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国主当养料。
如此一来，还谈什么人道？那和神道的诸多教派反而更相似了。
区别大概只是，人道的汲取效率更高，掘根速度更快罢了。
再说，就算神道内部，完全依靠信徒提供力量的道脉，也是下乘中的下乘，真正的那些先天神灵们，本身就是自我存在的，是信徒需要他们，而不是他们需要信徒，吸血信徒这种事，在高位神灵眼中也是虫豸的做法。
人道不认可这种做法，想来，凌霄花神用这招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彻底脱离人道了。
李启对这种手段也不怎么认可，自己是不会用的，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手段，他也不会觉得别人用会有问题。
巫觋嘛，就是这样的，都行，都可以，都能接受，反正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世界的一部分。
手中的术法演化，李启的表情略微严肃，毕竟这事儿不那么简单，不是随手而为。
生机越来越浓郁，却见生机真结之处，全在大势上，如大地之形，尝隐尝拙。
这些生机会进入大气的循环之中，逐渐在数年时间流入整个凌霄国，应该能让整个凌霄国的疾病减少一成左右。
凌霄国不小，人口十亿以上，能减少一成以上的疾病，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术法了，也亏得李启是巫觋，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若是让沈水碧来做这件事，就没李启这么方便了，她的话，估计得手动去各处地脉埋阵法，然后勾动地气，以地气传动生机，忙碌个三四个月才能有成果。
当然，效果也会好一些就是了。
各个道统的手段，还是有差别的啊。
据说佛门那边，只需玉净瓶一枚，用柳枝蘸水一洒，便能让一国无病，那又是另一套手段了。
随着李启的术法逐渐展开，数个时辰之后，这一团生机之云终于成形，然后迅速加入到了大气的循环之中。
这数个时辰的时间，也已经足够凌霄花神做出反应。
却见生机之云消散之后，一个身影飘摇而来。
芳花一枝，芬馥满路，忽闻吁叹之声，俄顷映帏微出，斜睇而立，幽芳凝怨。
来者，亦美人，亦贵主，亦神仙，影翩翩而垂垂，步姗姗而迟迟。
随着她的到来，突兀之间，但觉烟雾溟濛，芳菲满目，淡妆雅度，徙倚花侧，流盼移时，令人不能举步。
沈水碧皱了皱眉，瞧着对方。
但也挑不出错处来。
听闻过花神的艳名，还真是……名不虚传，漂亮的有点令人不高兴了。
倒是李启习以为常，主动拱手，打着招呼：“国主亲自远迎，李启惭愧，对了，这是内人，我们刚刚从蓬莱归来，恰逢凌霄国，于是便上门叨扰，见见故人。”
“贤伉俪大驾光临，凌霄一时不查，还让客人先以礼物敲门，实在失礼，不妨去我宫中，备宴斟酒，以迎贵客？”凌霄国主也极有礼仪的说道。
言语之间分得很清，开口根本没有半个字提到李启的名字，直接将二人当做一体来回应，极为得体，也让沈水碧的表情松和了些。
花神毕竟是上苑那种场合走出来的，说话做事自然都有分寸。
至于昔日在柳东河那件事上，攀着李启，拉他下水给自己站台，那纯属性情使然。
若非如此，凌霄花岂会有这样的名声？
“不必不必，就是偶然路过，前来看看情况而已，国主最近如何？我观你伤势，好像已无大碍？”李启这边果断摆手婉拒。
免了，和凌霄国主喝酒，鬼知道又会有什么卵事。
“原来公子心中还记挂着妾身，甚至还带着妻子上门，专程为凌霄国亿万百姓除病消灾，真是大善啊。”凌霄国主说道。
李启却不想扯这些了，再扯兔兔该生气了，于是他摆了摆手，说道：“我来不是为了这些，而是问问国主，关于佛门的事情。”
第五百二十二章 光阴如梭
凌霄国的一片野地的天上，罡风层之下，李启正在和凌霄国主谈着一些事情。
这也是来这里的目的。
李启想要问问凌霄国主，关于佛门的事情。
如果有时间的话，他想去西天瞧瞧。
而他认识的人里面，和佛门关系最大的，自然就是年幼时，曾经生长在白马寺的寺墙上的凌霄国主了。
噢，不对，这样说不太严谨，他认识的人里，和西天关系最大的应该是天魔。
毕竟是佛祖宿敌，昔日佛祖成道之时，天魔亲自阻拦，以三种方法欲坏佛祖道心，这三种方法分别是欲望，暴力，以及最后的，现在仍然在实行的，李代桃僵。
前两种方法失败了，佛祖抵抗了整个欲界的缭乱，证明了自己心中没有丝毫的魔念，又以神通对抗了天魔和他麾下所有魔军，于是佛祖成道，天魔没有阻拦。
但最后一个方法，至今却依然在生效。
天魔会将魔道混入佛道之中，让魔子魔孙们穿上袈裟，堂而皇之的进入僧宝之中，穿着袈裟，曲解佛经，扭曲佛道，最终让佛魔混为一体。
故云：“魔王波旬亦复如是，作比丘像比丘尼像优婆塞优婆夷像，亦复化作须陀洹身，乃至化作阿罗汉身及佛色身。魔王以此有漏之形作无漏身，坏佛正法，破佛法僧，当来之世，恶魔变身作沙门形，入于僧中，种种邪说。令多众生入于邪见，为说邪法。”
天魔作比丘像，比丘尼像，优婆塞，优婆夷像，亦复化作须陀洹身，乃至化作阿罗汉身及佛色身。
比丘，比丘尼是普通的和尚。
优婆塞优婆夷，则是信奉佛法的信徒。
须陀洹，则是佛门果位，是罗汉果位的前置，许多僧侣都在这个位置。
阿罗汉身，自然也很容易理解，从须陀洹来到成为阿罗汉，成就罗汉果位。
佛色身自然不必多说，那就是已经成佛了。
天魔将会化身为最底层的信徒，普通的和尚，再到修行者，乃至于已经觉悟的佛陀都可能是天魔变化的。
它直接告诉了佛祖它的目的，随后大笑着率众离去。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天魔和佛道才是最接近的，因为他们在这么多年的混杂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一体的。
比如禅智和尚那一脉……
不过，李启去西天，本来就是想去找找暗子，以及……一切克制魔道的办法，所以还是凌霄国主比较懂。
听见了李启的问题，凌霄国主微微一愣，然后伸手挡住嘴唇，轻声窃笑：“询问西天的事情，公子这是准备做些什么？”
李启看她的表现，顿时了然。
这对凌霄国主来说也是个敏感话题，不是能随便告诉别人的，李启最好把事情都说清楚，否则的话，凌霄国主恐怕不会说出来。
于是，李启说道：“上次，我受到五蕴魔血的浸染，和魔道有了一些牵扯，所以我想去西天，找找压制魔道的方法，还请国主指点一二。”
“噢，原来是这样，那我若是藏私，恐怕公子要恨死我了，那请公子贴耳过来，我详细告知，只是有一点，还望公子记得。”凌霄国主如此说道。
“何事？”李启知道这是对方在提条件了，所以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宗人那边，还请公子为我美言几句，凌霄国初逢大难，国运遭劫，我最近也在考虑从域外多抓取一些世界用以补贴，只是毕竟只有我一个五品，分身乏术，若是宗人那边还有安排，恐怕难以继续，若是公子打个招呼……”凌霄国主说到这里，看向了李启。
而李启笑笑：“宗人那边严谨，走后门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巫神山虽然没有人道那么规矩森严，但也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否则便乱了套了，不过……若是国主只是对资源有需求的话，我倒是有另一个方法。”
“另一个方法？”凌霄国主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请公子直言，凌霄洗耳恭听。”
“我在域外也有一些产业，最近正准备扩张，内人还在编制对应的阵法，这是从吞天妖主手中拿到的阵法，若是国主最近急缺资粮，不妨来试试。”李启说道。
而凌霄国主，听见这话，轻笑一声：“若是公子有这个心，那自然是好的，加入其中自然也是好事，我相信公子的能耐，定然不会亏损，那就这么定下了，只是，妾身还有一个提议想对公子说。”
“噢？此处没有外人，但说无妨。”李启点头说道。
听见这话，凌霄国主打量了一下沈水碧，然后又看了一眼下面装死的老马。
没有外人……
嗯……
行吧。
凌霄国主接着说道：“妾身的提议便是，若是想要开发域外，以公子的身份和如今的实力，不妨再加入吞天妖主在其中，妖主最近也在域外，我听闻他和公子有些误会，不过如今大家方向相同，何不联手？”
“我们各自国主联手，势力必然大涨，便能触及到更多的世界群，只是以往毕竟身份不同，太嚣张容易出事，如今有公子站台背书，能伸手的地方便也多了起来，如此一来，最多百年时间，我们所能掌握的疆域，恐怕将超过十万个世界，其中就算达到六品的世界也至少有七八个以上，公子觉得如何？”
用李启的身份背书，然后国主们打工，大家各自分润，反正也不怕闹出什么事情来，确实是个好办法。
但李启却摇了摇头：“不妥，我信不过吞天，也信不过其他国主，扩展世界固然是为了资粮，但也不可因此失了本心，他们手段太过酷烈，炼化世界的方法我也不喜，不对，我根本没有准备炼化任何世界的天道，我只是想各取所需而已。”
“若是国主能接受，那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的很愉快，因为我知道，国主生在寺庙之中，心中应有慈善，不会和吞天那般残暴，和国主合作我信得过，和吞天合作却是万分不情愿的，你我都知道，在百越没人管得住他。”
李启话说完，看着凌霄国主，等着对方的回答。
“原来公子是信不过吞天，那妾身还真是三生有幸能得公子之心，既然如此，那也无妨，我答应了，还请公子想要行动的时候，为我寄一封书信来即可，那公子想知道什么，妾身定然知无不言。”凌霄国主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这笔交易。
似乎，她和李启做事，都是必须要依靠交易才行，从不曾有什么人情往来一说，或许这也是凌霄国主的个性使然吧。
接下来，便是隔着挺远的交流，凌霄国主坚决不肯靠近李启，就这么隔空说话，说着一些去西天的注意事项，以及凌霄国主自己的人脉。
这些都很重要，尤其是人脉，去一个新地方办事，如果不是去旅游的，那真想做点什么，一些本地人的帮助绝对是非常重要的。
包括各地禁忌，势力犬牙交错等等，李启可不觉得西天会是什么好地方。
禅智和尚已经给他提了醒了，再加上对天魔的了解，西天可能会是一个巨大的魔巢啊。
不做好准备，还真不好去。
这次交谈一共持续了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李启得到了很多很多关于西天的情报，已经足够。
于是，告别了凌霄花神，李启和沈水碧再度启程。
这次就不准备在路上耽搁了，一路飘摇而去，来到列宿。
启动列宿，几乎只是一个眨眼，就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门口。
真方便啊。
深吸一口气，浓郁的灵气沁人心脾，和天下的任何地方相比，巫神山都算是环境好的了，毕竟是石头都能成精的地方。
老马缩小身体，一溜烟的跑了，估计是无聊的紧，找乐子去了，他一向活泼好动，这次旅行还真是给他闷的够呛。
虽然他也应该觉得不亏就是了，毕竟亲眼看见了魔王子大战小天师，这可不是能随便看见的东西，赶路的无聊就当是门票了。
而李启和沈水碧，则朝着山下看了一眼，一切都是如此的安宁祥和。
村寨一如既往的生活着，其中的人并没有唐国人的生活那么多姿多彩，但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乐趣。
李启还看见了一个年轻人，修为是八品，已经打包好了行李，正在对着村里人告别。
一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不甘于在这个村子里度过余生，于是练好了本领之后，便准备去外面闯闯。
巫神山治下几乎拥有绝对的自由，所以也有所谓的‘大城市’，只是比较少而已，但在那里，外界之人比较多，类似于东海的那些东屿，承担着与外界连接沟通的职能，在那里和东屿一样，能看见各行各业，各种道途的人。
这个年轻人想必也要前往那种大城市，说不定会去到更远的地方呢。
嗯……
见识了这么多，了解了那么多道途，自己终归是巫觋啊。
想着这些，李启和沈水碧走进了洞府，关上了洞府的门。
接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如此，时光流逝。
一转眼，七十年过去。
这七十年，是李启人生中最平静的一段时间。
整整七十年，他几乎没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全身心的用来沉淀自己。
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学习，以及修行，偶尔的娱乐。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想法，或者是偷懒，或者是别的什么，想着出去做点事情。
总之，就是心思浮躁，好的在想，坏的也在想。
不过，他用自制力给压了下来，坚持每日去巫神山的藏书阁里扫荡，日复一日的去读书，学习，增进见识，学习术法。
这七十年之中，第一个十年
作为公子，几乎一切书籍和资料都对他开放，除了那些有危险性的。
但是，巫神山的书，真是浩如烟海。
用浩如烟海来形容都不能够，反正李启就算有真知道韵来帮他背书，如饥似渴的看了整整十年，却发现自己连大海之中的一滴水都没有读完。
太多了，太多了。
巫神山并不是什么书都要，能够收入藏书阁的，都是些很厉害很厉害的书，记载的有术法，有原理，有对道的解析，药方，笔记，地方志异，天文地理，无数种学科里的知识，都堆在那里，任由人取用。
这些书其中的知识，想来需要一个人穷尽一生去研究，总结，如此才能写出来，哪怕是长生者，估计也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很多很多年才能写出一本来。
然而就这种级别的书，数量已经多到李启麻木了。
侧面反映出，巫神山到底有多少人？
李启还在其中看到了不少整理出来的题目之类的，解法也都很有意思，这些东西，想必就是列宿的‘车票’了。
使用列宿，可是需要帮列宿解决一个问题的，作为车票。
诸天之中，无数人的智慧，就这么摆在这里，任由李启汲取。
对于李启这种书虫来说，当然是不会放过，也正是这些书，帮他压制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如此看书十年，他心中的躁动已经完全消失，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懂得的东西到底有多少，实际上又有多少。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显然，李启已经有了，十年的沉淀，他变的平静下来，不再那么浮躁。
当然，沈水碧在其中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这十年的相处之中，兔兔教会了李启如何应对长久的时光，如何持之以恒的做一件事而不是坚持个几年就烦躁的想要放弃。
适应长久的生命，是一件需要学习的事，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若是一个人不经过适应和学习就直接获得永生，他大概会被无尽的生命给折磨到放弃思考吧。
毕竟，人活着是需要有目标的，没有目标的生活，就好像一个没有任何目标的游戏，无聊至极。
第一个十年过去后，李启的心静了下来。
第二个十年之中，沈水碧查出了身孕。
第五百二十三章 封印真知
第二十年，沈水碧终于有了反应。
从这一段时间开始，李启也不再整天往外跑，而是在家消化自己之前看过的书，整理心得，同时观察沈水碧的情况，方便照顾她。
几乎是珠胎结成的瞬间，沈水碧就肉眼可见的衰弱了下来，胎儿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肆无忌惮的吸取着母亲的气血，用以充实自己的身躯。
虽然这是本能，但李启还是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升起一些恼怒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思，正常来说，看见孩子孕育的过程中，难道不是应该有着种种的喜爱，欢欣吗？
但那些不重要，情绪现在已经很难影响到李启了，他立刻着手为沈水碧启动早就准备好的，用来补充修为的聚灵阵，又去拿出早就备好的丹药，为沈水碧补充被胎儿吸取的气血。
好在沈水碧毕竟是五品，这种吸取对她来说并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只是刚刚孕育而已，小事一桩，她还觉得是李启小题大做了。
不过，现在只是气血，过一段时间，就会开始吸取别的东西。
生机，修为，甚至开始影响体内运转流畅的大道，这个小生命，在还未出生之前，就是沈水碧的‘道伤’。
李启紧张的要命，甚至开始对胎儿生气，不过沈水碧却笑的很开心，她总感觉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明明气血和生机在被不断的汲取，体内大道运转不畅，开始迟滞，各种‘道伤’的痕迹开始出现，乃至于她有时候甚至会在施展某个术法的时候失败，但她却并不抵触。
术法因为大道迟滞而失败，这种事情她起码八千年没遇到过了，长大之后，各种法诀早已烂熟于心，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栽了跟头。
她从未经受过道伤，只是现在却体验了一下。
道伤，顾名思义，就是大道的伤势，一般就是指你的大道受到了某种剧烈的伤害，譬如有人用强大的攻势让修行者暴露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大道弱点，或者干脆用他的道，碾压了你的道。
这样一来，当你意识到了自己的大道的弱点的时候，虽然不会出现不顺畅的情况，但你会发现昔日完满运转的人身小天地，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这种影响会逐渐倾轧道心，最后如果无法做出突破，修复道伤的话，那甚至可能道途断绝。
不过，怀孕则是另一种原因，人身小天地本就是圆满无缺的情况，突然多出来了一个器官，那自然会导致体内的大道无法圆满的运行，除非你重新专门制造一个法门，将身体调整到契合多了一个孩子的情况，否则肯定失衡。
但也没有那个必要，生出来了自然就恢复了，专门为此研发一套法门成本太高，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一怀孕，就是十年。
十年里，李启几乎是寸步不离。
这样的相处，让两人感情更加笃厚的同时，也让沈水碧平稳的生产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孩。
李启早有预料，沈水碧是月精，太阴之气盛大，生下来的孩子如果不做特殊的处理，那很容易朝着阴性偏移。
怀孕了十年，确实很难很难，好在都挺过来了。
只不过，产下的孩子更加诡异了，根本就没有人形，似乎是营养太充足了，生下来的并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个……
李启不知道怎么形容。
大概是，生了个球？
一团由月辉凝成的光球，散发着月桂的清香以及某种特别的波动，其中有着太阴指引万物的大道波动，那是沈水碧和李启的大道结合之后的产物。
李启面对着这颗球摸不着头脑。
他倒是知道，天庭有一位高位神灵，怀胎三年生下来就是个球，后来被他老爹拿剑砍成两半，这才出生。
李启正在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拿剑给砍开，就被沈水碧一巴掌拍了出去，让他赶紧去找祝凤丹商量，若是耽误了时辰，伤到了孩子，那李启吃不了兜着走。
李启这才赶忙召来老马，快马加鞭的赶去祝凤丹的洞府，和他说明了情况。
祝凤丹亲自上门，了解了情况之后，认为这是因为母体营养太充足了，李启和沈水碧做的准备实在太夸张，太深厚，导致了孩子还没来及消化这些来自母体的底蕴就出生了，身周那些光华就是直接结晶凝固了的各种纯净之气，围绕着李启和沈水碧的道在运转。
这个球，本质上是一个微小洞天，真正的小孩就在其中。
所以，祝凤丹给了李启两个选择。
第一个，就和李启之前想的那个，拿剑给劈开，小孩子自然就出来了，不过这样的后果是，他会失去很大一份机缘，未来的路会比较难走，天赋会下降很多很多。
至于那周围凝聚的那一层纯净之气的结晶体，再加上李启和沈水碧融合而成的大道规则，会在脱落之后蜕化，变成一件法宝。
也就是俗称的伴生法宝，将会成为小孩天生就拥有的东西，很多大能的小孩都有，譬如很有名的青莲，或者钉锤什么的。
第二个，那就是等小孩在里面缓慢吸收，孕育，虽然她还没有神智，但仅靠本能，依然能将这些东西吸收，消化，最后的结果大概是出生的时候就是九品巅峰，并且随时能够晋升八品，天赋会好很多很多，甚至能赶上很多天命之子，但也会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和天命之子一样的问题，消化了李启和沈水碧的道，她未来就必须得在天生就有这些‘道’的情况下，探索出自己的路来，否则就会被父母的道所迷，最终所能抵达的上限就无法超越父母了。
怎么选呢？
李启有些犹豫不决。
祝凤丹看见他犹豫的时候，差点一脚把李启踹出去。
乌龟性子，凡事三思，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但沈水碧反而特别爽快利落，直接选了第二个。
李启问为什么，兔子的回答是：“若说是桎梏，那我也被娘娘他们桎梏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是突破了这一层桎梏，她的前途会远远超过第一种，我不介意她庸庸碌碌，但我更想她一鸣惊人。”
祝凤丹哈哈大笑，拍了拍李启的肩膀，让他好好学学。
随后，他拿起那个球，唰唰唰的布置上了一层守护用的阵法，此后这个球就被固定在了洞府之中，等到里面的孩子消化完之后，才会破壳而出。
那之后，李启和沈水碧就放松了许多，因为祝凤丹说了，这个孩子大概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慢慢孕育，如今……就当她是个蛋吧，过段时间会自己孵出来的，不用管。
于是，第三个，第四个十年，李启便轻松了很多，既不焦虑，也不担忧，还没有孩子烦扰。
也是在这个时间点，魔王子的伤势终于好完了。
他开始着手挑战其他人，并且邀请李启去观礼，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上门挑战，而是发出了挑战，公开挑战其他家的人去他那里，这次不再是指定某个人，而是任何人上门，他都会接受。
天下之中，不少人开始嘲笑魔王子，认为他是被小天师打怕了，已经不敢再挑战那些最顶尖的天才，只能随便找点东西来给他奠定道基。
有些人还嘲笑他说：“如此得来的霸王道基，倒不如不要，丢人现眼。”
不过李启这边倒是没什么意见，也不准备发表意见，而是和沈水碧一起前往魔王子设下的那个擂台。
或许是为了方便李启，魔王子的擂台设在了安南，巫神山辖区内。
前来挑战魔王子的人颇多，其中也有一些大道统的超级天才，类似小天师般的人物，他们都是跃跃欲试，想来试试打败小天师的那位魔王子到底是什么成色。
但还有一些，是觉得魔王子根本没有赢小天师，只是靠魔道的苟命之法侥幸得胜而已，所以他们来打败魔王子，就能让自己赢下对魔王子的名声。
另一些，则是觉得魔王子太可恨，想要以其他人的失败作为道基，所以前来讨伐，准备打败魔王子，彻底断掉他的霸王之路。
反正不管如何，天下的许多年轻天才都主动来了，去找魔王子的麻烦。
其中不乏和小天师一样强的，因为，在这些年里，七品的战力理论得到了一次更新，魔王子和小天师的战斗录像传的到处都是，各家人都在研究，研究之后的结果，自然就是一堆人依靠这些研究成果，飞快的突破了以前的极限，来到了新的极限。
可以说，魔王子和小天师的一次战斗，直接拔高了整个天下的七品极限。
当然，这种事以前也时常发生，毕竟，极限就是这么一次一次的被不断刷新的，就和世界纪录一样，只要证明了一种可能，很快就会有人冲出去的。
李启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只是去观礼的，魔王子是输是赢，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只是，这一次，李启再度开了眼界。
在理论突破后，昔日那些不如小天师水平的那些天才们，如今一个个都达到了小天师的水平，理论突破带来的就是实践上的突破，这几十年过去，这帮七品的战斗力增加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这或许就是生在天下的好处吧，域外的那些七品更加没办法和天下的七品天才们竞争了。
然而，这只是前提，真正让李启开眼界的是，这些所有人，一个个的耀武扬威，能和昔日的小天师一争雌雄，仅仅一天，被魔王子全数击溃。
仅仅一天，上百人，魔王子根本就是摧枯拉朽，甚至说出了：“你们，一起上吧。”这种话。
虽然魔王子依然是七品，但李启觉得此刻的对方杀自己或许不太可能，但打赢自己那可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诚然，李启这几十年的进步也相当大，他学会了无数的术法，保底数目以十万记，并且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调整完毕，如今处于巅峰，以前的小天师，李启觉得自己也能轻松取胜。
但是，面对着再次突破之后的魔王子，李启不觉得自己能赢。
真是人外有人。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更不缺的是比天才更厉害的天才。
李启自叹弗如之下，亲眼看着魔王子将所有的上门者全部暴打了一堆。
除了一个人。
巫神山的那位超级天才，七品的那位，巫山神女瑶姬。
毕竟是在安南地带做的事情，巫神山的本地人坐不住也是应该的。
李启是第一次见到瑶姬，而对方也和小天师不一样，从头到尾和李启都没有任何的交流，李启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脸，因为带着面纱，只是她最后一个挑战了魔王子。
结果不出意料。
瑶姬很强，李启觉得她在七品的根基比自己要扎实多了，但还是不及魔王子。
她的手段神乎其技，几乎凝实的小天地，以虚化实，只见天理周流，挥手生海陆，指点成江山，完全达到了‘心想事成’的地步，让李启感觉自己像个废物，连忙在旁边录像，准备拿回去好好观摩，学习一二。
这样的力量之下，已经进化之后的魔王子拼尽全力仍然无法靠近她半步。
不过，最后魔王子重伤数次，又痊愈数次，磨的精疲力竭，以惨烈的代价突破了杀到了瑶姬的跟前。
仅仅只是靠近瑶姬之后，瑶姬就果断认输了。
她也是巫觋，近身之后的战斗力约等于无，为了避免被魔王子一通暴打失了体面，所以干脆的认输了。
于是，魔王子又赢了一把，进度来到了十分之二。
李启本来还想对瑶姬搭话的，学习学习怎么在七品的时候以虚化实，可惜，瑶姬对李启一点面子都没给，都没说上话就跑路了。
李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作罢。
那之后，魔王子迅速挑战所有大道统，这二十年里败尽所有对手，甚至差点打碎了武道那位的武道之心。
他做到了，一人之力打的整个天下都在提他的名字。
最终，奠定道基，晋升六品。
李启全程跟着魔王子吃瓜，吸取战斗的经验。
受益良多，他觉得自己战斗力起码提升了五成。
同时，他也得到了魔王子的承诺履行的那一刻。
魔王子答应过他的，封印真知。
第五百二十四章 蛋孵出来了
那之后，李启确实和魔王子接洽，并且成功封印了真知。阑
在那一瞬间，李启真的感觉自己像是瞎了一样。
这个世界的一切，在他眼前都变成了朦胧的阴影，原本清晰可见的物体信息，扫一眼就能读取出来的本质，在此刻变的无比艰深。
原本的李启，可以清楚的知道一个事物的长宽，密度，硬度，韧性之类的信息，都可以很轻松的被他看出来，这让他能够快捷方便的计算出自己需要做什么才能达到什么目的，在战斗中更是可以用这招快速的看出对方术法的性质和弱点，在短时间内找出对应的破解方法。
但是，这一切全都消失了。
李启只能看见物体的模样，却瞧不见任何物体之中的内秉属性。
这种感觉几乎令他惶恐。
惶恐的不仅仅是他如今和瞎子一样的情况，还有……原来魔王子真的可以掐断真知。阑
他引以为傲的道韵，实际上同级选手之中就能应对。
魔王子给了李启解除的方法，然后和李启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不准备在天下多留，如今他的传说已经够多了，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头已经稳稳的落到了他的身上，如今已经六品，他要去域外了。
天下虽大，但风景有限，魔王子已经准备好去驰骋无尽域外，去见识那广袤无垠的深刻风景了。
李启对这位朋友表示了尊敬，如果不是压在头上的战争，他其实也很想去的。
但各人有各人的路，不强求吧。
告别了魔王子，这次是真的告别了，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后了。阑
那之后，李启又渡过了平稳的几十年。
一直到最初的七十年后，李启一如既往的在家做着自己的事情，沉淀知识，打牢根基，习惯没有真知的日子。
在这几十年里，前面的时间，李启几乎痛苦的无法生存，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对真知的依赖有那么严重，他不止一次想要解除这种和真知道韵脱节的感觉。
还好有沈水碧一直在旁边指引，陪伴，这才挺过了最痛苦的时光。
人刚刚瞎掉的那几天，大概就是李启所经历的。
而且这远比瞎掉更可怕，应该可以形容为五感全失。
但李启也意识到了一点，原来……他的五感早已完全依赖于真知。阑
他听声音，不是听的声音本身，而是听的真知道韵传来的声音。
他看东西，看见的也不是物体本身，而是在专注的去看真知道韵传来的信息流。
李启根本就没有真正用自己的眼睛审视这个世界，他完全依赖于真知和外界沟通，自己的五官完全内嵌在了真知道韵之中，完全依赖于真知。
这个事情，让李启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
完全依赖于真知，其实和完全依赖于五蕴根本没有区别。
凡人完全依赖五蕴来对外界进行感知，李启自以为自己脱离了五蕴，不受魔道的影响，但实际上他脱离了五蕴，却落入了真知的囚笼之中。
魔王子的建议，算是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阑
所以，哪怕痛苦无比的花费了十几年时间，他也要逐渐恢复对外界的感知，不再那么去依赖真知。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真正建立起了一些勇气。
这个是祝凤丹说的。
在看见李启重新从失去真知的打击之中重新振作起来，并且掌握了另一种观察世界的角度，祝凤丹为此专门夸赞了李启，声称这才是有了那么点‘勇气’的意思。
李启若有所思。
成为瞎子，然后习惯成为瞎子的日子，并且继续探索，用这种形态继续摸索道途，这样……就沾了一点‘勇敢’的边儿了吗？
那么，他似乎，隐隐约约的懂了那么点。阑
因为，他曾经把‘道途’比喻成黑暗的大陆，每个人都是一只盲目瞎眼的蠕虫，艰难的在黑暗大陆之中爬行。
那现在，他主动戳瞎了真知……就相当于真正的，去设身处地，直观的认识到了黑暗的世界之中的困难。
而在这种困难之中，依然坚持着，重新摸索，恢复了一个正常的感官，没有被这种强烈的冲击给打垮……
所以，这才叫摸到了勇敢的边儿吗？
要是李启能够真正的，彻底的舍掉真知，抛弃这个道韵，却依然能够摸索出这种道路，恐怕祝凤丹就会称其为‘真正的勇敢’吧。
毕竟，现在李启只是在模拟而已，他如果想的话，可以随时随地的恢复真知。
但李启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因此，祝凤丹只是说他摸到了边儿。阑
但也算是找到了方向吧。
总而言之，这七十年，李启终于有时间沉淀自己，而不是被一堆一堆的恐怖玩意儿追着往前面赶，不冲就死。
七十年之后的某一天——
李启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漂亮的蛋。
这算他的孩子，只是暂时还没出生，要等她逐渐消化完身周所有的气，才会破壳而出。
李启把这颗蛋挂在了床头，每日都仔细检查，看看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出生，只是暂时还没出生的迹象。
检查完之后，他缓缓起身，走到外面，眺望玄景山的下方。阑
外面的村寨，已经换了一批人了，以前的人已经老死，现在又是新的人，曾经走出大山的年轻人，也一直没有回来。
岁月流转的味道，李启已经初品出味道了。
如今的他才一百多岁，真不知道那些大巫们动辄以百万年记的生命，又该是何等颜色？
慢慢来吧，一步一步走。
这时候，李启的身边传来一个声音：“老大？”
李启不用看都知道，这是老马。
他看向老马。阑
老马也已经接近一百岁了，看起来已经有些中年模样了。
老马是八品，而八品，生命是有限的，虽然骢龙本身寿命比较长，能够活到几百年时间，但一百岁了，也会有点岁月的痕迹。
“你的七品之路，还没有眉目吗？”李启看着老马这略显老态的模样，皱眉说道。
“哎呀，老大你也知道的，我比较蠢笨……也不喜思索术法……”老马咧嘴，不甚在意的说道。
打一开始他就不是喜欢动脑子的类型，而不喜欢动脑子，就很难去找到对应的方法去晋升。
“那你是想死吗？”李启问道。
“还早嘛~。”老马笑着回答，摆了摆尾巴：“我是骢龙，自然寿命少说在五百年以上，这些年跟着老大你也没少混点灵药吃，活到大限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有四百年呢！”阑
听见老马的回答，李启微微摇头。
罢了，没必要再劝，他确实时间充足，慢慢来吧，求道之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于是李启没有再搭理老马，而是转身，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老马见状，麻溜的就跑了，目的地是山下的一个水潭。
洞府的另一边，沈水碧正在思考。
她也是个善于沉思的人，而且是非常善于那种，而且她自己的修行也需要时间积累，所以大部分闲暇时间她就是在做这件事。
不过，比起李启不断见识，不断启发，她看起来就无趣的多了。阑
只是，李启走近一看，她手里握着几个八卦盘，正在尝试解算一堆世界引力的规范。
这不是在修行，而是在工作。
“是在帮罗浮山那边？”李启走过去，对她问道。
“嗯，罗浮山那边扩张的还不错，我给他们编制的阵法已经起效了，只是阳凝实在不擅长这些计算的活儿，就让我来帮忙，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和凌霄国主那边就能多牵扯一个世界群，等于收益翻倍了。”兔子点了点头。
关于域外的事业，李启基本上已经完全放手了，完全没怎么管，全权交给了罗浮山重新开拓事业，具体事宜是阳凝在负责，李启只提供一个公子的身份。
对外宣传这是一位巫神山公子的产业，足够吓退很多人了，毕竟域外可是无法之地，没点身份地位镇不住的。
凌霄国主也插手了一部分，提供了很多底层的人力，毕竟是百越一国的势力，很多事情她都能接手。阑
罗浮山的人还是太少了，一位百越国主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李启当初做这件事的目的之一。
如此一来，域外的事业运转的还是相当好的，只是偶尔需要像这样，帮点忙。
“多牵扯一个世界群啊，嗯……没让凌霄那边乱来吧？”李启问道。
“阳凝盯着呢，有伤天和之事，对你的道途是阻碍，怎么可能放松？放心吧。”沈水碧微笑着摇头。
“不只是有阻碍啊……”李启微微吸气。
不过，算了，相信阳凝，她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还是有脑子的。
“怎么了？”沈水碧开口问道。阑
李启一般都不会来打扰她的，这次进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主要是老马的事情。”李启说道：“他好像还是找不到七品的契机。”
“这个我们也无法啊。”沈水碧叹了口气：“道途是自己的事情，没有人能帮得上忙的，你已经给了他很优厚的条件，八品的骢龙，能有这般际遇的不多，若是自己不上进……”
李启也跟着叹气。
老马的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他本来就只是一条普通的龙驹，当初李启和老马相遇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战马军马之类的
后来才知道，老马根本不是那头。
毕竟，唐国将军瞧得上眼的龙驹，根本不可能是老马这种样子。阑
但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李启也不想看着他逐渐落入衰老之中。
大限到达之后，生机耗尽，就是六叔那样，连续命也做不到的，只能老老实实投入轮回。
“不过，既然来找我了，你有什么想法吗？”沈水碧问道。
“恩，我是想，把他丢到域外去，你觉得怎么样？”李启提议道。
“你做决定吧，若是想要历练他，那也该做打算了，继续让他怠惰下去，怕是给他历练，他心中反而要生出怨恨来。”沈水碧如此说道。
“怨恨不至于，他只是懈怠，又不是没良心，不过有你这话，那我就下定决心了。”李启起身，离开了沈水碧的密室。
这个密室隔绝查探，也能隔离外界信息，方便她静心凝神的进行工作。阑
最近这几十年，因为没什么事情，李启和沈水碧都各自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修行，因此都有属于自己的密室。
至于那些六品洞天，李启不会用，就都给了沈水碧，她如今在里面养殖了许许多多的灵草，以供她平时炼丹所需。
日子就是这么平平淡淡，普普通通，但却很让人舒心的生活下去。
这才叫生活啊，如果不是必须的话，李启可不想冒险。
只是对老马来说，这是必须了。
走出门口来，李启打出一个法诀。
已经溜到下面调戏鱼妖的老马看见这个法诀，惊了一跳，然后说道：“妹子，哥哥有点急事，你等我去去就来。”阑
语罢，他丢下那人身鱼尾的鱼妖，化作龙躯，在对方的星星眼下快速窜入风云之中，落到了李启的面前。
就十几里而已，对他来说也就几秒钟的事情。
“老大，什么事？”老马嬉皮笑脸的出现在了李启的面前。
“马稷。”李启称呼了老马的大名。
老马顿时表情一愣，然后猛的竖直身子，一个激灵，战战兢兢的说道：“老大？怎么了？”
李启还是头一次这么郑重的称呼马稷这个名字，这让老马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准备安排你去一趟域外，和罗浮山他们一起去，自己去开拓一个世界。”李启如此说道。阑
老马顿时松了口气。
“嗨，原来就这点事情，那简单啊，我在这边待着也有些憋闷！正好去域外散散心，有什么事情都交给我吧！”老马拍着胸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定了，过段时间，我就把你安排给凌霄国主那边，你跟着一起去开拓。”李启说到这里，也算是有些欣慰。
好歹没逼着他去。
就在这个时候，老马和李启都感觉到了，一股灵气突然扑面而来。
李启面色一变！
蛋破了？！阑
第五百二十五章 西天事宜
在玄景山，李启的洞府之中，众人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股灵气扑面而来。阑
源头是……洞府深处。
李启连招呼都没打，瞬间消失在原地，直接落到了床前。
沈水碧却比李启更快一步来到了这里，她双手捂住嘴巴，目光出神的看着眼前的光芒。
李启三步并做两步，打开光芒的遮拦。
却看见，里面有个小女孩，长相八成像沈水碧，两成像李启。
这让李启松了口气。
还好长得像她妈。阑
这小孩并未哭闹，而且已经很大了，并不是婴儿，看起来约莫一两岁的样子，已经能够直立行走了，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李启。
她的神智非常清明，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张开嘴，咿咿呀呀的说了许多话，却始终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急的她满头大汗。
再怎么天生聪慧，说话也得学。
李启和沈水碧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展现着自己的活力和可爱。
主要是，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样一个小生命呢？
李启不知道，沈水碧也不知道。阑
而那个小生命也并不羸弱，她一出生就已经来到了九品的巅峰，甚至可以说随时随地能到达八品，她并不理解自己身周的‘道’，但这些道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她并不羸弱，不需要李启也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世上，父母对她的意义是什么呢？
李启脑子里忍不住思索着这些。
若说凡人父母看见怜爱的婴儿诞生，想象的是‘没有自己，孩子就活不下去了’，那对于这个孩子而言，根本就不需要父母的存在？
但这时候，这个小可爱似乎对自己不会说话感到了沮丧，干脆的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张开嘴就想哭。
但她还没来得及哇出来，沈水碧就已经上前一步，伸出了双手。
小可爱见状，立马把眼泪憋了回去，欢天喜地的伸出手，主动拥进了母亲的怀里。阑
而李启的思路，也在这时候被打断了。
意义个狗屁。
这一瞬间，这一秒钟所发生的的事情，就是意义。
于是，他也迈动脚步，走到了过去，一家三口贴在一起，逗弄着还不会说话的女儿。
那之后，哪怕是一向不喜欢铺张的李启，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财产之后，也果断选择举办了一场宴会。
不知道怎么得，他总觉得需要做点什么来庆祝，不然胸口憋闷。
既然要庆祝的话，那一场盛大的宴会就是必须的了。阑
他邀请了亲朋好友，自己的老师，玄景山的生灵们，发了许多请帖，庆祝满月。
那是一场极端奢华的宴会，其成本几乎可以买下数个七品世界。
而在这场宴会之中，来自罗浮山和巫神山的一些长辈们，甚至为了给她起名而吵了起来。
本来是没吵的，但祝凤丹在，气氛就不太可能好，这位差点掀桌子。
最终，集思广益之下，这个小家伙也得到了自己的姓名。
李师薇。
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之正位，仿太紫之圆方，《七略》曰：圣贤师天地，体天而行，是以明堂之制，内有太室，象紫微宫；南出明堂，象太微。《元命苞》曰：紫之言此也，宫之言中也，言天神图法，阴阳开闭，皆在此中也。阑
师薇，便是效仿古代圣贤之举，师法紫宫，如此一来，天神图法，阴阳开闭，皆在此中。
这个名字，也算是表达了足够的期许。
不过，倒是没有出现那种一堆人给小孩子赐福之类的事情，因为大家不会干那种蠢事。
道途始终是自己的道途，只能自己走，关键时刻拉一把可以，但如果一开始就给小孩子一辆法拉第，大概率是车毁人亡。
所以一开始就像童话故事里给一堆赐福，一般是冲着搞事情去的。
大家给起了个名字，已经是相当宠爱的事情了。
不过，他们对李师薇都没什么感情，自然不可能上来就如此宠爱，这样做的原因，还是落到李启身上。阑
李启对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重视，让其他几个公子都有些毛骨悚然了。
这几十年时间，博岳他们也从长安回来了，并且一个个都已经晋升七品，和李启的关系依然不错，仍是好友。
言客看见李启那般宠爱的模样，都开始劝说，让他别把孩子宠坏了。
可惜，现在的李启根本听不进去。
如何能够不宠爱呢？
不知道啊，李启就是感觉……自己没办法拒绝，明明在孩子出生之前他都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小孩子可能有点烦。
毕竟李启打小就不喜欢带孩子，别人家的熊孩子他恨不得重拳出击。阑
当然，现在他还是觉得小孩子很烦。
自家的除外。
宴会之后，李启送走了其他人，然后，再度进入了平稳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又过了半年，在这期间，李启送走了老马，让他前往了域外。
在域外，凌霄国主会让老马‘失散’。
这会有点危险，但李启希望老马能够真正得到一些动力。
只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李启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能够领会祝凤丹的意思了。阑
祝凤丹看自己，恐怕就像是看老马这样的吧。
所以要逼一把。
只是，李启选择了让用老马自己的性命去逼他自己，而祝凤丹选择了用沈水碧去逼李启。
但归根到底，事情是一样的。
这七十多年里，李启总是思考这些，到了现在，他已经平和了许多，也能理解很多事情，甚至能够明白为什么沈水碧那么淡然的面对了。
参战一事是注定的，而自己要做的并非是对抗自己人。
正视眼前应该有的挑战，不被局势所影响心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是为了最终的目标，而不是将心力浪费在他处。阑
李启已经学会了冷静，学会了忽视恐惧，只做最应该做的事情，就好像魔王子一样。
魔王子和小天师张宗与巫山神女瑶姬的战斗之中，无论战况多么的惨烈，他都冷漠的对待，只做最优解，毫无半点波动，就好像一台机器。
只是……祝凤丹依然说了，这样做，不是勇气。
真正的勇气，是感受到恐惧，却依然不惧怕，而不是忽略到恐惧，强迫自己变成机器。
就好像李启曾经封印真知的那些年一样，他深陷恐惧之后，但依然走了出来，而不是直接封心锁爱。
李启继续沉思着，冥想着自己以后的道路，要如何去行动，这是他的日常修行。
作为长生者，他不惧怕事情难做，他只怕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所以他用了大量的时间来反省，思考。阑
“父亲，你在想什么？”这时候，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传到了李启耳边。
李启抬头一看，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听见了李师薇正朝着这边靠近，身后似乎带着一堆小耗子，黄鼠狼，各类禽鸟，李启没看见，但是能听到声音。
如今没有真知的他，已经不能够做到视野穿墙之类的事情了。
但依靠声音，一样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如今李师薇是整个玄景山的孩子王，天天在外面和各种精怪打交道，整座山的小妖怪都听从她的号令。
名副其实的山大王。
半年时间，她已经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掌握了上千种术法，以及语言和文字。阑
不过，现在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后面的术法越来越难，她的先天天赋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之后马上就要到拼努力的阶段了。
不过，有沈水碧和李启亲自教导，进步依然很快。
“没什么，你突然来我这里是想做什么？”李启放下心中所想，看向从拐角处冲出来的女儿。
她骑在一条大狼身上，哗啦哗啦的冲了过来，身后则跟着一排鼠兵猫将，还有几只禽鸟斥候，像是要打仗似的。
“是母亲让我来的，她说要找你！让我来叫你过去，那我就先走了！”说着，李师薇似乎是一秒都不想多待，骑着大狼，就冲出了洞府。
她真就只是来传信的，并不准备和亲爹多说两句话。
和所有刚刚有了行动能力的小孩一样，有些活跃过头了。阑
这个性格和阳凝倒是合得来，李启和沈水碧都是喜静不喜动的那种，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个山中小霸王来。
或许长大了就好了吧。
李启目送她离开，看着她直接蹦下了山崖，然后落到了河谷的水潭之中。
高低差起码二百米。
身体真好。
脑子里转悠着这些有的没的，李启的脚步挪动，整个人也飘到了沈水碧的密室之中。
兔子正坐在那边，看见李启来了之后，她马上站了起来：“来了？”阑
“嗯，有什么事情要让孩子来叫我？平时不都是你自己来的吗？”李启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兔头，如此说道。
“你要去西天了，对吧？”沈水碧一如既往的直入正题。
“嗯，去是准备去了，毕竟都拖了几十年了，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蓬莱都去了，去趟西天又有什么特别的？如今我已经是六品之中的佼佼者，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了。”李启笑道。
现在的李启已经今非昔比了，天下之大，基本上没有地方他不能去的了。
当然，若是去域外，那就不好说了，毕竟域外是无法之地，也不可能像天下一样受到绝对的监管，六品虽然不算弱，但也不敢说横行无忌。
“西天之行，本就是安排好的，我也不会拦你就是了，只是，你也知道，阿弥陀佛曾经对你出手，而你的魔气分身也和佛门有些牵扯，天魔据说更是将你视为达成某个目标不可或缺的关键，这一切都说明，你去西天，恐怕会引来很多注视。”
“而且，凌霄国主那边的消息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昔日你在凌霄国那边的丰德寺留过一段时间，还接触到了五蕴魔血，在你离开之后，丰德寺受到了魔道袭击，许多僧人死伤，我觉得这件事和你脱不开关系。”阑
沈水碧说着这些事情，有些担忧的看着李启：“此次西天之行，恐怕会将这些事情也引出来，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去的……只是——”
李启则安抚道：“师薇尚且年幼，如今不过半岁，不可无人照看，又不可能丢给老师照顾，不然等我们回来，怕是彻底无法无天了，还是你照看孩子，我去趟西天，来回最多一年时间，不算什么。”
“几年时间倒不算什么，只是师薇确实不能放手，若是让大祝接手的话……”沈水碧也苦笑道。
小孩正是发育智力的时候，祝凤丹或许能引导她走向不错的道路，但李启和沈水碧肯定是不放心的。
若是长成了祝凤丹这样，怕是以后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不必担忧，这里是天下，戒备森严，天魔七十年前已经现身过几次了，连长安都去过了一次，想来受损不轻，连眼睛都折掉一只，而且我去的还是西天，除非他想亲自面对佛陀联手，否则断断不至于没事找事。”李启如此分析道。
只要天魔不出手，那在西天，李启觉得不会出事，毕竟他之前去各地的时候，蓬莱也去过了，路上和旅游没什么区别，权当散心了。阑
一年多而已。
“我知道天魔不可能出手，我担心的不止是这个，丰德寺被魔道袭击，你又曾经和魔道有冲突，而佛门之中，魔道数量为数不少，偏偏你还的罪过他们……”沈水碧说出了自己联想到的担忧。
李启经过这一提醒，这才突然想起来。
他九品的时候，遇到过禅智和尚，是佛魔一体的，对方的五品师父还找了过来，被一位巫神山卜人直接咒死了。
“嗯……佛魔一体，也就是密宗喇嘛一派，势力在佛门之中并不算大，也不曾听闻有过佛陀出世，再说，禅智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而已，不至于牵扯到我身上才是，当时他七品对我九品出手，说破天去也没有道理，不至于这点心胸都没有。”李启说道。
你可以怀疑高位者们的人品，但不至于怀疑他们的心胸和格局。
沈水碧叹了口气，这些她又何尝不懂？李启此行，理应是没什么风险的。阑
但她总觉得心神不宁。
是七十年的安宁日子，让她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第五百二十六章 石中玉
沈水碧以前也喜欢疑神疑鬼，尤其是她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她在罗浮山的时候，还有和李启在对抗禅智和尚的时候，那个时间，她就特别的没有安全感，为此甚至焦虑过一段时间，暴走之后还跑去凡人帮派找人，最终称霸了广阳的一个大型地下流氓帮派，成了什么‘马王’。
李启摸着兔头说道：“别担心了，谁能对我怎么样？你看，我的灵觉比你的强吧？我都没有不祥的预感，你就安心等我回来就行，无非就是一两年时间而已，对我们而言也不过眨眼的事情。”
“也是，只是如今是多事之秋，各大道统都知道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应该会克制的，我的灵觉不如你，应该是我多心了。”沈水碧将额头抵在李启的肩膀上：“那你速去速回，师薇太过活泼了，我有些……吃不消。”
小孩子太活泼，兔子又喜静不喜动，自然觉得带孩子分外吃力。
实际上，比起李启那种无节制的宠溺，兔子很多时候都很想收拾一下熊孩子，如果李启离开了，搞不好小兔崽子会被亲妈打开了花。
“好，我尽可能速去速回，毕竟此次前往……也就只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想而已，花不了多时间。”李启点了点头。
语罢，两人分开，随即开始做自己的事情，沈水碧有自己的正事，所以继续在密室里修行。
而李启准备在离开的时候，下去找李师薇，和小孩子玩玩。
总不能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李启悄无声息的来到下面，却看见，李师薇正扒在牛黄山神的头上，旁边则放着一块光滑圆润的石头。
她好像玩腻了带兵打仗的游戏，现在正和那块石头一起，听牛黄讲故事。
牛黄山神则站在石头边上，说着一些山里的事情。
其实不是很有趣的故事，李启都知道，就是山里的家长里短，某家人和某家人打起来了，人的村落和妖的巢穴为了抢一块地方互相对峙，闹矛盾，各种使心机的故事，还有哪家出了有出息的人，那个有出息的人做了什么事。
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八卦东西，李启其实不是很喜欢，他更喜欢谈论一些对道途有实质性影响的东西。
但偏偏，李师薇不喜欢这些，她更喜欢听牛黄说些毫无意义的话语浪费时间。
不过……
罢了，她才半岁而已。
李启走上前去。
牛黄感应到了李启的到来，马上停止讲述，然后低下头：“见过祝人！小神略有失礼，还请……”
“无妨，师薇的性情我也知道，你们关系好，我也高兴。”李启摆手，把他拉了起来，然后看向了一边嘟着嘴的李师薇。
小姑娘很不高兴，因为亲爹打断了她的故事会时间，就好像刷微博刷到新瓜，结果看到一半老爹来了。
“你们继续，我也跟着听听。”李启笑着，坐到了旁边。
“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闲话，恐怕……”牛黄急了，连忙辩解道。
但这个时候，那块石头突然震动起来，然后通过这种震动发出了声音：“若是事事都有用处，那还不得累死？”
这话把李启逗乐了，他没绷住，哈哈笑道：“哈哈，你这石头说话有意思，可惜啊，你就是做事太没用处了，要是用点心，何至于还是精怪？早就成妖化形了。”
但却听见石头回答：“我才不想化形，也不想走妖道，我待在这里挺好的，若说修行，我更愿意走巫道！”
“你这蠢石头，走什么道都得先识字，你到现在连功法都看不懂，走什么走！”李师薇拍打着石头，开口嘲笑。
然后，小姑娘麻溜的跑到李启身边，钻进了他的怀里，笑嘻嘻的对李启说道：“父亲，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怕妈妈，却不怕爸爸，主要是因为李启实在太宠了，以至于他在小姑娘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的威严可言。
李启擦了擦她的脸，将上面沾染到的枯草擦掉，然后说道：“我今天之后，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和妈妈自己在这里，记得要听话，这下可没人替你撑腰了，要挨打的。”
这话一说，小姑娘顿时面色惊恐，直接爬到了李启的肩膀上：“父亲……！你要去哪儿？能不能别去？”
“我能不能别去？你猜？”李启反问道。
这下她直接呆住了。
旁边的石头哈哈大笑，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牛黄山神则低下了头，希望这件事别牵扯到自己。
李启本来以为她会哭，就和所有孩子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后，开始打滚哭泣求父母迁就自己。
但是，她呆了一会，然后突然眉头紧蹙，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鼻子，整张小脸紧绷绷的，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牛黄山神在旁边看的一愣。
这个表情，他不止一次在祝人李启的身上看见过，每次遇到麻烦事，李启就会做出类似的动作，这代表他陷入了沉思。
李师薇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而李启似乎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动作，他有些惊讶，但是没有说话，而是减轻了心跳和动作，同时打了个法诀，将周围的声音屏蔽了。
她在思考。
这个熊孩子，虽然才半岁，但她遇到了‘很可能挨打’这件难题之后，第一个反应便是沉思，去想办法，而不是在地上打滚哭闹。
于是，李启便为她创造了一个静谧的空间。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
各人有各人的路，虽然这句话他常常挂在嘴边，但对于这个女儿，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他一直想着的是如何引导她走向好路。
现在，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事。
他要做的，不是代替女儿去思考，而是在她思考的时候，帮她屏退周围的杂音。
那么……
祝凤丹要做的，也应该就是这样吧？
李启恍然，凝神看向李师薇。
小姑娘已经和父母一样，完全陷入了自己思考的世界之中，还没意识到周围的杂音已经消退了。
就好像李启没有意识到，祝凤丹不知不觉间为自己挡下了多少杂音一样。
是吗？
都是这样的吧？
这算是……父亲的感想吗？
李启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的李师薇突然抬起头：“那我知道了，父亲，我要和你一起去，那个什么……西天！”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不过算了，这是你想到的办法？”李启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嗯，我又不敢惹母亲，但我觉得我肯定没办法不惹她生气，那不如跟你走啊，这样母亲肯定不生气，父亲你从来不生气，我也不会挨打，对大家都好不是吗？”李师薇很有条理的说着自己的判断。
“恩，从你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不过，我为什么要带上你呢？”李启又问。
这个问答，让他想起了昔日，祝凤丹和他的问答。
他第一次思考‘我之为我’的时候，祝凤丹不耐烦的给他启发何谓‘我之为我’，祝凤丹就不说任何答案，全程只不断的反问，用各种案例去反问。
现在想来，这种做法其实还是有些冒险了，这其实就是在否定李启的错误想法，引导他走向自己的答案。
但是这样最快。
随着修为的提高，地位的提高，眼界的提高，李启似乎越来越能理解那些谜语人了，以至于他自己好像也在变成谜语人。
都是一个轮回啊。
前人之事后人之师，没有人特别，都是这么过来的，黑暗大陆之中，前人已经用尸骨铺出了一条路，你要做的只是别走岔了。
当然，走岔了也行，或许你能走出一条新路呢？但一般来说，走岔路的结果不会太好。
只有等你走到最前面，最前面，最前面的时候，前方再无尸骨给你铺路，那时候……你就得真正的直面这座黑暗无垠的广袤大陆，往前迈步了。
或许成为下一具铺路的尸骨，或许……把路走通。
李启脑子里盘旋着这些，经过了七十年的沉淀，他也不再是个愣头青了。
和女儿你一问，我一问，不断反问着对方，看着小可爱不断的思考，以至于脑壳都开始变红，显然是脑力运行到了极致，已经开始晕乎乎了。
她刚刚想了十几个办法，劝说李启留下来或者带她一起去，说话条顺分明，有理有据，但可惜，说啥都不行，以至于已经快大脑短路了。
于是，李启揉了揉她的额头，然后把她抱了起来，双手叉住腋下，整个抱起，然后说道：“行了，西天之行肯定是不会带你去的，不过我会给你带些小东西回来，说吧，想要什么？”
“那，那你给我带点伤药好不好？”李师薇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启。
李启嗤笑一声：“还装可怜，伤药你妈那里最多，她还能不断的做新的，包好。”
然后，他把李师薇放在了牛黄的背上：“那你们继续玩，我就先走了。”
“恭送祝人。”牛黄立马行礼。
那石头却不讲什么礼仪，而是马上开始嘲笑李师薇要挨打了，气的李师薇上去就是一脚，她已经是九品的战力，一脚差点给石头踹上了天，骨碌碌从山崖上滚了下去。
牛黄悚然一惊，石头虽然已经成精了，却没有修为，不会给摔碎了吧！
虽然石头这种精怪，摔碎了也不会死，但没了躯壳，以后的道途恐怕会很难走啊。
他连忙朝着下面奔跑过去。
李启也赶紧过去看，他的速度更快，牛黄还在跑，他已经追上了石头。
却见石头之上，果然摔了一个裂口。
还好没碎。
李师薇骑在牛黄的背上也迅速跟了下来，小脸煞白，她很聪明，知道这下真要挨打了。
倒是石头自己，虽然摔裂了，但他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痛苦的地方，而是闷声闷气的发出疑惑的声音：“咦？怎么回事？呃，我感觉，好清醒啊。”
“清醒什么？你没事吧？”牛黄山神率先上前来，用角顶着石头，试探他的身体碎没碎。
石头却反而问道：“山神山神，你今天早上教了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早上？我早上教了你《备》，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你身体怎么样？”牛黄问道。
“我记得，那里面有一句话是‘闭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又曰：天地定位，山泽通气也。孽，生也。甲东方之行，物所生，故数以始也’是不是？你看看是不是这么写的？”
石头说着，开始用震动在土地上划着笔画。
其他人则惊讶的看见，石头居然真的写出了对的字。
还有这种事？
教了石头几百年写字的牛黄山神眼睛瞪大，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看向李启，想从这里得到点什么启示。
怎么回事，摔一下把智商摔高了？
倒是李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他现在没有真知，但是眼力也不算差，所以走上前，一击手刀。
在牛黄惊恐的眼神之中，李启直接给石头劈碎了！
祝人宠溺女儿如斯？！这石头不过说了两句，竟然直接给杀了！？
牛黄吓得够呛，但却见石头裂开，迸发出一阵宝光，无数碎石间，其中竟有一块美玉。
这块美玉不断震动，发出声响：“噫！我懂了！原来山神你讲的是这个意思！以前教我的字，我都想起来了！”
顽石破开，美玉浑成。
李启将美玉取出，只见其中宝气氤氲，是一块上好的玉。
这是一块……山玄玉。
昔日，在长安之时，李启给沈水碧买玉雕簪，就说过，玉之中，上品的有水碧玉和山玄玉，李启就买了一块水碧玉给兔子。
“哈哈，玄景山，山玄玉，还真是契合啊。”李启笑道，将玉石交付于牛黄山神：“这恐怕就是有缘了，石头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层，这也是机遇啊。”
“那，父亲，我这算不算有功啊？”李师薇连忙问道。
这样是不是不用挨打了？
“算不算有功，你妈说了算，这件事我会告诉你，怎么办交给她吧，至于我，看完了这桩趣事，也该走了。”
“石头，给自己起个好名字吧，哈哈！”李启摸了摸那块玉石。
谁能想到，走之前还能遇到这种事呢。
真有意思。
第五百二十七章 古怪的西天
李启没有耽搁太久，处理了最后的事情之后，他就启程前往了西天，这一次是独自前行，毕竟预定的行程里，其实并不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輠
四个月赶路，剩下的时间前去拜访西天的那些高人们，得到他们的指点，然后回家。
就这么简单。
至于山玄玉和李师薇没控制住情绪这些事，李启走之前都告诉了沉水碧，兔子会好好处理这些事情的。
谁能想到，一块屹立了两千年还没修行的大石头，内里竟然藏了一块山玄玉呢？
或者说，山玄玉才是本体，是外面的石头蒙住了他的心智，让他显得愚笨。
真有意思。
但是李师薇就很没意思了，虽然她才半岁，还展现出了父母喜欢思考的特质，让李启很喜欢，可是李启发现，她是真的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輠
这或许就叫做“小孩子的纯真”。
正是因为纯真，所以特别容易被情绪所控制。
高兴的时候特别高兴，沉思的时候特别专注，所以……愤怒的时候，也特别的狂躁。
石头是她的朋友，她在愤怒的时候却根本就把这件事忘了。
得让沉水碧教会她控制才行。
李启飞在半空，如此想到。
只是，想着想着，他突然就出了神。輠
李启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说，孩子般的纯真，是他们做出那么多不智的举动的缘由的话，那李启自己这种凡事三思而后行，小心揣测顾虑重重的，又是什么何等原因呢？
小孩子是因为纯真，那李启自己的保守……是因为不纯真吗？
李启善于思考，马上因为女儿的一点动作，联想到了自己身上，如果说，不能控制情绪是纯真，那能控制情绪，是否就说明心思太重？
而心思太重，就无法让情绪渗透进来？不能体验情绪，喜怒哀乐都会变轻吗？那一些源动力是否就消失了？
李启是知道的，情绪是很多事情的源动力，甚至有可能是……勇气的源动力。
只是，缺乏其他的线索和提示，李启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輠
思考是火，火的燃烧需要柴薪，而柴薪则是你的知识，你的见识，你的种种经历。
没有经历的思考只是空想，没有思考的经历和死物没有区别。
所以人道圣人才会有一句名言，叫做‘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李启现在就是这样，他想要从这个角度继续深入下去，但却发现他没有对应的知识和经历，没办法继续思考了。
所以他只能放弃。
“唉，还是懂得不多，活的太短，见的太少啊。”李启叹了口气，明明有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可惜却限于自己的见识无法深入。
那就将这些记在心里吧，学识不够这件事，去西天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个吗？輠
李启想着这些，继续加快速度。
西天和巫神山直接接壤，所以大部分时间是用来赶去列宿的。
巫神山是西南之地，而佛门则是极西之地，属于直接接触的哪一种
来到列宿，熟练的启动，然后休的一下，就来到了巫神山和西天的边界处。
跨过西天和巫神山的边境，李启眺望远方。
哇……
沙漠诶。輠
真的是沙漠，不对……不能说是沙漠，因为并非是纯粹的黄沙，上面其实还长着简单的草叶和一些碎石之类的。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叫……戈壁吧？
天下是一座大致是圆形的大陆，漂浮在无垠的虚空之中，没有世界壁障一说，只是被罡风层包裹住，维持着内里的安宁，并且有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向下重力，在罡风层外则漂浮着两颗同等大小的太阴和太阳，绕着天下旋转。
这个圆形大陆的地形是西高东低，所以水流自然的会望着东方流去，一直汇入到东海之中，然后在东海的尽头向下跌落到虚空之中，形成举世罕见的超大瀑布，然后被罡风层卷起，再循环到整个天下。
因此，西天作为地势最高处，几乎所有的水流都朝着下面流去了，汇入了中原，西南与西北几个地方，这里不是没有水，而是水很快的就会熘走，在如此冲刷下，这里自然就是沙漠和草原混合的样子。
一薄层岩石碎屑覆盖着大地，那是因为海量水流冲刷过的痕迹，大片大片的砂岩、灰岩、白垩组成了地面，一些坚韧不拔的小草从碎石之中艰难的抬起头。
景色荒凉，人如果生活在这种地方，恐怕不会太好受吧？輠
这让李启想起了那种荒凉的高原石漠。
佛门……不是说，慈悲为怀吗？难道不应该和人道一样，直接改造自然环境，让大家都得到喜乐吧？
对天下的大能者而言，修改自然环境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吧？人道的天气预报都是按年分的，每天的天气都能看得见。
那……那些慈悲的佛陀们，为何不改变西天的自然环境？反而让凡人在这种环境受苦呢？
噢，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只有外面是这样，走到里面，便能看见佛经之中所说的，七宝所成之地。
李启这么想到。
于是，他便踏步，走入了西天之中。輠
四周一片荒芜，能看见一些野兽，植被，但大体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普通的地方，天地大源也并不怎么强盛。
李启就这么在戈壁滩之中走了一天多时间，终于看见了一点绿色，那是……石漠之中的绿洲？
有绿洲，那应该就有人烟了。
快速朝着那边靠拢，不过一会，李启就看见了绿洲的本体。
大致上是几个湖泊，并不大，也就三四里宽，在巫神山这种只能叫洗澡塘子，但在这个地方已经弥足珍贵了。
水是生命之源啊，对凡人而言，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因此，在这绿洲之中，有几个市集围着，形成一个聚居地。輠
应该是市集吧？李启可以看见，不少皮肤粗糙，脸上有不正常红晕的凡人正在里面生活。
李启落到地面，以身融自然的形式，朝着那里面走去。
都是凡人，自然不可能看得见他，李启就这么进入市集之中，观察他们的生活起居。
这一观察，就是两天。
李启就像是个神秘的幽灵一样在凡间穿梭，四处查看凡人们的情况。
但是，不管怎么看，这些凡人……都很普通。
这里并非是农耕社会，而是一种逐水草而居的日子，看他们的样子，这个绿洲也不是时刻都是存在的，只是现在这个时节存在而已。輠
等到这个绿洲枯水的时候，他们又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关于这点，李启是从他们的房屋之中看出来的，他们住的房子都不是永久居住类型的，而是帐篷和一些搭建结构的房子，很容易拆掉拿走。
同时，牲畜也很多，显然是游牧民族。
这些人中，自然有修行者，但大多都是九品左右，绝大多数是武道，只有少数僧侣修行的佛道，或者说……觉悟之道。
整个聚居地的最强者是一位八品武者，是个被其他人称为‘姆妈’的中年女性，使着两口弯刀，在八品之中威力不俗，但在李启看来，也依然属于凡人范畴，属于自己练，全靠天赋和运气晋升的那种，如果能够升到七品，或许能够接触到天下真正的修行者世界。
也就是说，这个聚居地，竟没有一个真正成体系的修行者。
李启非常非常的疑惑。輠
诚然，普通人能否踏上修行之路，其实是看道统自己愿不愿意传道的。
比如人道，他们的书院读书是完全免费的，而且是强制学习，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书院的教育，在其中会传输人道的理念，以及对应的功法，从修行资粮再到功法再到老师，都有朝廷一手包办。
也就是说，对人道而言，这些居民天生就知道修行者世界的存在，每个人都是其中一份子，并且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人人都能修行，至于修行的花费和资粮，都有人道在整个域外甚至是天下内的狂暴掠夺来支撑。
而在巫神山内，能否踏上修行之路那就看你运气了，巫神山不禁止任何道统的传播，甚至包括人道在内，你能接触到理论上所有道统，只要对方肯收你，巫道没有主动传播，但也不会阻止你去修行，所以李启时常就能看见出山拜师的那些山民。
人巫两道这样，别的自然态度也不一样，妖道就热衷于点化万物，让其成妖，道门则是对凡人极端严苛，不仅阻止其他道统来传道，自己也不愿意培养新人，生活在道门范围的凡人很难才能修行。
李启到现在都很奇怪他们的人才筛选机制是什么，不会是……没有吧？
而佛门这边，则更奇怪了。輠
李启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场景，没有任何人阻拦，是真正的没有任何阻拦，李启在附近横行，发现这个地方的原始修行道统其实相当多。
他看见了一些能够沟通精魂的萨满，这种其实就是原始的巫觋，但巫道如今早已脱离了这种原始阶段，早就已经进步了，不知道这里的萨满传承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他也看见了很多的道术，不是道门那种，而是一种类似符箓的原始技艺，很像是符箓的雏形，但和如今的道门神箓差别太大，就好像单细胞生物和蓝鲸的差别一样。
这种情况，让李启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他和沉水碧初次相识的时候，沉水碧对他说过的一件事。
传道天下。
曾经，诸多大道统决定传道整个天下，但后来闹出了大乱子，于是又取消了，但这个事情导致了很多道统的残片散落到各处，成为了很多普通人赖以生存的功法。
在难以接触到修行者的百越和道门的那些地方，普通人的生产力几乎全靠这种功法残片来维持。輠
“不是吧，佛门以慈悲为怀，而且对传法极为热衷，满天下修庙，怎么自己的地盘却是这般样子？”李启自言自语的咕哝着，感觉莫名其妙。
佛门喜欢传法，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他们甚至以传法为乐，因此被很多人视为是在布局因果。
妖族那边，他们整出了一个佛子，后来又和天庭合作，硬生生的给把一位妖族大圣硬生生度化成佛了。
人道那边，高僧迦舍摩腾，单人匹马走到洛阳，建立白马寺，建立了着名的‘中土佛源’，在中原传法。
神道那边，佛门也和天庭关系匪浅，传说中的四大天王，持国天王，增长天王，广目天王，多闻天王，是佛门四大护法神，同时也是天庭大门的看守者，以广大无边的法力永镇天庭之门，可见其中联系。
真龙那边也不必多说，八部天龙鼎鼎有名，更有许多龙王成为佛门麾下之力，昔日李启更是见过那副观想图，其中蕴藏五十七亿真龙之念。
别说这些，甚至道门那边，他们也有一位高位菩萨前去，拜师天尊，以“佛仙实亦同源，悬牟尼之宝珠，凝从神气，炼金丹而证果位”的方法，让其同时成就了菩萨和天仙之位。輠
除此之外，和魔道的纠葛就别说了，佛经里还满世界宣传魔道的弱点，指出魔道的跟脚，连四魔的跟脚都全部指出来了，破解方法也有。
这种满世界撒种子，到处传法，恨不得拉个大喇叭上街吆喝的作风，会在自己的地盘上，什么都不做，任由这些凡人就这么正常的生长？
李启不知所谓，但观察了几天，他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或许解开真知道韵的束缚，能看到点别的，但没有必要。
这些事情，在遇到真正的佛门修行者的时候，应该就能得到解答了。
李启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佛门修行者是从何而来，他们都是从一个叫做‘宁玛’的组织身上得到的。
宁玛这个组织，总是带着红色的帽子，在各处传播佛法，每过一段时间，宁玛的僧侣们就会来到这种聚居地讲法，如果有聪慧的，便能领悟佛法，踏上修行之路。輠
李启不准备在这个聚居地等待宁玛。
他准备主动去找。
第五百二十八章 轮回之密
根据李启在附近的观察和了解，宁玛，是佛门的一个派别。艬
他们似乎承担了在这附近传播佛法的任务，时常就会有人来传播各类佛法，但实际上，这个派别似乎并不注重学习佛经，也无佛门理论，甚至可以娶妻生子，他们似乎只是学习了简单的佛门术法，并不注重道途。
是这些普通僧侣不重视，还是怎么回事？
嗯……一切应该等待找到一个宁玛的真正僧侣之后再说。
李启这么想着，经过了几天时间，他又找到了另外的一个村民聚落。
这个聚落之中，李启找到了一个似乎是真正的宁玛派僧侣。
这也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抵达八品的和尚。
和中原的和尚不一样，这个僧侣穿着大红色的衣袍，带着鸡冠一样的红帽子，在做法事。艬
李启也没有贸然现身，而是等着对方做法事。
释迦扎巴刚刚做完最后一桩法事，现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外面的牧民送着释迦扎巴，说道：“感谢活佛，多谢活佛，我们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先祖竟然还有升入佛国的一天——”
释迦扎巴则回答道：“只要你们秉持善念，多思多虑，领悟遵从佛法，不需要我超度，你们也可升入佛国。”
虽然他这么说着，那些牧民却露出了傻笑的表情，显然是觉得不太可能。
看见他们的表情，释迦扎巴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这几天还不会走，会留在这里宣说佛法，你们可以来听，若是能够听进学会，升入佛国也不是难事。”艬
牧民们大喜，连忙再拜，不停的感谢。
若是真有人能够悟出来什么，那可就有人也能成为厉害的法师了！
释迦扎巴把他们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捡起自己的行李，告别这些牧民，回到了牧民们给他腾出来的房子。
回到房子之中，他休息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袍和红帽子，然后开始了日常的修行。
但见他其手作法印，先做右转，其意为护自体，再做左转，其意为辟除众魔。
后指八方及上下，即是沐浴，再配合密印真言。
口诵三遍真言曰：“南么三曼多勃驮喃诃……”艬
然后左手作金刚拳当心，竖风轮，右手亦如是，顶上左右旋转，指上方及下界，再诵真言。
再三匝礼佛。
虚心合掌，散舒二水逆顺三转，加持四处。
这是他的日常修行，是礼佛的一部分，希望能够得到佛陀的加护，辟除恶魔，心思澄净。
一整套仪轨需要的时间还是挺长的，他做完这些，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释迦扎巴再度起身，走到另一边，开始给自己做饭。
他只是八品而已，还没到可以辟谷的境界，自然是要做饭的，而且他以苦修为己任，和很多享福的法师不是一个类型的。艬
享福的那些……可是真享福啊，似乎他们只想享受完今世的福报，却不愿意为接下来的轮回做考虑了。
如此一来，下一次轮回，他们恐怕就要受苦咯……
真是不智啊，如此，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呢？
亏这些人还被称为活佛，如此不智，如何能成佛？依赖前世余荫，今世作福，下一世恐怕要轮回畜生道咯。
一边给自己做饭，释迦扎巴一边想着这些。
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些，他才有动力一直恪守自己的欲望，守心守念，并且发下‘超度十万亡魂’的宏愿，如今的苦修也是为了这个。
今日的法事，又度化了一位亡者，对方有可能落入地府的，但经过他的度化，已经前往了佛国，希望对方能在佛国得修成果，不至于坠入地府受苦。艬
距离十万的目标，还差四万五千九百六十二个。
每一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准备为自己打造的道基。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上佛国的，他想要度化对方前往佛国，享受乐土，得闻佛法，他就得背负对方的罪果。
以宏愿之能，汇聚十万亡魂之恩念，背负十万人的罪果，铸成七品道基。
饭做好了，就是简单的煮羊肉，加上一些植物种子，还有一点点谷物。
宁玛一派很世俗，并不禁止饮食，因为他们的食物都是化缘来的，别人给什么吃什么，因此没什么可挑的。
有些有自己产业的僧侣，饮食就会开始挑剔了。艬
有钱的人才有资格挑剔，任何禁食，其实都是资粮余裕的表现。
真正的苦修，从来不挑，有什么吃什么。
就在他吃着羊肉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释迦扎巴惊讶，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
佛门在查探这方面是有自己独属的手段的，著名的六神通，就有天眼通和天耳通，能窥破一切虚妄，通达万物，并且还擅长推演和卜算。
对这些僧侣而言，他们的灵觉和感官都很厉害。
但……响起了敲门声之后，他却感觉不到门外有东西。艬
是谁？哪位高人？
释迦扎巴心中升起疑虑和担忧，但也不可能不开门，所以他镇定了一下心神，说道：“请问是哪位高人？”
让释迦扎巴没想到的是，外面那个东西居然回话了。
那个声影回答道：“在下李启，从西南而来，偶遇此地，心生好奇，于是前来拜访法师，有些疑问，想请法师解答。”
“原来是有疑虑，那直管说吧。”释迦扎巴松了口气，走向门口，准备开门。
会说话就好，能沟通就说明没有那么危险。
他的苦修需要走南闯北，在各地修行，一路上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但是只要能够说话沟通的，都不算太危险。艬
他打开门，看向门外说话是什么人。
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长相英俊，但也不是那么英俊，只能说小帅，身高普通，但是身材很结实的年轻小伙。
只是，对方绝不年轻了，起码比释迦扎巴老得多。
释迦扎巴已经五十岁了，虽然修行不错，但苦修毕竟还是磨人的，所以此刻是一副中年人样子。
而对方虽然年轻，但那个眼神，还有身上的气质，都给释迦扎巴一种……那些成就须陀洹果位的长辈们的感觉。
佛门的果位，有须陀洹果、斯陀含果、阿那含果、阿罗汉果、菩萨果、佛陀果。
须陀洹果，意为“初果”，代表你有了最初的成果。艬
证得此果位者，即永不堕三恶道，断尽见惑，开始正式踏入佛法的大门，并且正常情况下生命无限，不会因为身体衰老而死。
他的长辈中就有证得须陀洹果的，如今已经九百岁了，但依然年轻，那位长辈的眼神，就和眼前这个人类似。
也就是说……
对方是七品以上的存在，不知活了多久年岁，但肯定是比自己长的多。
应该是七品吧？
“前辈有什么疑惑，为何会来找小僧？如前辈这般已入门庭之人，恐怕智慧高深已非小僧所能企及，若有什么疑惑之处，又岂是我所能解答的？”释迦扎巴非常迷惑的说道。
李启摇头：“三人行，必有我师，人人都有其他人不知道的，学识这种东西，又岂是修为能够决定的？好了，不谈这个，既然法师愿意为我解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不过事后必有回报，还请法师认真对待。”艬
“学识不是修为决定的……哈，果然不愧是证得智慧的前辈，既然如此，那就请进吧。”释迦扎巴微微颌首，似乎听懂了什么，然后让出道路来，让李启进入房间。
李启走了进来，找了一根凳子坐下。
关于释迦扎巴这个人，他已经观察了几天，发现对方确实是普普通通，认认真真做事的僧侣，并不是禅智和尚那种货色。
在确定了这点之后，他又去听了释迦扎巴说法，其中讲的也是正法而非邪法，可见与魔道也没什么关系。
做了这些测试，他才主动敲门拜访对方，想要问问，这西天之地，为何会如此的落后。
甚至连一个农耕文明都没有，而且许多还是母系氏族，走婚制，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日子，这文明程度，简直比九品世界还不如。
于是，李启坐下之后，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他问道：“西天是无人看管吗？佛陀们在做什么？为何如此落后，这么多的凡人，这么多的聚落，竟然无人传法，这是怎么回事？法师可知道其中缘由？”艬
听见李启的问题，释迦扎巴皱眉：“这有什么问题吗？小僧不太明白前辈的意思。”
“我听说，西天佛陀们以慈悲为怀，这点没错吧。”李启解释道。
“这是自然，觉悟者以慈悲为怀，对世间万物抱有同等的善意，不过这和前辈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释迦扎巴反问。
“若真是以慈悲为怀，为何不传法？为何让他们如此受苦？你看外面的那些牧民，为三餐所忧，为风霜所困，浑浑噩噩，如同牛马，西天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他们得闻正法，能不受此苦，但为何不这么做呢？”李启问道。
巫神山对治下已经是完全不在意，任你发展的类型了，但依然保持了天地大源的强盛，巫神山治下的普通人可一个个都是天赋异禀，稍稍修行一下，入品和吃饭一样，修行者和精怪一样多了。
而以慈悲为怀的佛门，怎么做的比巫神山还不如？这里纯粹就是一片荒地，不仅仅是生命的荒漠，更是修行的荒漠。
听见李启的问题，释迦扎巴突然反问了一句：“若让他们生在佛国，天生享受七宝三美，传授他们佛法，那……就算慈悲了吗？”艬
李启一愣。
确实，若是让这些人过上和人道一样，甚至更好的生活，那就算慈悲了吗？
但李启还是问道：“若那样不算慈悲，难道眼下这种境况就慈悲了吗？我想，在这万界之中，不管何等道途，都不会把让人受苦受难当做慈悲吧？”
“是吗？前辈已经证得长生，想来应该年岁不小了，不知是否有子嗣？”释迦扎巴问道。
“我有子嗣。”李启点头，脑海之中浮现出李师薇的脸。
这让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看着李启的表情，释迦扎巴又问：“试问，前辈会让子嗣吃苦吗？这般的苦，是宠爱的表现，还是恶意呢？”艬
“这怎么能混为一体？对子嗣之爱，不可发展为溺爱，所以需要让他吃苦，本质上是为了子嗣的未来，但这些人，并无未来可言，他们死的很快，生来如此，死时依然如此，一茬接着一茬，就和杂草一样，生生灭灭。”李启解释道。
说道这些人像杂草的时候，释迦扎巴注意到，眼前的这位前辈并没有愤慨，而是普普通通的陈述着自己的概念。
这让释迦扎巴意识到，对方并不觉得人会成为杂草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或许对这位前辈而言，这些人的苦难并不重要，他之所以询问，只是因为想不通。
佛门明明号称以慈悲为怀，为何要和自己一样将这些人当做杂草？
“前辈是……巫觋？”释迦扎巴问道。
“你眼力倒是不错，确实，我是巫觋。”李启点头，直接承认了。
释迦扎巴恍然，确实，对方的表现确实像是个巫觋。艬
对巫觋而言，杂草是自然存在的一环，不管是人，还是虫子，亦或者植物，总有一个东西来当杂草的，他们只会觉得这很正常，而不会有什么感觉。
巫觋的同情心从来不会放在理所当然的事情上，就好像纪录片导演看见海豹被虎鲸咬死也不会干涉一样。
“我是什么道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问题，佛门为何要如此做？”李启没管那些，而是追问。
“前辈是巫觋，自然对此没什么概念，毕竟在巫觋看来，人死之后，投入轮回，对巫觋而言就好像落叶归根，自然循环，不过……佛门所想，并非如此。”释迦扎巴如此说道。
李启眨了眨眼：“噢？此话怎讲？”
“前辈先前说，这些凡人就和杂草一样，生生灭灭，不断死亡，可是，死亡并非终点。”
李启闻言，深呼吸了一口。艬
他明白了。
无限次的轮回！这些凡人的生命，也是无限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 西天的根基（昨晚卡审核了）
李启认为，这些凡人浑浑噩噩的生下来，再浑浑噩噩的死去，一辈子就过完了，这也是李启的看法，人死之后，就真的死了，轮回也不再是先前那个人了，这也是大多数巫觋们的看法，在李启最初读《祝》书的时候，就说了鬼已经不是原本那个人，而是另一种组成，只不过拥有相同的记忆而已。
所以他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
但他理解能力还是很强的，经过释迦扎巴的提醒，他马上意识到了一点。
佛门并不认为死亡是终结。
他们认为生命是不断的轮回，转世重生依然还是你自己。
所以……
这些人，这些事，这些不断重生的生命们，实际上都只是他们漫长人生的惊鸿一瞬罢了，是很短暂的一刹那。
李启突然意识到，佛门的‘慈悲’从何而来。
这西天之中，所有人……不对，所有生命，包括那些牛羊，包括那些顽强的小草，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在佛陀的注视下，所有生命一概平等，所有存在一视同仁，他们现在此刻的形体都只是暂时的，他们将会在无止境的轮回之中，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尝试，不断的拥有崭新的生命。
无止境的尝试之中，最终有一天，他们会开识，意识到自己处于轮回之中，并且在每一世都保持着记忆。
然后继续，他们最终将会‘成果’，获得初果，也就是抵达‘须陀洹果位’，暂时脱离轮回，得到长生，真正的踏上修行之路！
所以，这些凡人的苦只是暂时的，他们很有可能下一辈子会变成牛羊，又或者变成草木，也有可能变成妖怪，但这无所谓。
这些变化都是暂时的，只是无尽轮回的短暂组成，一世生命根本无关紧要，随着轮回的进程，他们都会一点点的进步，最终踏入修行的大门。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开识，觉悟。
“何谓开识？”释迦扎巴说道：“认识到世界的真实，看清楚此刻的虚妄，觉醒前世宿慧，将无数轮回的记忆融为一体，牛羊猫狗是你，虫豸蝴蝶是你，树木杂草是你，妖鬼恶孽是你，男女老少是你，奴隶苦工是你，王侯将相是你，智者贤士是你，最终的开识者，也是你。”
“众生平等，众生皆是你。”
“能让这般恩赐降临在西天所有人的头上，前辈，难道这还算不上‘慈悲’吗？若这都不能算是‘慈悲’，这世间还有能被称为‘慈悲’的举措吗？”
伴随着释迦扎巴的反问，李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外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无数凡人，以及那些生灵们。
经过一位真正的佛门修行者的讲解，他真正意识到了佛陀们的手笔。
不愧是一品，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李启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这样的开识者，或者‘初果’者到底有多大的优势。
六道轮回，将所有转世的记忆结合，造就出来的‘开识’，经过这么一套流程产生的修行者，天然的就适应长生。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无数轮回的结合，他们自身能够轻易的驾驭长久的生命，并且拥有超乎常人的眼界和智识。
这个常人，指的可是其他的七品。
比如李启，现在也不过一百来岁，在眼界之上，恐怕真的比不上这样成长起来的七品，怪不得禅智和尚那么强，能够以一敌三打爆广阳的所有七品，甚至连山水大阵也能强行给镇压下去。
都是有缘由的啊。
“确实，佛门……有点东西。”李启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我也开了眼界，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这样的人，是被他们称之为‘朱古’是吧？”
释迦扎巴双手合十，马上愧疚的答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个名字也不过是胡诌而已，当不得真，如今连开识都做不到，有岂能称佛？不过凡夫俗子的吹捧。”
李启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而是问道：“名字如何且不谈，按照你这个说法，‘朱古’，也就是说，你的前一世，也是修行者？”
释迦扎巴点头：“是，轮回转世，总要一世比一世好才行，我前一世踏入修行之路，成就九品，得以保留一部分记忆，死前指定了方位，让寺庙寻来我的转世身，就是如今我正在用的这副躯壳。”
“随着我们修为的提升，就能越来越多的接触到自己的宿慧，我如今已经能观看到自己的前十世，还能隐隐约约的感知到自己的下一世存在于何处，能够指出转世身的方位，方便其他人寻找自己。”
“随着修为的提升而觉醒前世记忆……也就是说，胎中之迷对你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咯？”李启问道。
这东西可就厉害了。
众所周知，就连很多大能者都无法窥破胎中之迷，导致记忆丧失，转世之后导致无法重新修行。
而佛门，却让这帮人九品就能窥破一部分胎中之迷吗？
释迦扎巴则解释道：“这便是开识之意了，何为迷？便是眼前混沌不清，所谓胎中之迷，五蕴之谜，皆是如此，所谓开识，便是打开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与阿赖耶识。”
“其中，眼耳口舌身着五识，代表了基础的触觉，开启这些真识，便能窥破虚妄，得见真法，末那识则如本性，开末那识，则能见真我，前世的我，今生的我，来世的我，都是真我，若能见真我，是哪一世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阿赖耶识……前辈请恕小僧愚钝，我自己都不曾打开，又如何向前辈描述呢？”
李启听完，没有强逼，而是赞叹的同时又问道：“佛门之法，确实神妙，所以你们只会进步，不会退步？”
听见这个问题，释迦扎巴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陷入轮回之中，无数迷惘，无数苦痛，若是不能见破，陷入某一世之中，那便是着了相，认识不到真我，自然也就退步了。”
“其实，小僧许多同门都是如此，陷入了今生今世的虚妄之中，认为前世不可信，来世不可靠，专注于今生享乐，荒废了修行，甚是可惜啊。”
“原来如此。”李启点头，算是彻底明白了如今西天这个情景的缘由。
确实……神奇。
佛陀菩萨们，真是厉害，虽然李启还是觉得人死就死了，新生者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自己，但佛门显然对‘自我’有着另一重看法。
就和李启有一个‘我之为我’的答案一样，佛门时时刻刻面对着天魔的侵扰，所以任何佛门修行者，从一开始就会去思考‘我之为我’。
而这，就是他们的答案。
轮回转世在他们看来是自我的不断转换，除了‘真性’之外，其他的都是虚妄，都不是真正的自我。
这一世的亲人，感情，记忆，名声，财富统统都是过眼云烟，很有可能下个转世又有别的亲人，别的记忆，别的感情，别的财富。
所以，不必拘泥于现在的苦难，不必在乎现在的痛苦，也不要享受在现在的快乐，沉迷在一时的欢愉。
因为，这些都是‘空’，都是‘无’，都是过眼云烟，都是不实在的，随着一世又一世的轮回，这些都会消失又获得，对‘真性’而言，这就是不断的梦境一样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都如梦幻，如泡沫中的影子，如雾霭一样的不可琢磨，无常变幻。同时又如同闪电一样的快速变化，所以才要保持着真性，以‘真性’去无时不刻维持自身，淡然的看待这个世间的一切，不要执着它，更不要被这些东西束缚自己的‘真性’。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李启双手合十，对着释迦扎巴念诵了一句佛经。
这是他听完对方讲述之后的领悟，此刻，李启读过的佛经，与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融合在了一起。
这尘世间的一切，一次又一次的生生死死，都是佛陀们给西天众生的馈赠，在这轮回之中，他们得以一次又一次的体验生命，最终抵达开识。
这便是佛的慈悲。
并不是赐予享乐，赐予物质享受这种东西，而是赐予其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机会，此刻的受苦和落后根本就不重要，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必须堪破这一切，最终抵达开识的境界，便能脱离这样的轮回，真正踏上修行之路。
想来也是，就佛门的现状来说，恐怕唯有一开始在七品便认知到真性，才有能力抵抗天魔的侵蚀吧？
听到李启念诵佛经，释迦扎巴则立刻回礼，对李启念诵佛号：“南无毗卢遮那佛。”
“多谢小师傅为我解惑，不知道小师傅还需要些什么，尽管提出来，就当做是我的回报。”李启露出了笑容，对释迦扎巴说道。
确实受益良多，果然，有些东西书上是看不见的，还得是亲身来体验一下啊。
释迦扎巴则回答道：“既然前辈都如此说了，那小僧也就却之不恭了，那我便与前辈结下一个善因吧。”
“噢？什么善因？”李启不解。
“今日之逢，便是善因。”释迦扎巴如此答道：“或许千百年后，还能结出善果呢？”
“哈哈，那就如此吧，释迦扎巴，我的名字是李启，来自巫神山，若你不被轮回所迷，或许还真能结出善果来。”李启哈哈笑道，然后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和这个小和尚的交谈很有价值，不过，既然心中疑惑已解，他也该再度出发了。
再度飞掠过尘世，再看见那些有着自己生活的凡人，李启也忍不住开始猜测……
他们，将会什么时候想起今时今日，或者过去的轮回呢？
当然，对李启而言，其实不是很重要。
在他看来，人生只有一次。
无止境的轮回……真的能保证‘真性’吗？
李启认知到的‘我之为我’，本质上是因果的连接，是在生命之中，无数因，无数果共同构成的自己。
如果能保证这一份连接继续维持着，那不管是转世也好，失忆也好，都是他自己。
但轮回啊……那可是把人绞碎了，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再丢出去。
一次两次或许还能说保留了大部分，那每次都少一点点，千次万次之后，真的还能说……那还是自己吗？
李启不敢说。
不过，佛门敢说。
嗯……大家各有各的看法吧，总不能说别人是错的，非要说别人是错的，那就是道争了。
不死不休的。
李启这边，了解了西天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所以，对路上碰见的一切，他也不再感觉到奇怪。
他抱着平常心，开始了解一路上的各种风土人情。
经过的地方，有一个摩揭陁国，此和他一路来的石漠不同，土地沃壤，有异稻种，其粒粗大，香味殊越，光色特甚，彼俗谓之供大人米。
有了足够的吃食，所以这个地方崇重志学，尊敬佛法，李启在这里经过了伽蓝五十余所，僧徒十万有余，李启也在这里见到了得到了‘初果’的七品僧侣。
离开这里，李启继续往前，行走万里之后，看见有许多人都在拜见一座遗迹，其中不乏修行者，甚至还有和他一样的六品。
李启好奇，也去拜会，发现遗迹名为‘如来足迹石’，就在窣堵波侧不远，有一块大石，上面有两个脚印，据说是如来所履，双迹犹存，其长尺有八寸，广余六寸矣。
两个脚印俱有轮相，十指皆带花纹，鱼形映起，光明时照。
李启和其他游客一样对着参悟了一下，一无所得。
再往前三千里，有秣剌耶山，其中则有白檀香树、栴檀你婆树，树类白檀，其中有香，状若云母，色如冰雪，此所谓龙脑香，于凝神有奇效，树木上萦绕大蛇，能人言，据传能占卜，但只会说当地方言，李启沟通无果，拂袖离开。
又行七千里，至僧伽罗国，此处极端奢华，国王崇信佛法，以香水香木灌佛像，或濯或焚，务极珍奇，式修供养。
那尊佛像高百丈，莹以珍珠，饰之奇宝，宝光赫奕联晖，照曜昼夜，远望烂若明星。
李启远观，见佛像下方有乞丐，摇头而去。
一晚上都还在审核中，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会有可能审核放出来，大家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