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未曾熄灭的篝火
一声嘹亮而又聒噪的蝉鸣，似是承载着过去的四个月时光——方潜渊再次筑基失败。
不是说事不过三吗？为何我会接连失败三次？
挫败感像是洗衣板，而此刻的方潜渊则是正在被蹂躏的衣物，贴在洗衣板上不停的被揉搓。方潜渊盯着面前的篝火，一言不发，双目的黯淡吞噬了跃动的火苗。这篝火是琉音升起的，明明是七月份，如此炎热的七月份，这篝火像是炙烤着方潜渊使得他嗤嗤作响。
视线轻移，方潜渊偷偷地看了一眼琉音——她并没有走。随后质疑再次升起，方潜渊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自己并没有答应琉音让她留下来，自己拒绝了她递来的酸梅汤，拒绝了她递来的三日辟谷丹，仿佛只要这样做，琉音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这样做，对吗？
这样固执的拒绝琉音的好意，不就是在伤害琉音吗？
一个人对你好，你却伤害她——这就是你方潜渊吗？
难道我应该接受琉音的好意？这不就证明琉音应该留下来，从而自私的拉着琉音一起深陷泥潭？
那究竟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面对所有选项都是错误的问题，我该怎么办？方潜渊感觉自己的脸颊被篝火灼烧的有点疼，思绪陷入了死胡同——
或许，琉音还是应该走。
这话方潜渊难以启齿，相较之下这次的筑基失败，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方潜渊猛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
“我不会走。”明明闭着双眼的琉音，突然说道，话语像是在山洞内乘着火光游历。
呼——方潜渊哑口无言，自己还未开口，琉音已经给出了答案。自己的话语显然无法动摇琉音的决心，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尝试筑基！
你真的应该走，而不是在这陪着我浪费时间……
又是四个月的时间，方潜渊像是被时间的洪流所裹挟，又回到了起点——筑基失败。
期间方潜渊和琉音没有任何交谈，依旧拒绝了琉音递来的一切东西。身后渐渐升起的寒意并不是眼前的篝火所能抵御，不过自篝火升起的那一刻开始，山洞内再也没有陷入黑暗，未曾熄灭过——琉音来此，仿佛就是为了升起这个篝火。
燃烧着，跃动着。方潜渊沉着目光注视着篝火，挪着蒲团向后退着——这篝火迟早要灭，因为并没有那么多的树枝供它燃烧。曾经炙烤的篝火，此刻不再格格不入，甚至使得方潜渊略感庆幸，但无论如何，这篝火总会熄灭。
琉音并不在山洞内，虽然希望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但方潜渊知道，她又出去找木柴了。
似乎还是离得太近，方潜渊再次往后挪着蒲团，仿佛如此一来，它的光亮就无法照耀自己，自己就能融于漆黑之中。
似是错觉，方潜渊突然感觉有人漫不经心的打量了自己一眼，感觉像是被灵识扫过。此刻的方潜渊无心多想。
……
“雪停了，你就走吧！”方潜渊似是没看见眼前的篝火，看着山洞外纷飞的大雪，“你来这已经一年，丹姨会非常担心的。”
“雪不会停。”
雪不会停？琉音的言外之意很是明显，方潜渊看向琉音——短暂的对视使得方潜渊急忙躲闪着视线，似乎没有勇气看着琉音的双眸。
这是第几次筑基失败？为什么感觉每次筑基失败，都会赶琉音离开这里呢？弄得仿佛是因为琉音在这，自己才会筑基失败一样？自己筑基失败，却迁怒琉音？大地无法拒绝满载的积雪，一如自己无法躲开的失败。两年前趾高气昂，昂首阔步离开方家村的那个少年，此刻被一个名为“现实”的壮汉接连五拳砸向了自己腹部，两年间挨了五拳，疼痛使得少年瞬间倒地，蜷缩成一团。
无法开口呼救，也无法站起身予以反击，甚至连抬头看一眼这个壮汉的模样都做不到——这，就是此刻的方潜渊。
可以求饶吗？可以放我一马吗？这种侥幸早就混着血和牙被方潜渊吞入肚中——双目几欲喷火，脑海里只充斥着三个大字——
我不服！
我——不——服！然而眼前巍峨的壮汉并不在意方潜渊的呐喊，也并不在意自己将方潜渊击倒在地，更不在意方潜渊的所思所想。
他只是他，他就是现实。
你的所有痛苦来源于他，却与他无关！
方潜渊一口一口咀嚼着自己的失败，哪怕满口是血，哪怕混杂着自己的牙齿，哪怕咽下去的时候仿佛刮伤了自己的食道，哪怕这些荆棘仿佛要刺穿自己的胃，又如何？又如何！
我不服！
方潜渊的表情近乎狰狞，似是一匹野兽一般的狰狞。我绝不可能独自窝在墙角变得扭曲而憎恨，更不可能沦为诚冯所说的那个人！
泥鳅是吧？这条泥鳅要吃人！
吃的就是这个壮汉！
方潜渊极端到几乎癫狂，但唯有此才能继续前进，所有的信念已经溃败，所有的理智已经无法面对现实，唯一剩下的仅仅是这三个字——
我不服！
“雪不会停。”方潜渊心底的惊涛骇浪并没有展现在脸上，相反，很是平静的重复了一遍琉音的话语。
火光依旧，大雪依旧，琉音也依旧在……
六月，仿佛之前的大雪依旧未停。花言巧语也好，豪言壮志也罢，方潜渊再次结结实实的挨了壮汉的第六次出拳。失败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至于方潜渊显得有些轻蔑——都打了五拳，第六次依旧只是出拳而已？
想看我痛哭流涕，还是苦苦挣扎？
可惜，你不能如愿以偿了。而且这次可是仅用三个月的时间，便能尝试筑基——
这是我的出拳！
挥拳落空的方潜渊看着眼前的篝火，火苗不断跃动着，显得很是轻盈。原以为这篝火很快便会熄灭，没想到一直燃烧了一年半。此刻的篝火不再炙烤方潜渊，因为方潜渊离得足够远，甚至近乎背靠着山洞内壁。
什么时候退到这里了？这篝火什么时候也在随我移动？
这篝火能融化外面的大雪吗？方潜渊似乎已经神志不清，山洞外明明一片晴空，星光璀璨，六月份的天气又如何下雪？又何来的大雪？
方潜渊像是被困在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哪怕他知道积雪之下孕育着生机，哪怕他奋力的刨着积雪，但一切依旧白茫茫的一片——真是有趣的徒劳。
“又失败了。”
“嗯。”
琉音没有安慰，方潜渊也不需要安慰；琉音没有加油鼓劲，方潜渊也不需要加油鼓劲。只像是诉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方潜渊缓缓闭上眼睛，静心凝神，再次开始修炼。
……
怎么有这么大得一只河蚌？方潜渊半蹲着，河蚌几乎和自己一样高，哪怕它是平躺着。身上黄褐色的壳纹一圈又一圈像是凝固的涟漪，方潜渊不禁伸出了手。
并没有什么感觉？
疑惑似是慢了半步，才在方潜渊心中升起，只见河蚌似是努力的想要后退，像是想要逃离，奈何行动不便，最终只是微微摇晃。
“怎么了？”方潜渊的话语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字迹娟秀的写在了一行纸上。
“……我好痛苦。”河蚌却是在说话，声音很是耳熟，使得方潜渊隐约想要回想，但脑海里一片空白并没有记忆的身影。
“如果你愿意说，我会静静地听。”又是两行字，似是辉映在午后的阳光之中，看起来很温暖。
“有一粒沙石嵌入在我的心上，它折磨着我，使我痛苦——此时此刻，也依旧在折磨着我。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珍珠？”白纸黑字，这俩字显得有些孤零零的的刺眼。
“你之珍珠，吾之痛苦。请帮我把你所说的痛苦取出来，好吗？”
河蚌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似乎随时就能将人轻而易举的吞噬，方潜渊连连摇头，想要说自己无能为力，不敢伸出援手，奈何话语卡住了喉咙，变得一言不发。
“你不是想要珍珠吗？拿去，拿去啊！”
河蚌的语气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方潜渊愈发恐慌起来，想要逃离，双腿却不知被什么缠绕，根本无法躲闪——
难道我在水里？
似是因为方潜渊突然明白了这件事，周围翻滚出一连串的气泡证明着方潜渊的猜想，于是方潜渊愈发惊恐，咕噜噜，嘴里也冒出一连串的气泡离自己而去——窒息感挤压着方潜渊的肺部，似是张牙舞爪的狞笑着。
缓缓睁开眼，方潜渊深呼吸着——我本想第七次失败就这样一带而过，你却得寸进尺的闯入我的梦境？
梦境的场景逐渐消散，方潜渊突然意识到那个河蚌说话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嗓音——
什么意思，自己向自己呼救？
难道自己如今是在逃避？不再正视自己的失败了吗？方潜渊突然似是明白了什么，可是说不清道不明，只剩一种感觉。左思右想依旧无法确切的说出，随后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此刻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继续修炼？南墙你已经撞到了，而且磕了一次又一次，七次的失败还不足以让你清醒吗？你还要失败多少次，才能认清这个简单的现实？
身为黄灵根又不是你的错，东边不亮西边亮，何苦呢？
对吧？
第九十三章 无法摆脱的怪病
对，自己即使不修仙、不筑基，又如何？
可以回云还城继续学习阵法，迷踪阵虽然把自己困住，但至少通过了考验；可以去荒山野岭，几间房屋，一亩桑田，当个蚕农；也可以回方家村当个猎户，毕竟自己可是面对过整个狼群……
不对！
当初那个面对群狼的人呢？那才是我想成为的样子，而不是无奈的碰壁后悻悻地转身离开——原来又是你，方潜渊突然看清是谁呈上来自己的真实想法——
自己的理智。
从一开始就在劝自己应该放弃的理智，在自己失败了七次以后，它的身形显得愈发魁梧。
真的不对吗？你连自己的理智都无法相信，你还能相信什么？
方潜渊点了点头，是啊，我又能相信什么呢？不相信自己的理智，不就丧失了理智，一个丧失理智的人——不，理智还在，只是视而不见。那自己的这份信心是从何而来？方潜渊像是在堆满杂物的储物间四处翻找着，整个房间显得愈发凌乱——
终于，在层层堆叠下找出了一张书皮，急忙翻看里面却一片空白，随后在书脊上看到了两个大字——
不服！
方潜渊顿时笑了起来，连连摇头——原来自己的自信就是建立这这个之上？笑容愈发无奈，又像是自己的理智在笑，笑自己败在这种货色手上。
这一刻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仿佛之前时光的欢笑都烟消云散，方潜渊看到一具冷冰冰的自己，背负着一座名为痛苦的大山——原来梦境之中的河蚌，只想告诉自己一件事——
我很痛苦。
所谓的那粒沙石，并不是筑基失败，正好相反，而是自己的不服，是自己渴望的筑基成功——是，希望。
一无所有后的希望？
意识到自己的思索离自己越来越远，又好像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方潜渊停下了思索的脚步。思考也好，求索也罢，思索二字像是在解剖着自己。若是他人的痛苦希望全天下的人知晓，那我的痛苦可以深埋于心。
痛苦，只是痛苦而已。我不会再展开自己的痛苦。
蜷缩倒地的方潜渊缓缓站起身，身后的痛苦无法再拖拽他，身前的壮汉无法再击倒他——
你们忘了一件事，我可并不孤独。方潜渊缓缓睁开双眼，靠近着篝火，看向琉音——
“还有酸梅汤吗？”
“有！”
“谢谢。”明明相处的那一年里，喝了那么多次酸梅汤，方潜渊此刻才说谢谢，却不知究竟在感谢什么。
这酸梅汤，并没有虚假的甜味，却正好对抗所谓的痛苦。
“昨夜做了个相当古怪的梦。”方潜渊看着琉音，火光映照在脸上，升起一丝微笑。
……
十二月，单薄的衣物似乎并不能带给第八次筑基失败的方潜渊所渴求的温暖。寒冷似是挤压着方潜渊，思绪格外清晰，迫使方潜渊清醒的面对第八次筑基失败。
“不好意思，又筑基失败了。”方潜渊看着篝火，仅一步之遥自己便能筑基成功，灵气的运转不知从何时起变的得心应手，轻而易举的便能在双手间流转，轻而易举的便能在双腿间运行。此次的失败，不过是即将回归到眉心处的灵气突然涣散——一步之遥。
“嗯。”琉音又递来酸梅汤的竹筒，一句话也没多说。
“对不起，对不起……”接过竹筒的方潜渊突然接连的道歉，因为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随后毫不掩饰的直视着琉音的双眸，“谢谢，谢谢你能在这陪着我。”
听闻这句话的琉音突然抿着嘴，随后也直视着方潜渊，不停的点头，眼神格外坚定。
琉音不仅比自己善良，而且比自己更坚强。这一刻的琉音看起来不再眼熟，甚至有些陌生，五官相貌像是在重组一般，让方潜渊有些困惑，从而看得愈发认真。随后眨了眨眼，扭过头闭上了眼睛，很自然的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谢谢！
成也好，败也罢，又如何？闭上双眼的我，依旧能看到眼前的篝火。
方潜渊继续修炼，开始了第九次筑基的尝试。心底有种迷之自信，感觉这次便会成功，却没有荡起丝毫的涟漪。
……
吸纳的灵气像是旋涡一般在眉心处缓缓转动，而不断吸纳的灵气争相汇聚其中，使得旋涡愈发壮大。灵气不仅变得充裕，更显得气势磅礴，浩瀚而又深邃。刻意的积攒了如此多的灵气，方潜渊知道时机已至，灵气犹如开闸泄洪一般，携滔天之势向体内奔涌，流至双掌也不见丝毫的衰减，双手似是充满了力量不禁握拳，随后又一路高歌猛进，汇聚缠绕着冲向双腿，曾经宛若朽木雕刻的双腿，如今仿佛轻身一跃便可上天揽月，一切显得如此理所应当，仿佛事实本该如此。
随后灵气开始回涌，争相奔告般冲向眉心，喜悦似是灌满了心房，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只见闭目凝神，盘腿而坐的方潜渊突然倒地，篝火开始舔舐着他的衣袖，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琉音变得惊慌失措……
这是哪里？方潜渊四处张望，却只有一片漆黑，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声响，探鼻轻嗅没有任何气味，低头看去却不见自己的身影——怎么连手也没有？
“啊——！”
毫无声息，连放声大叫方潜渊都做不到。惊恐开始吞噬着方潜渊，这里我来过，是那个梦境——
三年期已至，怪病再次发作！
假的，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若是可以，方潜渊希望自己能头也不回的逃离这里，然而他做不到，甚至连呼救都无法做到。
目不视物，我的眼睛还存在吗？鼻不嗅味，我的鼻子还存在吗？口不能言，我的嘴巴还存在吗？耳不能听，我的耳朵还存在吗？手脚无用，我的四肢还存在吗？方潜渊又像上次一样，检查着原本存在的一切，但一无所获。疑惑滋生着恐惧，恐惧滋生着惊慌，惊慌进一步的滋生着疑惑，方潜渊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被它不断缠绕勒紧——
会没事的，静静地等待即可醒来。方潜渊努力的安慰着自己，然而眼前的一切依旧没有改变。
想逃，无处可逃；想要面对，本就置身其中。这一刻方潜渊觉得太过漫长，随后那些所谓的负面情绪都开始渐渐远离着自己，使得方潜渊愈发轻盈，仿佛是一团水雾即将消散在空气之中。
呼吸？为什么要呼吸？似乎完全没有必要。方潜渊仿佛即将消弭，疑惑开始消散，随后是恐惧离自己而去，然后是惊慌，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轻飘飘的被剥离。一如上次挣扎过后——
我？我是谁？
像是下意识的回答，“方潜渊”三个字开始浮现，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既熟悉又陌生？
“潜渊！”
“琉音？”
这是琉音的声音？琉音？似是出现了幻听，又像是从心底传来了呐喊，我想起来了，我是方潜渊！
稀薄的雾气再次凝练，方潜渊一遍一遍的呼唤起来，哪怕并不能听到自己的呼唤声——
“琉音，琉音，琉音……”
是的，只要继续呼唤，方潜渊就不会忘记自己是谁。呼唤声依旧在继续，哪怕并没有回应，但方潜渊分明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位姑娘的身影，一颦一笑如此鲜活动人，笑容感染着方潜渊，沉浸到自己心中。
“琉音，琉音，琉音……”
原来呼唤声如此轻柔，原来琉音的身影如此光鲜，原来相握的双手如此温暖，原来淡淡的香味如此清新。
“琉音？”
“潜渊！”
急切的呼喊声将方潜渊拉回现实，迫不及待的睁开双眼寻找着呼唤声的来源——是琉音。方潜渊突然笑了起来，完全不像三年前醒来时的那样茫然，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不正是琉音吗？
照进阳光的梦境，便是现实。
方潜渊缓缓起身，笑容因哭泣的琉音而变得心疼，下意识的想伸出手拂去她的眼泪，却担心自己双手并不干净，想要用衣袖擦拭她的泪水，又唯恐弄疼了她，方潜渊又再次呼唤着，“琉音……”
眼见方潜渊醒来，琉音却哭的愈发难以遏制，伸出手不断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方潜渊双手握住琉音的左手，展露着自己的笑容，温柔的像是在无声的安慰。篝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黑暗中方潜渊依旧能清楚的看到琉音哭泣的样子，一滴滴泪水滑落到自己心中。
随后察觉到自己体内流转的灵气——整个旋涡不再局限于眉心，而是包含着四肢的旋涡！
方潜渊依旧看着琉音，缓缓起身后微微弯腰，将坐在地上的琉音拉了起来，“你看——”
摊开左手，手心处跃起一朵小火苗，随后火苗左右摇晃着不断扩大，仿佛能有半人高，照亮了整个山洞，也照亮了停止哭泣有些错愕的脸庞，随后错愕变成了惊喜，泪痕仍在，琉音欣喜的看着方潜渊——
方潜渊继续摊开右手，凝水术悄无声息的开始施放，凝聚的水箭比琉音施放的还要夸张。随后方潜渊合拢双手，火与水相互诡异的缠绕起来，红彤彤的火焰与淡蓝色的水箭交织成一幅太极图的模样——-
“我筑基成功了。”
方潜渊脸上展露着笑容，目不转睛的直视着琉音，此刻的喜悦并不是因为筑基成功。
第九十四章 拥抱
琉音笑着拍起了双手，掌声在山洞内此起彼伏的回荡着，满脸的真挚以至于忘记了哭泣。
方潜渊微微摇头，自己筑基成功，眼前的的姑娘笑得却比自己更开心，甚至因为自己筑基成功，她会破涕为笑——是你，是你！我心心念念，苦苦追寻的那个姑娘，就是你！
琉音，就是你琉音！
眼泪突然盈聚在眼眶，不禁模糊了视线，方潜渊此刻对于筑基成功这件事毫不在意，满脑子都是琉音，哪怕这个姑娘正站在自己面前——我喜欢你，天涯海角也要追随你；我喜欢你，海枯石烂也要陪着你，喜欢你，就是头也不回一心一意的喜欢你！
然而方潜渊突然有种被注视感，似是有人正在用灵识一带而过的扫视了一下自己。但方潜渊此刻显然并不在乎这些，他的眼里，只有琉音，亦如他的笑容。
摆了摆手，手上的凝火术和凝水术瞬间消散，山洞内又变得一片漆黑。
“一起出去吧？”方潜渊看着琉音。
一步，一步，篝火熄灭了——无所谓，一旁的镜面巨石——也无所谓，方潜渊这颗心不安分得似是要跃出胸腔——我想牵着琉音的手，一起走出这个山洞，可以吗？琉音会介意吗？琉音会答应吗？
奈何走出山洞的路程如此之短，不等方潜渊下定决心，从一片漆黑之中步入晨曦，缓缓升起的太阳驱逐着黑夜。方潜渊似是获得了新生，思绪突然奔涌起来，心情瞬间变得复杂，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继续前进着。
仿佛只要脚步不停，那自己就还有思索的时间。方潜渊突然又犹豫起来，自己是真的喜欢琉音吗？会不会是错把感激误认为是爱情？
脚步立刻停止，方潜渊像是被自己扼住咽喉。难道是因为感激吗？因感激而产生的错觉？大脑似乎瞬间变得冰冷，那种充盈的喜悦瞬间灰飞烟灭，方潜渊缓缓转身——
“谢谢，谢谢！”伸出了右手。
琉音看着方潜渊微微摇头，也伸出手，正准备说话——
方潜渊似是毫无征兆的拥抱着琉音，所有的话语此刻都不再重要——
不是感激，此刻的这份喜悦，此刻的这份想要欢呼雀跃的冲动，想要告诉全世界的话语绝不是感激，甚至不是喜欢——
我爱你，琉音！
方潜渊像是抱着一尊薄如蝉翼的瓷器，唯恐失去所以想要牢牢抱住，又唯恐一不小心弄碎。方潜渊细细感受着，悄悄收紧着自己的拥抱，又小心翼翼的感受着琉音的动作——琉音并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自己。
这是不是说明琉音并不拒绝？这是不是说明琉音并不反感？这是不是说明琉音也喜欢我？！这一刻方潜渊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百花齐放，鸟语花香。时间仿佛都凝固了，方潜渊似是全身上下都在齐声呐喊，“我爱你，我爱你！”
心脏的每一次跃动都像是更加强有力的撺掇着方潜渊，说出来，告诉她！说出来，告诉她！
“我……”
原本抵在一起的两个脑袋，琉音似是为了听清方潜渊所说的话，微微侧头。方潜渊整颗心突然感到失落，以为琉音是在挣扎，于是小心翼翼的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唯恐自己的行为引起琉音的反感。
方潜渊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躲闪着眼神，而不敢看向琉音。随后又鼓足勇气，看向满脸绯红的琉音——
“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弥补你失去的欢声笑语，我——“
眼见琉音要说话，方潜渊隐隐觉得会是拒绝，于是急忙举起双手捂住耳朵，随后低下头闭着眼睛，连连摇头，“听不见、听不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断重复着话语，仿佛这样就真的听不见了一样——
琉音说了什么？方潜渊不知道，只感觉琉音毫无拖泥带水的抱住了自己，突然起来的反转却使得方潜渊愣住了，四肢僵硬的犹如木头人一般，只是木头人不会像他这样的笑，方潜渊睁开双眼，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要说些什么，突然看见一匹身形壮硕，毛色雪白的巨狼，满脸狰狞的向自己飞奔而来——
情急之下，方潜渊急忙挣脱琉音，将琉音护在身后，随后手中是那把躺在纳戒里的刀，寒光凛凛——
“小狼！”
琉音在方潜渊身后突然喊道，随后不等方潜渊反应，向着巨狼走去，只见巨狼来到琉音身前，突然压低身形，夹着尾巴左右摇摆起来，琉音只是摸了摸它的头，巨狼却突然躺倒在地，露出自己的肚皮。
真是小狼？方潜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满脸谄媚的巨狼，“这是吃了什么，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小狼不应该是那个巴掌大小，长嘴大耳的小家伙吗？它究竟是谁？！
“它一直都是这样呀！”琉音笑嘻嘻的伸出手挡着自己的脸，小狼吐着舌头不断舔舐，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也对，两年间自己一心只在意自己筑基的事，倒是真没留心过小狼。不过它这个头，实在有些夸张。方潜渊开始伸着懒腰，摊开的身形贪婪地拥抱着阳光，浑身上下仿佛蹿出一道道黑烟，滋滋作响，“它的项圈呢？”
闻言的琉音帮小狼抚平着毛发，“收起来了，免得打搅它尽情玩耍。”
方潜渊顿时笑了起来，这么个庞然大物的尽情玩耍，怕是方圆百里都要遭殃。不过说起来，小狼这个毛色，倒是突然使方潜渊想起来了什么，扭头向一旁张望着，又哪还有什么踪迹，“现在才想起来，我好像两年没洗澡了。”
琉音突然窃笑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词。
“你刚才可是抱了一个两年没洗澡，三年才筑基的傻子。”
红晕再次遍布着琉音的脸颊，听完方潜渊的所说后，很认真的扭头看着方潜渊，“不是傻子。”
你怎么脸红了？方潜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着地面，不敢直视琉音。等到琉音视线转移，这才松了口气，“我换身衣服，然后回云还城吧？”
琉音依旧和小狼嬉闹着，点了点头。
“你可不能突然闯进来啊！”方潜渊心有余悸的说道，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琉音抿着嘴，挑着眉看了一眼方潜渊，像是没听到一样，再次抚摸着小狼。
踱步走入山洞，方潜渊回头张望了一下，随后开始换衣服。换哪一件呢？一套冬衣、一套黑衣、一套白衣，还有琉音买的这件青白色的衣服——方潜渊突然笑了起来，毫无疑问就是这件青白色的衣服！
穿戴整齐，方潜渊这次总算没再搭配那件黑衣的腰带，一整套青白色的衣服完全穿好，好像稍微有点小了？方潜渊轻嗅了一下手腕，两年没洗澡的自己怕是香飘十里，随后像是错觉一样，察觉到这件衣服似乎在极其细微的吸收着自己体内的灵气，穿起来也不像之前那样犹如树皮拼凑出来的感觉——
原来这衣服会消耗灵气？原来想要穿得舒适，前提条件是筑基？
穿个衣服还有要求？方潜渊微微摇头，幸亏当初没傻乎乎的斥重金买最好的那件。话说自己好像又身无分文了？方潜渊挠了挠头，又发现自己长发飘飘，苦笑起来，倒是了却留长发的心愿。
意识到自己满头长发，方潜渊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走路的姿势都古怪起来，走出山洞看向琉音，“回去找丹姨吧？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琉音的嬉笑顿时变成惊慌，讪讪道，“应该……应该没事吧？”
“又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两年杳无音信，人间蒸发吗？”方潜渊一本正经的说道，随后神色也突然惊恐起来——话说，这算不算是我把琉音拐跑了两年啊？而且在丹姨的视角看来，不仅拐跑两年，而且还切断了联系？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丹姨可不仅仅只是丹姨，那是琉音的丹姨啊！
对我的印象评价，直接扔进臭水沟？
这？！方潜渊抓耳挠腮起来，这长发犹如蛛丝一样挂满脑袋，欲哭无泪啊！
方潜渊走向琉音，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该不会丹姨直接让我改口叫前辈吧？或者直接拒之门外？
“你怎么这副表情？”琉音满脸的好奇，小声问道。
“哈、哈、哈！”方潜渊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心里的苦闷愈发纠结在一起，“丹姨生气的样子，你见过吗？”
回忆使得琉音瞬间惊恐，瞪大眼睛连连点头。
“我现在只希望丹姨还会对我生气，而不是云淡风轻的视若无睹。”
“你是不是傻？”话未落音，琉音突然捂住嘴巴，仿佛刚才说话的人并不是她。
琉音显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方潜渊伸出手悬于身前，指着地面，“这两年间的事，在丹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我走了，无所谓，然后你也走了，结果两年间音信全无，怕是丹姨看见你还活着，就已经感激涕零了。”
“哈哈——”琉音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随后拍了拍方潜渊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会替你说好话的。”
“别，千万别！”方潜渊连忙摇头摆手，面对群狼也没见他这么慌乱，“万一被丹姨误会成是在我的胁迫下你才这么说，那就更——”
方潜渊愈发的抓耳挠腮，再这样挠下去，怕是能把自己薅秃。
第九十五章 月下双虹
“那怎么办？说你的坏话吗？”
“这？”方潜渊停止了动作，思索一番又急忙摇头，“那我估计当场就要被丹姨扒一层皮啊！不不不，怕是走着进去，然后抬着出来了。”
进退两难，方潜渊苦笑的仿佛要哭出来一样，这也太为难我了吧？
“琉音，你要救我啊！”方潜渊拱着双手，连连作揖，死马当活马医，哪怕现在拿刀的是个厨子。
“怎么救？”
“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放心，没事的。”琉音的安慰无异于雪上加霜，这是彻底没有出路了吗？
世道艰难啊！两人开始上路，向云还城走去，原本筑基成功，理应兴高采烈的方潜渊，此刻步履蹒跚，垂头丧气，小狼嬉闹的动静都会吓着他。
路过倒下的那棵大树，琉音回头看了一眼方潜渊，相视一笑，只有小狼蒙在鼓里自顾自的玩闹着——这里就是当初捡到小狼的地方。
大树已经朽了一半，残留着几朵不知名的蘑菇，那个狼洞被荒芜的杂草所遮挡，视线难以穿过。方潜渊看向小狼，它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的一切，显得毫无异常反应。
“小狼！”琉音呼唤着，小狼猛地停住身形，张望一眼琉音，认清方向后像是有八条腿一样的狂奔而来。眼见小狼似乎只长了个头，一如当初肉球的呼之即来，方潜渊也像琉音一样，蹲在小狼身旁，准备伸手去摸它的肚皮——
“呜——”小狼微微抬头，咧嘴低声嘶吼着。
这可是匹狼啊！货真价实的警告使得方潜渊无奈的缩回了手，连连摇头——难道是因为长头发的原因，所以没认出我？毕竟自己可是喂了它那么久的兽食丹。
“小狼？是我啊！”方潜渊和小狼套着近乎，又伸出了手，准备抚摸——
“呜——”小狼再次咧着嘴，目不转睛的盯着方潜渊，狭长的獠牙异常白皙。
思绪回转，方潜渊突然想起这家伙当初也不喜欢自己摸它——凭什么琉音能摸，我却不行？这白眼狼！不过这一身的雪白毛发，看起来真是让人心生爱怜，“别这么小气嘛！就摸一下。”
“呜、呜——”
“罢了罢了！”眼见小狼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方潜渊做出了让步，随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摸小狼的大尾巴——毛发并不像狗那般柔顺，略微有些扎手。“哈哈！”方潜渊一副你奈我何的嘲笑着小狼，显得极其开心。
眼见方潜渊站起身，小狼满脸谄媚的探头伸向琉音，摇晃的尾巴不断拍打着地面，吐露着舌头。
“这小狼不仅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啊！”方潜渊痛心疾首，似是不忍直视，张望着附近，看到了河流——要不去洗澡吧？随后连连摇头，去一条不知深浅的河流洗澡，前脚筑基的自己，怕是后脚就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了。
哪怕是自己无比熟悉的河流，哪怕只是想玩水，都千万不要低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水火无情，可不是玩笑话。
都两年没洗澡了，再多一天又何妨？好像一不小心就成货真价实的“臭男人”了，方潜渊窃笑起来，随后仿佛浑身上下都异常难受——不行，要赶快回云还城去洗澡！
两人再次上路，琉音给小狼戴上项圈后，小狼似乎真的收敛许多，老老实实的跟在琉音身旁。
“要不去爬山吧？”故地重游，方潜渊指着当初爬过的那座山峰，仿佛忘了自己要洗澡的事。
“好呀！”
见丹姨这件事，一定要考虑周全，所谓的爬山也不过是自己拖延一下时间。本想爬山看日落的两人，登顶以后才发现夜色清幽，甚至连徐徐的微风都没有。
这有什么好看的？方潜渊的心思显然不在看风景上，歪脖子树正吐露着新芽，缓步走去——该不会突然降下一道霹雳，殃及到我吧？哈哈，我又没做亏心事，担心这个干嘛？笑容突然凝固，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亏心事，要不然早就哼着小曲的回云还城了。
世道艰难，方潜渊此刻愈发没心思看风景，明明是他提议爬山。
“潜渊，快看！”
方潜渊回头顺着琉音的目光看去——嗯？！随后快步向前，瞪大了眼睛，似是突然产生疑惑，回头看了眼天空，这么大的月亮下为何会出现这个——
彩虹？！
方潜渊再次确认，虽然朦朦胧胧有些模糊，但毫无疑问就是司空见惯的彩虹，可这是晚上啊！方潜渊像是刷新了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琉音一样屏着呼吸瞪大眼睛，唯恐惊扰了眼前的景色。
“是我的错觉吗？”方潜渊微微侧头，小声说道，“好像外圈还有一道彩虹？”
琉音连连眨眼，像是为了看得更加仔细，随后满脸惊喜的看向方潜渊，灵动的双眸可以取代群星，“我也看到了！”
这内圈的彩虹并不是半圆状，甚至显得有些扁平，颜色也并不像白天的彩虹那般绚烂多彩，朦朦胧胧的两端向中间延伸，似是有些吃力一样，顶端并不明显；而外圈的彩虹，完全是若隐若现，若不是琉音确认，方潜渊一定会误以为是自己脑补出来的。两道彩虹间隔并不远，一明一暗，划分着夜空。
两人似是都看得入神，缓缓坐了下来，以便更好的观看。
“你说会不会还有其他人能看见？”
“不知道。不过大半夜不睡觉还在山顶的，估计就只有我们了。”方潜渊突然笑了起来，双手向后抻着地面，身形向后仰着，“我们是不是要许愿啊？我活了五千年，这景象可还是第一次见呢！”
“五千年？”琉音嬉笑起来，扭头并没有看见方潜渊，于是继续扭头对视着，“那你一定见过很多其它景象了？”
方潜渊急忙端坐，挺直了腰杆，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想当初是我帮女娲折的柳条，是我帮夸父做的草鞋，共工的额头也是我帮忙包扎的！”
“哈哈——”琉音笑得愈发开心，“那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你不在吗？”
“唉，可惜出生的晚了点，正好错过。”方潜渊强忍着笑意，满脸的遗憾，随后瞪大眼睛看着琉音，“咦，看你这样子，倒有些神似当初盘古遗留下来的那把斧头呢！”
琉音的笑容瞬间被收敛，抿着嘴看向方潜渊，似是在给方潜渊一个改口的机会。
“哎呀，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是我看错了！”方潜渊急忙改口，揉了揉眼睛后，“对，是看错了。”
“那盘古的那把斧头是怎么来的呢？”
“你怎么不问——”随后的话被咽了下去，盘古的父母是谁？这个问题好像会类比到琉音的身世，方潜渊继续说道，“你怎么问到问题的关键了？斧头只是后人的称呼，就像不是因为有了人，所以有了我们。而是因为有了我们，所以才有人这个称呼。因为先有盘古开天辟地的东西，所以才有斧头这个称呼。至于怎么来的——”方潜渊突然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其实是我借给他的。”
“你不是那时候还没出生吗？”琉音显然找到方潜渊自相矛盾之处。
“就是因为他借走了我的斧头，所以才导致我没有出生。”
“可是你出生为什么要带斧头呢？”
琉音的疑惑像是往方潜渊的脑海里塞进一副画面，刚出生的婴儿手持一把斧头？实在诡异！方潜渊连连眨眼，“人家出生带块通灵宝玉，我为什么不能带把斧头？而且我可不是凡夫俗子，我是混沌孕育的这片天地！”
琉音显然被方潜渊唬住，瞪大眼睛满脸的惊异，仿佛这个回答超乎想象，随后才咯咯的笑了起来。
虽然两年没怎么说话，看来自己编瞎话的能力并没有后退，方潜渊这一刻才哈哈大笑起来，歪着头看向琉音——明明是编瞎话，你怎么听得这么认真？难道是因为喜欢我？方潜渊的笑容更甚，哪怕是自作多情，这个想法也足以让方潜渊仰天大笑。
双虹似是心生不满，你们二人居然对我视而不见，就这样在二人的谈笑间，渐渐消散。
我可是世间的奇观！
一夜过去，方潜渊像是未曾仰天大笑一样，又满脸的愁容与担忧——如何像丹姨解释？以何颜面面对丹姨？
正在赶路的二人一狼，琉音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好想吃馄饨！”
“呃，我昨晚说的是混沌，不是馄饨啊！”
“我知道，可就是突然特别想吃馄饨！”琉音点了点头，神色异常坚定。
“那就抓紧时间赶路吧！”方潜渊取出三日辟谷丹递向琉音。
琉音连连摇头，“我要留着肚子吃馄饨！”
方潜渊突然掩面笑着，两人再次赶路。然后眨了眨眼，随后一本正经目视前方，“那你准备吃几碗？”
“三碗！”
“加不加香醋？”
“加一点！”
“加不加虾皮？”
“要加！”
“加不加香菜？”
“也要一点！”
“喝不喝汤？”
“当然要喝！”
“是不是觉得自己更饿了？”
琉音顿时满脸愁容，瘪着嘴，显得楚楚可怜。
然而方潜渊还要落井下石，挥扇着右手，“啊，你闻到了吗？这是馄饨的香味！”
第九十六章 红绫花开
久别重逢，琉音和方潜渊此刻正坐在方桌前，身旁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显然，二人正准备吃馄饨。
“罪加一等啊！罪加一等！”方潜渊念念有词，完全不像琉音那样满脸的期待。
“怎么了？”
“回到云还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去见丹姨，而是跑来吃馄饨？来过早？”方潜渊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胡扯，这是挖了个坑自己纵身一跃掉进去了。
“没事，丹姨不会介意的！”琉音理所当然的回答道，眼神一直望向老板。
“你现在就笑吧，抓紧时机笑吧！等你回家，就知道鸡毛掸子为什么会掉毛了！”
“鸡毛掸子为什么会掉毛？”琉音满脸疑惑，“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方潜渊故作高深的摆了摆手，看来琉音的童年并不完整啊！方大胆哀嚎声，犹回荡在耳畔。
三碗馄饨下肚，琉音显得志得意满，洋溢着笑容，“你怎么不吃？”
“没什么胃口。”火烧眉毛的局面，琉音倒是一点也不急，方潜渊在琉音的督促下，总算吃了一碗馄饨，随后这才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自己倾家荡产买了辟谷丹，此刻又身无分文了！然而好消息是琉音很是自然的结账，坏消息则是方潜渊虽然低着头，却一直感觉老板在打量自己。
世事艰难，自己的辟谷丹可还剩余不少，要不去早市贩卖？内外交困，方潜渊随着琉音向住处走去。
“哎呦，我肚子疼！”方潜渊捂着肚子，脸上纠结着痛苦，眼见琉音看向自己，方潜渊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扶额，“哎呦，头也疼！腿脚好像也不利索，看来是抽筋了！”
拙劣的演技，琉音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嬉笑——
“方潜渊！”
嗯，这声音？方潜渊回头看去，果然是诚冯，“老冯，你怎么在这？”
“预计你这两天就能回云还城，怎么走了这么久？”诚冯的目光扫过方潜渊后，落在琉音身上，一旁的小狼并未理睬诚冯。
“老冯，这是琉音；琉音，这是老冯。”方潜渊介绍着彼此，“上次应该也见过面吧？”所谓的上次，就是三年前怪病发作的时候。
诚冯微微点头示意，琉音则是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你叫冯叔就行，或者像我一样叫老冯。”方潜渊显得一本正经，却是偷偷观察着诚冯的反应。
“冯叔！”
“哈哈，好！”诚冯连连笑道，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
什么叫预计？什么叫走了这么久？方潜渊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随后看向诚冯，正准备说话，却被诚冯抢先说道，“你哥一直要回来看你，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平时看起来进退有止，有礼有节，一旦牵扯到你，牛脾气就上来了。”
方潜凡？自己好像也没必要让他如此费心吧？方潜渊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三年期又至，你哥铁了心要回来找你，明明安排他要前往魔道无狱，他这样一闹，那边的人还以为我们凌云宗出尔反尔，想要挑起事端。”诚冯眉头紧皱，很像方潜渊刚才头痛的样子。
“不对，你还是从头说起，虽然天灵根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方潜渊想要知道方潜凡的经历，神情严肃起来。
“那好吧！”
“要不你先回去？可能还要聊一会？”方潜渊突然扭头看向琉音，毕竟事不关己，琉音没必要在这忍受枯燥。
“我也想听！”琉音笑嘻嘻的回答道，不过也对，这毕竟是天灵根的事。
方潜渊又挠了挠头，在心底掂量了一下，随后又向诚冯问到，“老冯，你先说结果，方潜凡有没有事？”
“他没事。”
“呼——那就好，眼下我还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等会我去找你，再仔细详说，好不好？”方潜渊很是诚恳，过早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可真没时间听老冯讲这些，回去见丹姨才是当务之急！
“嗯，那好吧！”诚冯微微皱眉，“不过除了那些，我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所以千万不要耽搁太久！”
“好！”方潜渊连忙答应下来，得知诚冯住在城北的凌云驿站后，方潜渊和琉音急忙向住处走去。
街角的这家商铺还在，方潜渊不禁笑了起来，一切又逐渐变得熟悉。
“你闻到了吗？”琉音仰着头，似是闻到了什么气味。
举目四望，方潜渊微微摇头，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最终摇了摇头。继续向前，来到店铺门口，方潜渊突然瞪大双眼，“栀子花香！”
“对！但并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琉音的鼻子似是有视觉，扭头向巷道看去，表情略显疑惑。
浓郁的栀子花香足以抵抗方潜渊心中的不安，于是方潜渊左顾右盼，似是想找到栀子树丛的踪迹，“谁家种的栀子花？”
“是从家里传来的！”琉音走在前面，站在大门前兴奋的说道，小狼像是受到刺激，不断围着琉音转圈。
“不会吧？那两丛栀子离街角可是十万八千里，而且哪有三月底开花的？”方潜渊微微摇头，难以相信琉音的嗅觉。
琉音兴冲冲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小狼也并未等候方潜渊钻了进去，苦笑使得方潜渊咽口水的动作都显得艰难。刚走进大门，绕过萧墙的琉音突然惊呼一声，“丹姨——”随后和小狼一起失去了踪影。只剩躲在萧墙后的方潜渊，此刻腿脚变得不利索，蹑手蹑脚步履蹒跚，“赶快去见丹姨”和“要不溜了吧”两个想法尽情的撕扯着方潜渊。
原来丹姨在前院吗？为什么丹姨会在前院？方潜渊鼓足勇气，踏出萧墙的遮挡，缩着脖子低着头，“丹……丹姨……”
舌头突然打结，方潜渊的声音显得毫无底气，语气轻飘飘的。
“快过来！”
没让我改口叫前辈？方潜渊顿时变得欣喜，该不会是在和琉音说话吧？随后微微抬头，正好看见丹姨面色和善的看着自己，方潜渊又急忙低下头快步向丹姨走去。如果真是自投罗网，如果真要躺着出去，那我也认了！
“怎么披头散发的？”丹姨伸出手摸着方潜渊的头，“这两年受苦了。”
方潜渊鼻翼一酸，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喉咙再次刺痛起来，连连眨眼隐去眼泪后，“丹姨，对不起……”
若是自己的妈妈，估计又要滔滔不绝翻来覆去的念念叨叨……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丹姨像是在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以后可不要这样，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说起来倒也真像是头脑一热，一拍脑门做出一个重大决策，如期而至的责怪使得方潜渊低着头笑了起来，“嗯。”
“还有你呀！”丹姨搂着抱住自己的琉音，佯装微怒，“不知道回来报个平安吗？”
琉音瞪大眼睛，满脸惊讶的看了一眼方潜渊，似是没想到丹姨正如方潜渊所猜测的那样，随后又像是撒娇一样甜腻腻的拖长声音，“丹——姨——”
“站好！”百试不爽的招数此刻似乎对丹姨失去了作用，丹姨突然说道。
吓得琉音和方潜渊顿时噤若寒蝉，耷拉着脑袋。等待，等待着，丹姨的批评并没有如期而至——
原来是罚站吗？
“丹姨，我想吃葱花面。”琉音噘着嘴，很是委屈的说道。
你这是在火上浇油！这就是你的认错态度？方潜渊被琉音的胆大妄为所震惊，下意识的扭头瞪大眼睛。
“唉——”丹姨无奈的轻叹一声，随后说道，“那我去煮面，你们先休息一会吧！”
什么？！方潜渊目瞪口呆，还能吃葱花面？这算是逃过一劫了吗？
呼——
即使低着头，也能看见丹姨渐行渐远的步伐，方潜渊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琉音，“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琉音仿佛还有些骄傲，随后急忙跑向栀子树丛。
“原来是它开花了！”
方潜渊踱步向前，原来是那株红绫栀子——惨遭凝水术摧残而劈成两半，在红绫的缠绕下勉强存活。此刻满是绽放的花朵，遮挡了绿叶，椭圆带尖的花瓣一片一片捧着花心，构成一朵圣白的栀子花。方潜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谬误，栀子花香从来都是如此浓郁而沁人心脾，又何来淡淡的花香？炽热又霸道，清幽而内敛，亦如圣白的花瓣容不下一丝的杂色。
“看来它相当有个性呢！居然挑这个时间绽放。”方潜渊想伸手摸摸花瓣，或者悄悄摘下一朵，随后微微摇头——实在不忍心下手。
小狼在一旁虎视眈眈，咧着嘴耷拉着舌头，似是刚才的乱窜消耗了体力，此刻对着栀子花张开血盆大口——
“别！”琉音双手揽住小狼，胳膊上的储物手镯晃了出来，然而小狼依旧跃跃欲试的模样，“你老实点！”
小狼可怜兮兮的倚着琉音躺下，又露出肚皮——当初粉嫩的肚皮，此刻满是狼毛。
养的狗都没见过这个样子，方潜渊藏不住笑意连连摇头，“去厨房帮忙吧？这可是将功补过的机会！”
略微犹豫后，琉音点点头，“好！”
小狼显然是想辣手摧花，所以不可能放它在这和栀子共处，在琉音的呼唤下，一起向厨房走去。
第九十七章 花随主人
厨房内，方潜渊坐在灶门前添加着木柴，琉音则是在一旁和小狼嬉闹着，丹姨看着锅内逐渐沸腾的开水。
“潜渊，你已经筑基？”
“是的，丹姨。”方潜渊站起身，像是炫耀一般释放着法术，只见手心升腾起一股蓝色的火焰——这显然不是凝火术。
“嗯？”丹姨微微侧目，发髻上的步摇晃动着，“凝水术？”
“嘿嘿，算是凝水术和凝火术相融合施放的法术，像凝火术一样跳动，又像凝水术的颜色。”方潜渊还是比较满意这个法术，虽然并不算难。
“这可不容易！”丹姨听到方潜渊的解释后，略显赞赏。
“不过丹姨为什么会在前院等我们？”方潜渊想要改口，奈何话已经说完，“我们”二字不知从何时起就显得理所当然。
“因为栀子花，三年没开花如今却突然绽放，所以猜想是你筑基成功，今天便会回来。”
方潜渊疑惑不解，“栀子花开，和我有什么关系？”
“草木有情，花随主人。”
花随主人？琉音和方潜渊对视一眼，“我的那株为什么不开花呀？”
“因为它年年都在开花，那些花苞不已经遍布枝头了吗？”
“嘻嘻——”
自己浇水的事，丹姨居然知道？思索一番，方潜渊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水壶每次都放回原位，但自己总是又灌满水，以免丹姨给辞兰浇水还要大费周章。倒像是唯恐他人不知的掩耳盗铃。方潜渊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栀子从秋天开始孕育花苞，历经严寒，百花盛开的春季也固守本心，直到夏季的到来才绽放。而这株栀子又与众不同，三年时间的孕育，使得它的花香愈发深沉。”
“怪不得在街口就能闻到！”琉音恍然大悟，笑嘻嘻的说道。
这是在说我筑基的事？方潜渊隐隐觉得好像和琉音的事产生重合——难道我的心思被丹姨看穿了？方潜渊顿时有些惶恐，摆摆手撤去法术，又坐在凳子上——应该不会吧？自己的所作所为和之前并无异常啊！
琉音似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两年间发生的事，方潜渊也仔细听着，直到最后葱花面热气腾腾的摆放到案板上，方潜渊发现琉音唯独山洞内的事闭口不提。
是啊，自己当时可是一直拒绝琉音留下来，后来又庆幸琉音留下来——说起来，倒像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思绪混乱，一团乱麻，方潜渊此刻倒想知道琉音对于山洞内发生之事的看法，这一点尤为重要！
“我来端吧？”方潜渊看着琉音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模样。
琉音挑高眉毛，努力保持着头部不动，又极力的摇头拒绝，认真的样子不禁使得方潜渊笑了起来。
“你不是吃了三碗馄饨吗？还能吃得下这么一大碗葱花面？”
“要不我分一点给你？”
方潜渊刚把自己的面碗推向琉音，只见丹姨从后院走了过来——
连忙又把面碗揽了回来，方潜渊的举措使得正挑起面条的琉音有些疑惑，“没事，你慢慢吃。”
明明没做贼，为什么会心虚呢？方潜渊也难以理解自己的行为，是害怕丹姨察觉什么？这个想法使得方潜渊愈发坐立不安。
“潜渊。”
“嗯！”方潜渊猛地起身，握住筷子藏于身后，看向丹姨。
“坐。”丹姨摆手示意，又继续说道，“前不久好像吴忧学和朱玥结为道侣，不过——”看到方潜渊满脸的疑惑，丹姨又继续说道，“也就是你的吴师兄和小师姐结为道侣了！”
“真的？！”琉音满脸的欣喜，嘿嘿直笑。
道侣，什么意思？他俩结婚了？！方潜渊也笑了起来，连连点头，这里面可还有我的一份功劳！
“我并没有去观礼，不过他们还找寻过你的下落。”
还算有良心，方潜渊笑容更甚，“那我们吃完饭去找吴师兄吧？”方潜渊看向琉音，琉音像是不倒翁一样摇头晃脑，满脸傻笑，然后闷头大快朵颐。
丹姨静坐在一旁，看着琉音和方潜渊，眼神里满是慈爱，毕竟两年未见。呼——爽快！方潜渊放下筷子，一大碗葱花面吃地干干净净，浑身舒畅，本想伸个懒腰，但丹姨还在。琉音捧起面碗，再放下时也是吃地一干二净，倒是让方潜渊有些意外。
“好了，我来收拾吧！”丹姨开始收拾碗筷，两个空荡荡的面碗似是对丹姨厨艺的最大肯定。
“自己来、自己来就行！”方潜渊瞪大眼睛看着毫无反应的琉音，像是在说“将功补过”。琉音笑嘻嘻的起身，也收拾着自己的碗筷，递给了方潜渊。
呃，琉音你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不过也无所谓。方潜渊拿着碗筷向厨房跑去。正好洗完放回橱柜，琉音却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丹姨呢？”
“回炼丹室了。”
方潜渊擦着手，突然笑了起来，随后一本正经的看着琉音，“某人好像也两年没洗澡？”
“我每天都洗澡了！”琉音昂着头，满脸的得意。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只有我两年没洗澡吗？一本正经的神情顿时变得沮丧，随后扭头问道，“你怎么不叫我一起洗澡？”
话语在厨房内飘荡，突然沉默的气氛使得方潜渊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不是一起洗澡，而是一起去洗澡——”方潜渊的双手悬在空中僵住，自己怎么好像越描越黑，百口莫辩？“咳，我说的是那个意思，不是这个，你应该明白吧？”
“嗯。”琉音抿着嘴，挑着眉看着方潜渊，“因为衣服能自洁，所以每天只要好好洗脸就行。”
“要不稍等一会再去找吴师兄吧？我想先洗个澡。”方潜渊扭动着身躯，“怎么好像又有跳蚤一样？”
两人显然对于跳蚤心有余悸，不约而同的挠了起来。洗澡水很快备好，“要不你先洗？我洗完以后，先不说洗澡水如何，怕是整个浴桶——哈哈！”
浴室的对面就是炼丹室，守在门口的方潜渊悻悻起身，本想催促琉音快点洗澡，又唯恐惊扰到丹姨——万一丹姨出来发现琉音在里面洗澡，我守在门外，这实在是百口莫辩。只好灰溜溜的向石桌走去。
怎么这感觉似曾相识？好像以前也等过一次，方潜渊突然看到鬼鬼祟祟的小狼——那次是拜它所赐。
“小狼！”方潜渊取出辟谷丹摇晃着瓷瓶，声响很快吸引小狼，在小狼热切的注视下，方潜渊哈哈一笑，“没有兽食丹哦！”小狼显然不懂人言，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瓷瓶，甚至连方潜渊趁机抚摸它的毛发也毫不在意。
说起来这家伙还坏了自己的好事！要不然还能多抱一会琉音……方潜渊嘿嘿傻笑着，琉音也抱了我，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答应了？可当时的神情，好像是要拒绝？而且自己的话也没说完——她不会还把我当成闺蜜吧？！
傻笑瞬间变成苦笑，我不是你的闺蜜啊！我是有多傻，才会当你的闺蜜？
唉——
应该不会吧？可她是琉音啊！方潜渊表情阴晴不定，心里像是有九十九个自己在满脸傻笑的肯定，唯独有一个沉默不语，动摇着方潜渊的信心。
不对，问一下琉音不就行了？
方潜渊似是看到曙光，找个机会问一下不就行了？万一真的把自己当成闺蜜，又该如何？曙光瞬间消散，方潜渊愁容不展。
“怎么了？”
扭头望去，只见琉音缓缓走来。白皙而水润的脸庞，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秀发正在被擦拭，方潜渊心底不知是谁轻声赞叹，目光难以转移。
“你不准眨眼睛！”琉音用毛巾遮挡着方潜渊的视线，快步走来。
冤枉啊，我没眨眼睛！方潜渊欲哭无泪，随后不禁有些脸红——偷看别人，被别人发现，而这个别人正是琉音。
“我去洗澡了。”方潜渊起身，转移着话题。擦肩而过，方潜渊微微侧目，看到了琉音的耳垂，傻笑再次浮现，方潜渊急忙扭头目视前方向浴室走去。
哇——心猿意马，方潜渊走路的步伐不禁变得轻飘飘的。
来到浴室，方潜渊可不敢再把衣服放到衣架上，堆在一旁的板凳上，开始洗澡。漂浮在水面的花瓣，让方潜渊有苦难言，似是在佐证琉音把自己当成闺蜜。方潜渊一头扎进水里，摆脱花瓣的陪伴，思绪一片空白。咕噜噜一连串水泡浮出水面，随后方潜渊大口喘息着，头顶着几朵花瓣混不自知。
算了，由于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所见，导致整个人都傻乎乎的，所以方潜渊极力回避着脑海里琉音的身影——先洗澡，然后去见老冯，最后去找吴师兄！
怎么这么忙碌？两年间的事，全堆到今天处理？
像是印证着琉音所说，方潜渊即使把自己搓得红彤彤的宛如蒸熟的螃蟹，却并没有多少污垢，目光扫过一旁的青白色衣物——看来自洁，非常有用。
方潜渊拧着头发，打开浴室大门，却发现琉音正守在门口，方潜渊突然笑了起来——
姑娘，你是不是图谋不轨？
第九十八章 何为道侣
“先去找老冯吧？见个面以后再去找吴师兄。”
两人向城北走去。方潜渊一直想问琉音一些问题，又感觉不知如何开口，导致一路上两人并没有交谈。
说是驿站，倒像个酒馆，方潜渊刚进门就看见诚冯正对自己招手示意，刚向前一步，却被一位满脸和气的中年男子拦住去路，“你就是方潜渊？”
方潜渊和琉音对视一眼，满头雾水，随后又看着男子微微点头。
“黄灵根之资，三年筑基？”男子笑容更甚。
“你——前辈怎么知道？”方潜渊愈发疑惑，这事除了琉音，也就告诉过丹姨。
“哈哈！”男子拍了拍方潜渊的肩膀，仿佛是因为找对了人而显得极为高兴，侧头面向诚冯，“冯执事告诉我的。”
老冯又是怎么知道的？方潜渊依旧没有得到答案，诚冯依旧在招手，一行三人走向方桌。四人各坐一边，“老冯——”方潜渊凑向诚冯，“你怎么知道我筑基成功？”
“这——”诚冯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我来云还城找你，去城主府后才发现原来已经有人在盯着你们了。”看向正在倒茶的琉音。
“监视？”方潜渊微微一愣，随后也看向琉音——原来是丹姨委托人监视？怪不得没有追问山洞内的事，这所谓的监视倒让方潜渊松了口气——正愁不知道如何向丹姨解释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心底不禁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位是？”方潜渊恢复坐姿，挺直身形，看着诚冯。
“这位是城主府的管事。”
方潜渊拱手点头，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请问有什么事吗？”
“说来也简单，只是希望小友以后自我介绍时能强调一句来自云还城即可。”男子依旧在笑，方潜渊这才明白原来是职业化的笑容，随后男子取出一堆灵石摆放在方桌之上，并不多，一共二十块大灵石，也就是两千灵石。
“呃——”莫名其妙的送钱？方潜渊扭头看了眼琉音，然而琉音也显得同样疑惑，“这为什么要给钱？”
“哈哈！小友收下便是，以后只需要强调一句即可。”
不明不白，这怎么能收？方潜渊又看向诚冯，寻求着帮助。
“黄灵根三年筑基，与他无关；但收下这钱，就是云还城的黄灵根三年筑基，声名远播便是他的意图。”诚冯扭头小声解释道，方潜渊恍然大悟，又哪有拒绝的道理呢？
“多谢前辈！”算是答应下来，方潜渊收了两块大灵石进纳戒——不对，我筑基的事明明和云还城无关，此刻却摘取了筑基成功的果实？要论功劳——方潜渊看向琉音，“可以帮个忙吗？我纳戒装不下了。”
琉音眨了眨眼，点点头后收起桌上的大灵石，眼神之中有些疑惑。
不能说送给琉音，要不然她肯定不会收下，免得又在这俩人面前争执起来。方潜渊看向琉音微微点头，做着小动作。
“诸位，这就是我们云还城的方潜渊，以黄灵根之资，三年筑基！”男子突然起身，摊着手介绍起方潜渊。
嘈杂声为之一顿，周围投来的目光使得方潜渊瞬间误以为自己是闯入人群的猴子，用不着这样看我吧？奈何已经收下钱，方潜渊艰难起身，向四周拱手示意，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周围的窃窃私语毫无遮拦的钻入耳中，方潜渊感觉自己坐实了猴子的身份——
琉音仰着头一个劲的鼓掌，方潜渊的尴尬瞬间变成无奈，目不转睛的看着琉音——什么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为什么要鼓掌啊！
然而掌声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厉害！”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方潜渊愈发茫然不知所措，正准备坐下——
“既然如此，就不打搅了，告辞！”男子起身向诚冯拱手，然后对着方潜渊和琉音点头示意。
眼见男子离开，方潜渊才坐回原位，突然有些后悔收下那两千灵石。周围的人仍在指指点点，方潜渊甚至感到有人在用灵识打量自己，如坐针毡，满脸苦涩的对诚冯说道，“咱们换个地方吧？”
“怎么？黄灵根三年筑基，这可是喜事啊，为什么要躲躲藏藏？”诚冯似乎很享受周围的目光。
方潜渊求助似的看向琉音——小姑娘依旧满脸笑容的在悄悄鼓掌，双手很是欢快。
“走，请你吃饭！反正算是捡到的灵石，正好把吴师兄他俩叫出来。”方潜渊急忙起身，看着诚冯。
“吃饭！”琉音也立刻起身，笑嘻嘻的说道。
“唉，那好吧！”诚冯的表情似是依旧不解方潜渊为何急着离开这里。
“这就是你学习阵法的地方？”琉音看着眼前的红色大门，轻声问道。
“但愿他们没搬家。”方潜渊可不想稀里糊涂的闯进别人家里，“你也进来瞧瞧吧？这样就不会被认为是闯空门的毛贼，而是雌雄大盗了！”
琉音窃笑起来，跟着方潜渊一起走进院子，方潜渊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带路，“这里，这就是我布置隐匿阵和迷踪阵的地方！”方潜渊像是在指点江山，一回头发现诚冯也跟了进来，“那里就是当时吴师兄站的地方，小师姐故意把潇湘帕扔到他脚下。”
天色接近黄昏，琉音仿佛真的看到当时的情景一样，嘿嘿笑着。随后径直走向吴师兄的住处，方潜渊又指着旁边的一间房屋，“学阵法晚了，我就睡在那里！”
“吴师兄？”来到吴师兄的住处方潜渊轻声问道，并没有推门而入。
“潜渊？”屋内传来脚步声，房门打开，吴师兄有些惊讶原来不止方潜渊一个人，“琉音也来了？”
“吴师兄！”
吴师兄连连点头，笑容更甚，“这位是？”
“呃——”他是老冯四个字被方潜渊咽了回去，“凌云宗冯执事。”
“久仰久仰。”吴师兄拱手行礼。
方潜渊忍不住的窃笑着，这客套话也太假了！
“快请进！”吴师兄招呼着三个人，方潜渊张望了一眼屋内，陈设并没有什么改变，“小师姐不在吗？咱们出去吃饭吧？”
“为什么在我房间找你小师姐？”
“你俩不是结为道侣吗？”方潜渊理所当然的问道。
“结为道侣，也不会在我屋内。”吴师兄也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究竟什么是道侣啊！难道不是结婚？方潜渊满脸的困惑，随即连连摇头，“把小师姐叫上一起去吃饭吧？我们在大门那等着。”
吴师兄重重拍着方潜渊的后背，似是因为久别重逢，脸上洋溢着喜悦，“好！”
方潜渊只觉得背后肯定被拍出一个红掌印，疼的龇牙咧嘴，一行三人向大门走去。
“什么是道侣？”方潜渊悄声问着琉音，“和结婚不一样吗？”
“道侣就是道侣呀！”琉音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修仙之人，很少有结婚的吧？”
呃，这个解释？方潜渊又走向诚冯，“老冯，什么是道侣？”
“这么快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诚冯的笑容很是古怪，随后认真的解释道，“修仙之人本就追求大道，儿女私情毫无必要；自己本就与天地同寿，又何苦像凡人一样追求血脉的延续；所谓的道侣，便是同道中人，最后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自纷飞。”
所以也没必要结婚？方潜渊突然很是失落——左手的选择是追求大道，右手的选择是长相厮守，而道侣则是既追寻大道又奢望厮守的折中选择？
所以自己和琉音才会无父无母？他们都去追寻大道？方潜渊连连摇头，太阳终于西沉，泛起一片晚霞。
吴师兄和小师姐结为道侣的消息，突然使得方潜渊不像之前那般开心，“就没人结婚吗？”
“也有，宗主便是结婚，不过——”诚冯欲言又止，轻叹一声。
“老冯，你有道侣吗？”
“没有。”诚冯缓缓答道，满脸的无所谓。
方潜渊扭头看了一眼也在倾听的琉音，这次却笑不出来了。结婚二字，自己尚不明白，但这道侣的关系如果就是终点，方潜渊实在无法接受。
“小师弟！”
“小师姐。”方潜渊甚至还没回头，就知道是谁在叫自己。
“哎呀，你应该叫我师姐！”声音正在急速靠近，吓得方潜渊急忙扭头看去，唯恐身遭不测。
“师姐！”
“哈哈，琉音！”小师姐显得极为受用，连连点头，变得丝毫不在意方潜渊的称呼问题，径直走向琉音，两人牵着手。
呼——方潜渊总算松了口气，输人不输阵，差点有血光之灾，一行五人打过招呼后，向着云还食府走去。
“你和吴师兄结为道侣了？”琉音重复着千真万确的消息，问着小师姐。
“是的。”小师姐大大方方的回答道，脸上的笑容一如天边的晚霞一样绚丽多彩。
“这里面可是有我的一份功劳，可是我推波助澜！”方潜渊唯恐自己的功绩被遗忘，急忙补充道。
“是呀，你还真的推波助澜呢！”小师姐语气不善，高声说道。
嗯，怎么感觉后脊发凉？难道坑他们的事已经暴露？方潜渊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苦笑，等会吃饭该不会变成鸿门宴吧？
第九十九章 天生酒徒
圆桌上摆满了菜肴，诚冯、方潜渊、琉音、小师姐、吴师兄依次坐开，显得很是热闹。
说起来，这可是修仙三年第一次吃满“一日三餐”，小师姐和琉音有说有笑，方潜渊伸长耳朵却并没有偷听到内容，吴师兄则是满脸笑意的看着小师姐。
方潜渊夹起一块沾满汤汁点缀着青红辣椒的豆腐，大快朵颐——这次总算是正常的豆腐，心满意足的自顾自吃着，扭头看向琉音，显然聊得正高兴，面前的鱼居然都视而不见。
“三年筑基，是真的吗？”诚冯似乎也对桌上的菜肴不感兴趣，探着头轻声问道。
“嗯。”方潜渊嘴里正忙，扭头看向诚冯后，点着头。
“哈——”诚冯的笑容里满是苦涩，目不转睛的看着方潜渊，又仔细打量，“受苦了，受苦了……”
方潜渊突然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目光转向诚冯的衣角——唯有黄灵根，才知道黄灵根三年筑基意味着什么，随后急忙咽下食物，“之前我一直不懂为什么要吃苦，何苦呢？现在才明白是因为我认定要做这件事，所以这些我都可以忍受。怕就怕没认定这件事，却还要自讨苦吃，那就不是坚持，而是在折磨自己。”
诚冯笑着点了点头，认可方潜渊所说，随后从纳戒里取出一个坛子，揭开红绸，方潜渊不禁眉头深皱——酒味，刺鼻而又辛辣的酒味。二十几年才筑基的诚冯倒了一碗酒，随后又在方潜渊的注视下，倒着第二碗——
“呃，你要喝酒我不介意，但别想着我陪你喝，绝对不可能！”诚冯的用意显而易见，方潜渊急忙义正辞严的拒绝着，不停的摇头——虽说自己年满十八已经成年，但喝这玩意？还是算了吧，我这辈子滴酒不沾。
“也经历了一些事，足以喝得下这酒。”诚冯将酒坛放到一旁，右手搭着方潜渊的肩膀，“这可是好酒。”
这就开始撒酒疯了？方潜渊大幅度的摇着脑袋，唯恐诚冯看不见，“酒这东西，无论喝多喝少都会损害脑袋，更损害五脏六腑，这毒药是甜的所以我就吃吗？我脑袋又没坑！”
诚冯无奈的笑了笑，神情落寞的说道，“那我就自斟自饮吧？”
“别！别玩这种装可怜的套路，我可以帮你斟酒，但绝不会陪你喝。”
“哈哈！”诚冯脸上的落寞一扫而空，显然是因为小把戏被方潜渊看穿。
“这么多的菜不吃，非要喝酒，等脑袋里都变成一团浆糊估计你就心满意足了。”方潜渊念念有词，依旧不解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喝酒？
“有酒？！”吴师兄似是才注意到，语气里的兴奋让方潜渊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师妹，我们敬潜渊一杯吧？”吴师兄站了起来，指向酒坛看着诚冯，似是在征询同意，端着酒碗的诚冯微微一愣，随后满是恶趣味的笑着点了点头。
“老冯，你几个意思？”这种光明正大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方潜渊的眼睛，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随后连连摇头，“以茶代酒，以茶代酒就行！这么优良的传统，肯定要继承发扬！”
只见吴师兄拿过酒坛，小师姐也站了起来，“观礼那天你没来，今天好好感谢一下你！”
没必要把“感谢”二字说的如此咬牙切齿吧？难道说——方潜渊悻悻的笑了起来，看向小师姐，“那天，那天的事你们已经知道了？”
小师姐玩味的笑着，使得方潜渊有些不寒而栗，随后小师姐又看向吴师兄，“倒，多倒些，倒满！”
骑虎难下，这哪是敬酒，分明是来寻仇！方潜渊急忙起身，“以茶代酒，以茶代酒啊！”眼见吴师兄还在倒酒，方潜渊又坐回椅子，双手抱于胸前滩坐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喝，我就以茶代酒。”
“你敢！”
暴躁，这也太暴躁了吧？方潜渊看着小师姐满脸的苦笑，随后继续摇头——铁了心不喝，你奈我何？
虽然想要视而不见，但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刺鼻的酒味，方潜渊眉头皱的拧成一团，眼见吴师兄递来一碗酒，方潜渊依旧摇着头假装没看见，甚至没有去接。
“是不是要我把那天的事，现在讲一下？”小师姐威胁道。
那不就露馅了？方潜渊顿时紧张起来，眼见吴师兄将酒碗放到了自己面前——露馅又如何？大不了自己再包回去，琉音那里应该很好解释——方潜渊扭头看了眼正在嬉笑的琉音，这表情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孤立无援？方潜渊扭头看了一眼诚冯，诚冯正咧着嘴笑着，“好呀！结为道侣就一唱一和的欺负我，亏我还师兄师姐的尊敬你们，你们于心何忍？”方潜渊可怜兮兮的说道，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充满委屈。
“这——”吴师兄有些犹豫，正要说话，小师姐摆了摆手，依旧看着方潜渊，“起来，喝酒！”
“哈哈——”诚冯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吴师兄，小师姐欺负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方潜渊显然是找到了蚁穴，所以肯定不会错失良机。
只见小师姐用手挡在吴师兄耳旁，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随后吴师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潜渊，来喝酒吧！”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方潜渊起身端着杯子一饮而尽，“呼——”眉头皱得犹如老树盘根，不断哈气。
“装什么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喝的是酸梅汤？”小师姐目光如炬，毫不留情的拆穿方潜渊的表演。
“哈哈——以茶代酒，心意到就行！”方潜渊缓缓放下杯子，正准备坐下——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小师姐似乎不再和方潜渊计较，“那就让琉音喝吧？”
“啥？！”
“什么？”琉音茫然不知所措，看向正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小师姐。
当初一碗醪糟都能吃醉的琉音，现在让她喝酒？丹姨怕是要把我皮都扒下来！而且喝酒伤身，琉音的性格怕是真的会傻乎乎的答应，“不行！”
方潜渊又猛地站了起来，正好看见小师姐在对琉音挤眉弄眼——阴谋用完了，此刻用阳谋？连连摇头，“我喝下这杯酒，还有琉音这个备用的脑袋；琉音喝下这杯酒，怕是就变成两个疯脑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小师姐与吴师兄对望一眼，然后相视一笑，方潜渊急忙辩解，“你们肯定又误会了什么！”
“是是是，是我们误会了。请吧？”小师姐笑得很开心，显然这场游戏是他们赢了。
胜之不武啊，居然二打一！方潜渊端起酒碗，“喝一杯，可以吧？”
“可以，当然可以！”小师姐连连点头。
“多余的话，一句都不准说？”
“可以，当然可以！”小师姐似是和方潜渊达成默契，说的话云山雾罩。
唉，落败的方潜渊无可奈何，只是输的心不服口不服，酸梅汤的杯子里斟满一杯后，一仰而尽，“咔——”这酒果然异常难喝，整个食道都仿佛在燃烧，随后在胃里横冲直撞。
“爽快！”
方潜渊瘪嘴皱眉看向吴师兄，你不帮我居然还在这说风凉话？
“等着，以后我脑袋坏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两个！”
所谓的威胁只是让他们窃笑，眼见吴师兄和小师姐也端起酒碗，方潜渊急忙说道，“说好的是敬酒，怎么一句感谢都没有？”
小师姐微微一愣，随后笑了起来，“有你的帮助，所以才请你吃麻杆糖。有了今天，所以以后我的麻杆糖，只许多不许少！”
自讨苦吃啊！方潜渊算是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小师姐显然在说自己和琉音的事，怎么就开始预订喜糖了呢？刚才说好的“多余的话，一句都不准说”呢？不过小师姐既然已经看穿，而且显然看好自己和琉音的事，更重要的是说话还留有余地，那么自己也无需隐瞒。
虽然没有刻意去看，但琉音显然正盯着自己，方潜渊面无表情，直到琉音扭头看向小师姐，方潜渊这才不动声色的哈哈一笑，对着小师姐连连点头——喜糖从来不是问题，喜糖的多少也从来不是问题，只要琉音也能喜欢自己！
得到答复的小师姐，一饮而尽，甚至一边皱着眉，一边展示着空碗——看样子，她也不喜欢喝酒，倒是吴师兄的表情只是微微挑眉，“好酒！”
小师姐翻了个白眼，方潜渊则是满脸的同情——唉，好端端的一个人这就已经喝成脑袋有坑了。
“真的是好酒！”吴师兄明显察觉到二人异样目光，急忙辩解。
“还算有人识货。”诚冯坐在一旁微微点头，看向吴师兄的目光透露着赞许。
方潜渊缓缓坐下，连忙夹菜吃了起来，琉音则是在一旁连声说道，“吃鱼，吃鱼！”
“真的太难喝了。”方潜渊凑到琉音身前，小声说道，不自觉的做着鬼脸。
“我看你倒像是个天生的酒徒！”
方潜渊后背被重重拍了一巴掌，说话人正是诚冯。
第一百章 互相理解
气氛愈发热闹，所幸没人再劝酒，方潜渊发现还是酸梅汤好喝，只不过杯子沾染了酒味，不得不又讨要了一个新的杯子。
“你筑基成功，都不陪我喝一杯，唉——”
“老冯，没必要吧？还来这套？”方潜渊对着老冯连连摇头，随后又小声说道，“人家一夜筑基，我三年才筑基，这两件事你都知道，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不，不一样！”诚冯的神情突然认真起来，“一夜筑基这件事，只相当于树顶的叶子随风摇晃，而你黄灵根三年筑基，毫无疑问是晃动着整个根基。后生可畏！”
说完，诚冯又笑了起来，“要是当年听到这个消息，我应该也不至于要那么久才筑基。”
“如此说来，两千灵石倒是少了？”方潜渊一本正经的看着诚冯。
“哈哈！不亏，算是不亏！”诚冯仰头哈哈大笑，在低下头时神情像是被回忆所淹没，“要是当年能听到这个消息，又何至于那样荒唐？”
方潜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看向诚冯的目光若有所思，自己在这一刻也终于能理解诚冯——
二十多年的失败吗？
方潜渊自认难以承受这个过程，不，是无法承受。别人看到的是三年筑基这个结果，却并没有人会在意这个过程。或许，也只有诚冯才明白”三年筑基“意味着什么，方潜渊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吃鱼捋刺的琉音——不过，是有人知道这个过程的。
“你喜欢这个小丫头吧？”
晴天霹雳，方潜渊急忙转身，“嘘——小声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每个人都知道？方潜渊扭头看了眼琉音，发现琉音依旧在吃鱼，这才放下心，看向诚冯迟疑的微微点头。
“有想过之后的事吗？或者，仔细想过筑基的事吗？”
“什么意思？”
“你是黄灵根，那她呢？”
“玄灵根。”
“你筑基用了多久？她筑基又用了多久？”
方潜渊窃笑起来，“我用了三年，她四年才筑基。”
“然后呢？你认为她达到结丹境需要多久？而你，黄灵根能结丹吗？”
笑容似是撞到冰山，方潜渊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你筑基，享有一百年的寿命，而她结丹，却有两百年的寿命。告诉我，你该如何喜欢一个离你渐行渐远的人？”
笑容完全消失变成凝重，方潜渊显然陷入沉思，埋伏已久的问题被诚冯的话语暴露踪迹。
“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现在告诉我，你想过以后的事情吗？”
“没有。”原来自己并未全面的考虑过这个问题，以至于显得异想天开，天真的以为喜欢二字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出口。达到结丹境应该很难吧？或许琉音不会……不，琉音肯定会结丹，方潜渊掐灭心中的幻想，“黄灵根可以结丹吗？”
诚冯却突然一言不发的起身，向琉音走去——方潜渊急忙一把抓住诚冯的衣袖，眼神里满是四个大字——意欲何为？！
诚冯微微摆手，挣脱方潜渊的手，笑了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呼——方潜渊还以为诚冯要做什么多余的事，心里的恐慌久久不能平静。
“小师弟，你跑去哪了？”
“呃，游山玩水。”方潜渊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不想到处说可怜博同情，“然后回来发现就筑基成功了。”
“你之前没筑基？”
方潜渊点了点头，体内剩余不多的灵气不足以再次表演，所以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
“怎么会没筑基呢？”小师姐神色怪异，与吴师兄对视一眼，似是回想了一阵，突然说道，“你查看玉简的时候，并没有贴在额头啊！”
“哈哈——”方潜渊眨了眨眼睛，这要我如何解释？于是看向琉音，“这个你就让琉音解释吧？”
“嗯？”琉音东张西望，碗里的鱼腹显得很是白嫩，咽下食物后，“他没修仙就能运用灵识查看玉简。”
“什么？！”小师姐的声音似是要掀翻屋顶，吴师兄也满脸惊异的看着方潜渊。
而罪魁祸首方潜渊满脸的无辜，夹起一块豆腐，自顾自的吃着。
“筑基失败后，却能用灵识把头发挑起来。”
“哦，哈哈！”小师姐看着琉音窃笑起来，“你们两个在这合伙编故事——”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琉音满脸的认真，“至于原因，我不知道。”
眼见小师姐的笑容凝固，换成方潜渊窃笑起来，这豆腐真是异常好吃！咦，屋内只有四个人，方潜渊突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随后目光锁定了吴师兄，“嗯，是你吗？吴师兄。”
吴师兄满脸的惊讶，疑惑二字像是撑开了双眼，“你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方潜渊也同样疑惑，“嗯，就是感觉到你在用灵识看我。”
“你为什么要探视小师弟？”
“没有，我只是下意识的扫视了一下，仅此而已。”吴师兄看着小师姐，解释道。
“你能感受到别人的灵识扫视？”小师姐目瞪口呆，“怕是元婴境都做不到吧？”
“嘻嘻，忘记说了，潜渊筑基前就能感受到别人的灵识扫视。”琉音开始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鱼腹，满脸茫然的和小师姐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开始吃鱼。
“你还会什么，展示一下。”小师姐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小师弟。
表演法术吗？方潜渊眼珠翻转，一本正经的举起右手并着二指，“起！”
正在吃鱼的琉音急忙护住额头，却并没有发现异样，只见小师姐额头的缕秀发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竖直拎了起来——冲天辫，完成！
“琉音，快看！”方潜渊急忙炫耀着自己的杰作。
“哈哈，哈……”琉音的笑声戛然而止，只见小师姐双目像是要喷火一样，处在暴走的边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只要筑基，这种事谁都做得到。”
闻言，方潜渊悻悻地放下小师姐的头发——还是琉音好。
“不过无论你多么奇怪，还是那个会把自己困在自己布置的迷踪阵里小师弟。”
“噗嗤——”琉音急忙捂住嘴巴，笑容使得眉眼像月牙一样。
“这过分了吧？怎么还揭老底？”方潜渊看着笑作一团的三人，面无表情。
房门突然打开，原来是诚冯走了进来。吴师兄和小师姐对视一眼，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起身，吴师兄拱手说道，“前辈，我们明早还要考核，所以先行一步？”
“嗯，去吧去吧！”诚冯点着头，回到了座位。
眼见吴师兄也开始向自己拱手示意，方潜渊突然笑了起来，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可不行！前辈还在这坐着呢，你们怎么能先走？唉，看来只能自罚一杯了！”
“小师弟！”小师姐的攥紧拳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方潜渊。
“说的也对！”吴师兄伸手拦在小师姐面前，倒了一碗酒，微微举起向诚冯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方潜渊的笑意在心底翻涌，依旧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小师姐——你怎么不喝？
气急反笑，小师姐连连点头，看着狐假虎威的方潜渊又无可奈何，于是也喝完一碗酒，皱着眉头。
“哈哈！”方潜渊顿时心情舒畅，自己输了前半场，但赢了后半场，小师姐你没想到吧？
“慎重。”小师姐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琉音的后背。
“你！”这也太可恶了吧？喜糖没你的份了！于是在满脸茫然的琉音以及方潜渊恶狠狠的注视下，吴师兄和小师姐离开了雅间，却是谁也没有说再见，仿佛明天大家就会再次重逢。
“小师姐在说什么？”琉音瞪大眼睛看向方潜渊。
“呃——”方潜渊微微点头，“意思是让你吃鱼的时候小心刺。”这解释说得方潜渊自己都信了，不得不佩服自己编瞎话的能力。随后方潜渊看向诚冯，自己的确喜欢琉音而且不可能因为黄灵根和玄灵根的问题而后退半步，所以诚冯一定还有话要说，该不会又是让我加入凌云宗？
“去凌云城吧！”诚冯端起酒碗，看着方潜渊。
“凌云城？”诚冯的回答显然出乎方潜渊的意料，手中拿着的筷子并未放下。
“凌云城处在凌云宗脚下，何为繁花似锦，何为熙熙攘攘？这里是池塘，那里是大海，海纳百川，自有你的容身之处。”诚冯喝了一口酒，眉头微皱长舒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任何人，甚至成为你自己。”
辛辣的酒气熏得方潜渊摇头后退，思绪有些跑偏依旧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成为自己吗？这样的说辞并没有打动方潜渊，我一直是我自己，筑基失败是筑基失败的自己，筑基成功是筑基成功的自己，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自己依旧是自己。随后方潜渊扭头看向琉音。
琉音已经吃完鱼，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脸上的表情说明对于诚冯所说极为感兴趣。
不过离开云还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方潜渊也想看看云还城之外的世界，放下筷子后缓缓端起酸梅汤，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
“你也不用担心你哥哥，他所能做的只是为你提供一个住处。毕竟是亲传弟子，宗门都会在凌云城赏赐一间庭院，不过其他弟子大多转手卖出换成灵石。”
方潜渊无奈的笑了笑，随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样说起来，不就是自己和琉音同居吗？！
第一百零一章 潜凡经历
同居？！方潜渊内心顿时一片火热，这还有拒绝的理由？要有多傻才会拒绝？不过琉音会答应吗？怕是直接引起琉音的警觉了吧？而且这是莫名其妙的假同居，自己分明是陷入了瓜田李下的困局——我可既没有摘李也没有偷瓜，却背上黑锅。
这也太冤枉了吧？明明脑海里瞬间翻涌出各种胡思乱想，但自己为什么——还在傻笑？
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疯狂上扬，几乎都要咧到耳根，方潜渊急忙装作一本正经，“潜凡这三年，过得怎么样？”
一饮而尽，诚冯放下酒碗，双眼有些通红，“你哥哥——”
“老冯，虽说我算是目无尊长，但你可是货真价实的长辈。直呼其名叫方潜凡，或者叫潜凡完全没问题，咱就没必要你哥、我哥之类的吧？”
诚冯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潜凡的事，从何说起呢？”
方潜渊窃笑着，虽然自己看似说的句句在理，实际上只是为了避免诚冯一直强调“你哥”这个称呼，“就从你们三年前离开以后开始说吧？”扭头看了看琉音，琉音正连连点头——看来自己的思绪领先半步，琉音还没有意识到去凌云城意味着什么。
“那次急匆匆的赶回去，才发现天下的宗派几乎都来到了凌云宗，人山人海，相聚于此的目的只有一个——天灵根。”诚冯的眼神似是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又像是才明白天灵根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不介意凌云宗是凌云宗，但凌云宗变成拥有天灵根的凌云宗，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也并不清楚，对未来的恐惧才是他们相聚的原因。”
“对未来的恐惧？”
诚冯看着方潜渊点点头，“这是宗主看出来的，所以宗主才会主动提议让潜凡去各大宗派学习。”
“你好像还是没有解释这个恐惧。”方潜渊提醒道。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如今天灵根现世，不就是大盗四起的预兆吗？而且据宗主的所说，这次整个天下将要面临的劫难乃是情劫。”
“情劫？！”琉音瞪大眼睛，方潜渊满脸茫然的向后挪动着椅子，然后看向琉音，“怎么了？”
话说所谓的修仙之人，无论是吴师兄、小师姐这样结为道侣，或者像诚冯这样形影相吊，不都是抛开了七情六欲而追求大道吗？所以才会有像潜凡、琉音这样生而不养的孤儿？
既然如此，所谓的情劫又何必大呼小叫呢？
“因为约千年前的生死劫，破而后立了如今的凌云宗，据说当时的开山鼻祖也是天灵根，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当年的影响甚至仍在魔道存有烙印。不过一切太过遥远，遗留下来的记述大多被当成传说，比传说之中的生死劫更为凶险的，正是情劫。”方潜渊向后退以后，使得琉音不再是旁听，三人像是围坐成一个圆。
“小丫头知道的不少嘛！”诚冯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查阅了不少玉简才知道这些，对于琉音信手拈来的表现显得大为赞赏。
“嘿嘿——”琉音端起桌上的冰糖雪梨喝了一小口。
“老冯你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正确的顺序应该是听闻天灵根出现，然后担心劫难，所以凌云宗主主动提议？”
“哈哈！”诚冯看着扳着指头复述的方潜渊笑了起来，“对，就是这个顺序！”
“没记错的话，好像还限制潜凡修炼？”方潜渊此刻并不担心所谓的劫难，离自己太过遥远。
“唉——”诚冯的笑容消失，似是在想应该如何讲述，于是举手准备拎起酒坛，却被方潜渊抢先一步，帮自己倒着酒，“你说，我来倒酒。”
“他们希望延缓潜凡的修炼进度，从而推迟劫难的到来——简直是异想天开！弄得好像是潜凡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无耻！”
突如其来的训斥使得洒出不少酒，方潜渊略显埋怨的看了一眼诚冯，又坐回椅子。
“宗主自然不可能答应，大殿之上一人睥睨各大宗主，这就是凌云宗的底气！”诚冯昂着头，显然极为赞同凌云宗主的做法。
“结果还不是答应了？”方潜渊诉说着事实的真相。
“是因为潜凡自己主动答应的这个要求。”诚冯微微摇头，略显沮丧，“你哥就是太懂事了，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愿意委屈自己。”
“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当初为什么让你当他的军师？”方潜渊目不转睛的盯着诚冯，脸上满是怒意，显然是在指责诚冯。
“我……我也很无奈啊！”诚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气全部郁结于心，“当时又哪有我说话的资格？而且宗主并没有答应，随后不知道潜凡悄悄说了些什么，宗主这才无奈的答应下来。”
糟心，方潜渊神色不善，“这二傻子！”随后越想越气，“等下次见他，我肯定把他头盖骨揭开看看脑袋里装的些什么！”
“哈哈——”诚冯摇头笑了起来，方潜渊这个弟弟倒是比哥哥还要强势三分。
“老冯，你继续说。”方潜渊起身斟满冰糖雪梨后，又给自己倒满酸梅汤，拿着杯子坐回原位。
“然后约定下来让潜凡先在凌云宗学习一年。”诚冯并没有讲述自己主动领罚的事，“在其他弟子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逃课，潜凡却求学若渴的跟着一众长老学习一切，阵法、符篆、炼器、炼丹一样不落，剑术更是突飞猛进，无论是长老的公开授课，还是私下教学，甚至外门的讲课他都应收尽收，一度让我怀疑他是否有充足的休息。”
方潜渊微微点头，看来潜凡也意识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
“之后的一年，去往了羽仙宗。羽仙宗的炼丹算是举世闻名，好在他们并没有吝啬，潜凡依旧学了不少东西。只是每天莺莺燕燕环伺，而我不得不充当不解风情的驱逐者，唉——”
“你傻笑什么？”环伺的事方潜渊可深有体会，方家村的那段回忆实在记忆犹新。方潜渊看着琉音问道。
“嘻嘻，没有傻笑。你们见到诚谦师兄了吗？”琉音瞪大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诚冯。
“羽诚谦吗？没有。又哪有精力在意其他人的事。”诚冯微微摇头，琉音略显遗憾。
琉音不是一直想加入羽仙宗吗？怎么现在看来似乎动机不纯？方潜渊满脸的怪异，暗暗记下“羽诚谦”这个名字。
“再后来西进，去往了知守谷。明明知守谷一直不问世事，为何也要进来掺和？不过医术和阵法堪称双绝，而且不会因为筑基的实力限制，短短的三年，你哥的知识储备已经远超于我。”诚冯不禁有些唏嘘。
“你是不是忘了他是天灵根啊！”方潜渊打趣道，提醒着诚冯。
只见诚冯微微摇头，“不，相较于他的勤奋，常常会让人忘记他天灵根的资质。然后他本该前往魔道无狱，本就是与凌云宗对立的敌人，结果他非要回来一趟，这不是授人以柄吗？那边可是一心想要找茬。”
方潜渊与诚冯对视着，显然是说方潜凡回来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方潜渊满脸的无奈，不禁笑了起来。
“废了多少口舌才说服他，才不置可否的答应让我来找你。不过，听到你筑基的消息，他应该会安心不少。”诚冯连连摇头，像是回想起唾沫星子横飞的场景。
会心一笑，方潜渊也知道方潜凡的牛脾气发作是什么样子，“那他现在在哪？”
“去往魔道无狱的路上吧？我走的时候，他还没动身。”随后诚冯压低声音，“之所以让他学剑术，也是为了他去往那边能自保。甚至宗门里还在考虑派长老过去保驾护航，以防万一。”
方潜渊神情严肃，然而自己好像无能为力，这使得方潜渊愈发眉头紧锁。
“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他可是全天下的希望。”诚冯拍了拍方潜渊的肩膀，故作轻松道。
自求多福吗？不过方潜凡的性格是不会招惹事端，只求那边不要故意寻衅。方潜渊喝完酸梅汤，举着胳膊伸了个懒腰，视野好像开阔了不少，凌云宗、凌云城，羽仙宗、知守谷，还有魔道无狱。长舒一口气后，发现窗外天色已晚，“回去吧？”
“你什么时候结的账？”琉音和方潜渊不约而同的看着诚冯。
“总不能让你们这群小辈掏钱吧？”
答非所问，方潜渊并没有客套什么，点着头和琉音离开了云还食府。
“刚才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诚冯看着等在门口的两人。
“什么事？”
“前往凌云城。”
方潜渊扭头看了一眼琉音，等待着琉音的答复，“好！”
嘿嘿，方潜渊傻笑起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随后思绪一转，扭头看向诚冯，“你询问筑基之事，难道就是为了说服我去凌云城？”
诚冯哈哈一笑，抬头看了眼星空，并没有否认。
“咱下次直接说行不行？非要往我心口扎一刀，才说正事。”方潜渊捂着心口，看着诚冯连连摇头。
“好，好！”诚冯答应下来，随后张望了一下，“明早来驿所找我吧，我就从这边直接回去了。”说着，朝方潜渊使了个眼色。
方潜渊顿时捂着脸苦笑起来，我这惊天秘密迟早要被你们败露！
“我们也回去吧？”方潜渊朝着诚冯拱了拱手，和琉音一起漫步在星空下。
第一百零二章 整理思绪
“还要询问一下丹姨的意见？”方潜渊发现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
“嗯！”琉音抬头看着璀璨的星空，“你说凌云城会是什么样的？”
方潜渊此刻的思绪无法处理问题，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这可是牵手回去的好时机啊！这会不会太胆大妄为了？万一引起琉音的反感怎么办？自己是不是要征询一下意见？万一琉音想要拒绝，却不好意思说出来怎么办？话说又不是第一次牵手，怕什么？可之前的牵手并无杂念，而这次则完全不同。
琉音的问题仿佛此刻才钻入脑海，方潜渊压抑着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先不说凌云城怎么样，这要是去了凌云城你再欺负我，我就不能找丹姨告状了？”
“你居然还告状？”头顶的星空无法再吸引琉音的目光，满脸的惊讶。
“欺负了我，还不让我告状，你也太坏了吧？”方潜渊同样惊讶的说道。
“嘻嘻，你不准告诉丹姨！”琉音突然摇晃起粉拳，脸上满是笑容。
疯子果然是会传染的，果然应该让琉音远离小师姐，方潜渊哭笑不得，随后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琉音，你变了。”
“嗯？”琉音瞪大眼睛看着方潜渊。
“你怎么变矮了？”方潜渊突然哈哈大笑，当初看影子比身高的场景历历在目，此刻总算扬眉吐气。
“你看错了！”琉音很是认真的回答道。
“不，我能看到你的头顶。”
“我也能看到你的头顶。”
“呦？大半夜的开始说梦话了？你这还睁着眼睛呢！”方潜渊瞪大眼睛看着琉音，琉音扭过头去，“反正我比你高。”
乘着栀子花香，两人回到住处，方潜渊挠了挠头神情又纠结起来——刚回来待了一天不到，这就又说要去凌云城，丹姨恐怕不会答应吧？要不再等等？
“怎么了？”
“天色已晚，估计丹姨已经睡着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方潜渊回到卧室，灯光亮起的瞬间，久别重逢的喜悦冲击着方潜渊的内心。目光缓缓扫过屋内，方潜渊静静地坐着，两年间的事宛如梦境一般变得不真切。正准备睡觉，方潜渊突然想起小狼，不出意外的话，它应该又躲在梧桐树后。
果然如此，方潜渊可抱不动小狼，于是一步三回头的招呼着小狼，小狼踱步走回卧室。方潜渊正准备关门，却看见人高马大的小狼还习惯性地想要往床底下钻，不禁无奈的笑了起来，小家伙显然也还记得当初的事。
“你是想把整张床扛起来吗？”方潜渊看见小狼匍匐前进，一副铁了心要睡在床底的样子，愈发无可奈何，“一根筋，货真价实的一根筋！”
正准备入睡的方潜渊，突然想起诚冯的话——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那自己就按照一世来考虑呢？一百年也好，两百年也罢，此刻二人都是筑基，那毫无疑问只需要考虑一百年的问题。十八岁，八十二年，哪怕只按照八十年来考虑，也可以称为天长地久，既然如此，何必急于一时？
是啊，何必急于一时？方潜渊翻了个身，思路好像豁然开朗。而且仅仅筑基成功，只能算是迈过修仙的门槛，结丹境真的难以企及？在我筑基成功之前，诚冯不也说过“修仙无望”的话吗？除了我自己，谁能说我无法达到结丹境？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琉音？结丹？
方潜渊再次翻身，两件事似乎并不冲突！眼前一亮，方潜渊看着屋内的陈设，睡意全无——
更优秀的自己，才能配得上琉音！
能否结丹？事在人为，不过没必要再度过那样的两年！三年结丹？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方潜渊不禁感叹自己的异想天开，不过要是能在下次怪病发作前结丹？方潜渊内心一片火热，三年结丹！
实在难以入眠，方潜渊起身穿衣，去给栀子浇水，水壶依旧放在辞兰花圃。浇完水的方潜渊并没有急着回去睡觉，坐在厅堂前的台阶上，沉浸于栀子花香当中，以至于思绪都仿佛沾染了花香……
一觉醒来，挠门声惊扰了梦乡，睁开双眼，毛发雪白体型壮硕的小狼顿时映入眼帘，吓得方潜渊睡意全无。
“噔噔！”
屋内并没有动静，难道琉音还没起床？方潜渊走向石桌，坐在石凳上看着满院子乱窜的小狼。不知过了多久，琉音笑盈盈的从后院走来，这倒让方潜渊有些奇怪。
“昨晚和丹姨聊得太久，所以就——嘻嘻！”
原来如此，方潜渊微微点头，“我们是先去找冯叔，还是先告诉丹姨？”随后又补充一句，“别说你已经告诉丹姨了？”
“没有。”琉音摇摇头，“先去告诉丹姨吧？”
方潜渊轻叹一声，明明愁地想哭，却只能笑出来，这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
“丹姨——”
不等方潜渊敲门，琉音推门而入，炼丹室内硕大的丹炉很是抢眼，方潜渊的心悬在半空中——
“我们想去凌云城。”琉音眨着眼睛，看向丹姨。丹姨并没有立刻回答，仿佛是在考虑如何拒绝。
方潜渊一动不动，实际上百爪挠心，急的想要抓耳挠腮，“有人帮忙安排了住处，所以……”
丹姨看着方潜渊点了点头，发髻上的步摇来回荡漾，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果然要拒绝吗？你怎么会想到说住处的事？难道因为有落脚处，所以就要去吗？方潜渊此刻备受煎熬，微微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丹姨，万一丹姨拒绝怎么办？好像拿不出任何理由来力争？
“什么时候走？”丹姨轻声问道。
喜出望外，伫立的丹炉此刻都显得憨态可掬，方潜渊正要说话却被琉音抢先一步，“还不知道，约定的是今早再去商量。”方潜渊急忙点头。
“唉——”丹姨轻叹一声然后看着眼前的二人，随后展露着微笑，略显勉强，“那就先去问清楚吧！”
“好！”琉音不等方潜渊回答，抓起他的衣袖二人离开了炼丹室。
“我还以为丹姨不会答应呢！”琉音这才松了口气，大街上人来人往。
“不答应才是理所当然的吧？”方潜渊并没有像琉音那样开心，显得有些难以言喻的闷闷不乐。
“为什么？”琉音眨着眼睛，似是离得太近方潜渊甚至感觉有风，躲避着视线扭头看向一旁，“两年没见你，回来一天不到又说要走，丹姨不就又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呀！”琉音仿佛才意识到这件事，兴高采烈消散的无影无踪，方潜渊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说出来，“不过丹姨还是答应了。”眼见琉音的情绪陷入低谷，方潜渊唯恐琉音不愿再去凌云城，思绪飞转，“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以后回来多陪陪丹姨？”
“嗯！”琉音认真的答应道。
来到驿站，方潜渊顿时感到有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显然大家又是在看“三年筑基”的猴子，方潜渊东张西望并未发现诚冯的踪影。
“请问你是方潜渊吗？”小厮模样的人从柜台处走来。
不明所以的方潜渊微微点头，和琉音一起看着他。
“冯执事已经走了，托我转交给你几样东西。”小厮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以及一把钥匙，“冯执事说他已经和人打过招呼，让你们明早一起去凌云城。”
方潜渊微微点头，接过玉简和钥匙后，连连道谢，小厮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玉简？”方潜渊开始查看，原来提供的住处是“戌号院”，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方潜凡——“失踪？”
“怎么了？”
方潜渊将玉简递给琉音，“你哥哥失踪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他之所以失踪，好像是因为来找我了？”方潜渊神色怪异，脸上的笑容有些微妙。
明天早上就走？离开驿站的方潜渊与琉音对视一眼，“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方潜渊实在难以忍受自己这飘逸的长发，理发！
方潜渊摸着自己的理好的头发，感觉有点不舒服——这发型好像有点太张狂了！虽然只剩一指长但互相交错纵横，感觉就像是狂风之中傲然屹立的侠客。
张狂，实在太张狂了！
反正我自己又看不见，方潜渊的担忧变成无所谓，向住处走去。萧墙遮挡着视线，似是听到丹姨的声音，方潜渊收敛神情，只见丹姨和琉音正包着饺子。
“你！”琉音手上满是面粉，目不转睛的看着方潜渊。
“丹姨。”方潜渊点头行礼，随后扭头看着琉音，“怎么了？”
“我还没给你扎辫子呢！”琉音满脸的惋惜，看着方潜渊的发型不断摇头。
这种话平时说一下也就算了，今天丹姨可是在这呢！而且，我何曾答应过要你扎辫子——呃，好像扎麻花辫的时候琉音说过？我好像并没有答应吧？方潜渊思绪杂乱，随后瞪大眼睛看着琉音——丹姨，丹姨还在这呢！
“昨晚就准备帮你扎辫子的，就从这里！”琉音指着方潜渊的额角，“扎条小辫子！”
方潜渊差点就哭了出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丹姨还在这，咱就别说什么昨晚，行不行呐？
第一百零三章 饺子
眼下的局面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方潜渊悻悻的看向丹姨，“我先去洗手，然后也来帮忙！”说完，方潜渊灰溜溜的向后院逃去，回望一眼满脸错愕的琉音——她显然还不明白方潜渊为什么没答话。
“丹姨，为什么要包饺子啊？”一年只做一顿饭，眼下包饺子肯定别有用意，方潜渊这才发现自己并不会包饺子，手中的饺子皮凉丝丝的。
“你们明早就要走，今天自然要吃一顿饺子。”丹姨折叠着包裹着馅料的饺子皮，然后双手一捧，随后将月牙形带有褶皱的饺子放到托盘里，白白净净隐约可见里面的馅料。
想要偷学的方潜渊完全不理解“双手一捧”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简直比施放法术还要神奇，不禁瞪大双眼。随后自顾自的尝试起来，装模作样的学着丹姨双手一捧的样子，挤压着饺子边，然而既没有变成月牙状，也没有褶皱，甚至能看到两条边并没有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于是方潜渊用大拇指和食指不断捏着。
终于，一个奇丑无比的饺子被方潜渊扭扭捏捏的放到托盘里，显得格格不入。
“下手也太狠了吧？谁把这饺子毒打了一顿？”方潜渊贼喊捉贼，指着自己的杰作。
“哈哈——”琉音顿时大笑起来，看着方潜渊的杰作，随后举起手托着自己包的饺子，向方潜渊炫耀。
看到琉音包的饺子，方潜渊顿时心里舒服许多——原来自己包的并不是最差，琉音这包的是饺子？！大腹便便，饺子皮都被馅料撑开，捏合的痕迹像是在耀武扬威，歪七扭八的身形仿佛想要钻进床底的小狼——忍住，不能说！
“嗯。”方潜渊微微点头，五十步就不要笑百步了。
“丹姨，你看！”琉音又兴冲冲的向丹姨炫耀。
丹姨顿时笑了起来，微微摇头后又连连点头，“露馅了。”说着，指向饺子。琉音又很是认真的开始捏合，自言自语着，“等会我要吃这个饺子！”
“你们大概要吃多少个？”
“二十个！”
“三十个！”琉音和方潜渊一前一后的回答着，丹姨面带微笑的点着头，继续包着饺子。
幸亏有丹姨，否则依照琉音和方潜渊的速度，怕是等到明年都不见得能吃上一顿饺子。方潜渊举着托盘跟在丹姨身后，托盘里的饺子像是排兵布阵一般整齐有序，只不过方潜渊和琉音的杰作实在太有个性，像是在张牙舞爪。
琉音似是不放心，也伸手托着托盘，看起来像是两人在抬着托盘一样。
锅内的水已经烧开，丹姨先是往开水里添加了两勺食盐，然后拨着饺子，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开始泡澡，并没有溅起水花，水面氤氲着热汽。琉音探着头在一旁傻笑着，方潜渊则专心致志的控制着火势。最后，丹姨盖上锅盖，静静等待着。
琉音开始摇头晃脑的从橱柜里取出三个面碗，紫菜虾皮点缀其中，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热汽越聚越多想要挣脱锅盖的束缚，从四周不断溢出，丹姨揭开锅盖的一瞬间，喷薄而出的水汽遮蔽了视线，丹姨向翻滚的水花倾倒着冷水，手里的水瓢淌下涓涓细流。不一会，水花再次开始翻涌，奈何又被倾倒的冷水阻挡，无奈的归于平静。
“还没好吗？”琉音看着锅中浮上来的饺子，似是百爪挠心。
“还差一次。”丹姨显得从容不迫，水瓢再次淌下涓涓细流，喝饱的水花不再吵闹，浮起来的饺子越来越多。终于，在火势的催促下水花又开始翻涌，丹姨放下水瓢，拿起了漏勺，“二十个？”
“嗯嗯！”琉音连连点头，急忙将面碗递了过去，悄悄数着盛到碗里的水饺个数，“还差两个！”
“你呀，小馋猫！”丹姨却是盛起五个放到碗中，琉音看着碗中的饺子连连点头，双眸似是闪烁着群星。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面前热气腾腾的饺子实在诱人，琉音并没有急着开始吃，而是在碗中翻找着，夹起那个“杰作”放到丹姨碗中，笑嘻嘻的说道，“丹姨，这是我亲手包的！”
方潜渊一眼认出自己堆成小山的碗中的“专属杰作”，却无法像琉音那样夹给丹姨——实在不好意思。于是只好低着头默默的吃着。
“是不是有点咸？”丹姨吃了一口饺子，轻声问道。
“刚好，刚好！”方潜渊急忙回答道，琉音头都快埋进面碗，含糊不清的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
明明结丹境已经无需进食，三个人却其乐融融的吃着饺子。皮薄馅嫩，鲜美可口，饺子皮略带嚼劲，搭配着饺子汤，这碗饺子仿佛滋润着内心。与芳芳浓郁的栀子花香交织在一起，又仿佛构成了梦境。
“我来吧！”眼见丹姨开始收拾碗筷，方潜渊抢先一步，拿着三双碗筷向厨房走去，琉音则是跟着丹姨从另一侧向后院走去，显然还有说不完的话。收拾完毕，方潜渊回到卧室，打开窗户使得栀子花香能够流淌进来，左顾右盼，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要收拾的行李。于是取出蒲团开始修炼。
与其说是修炼，倒不如说是整理思绪。筑基以前，吸纳的灵气只能勉强储存在眉心，散逸的速度很快；所谓的筑基，则是让灵气在体内流转，从而获得更为广阔的储存空间，灵气的散逸对于储存量而言尚可接受；至于结丹境，则是不断地吸纳灵气，然后量变引起质变，主动压缩凝练，使储存的灵气更多。
或许三年结丹，并不是白日做梦？
方潜渊又突然想起道侣的事——方潜渊专门留意他俩那天离开的样子，并没有发现任何亲昵的举措，甚至不是牵着手。这让方潜渊感觉难以接受，不知道是因为两年的缘故，还是他们二人性格的原因，又或者——这就是道侣？小师姐谈论起吴师兄的样子历历在目，然而这个结果？方潜渊连连摇头，心里很是难受。
剑术？方潜渊回想起诚冯的话，符篆、阵法、炼丹、炼器，这些哪有剑术帅？方潜渊取出纳戒里的刀，缓缓出鞘，寒光凛凛，学刀法！刀肯定比剑更帅啊！刀的厚重与沉稳，而且单刃刀，双刃剑，刀并不会像剑那般敌我不分，好像自带癫狂气质。
刀，毫无疑问要学刀法！
手上的刀收进纳戒，方潜渊又取出了顽石，一如之前的黯淡，方潜渊甚至怀疑其实并没有发出光亮，而是自己脑补出来的。黄灵根又如何？我不还是筑基成功了吗？或许只有筑基成功以后，才有资格说黄灵根也无所谓，否则就像是自我麻醉一样。
收起顽石，方潜渊静心凝神开始吸纳灵气，毕竟炫耀法术所消耗的灵气依旧没有恢复。
临近黄昏，院中突然传来琉音的声音，“小狼！”随后不等方潜渊有所反应，琉音推门而入，一人一狼伫立在门口，“对不起，没想到你在修炼。”
方潜渊并不在意，抬头看着琉音，“你行李收拾了吗？”
“呀！”琉音恍然大悟，随后打量着屋内，“你收拾完了？”方潜渊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然后琉音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小狼紧随其后仿佛并不想陪着方潜渊。
……
临近入睡，方潜渊给栀子浇着水，发现琉音的卧室居然还亮着灯光——房门突然打开，方潜渊与琉音四目相对。
呃，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啊！方潜渊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栀子。只见琉音缓缓走来，笑嘻嘻的说道，“帮忙摘些花瓣吧？”
“让我辣手摧花？还让我当采花大盗？”方潜渊扭头看着琉音，栀子花香填补着二人的距离。
“嘻嘻，因为这是三日辟谷丹的材料。”琉音微微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方潜渊。
原来如此，方潜渊看着盛开的栀子花，开始采摘，“你们千万不要怪我，是某个大坏蛋指使我做这种坏事。”
“听不见、听不见！”琉音举起双手捂着耳朵。
“我和栀子花说话呢！你捂耳朵干嘛？”方潜渊满脸的奇怪，然而琉音并没有听见。于是方潜渊一边采摘，一边看向栀子花后指着琉音，仿佛像是在告状。
“听不见、听不见！”琉音闭上眼睛。
“哈哈！”很快方潜渊手上就是厚厚一摞栀子花瓣，琉音放下了双手。绽放的栀子花如今变得光秃秃的，看起来异常可怜，方潜渊将花瓣递给琉音，然后嗅着自己的左手，栀子花香似是缠绕在手指上。
琉音接过花瓣，随后收进纳戒，只见方潜渊又一本正经的说道，“要是今晚做噩梦，那肯定是栀子花来找你了！”
只见琉音眼睛越瞪越大，神色也变得惊恐起来，随后升起一丝侥幸，“应该不会吧？”
“唉，自求多福吧！”方潜渊一本正经的说道，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轻松，“也没事，谁说一定要是今晚出现呢？说不定每晚都会出现呢！”
第一百零四章 两人出行
“啾啾啾！”
次日清晨，院内传来的声响毫无疑问是琉音在喂麻雀，小狼急忙从床底钻出，开始挠门，仿佛在向琉音求救一般。方潜渊起身穿衣，没想到琉音这么早就醒了。打开房门，小狼头也不回的跑向琉音，匍匐在脚旁不断摇着尾巴，脑袋不断向琉音凑——白眼狼，货真价实的白眼狼。
方潜渊微微摇头，这小狼看来两年来似乎只长了个头，心智仿佛还停留在肉球阶段。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方潜渊踱步向琉音走去，只见琉音睡眼惺忪，“没睡好吗？”
“嗯。”琉音微微点头，“做噩梦了。”
昨晚的胡言乱语变成未卜先知？方潜渊毫无同情心的笑着，“梦见什么了？”
琉音向方潜渊走来，上下打量，似乎心有余悸，“梦见正在采摘栀子花瓣，然后听到喊疼，左右察看后发现栀子变成了你。”
梦见我？不等方潜渊窃笑，话说梦见我为什么会变成噩梦啊？
“然后发现自己正揪着你的耳朵，正准备松手，就看见你拎着刀喊着疼一直穷追不舍。最诡异的是明明急忙逃跑，拉开距离，回头看去发现自己还揪着你的耳朵。”琉音瞪大眼睛，满是恐惧，重温梦境显然带来极大的困扰。
“那你松手啊！”
琉音无奈的摇摇头，“最后就变成我揪着你，你拎着刀。跑得可累了！”
方潜渊哈哈大笑起来，这梦实在怪异，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咱先不说你为什么揪我耳朵，也不说我为什么拎着刀。原来在你心里人比花娇，我是栀子花的化身？”方潜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这实在受宠若惊啊！”
琉音微微一愣，看着方潜渊，随后笑了起来连连摇头，显然是在说方潜渊想得太多。担忧挤着眉毛，笑容略显勉强，“要是今晚又梦到了怎么办？”
“简单啊，用凝水术反击！”
“试过了，根本放不出来。”
“什么？！”方潜渊瞪大眼睛，“胡作非为啊！在自己的梦里，又是揪我耳朵，又是要用凝水术砸我，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没事，反正是在梦里。”琉音笑嘻嘻的说道。
“什么仇什么怨，下手这么狠？我是好人啊！”方潜渊义正言辞，苦口婆心的说道，随后话锋一转，“那你就继续琢磨，反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一次噩梦还觉得不过瘾，非要今晚继续。”
“不想了、不想了。”拨浪鼓无声的左右摇摆，琉音坐在石凳上，“今天就要走了？”
“嗯。”方潜渊点点头，扭头看向红绫栀子，“还要先向丹姨辞行。”
……
“丹姨。”方潜渊伸手拦着准备推门而入的琉音，两人站在炼丹室外。
“进来吧！”语气很是平缓。
“嘻嘻！”琉音推开房门，微薄的雾气也流淌进炼丹室。
“丹姨，我们准备走了。”方潜渊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左前侧的丹炉足脚。
“把这知足鸟也带上吧！”丹姨看向一旁的鸟架，栖息着一只色彩斑斓，双目浑浊的鸟儿，“它能帮你们带路，很方便的。”
方潜渊微微抬头和琉音对视一眼，“不用——”话语被突然闯入的小狼打断，只见小狼原本高高竖起的尾巴，看见丹姨以后似是出于兽类的本能察觉到结丹境的实力，于是急忙夹着尾巴低下头，进退两难。
“反正我也不怎么出门，留在我这并没什么用处。”丹姨发髻上的步摇一动不动。
“就让它留下来陪着丹姨，不用给我们。”琉音走向知足鸟，缓缓伸出手，知足鸟并没有任何反应。
“那就算了。”丹姨不再坚持，随后继续说道，“你们这次出门，还有一件事要委托。”
琉音和方潜渊收敛神情，不约而同的看向丹姨。
“如果听到驻颜丹的消息，请务必留神。”丹姨微微侧目，发髻上的步摇微微晃动。
驻颜丹？方潜渊未曾听闻，看向琉音，期待着解释，“就是能让人青春永驻的丹药？不是已经失传了吗？”琉音看向丹姨。
丹姨缓缓点头，“也不必太过费神，只要稍微留意一下。”
“哦。”琉音伸出手指捋着知足鸟的羽毛，“琉音，你先出去吧！”
正在铭记驻颜丹的方潜渊又低下头——看来丹姨有事要和自己单独说。
琉音满脸疑惑的扭头看向丹姨，只见丹姨面无表情，于是悻悻地离开了炼丹室，关上房门。屋内顿时略显昏暗，可怜的小狼似是因为太过紧张，以至于忘记和琉音一起离开。
“去前院等着。”丹姨提高音量，原来琉音还在门口偷听，脚步声渐渐远离。
“潜渊。”
方潜渊微微躬身表示应答，一如准备筑基时的全神贯注，“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让琉音受到半点委屈，而且以后做事一定三思而行，不会再鲁莽行事。”
“嗯。”丹姨微微点头，依旧看着方潜渊，似是要叮嘱的话被方潜渊抢先一步说了出来，略微的沉默似在斟酌，“她爱哭，生性内向，请不要让她独自哭泣。”
琉音爱哭？她明明是个很爱笑的人啊？方潜渊很想辩驳解释，但最终郑重的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丹姨，没有丝毫的回避，“是！”
“你也走吧，要叮嘱琉音的话已经说过。”丹姨侧头看向一旁。
方潜渊这次的躬身行礼发自内心——此次的承诺无关君子，也无关驷马难追，不让琉音受半点委屈是自己的肺腑之言，自己一定会照顾好琉音！
转身离去，打开房门的瞬间，丹姨的声音传来——
“也不要太委屈自己。”
我怎么会委屈自己呢？正想转身回答，泪水突然模糊视线，急忙连连眨眼，方潜渊轻声回答，“是。”
小狼总算反应过来，与方潜渊一起离开了炼丹室。晨曦的阳光与薄雾交织在一起，辞兰花圃里生机盎然。方潜渊收拾着神情，然后来到前院却并没有看到琉音，琉音卧室传来动静，难道她还没收拾完？
“这，这是遭贼了吗？”伫立在卧室门口的方潜渊目瞪口呆，只见屋内的陈设似乎被洗劫一空。
“唉，还有好多东西装不下。”琉音显得极为苦恼，浑然没有要离别的伤感。
“丹炉衣物，其它的没必要带着吧？话说这里怎么就剩一张桌子，那些圆凳呢？”
“嘻嘻，收起来了！”琉音举着手腕，摇晃着储物手镯。
“那个纸风车你也收起来了？还有蚕茧、这的毽子，以及梳妆台怎么变成床头柜了？”方潜渊如数家珍，空荡荡的床铺上也没有被褥的踪迹，“你出门带椅子干嘛？放回去。”琉音显得有些不高兴，将圆凳一个一个放回原处。
方潜渊伸出手，像是在索要什么东西，“纸风车呢？”这里面可是有自己奇丑无比的签名，方潜渊可不愿琉音随身携带。琉音瘪着嘴将纸风车递给方潜渊，方潜渊看着手中的纸风车，一不做二不休，运转灵气，纸风车瞬间被蓝色火焰包裹——
“呀！”
“唉——”方潜渊顿时笑得比哭还难看——纸风车完好无损。然后才想起琉音以前所说，法术只是具有金木水火土的形态，并没有对应的特质，所以自己的法术根本不可能焚烧掉耻辱，这法术就是样子货、样子货啊！
“放回去！”琉音指着床架，“小心翼翼的放回去！”
“啊哈哈，只是闹着玩而已，并不是心存歹意。”然而琉音依旧满脸的认真，于是方潜渊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纸风车又钉回床架上——心腹大患！不过好在会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不过还是后悔啊，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为什么非要自取其辱，现在这字怕是难以摆脱了。
“你纳戒里腾出空间了吗？”琉音一阵忙碌，屋内的陈设复原不少，随后将十八块大灵石放到桌子上。
方潜渊本想嘻嘻哈哈的糊弄过去，但左思右想下，“别人只知道是黄灵根三年筑基，但你不一样。而且之所以能筑基成功，多亏有你的陪伴，所以按功行赏，应该给你！”
琉音微微摇头，神情很是认真，“不，是因为你的坚韧才筑基成功，我并没有——”
坚韧？我其实早就被打趴下了。方潜渊打断道，“你要是拒绝收下，那我又要苦思冥想其它的方式——所以咱们简单点好不好？”方潜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琉音略作沉吟，似是于心不忍，收下了灵石。方潜渊顿时连连点头，随后似是不愿给琉音思考的时间，“既然收拾完了，那走吧？”
两人一狼离开了住处，由于是小狼第一次上街，它一直龇牙咧嘴，毛发倒竖，显然并不习惯见到这么多人，于是琉音只好不断地安抚，方潜渊跟在小狼身后。手忙脚乱间，仿佛离别的愁绪也被遗忘。
来到驿站，原来诚冯托人行驶一艘像是客船的凌云舟将二人送往凌云城。登上客船，小狼浑然没有野兽的样子，双腿瑟瑟发抖，显得太过可怜。人已到齐，客船缓缓升空——
“是丹姨！”方潜渊急忙提醒着琉音，琉音急忙站起身向下张望，连连挥手，“丹姨，再见！再见——”
偌大个云还城，变得越来越小，终于失去了丹姨的身影——
驻颜丹，方潜渊心底默念了一遍。
第一百零五章 琉音走丢
三天还是五天，此刻的方潜渊并不记得，两人一狼总算来到凌云城。
“这就是凌云城？”琉音和方潜渊离开客船，方潜渊发现自己并不晕船，但恐高症的摧残下勉强对着那人拱手行礼。夜色正浓，琉音和方潜渊以及同样萎靡不振的小狼离开驿站。
“先休息一下，可以吗？”方潜渊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像是往东南西北的乱跳，惴惴不安。
“嗯！”琉音抚摸着小狼，小狼此刻并没有精神探出脑袋。
终于，略作休息的方潜渊缓过神来，“据那人所说，戌号院好像是在西边？”琉音点点头，“好一点了？”
方潜渊嘿嘿一笑，恢复了不少神采，“没问题！那就去找戌号院，免得流落街头。”明明夜色深沉，宽阔的街道上居然还有行人，这倒让方潜渊有些意外。虽说知道在西边，方潜渊还是搭讪行人，终于知道了大概方位，两人一狼不至于变成无头苍蝇，很快来到了城西。
和云还城一样，凌云城也是石板铺地，不过凹凸不平并没有云还城的那么平整，似是历经岁月的洗礼。这里的房屋井井有序，而且异常光鲜，白色的墙体显得一尘不染。
“戌号院。”牌匾上的三个大字顿时让方潜渊长舒一口气，取出钥匙，随后扭头看向琉音，“你会不会翻墙？”
“翻墙？”小狼紧紧靠着琉音，竖着耳朵左右张望。
“万一打不开锁，那就只能翻墙了。”方潜渊一本正经的说完后，漆黑之中摸索半天，好像只有门环？
“呃，你看到锁在哪里了吗？”该不会又是仙家手段？方潜渊扭头看向琉音，只见琉音上下打量了一阵，无奈的摇了摇头。
然而似是太过心急，这门居然被推开了？
方潜渊目瞪口呆的举着手中的钥匙，满脸茫然的看向琉音，“明明没锁门，那老冯还给我钥匙干嘛？”琉音嬉笑起来，看样子并不在意钥匙，和方潜渊一起走入戌号院。关好大门，方潜渊发现地上的石板异常平整，绕过萧墙，发现院角耸立着亭台，长廊开始蜿蜒，掩映着花草。然后看见居中的大厅以及两角的偏厅。推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陈设，灰尘似在空中弥漫，空气不如屋外清新。
本想径直穿过大厅，但琉音的神情显然像是有些害怕，于是两人一狼绕过大厅，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原来是一处空地，周围有不少房屋。
“这卧室究竟在哪啊？”方潜渊连连摇头，东张西望——房子弄这么大干嘛？
“前面！”琉音指着一排房屋，不过围墙遮挡了视线。穿过拱门，推开房门，方潜渊托着右手施放凝火术，光亮倾洒在卧室当中。
“你要哪间当卧室？估计旁边的房屋都是卧室。”方潜渊和琉音在卧室内转了一圈，被褥桌椅什么的都有，看来诚冯准备的挺充足。于是二人兴致勃勃挑选完卧室——最中间的两间，男左女右，各自整理起来。
“噔噔！”
方潜渊推开在身旁乱窜的小狼，然后去开门——琉音居然不是推门而入？看来出门在外，还是有所收敛。
房门打开，方潜渊脸上的笑意瞬间变成惊恐，“哎呦我去，你谁啊？！”
只见方潜渊面前站着一位身穿凌云宗白袍的同龄男性，怎么还有别人？刚才都没发现啊？诚冯为什么不早说？
“怎么了？”琉音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看样子是凌云宗的人，应该不是敌人吧？方潜渊暗自警戒，纳戒中的刀可以随时取出，仔细看着眼前的人——大概十八岁上下，长发顶冠，柳目剑眉，微微皱眉神情似在思索，俊俏白皙的脸庞，抿着双唇。听到隔壁的房门打开后，扭头看去——方潜渊这才发现眼前之人居然手持长剑，心中愈发警觉起来，是敌是友？深更半夜怎么闯到这里来了？
三人突然陷入沉默，琉音瞪大眼睛望向方潜渊。小狼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对着面前的生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雪白的毛发瞬间站立，咧着嘴低声咆哮起来。
“小狼！”方潜渊佯装怒喝，随后对着这人微微拱手，“你好，我是方潜渊，她是琉音，请问你是谁？”
生人向前迈出一小步，随后像是才察觉到小狼的敌意，于是后退半步也拱手说道，“莫。”
莫？你这怕不是现编的假名字吧？方潜渊不动声色，眼下当务之急是摸清这人的意图，“难道是老冯叫你来的？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也住在这？老冯没提起这里还有别人啊？”越说越困惑，方潜渊和琉音对视一眼，随后又看着莫。
“住这。”莫指了指一旁的房屋。
“原来如此。”方潜渊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和琉音还进去参观过，幸亏没选那间当卧室，神色缓和，方潜渊向莫伸出手。两人握手后，“你的名字就叫莫？”
“嗯。”莫看着方潜渊，面无表情。
怎么感觉这人有点怪？琉音这才凑到二人身前，悄悄打量着莫，方潜渊收回手，他似乎不是坏人？
“哈哈，你是不是吓了一跳？突然发现隔壁的卧室亮着灯？”方潜渊的笑容并没有得到回应，莫依旧面无表情，方潜渊不禁有些尴尬，目光下沉发现莫的袖口好像是青色的，“天色已晚，各自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
莫看着仍在龇牙咧嘴的小狼，停顿了一下这才缓缓答道，“嗯。”
拱手送别，看着莫离开的身影，方潜渊和琉音向对方走去，压低声音，“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敲门。”
“嘻嘻——”琉音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他好像也是凌云宗的？”
“冯叔就是凌云宗的人啊！”方潜渊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说好的庭院，难道是个集体宿舍？”
“不知道。”
“算了，先睡觉！不过你最好稍微小心点，你那屋有门闩吧？”
琉音点点头，然后回到了卧室。方潜渊又看了眼莫的卧室，招呼着小狼，关好房门后并没有插上门闩——方便随时夺门而出。灯光熄灭，方潜渊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方潜渊起身穿衣，一切并没有异常，然后发现小狼又躲在床底睡觉。打开房门，发现正在院中四处打量的琉音。
“这么早就起床了？”方潜渊左右张望，并没有发现莫，“昨晚可把我吓坏了，一开门发现你变成男的了。”
“哈哈！”琉音向方潜渊走来，小狼摇头晃脑的绕过方潜渊立刻向琉音跑去。
“出去转一圈吧？看看凌云城是什么样的。”方潜渊伸着懒腰说道，天气灰蒙蒙的一片。
小狼前呼后拥的围着琉音，奈何走到大门处就被赶了回去。“驿站是在北边，我们去南边转一转吧？”方潜渊左右张望了一下，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这里有棵树、那边是条岔路，方潜渊默默的记着周围的地形，唯恐等会找不到住处。
离开那片住宅区，行人愈发稠密，不过极其宽敞的道路不至于人挤人。东张西望，店铺越来越多，两人漫无目的，四处闲逛，随后看见的房屋突然矮了一截，墙体也不再是粉刷的白色，而是青砖砌成。道路也歪歪扭扭，变得狭窄，行人的衣着各不相同，长发束带、背负长剑，短发的也有不少。
“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我好像已经忘了。”方潜渊一本正经的看着琉音，琉音顿时惊恐起来，连连摇头，“我可不记得呀！”
咦，那是？方潜渊的目光穿过小巷道，看见一张脸熟的面孔，正蹲坐在台阶上垂着头啃着白面馒头——他是谁，怎么好像见过？
“怎么了？”
“没什么。”人群嘈杂，使得二人不得不凑到身前讲话。两人并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去，原来凌云城也会摆地摊？白色的摊布、叫卖的人群，不过一切显得有条不紊，并不像云还城那般乱作一团。所卖之物大多是些玉简、兵器、丹药什么的，放眼望去整条街道异常热闹。
继续前进，白色的摊布变成黄色，物品的摆放也整齐有序，“这摊布的颜色怎么还不一样？”一扭头，方潜渊顿时慌了神——
琉音呢？琉音人呢？！
举目四望，方潜渊并没有发现琉音的踪迹，心中的慌乱愈发难以遏制——刚来凌云城第一天，就把琉音弄丢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啊，方潜渊开始往回走，左顾右盼打量着行人。快出现吧！方潜渊不停地在心底念叨，眼神像是蜻蜓点水一般游走于人群之中。琉音虽说不记得回去的路，但应该会找行人问路吧？
应该不会走到我前面，所以一定是这个方向！逆流而上，方潜渊唯恐漏过任何一张面孔，要是有人能帮忙一起寻找就好了。该不会是被人贩子掳走了吧？方潜渊的脚步愈发凌乱，终于在一处摊位前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琉音！”
“潜渊！”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着头，目光牢牢锁定着彼此，越走越近，方潜渊一把牵起琉音的手，紧紧握住——
“你可吓死我了！”
第一百零六章 是戌非戍
“嘻嘻！”
“你还笑！万一找不到你怎么办？”方潜渊板着脸，“那就回戌号院呀！”琉音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收敛了笑容。
呼——方潜渊总算松了口气，再也没心思逛街，依旧牵着琉音的手，唯恐她又走丢，“回去吧？话说你是怎么走丢的？”
“没走丢！”琉音显然不肯承认，据理力争，“只是走得有点慢。”
“咂咂，这都哪学的？撒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方潜渊惊叹着，“真的，只是走得慢而已！”琉音突然笑了起来，显然意识到自己在睁眼说瞎话。
两人牵着手不急不缓的原路返回，“要是丹姨知道你来凌云城的第一天就走丢，我怕是要被剥皮抽筋。”
“不准再说走丢的事！”琉音摇晃着手，方潜渊无奈的连连点头。
原来是他！方潜渊又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当初在云还城卖给琉音假的藏宝玉简的家伙！他依旧蹲坐在小巷之中的台阶上，啃着所剩无几的馒头——擦拭眼泪？方潜渊微微皱眉，为什么在哭？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以至于莫名的感同身受，有些心酸。
“琉音，那里好像有卖冰糖葫芦的，我在这附近等你。”
“真的？”琉音顺着方潜渊的视线看去，然后兴高采烈的跑去买冰糖葫芦了。
方潜渊转身，略作思忖，然后向小巷走去。听到脚步声，那人抬头看去，只见方潜渊在狭小的巷道里左右张望，并没有发生对视，这人急忙擦拭泪水收起馒头，显然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落魄模样。
“咦？”方潜渊一直走到这人身前，像是才看见他，“当初在云还城坑我的那个——胖子？”
这人微微一愣，打量了一眼方潜渊，随后恍然大悟，“是你！”
“对，就是我方潜渊。你当初可是把我骗得好惨啊，兴高采烈的去往藏宝地点，结果是一处黑煤窑。”
“煤窑？黑煤窑？”这人似在思考云还城附近的地形，满脸的疑惑。
“是啊，然后就被别人抓了当壮丁，过得那叫一个凄惨啊！暗无天日，浑身脏的全是煤灰，不过也多亏了那些煤灰，才能晚上闭着眼睛大摇大摆的从监工面前逃脱。”方潜渊一本正经的说道，似是说的胡话自己都信了，不禁微微点头。
“嘿嘿——”这人显然听出来方潜渊是在说胡话，笑了起来，随后伸出手，“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弦高。”
“相逢即是有缘，所以叫有缘人为胖子，可以吗？”方潜渊和弦高握着手，并没有忘记当初自己那句“我记住你了，胖子”。
弦高哈哈一笑，“可以，可以！”
“潜渊！”琉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潜渊扭头看去的同时，将坐在台阶上的弦高拉了起来。只见琉音正吃着右手拿着的冰糖葫芦，高举着左手的冰糖葫芦连连招手，向二人走来。
“是你！”琉音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方潜渊，随后看着弦高。
“你好，我是弦高。”弦高的身形一如从前的壮实，而且是又高又壮，不过好像比之前略瘦，反正和方潜渊口中的“胖子”毫无关联，弦高微微拱手。
“我是琉音！”琉音拿着冰糖葫芦也微微拱手，随后灿烂的笑了起来，“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去采摘桑叶、品尝蚕蛹，蚕蛹可好吃了！而且还能自己养蚕！”
“你怎么一来就把老底泄露了？亏我刚才胡编乱造编了个好故事，说得弦高都信了！”方潜渊满脸的惋惜，看着琉音连连摇头。
“怎么了？”
“嘿嘿——潜渊刚才说我卖的藏宝玉简坑了你们，害得你们去黑煤窑当壮丁了！”
“胖子，你这人怎么还喜欢打小报告啊？”方潜渊又瞪大眼睛看着弦高，随后不再假装吃惊，也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我这故事编的可以吧？”
三人笑作一团，随后方潜渊感觉弦高已经走出低谷，于是点点头，“胖子，那我们就告辞了。”
“嗯。”弦高也同样点头示意，刚才的笑容像是凝固在脸上。
“再见！”琉音摇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虽然伪装的很好，足以骗过琉音，但方潜渊还是敏锐的察觉到，眨眼间左右思量得出结论——弦高至少不是坏人。
“有落脚的地方吗？我们那里还有空房。”
“对对对！还有很多卧室！”琉音补充道。
“真的可以吗？”弦高面露欣喜，随后又急忙收敛神情，“不用、不用！我——”弦高扭头看向墙壁，视线像在弥补着砖缝，“我——”
“叽叽歪歪什么呢？谁说给你选择的余地了？”方潜渊伸出左手重重的拍在弦高身上，声音在巷道里飘荡，“我被抓去当壮丁，现在你被我抓住，还想溜之大吉？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这——”
“放心吧！只谋财，不害命！”方潜渊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嘿嘿——那就多谢了！”弦高收敛神情，然后很是郑重的拱手说道。
“琉音你看，被抓壮丁还这样，这就是传说中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方潜渊一本正经的看着琉音，琉音咯咯直笑，吃着冰糖葫芦。
“正好我们也要回去了，走吧？”方潜渊看了眼弦高，然后唯恐琉音又走丢，于是很是自然的牵着琉音的手，“你是不知道啊，刚才某人还——”
“你不准说！”琉音正忙着吃冰糖葫芦，所以含混不清的急忙说道，随后话锋一转，“你怎么不吃？”
“冰糖葫芦是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方潜渊看着左手上冰糖葫芦，色泽鲜红，糖稀晶莹剔透，点缀的芝麻像是在说自己不仅甜，而且香。
“才不是呢！”琉音连连摇头，否认着方潜渊的说法。
“你看大街上有几个大人吃冰糖葫芦？不信的话，你问胖子——”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弦高，只见弦高满脸的无辜，显然有些左右为难——无论怎么说都会得罪另一个人。于是方潜渊使着眼色，眉毛上挑——犹豫什么呢？难不成你还想通敌叛变？
“是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方潜渊顿时笑了起来，一副孺子可教，阴谋得逞的表情，琉音则是扭头看向右边，自顾自的吃着冰糖葫芦，仿佛没听见弦高说的话。
一行三人很快回到住处，方潜渊将拿了一路的冰糖葫芦递给琉音——
“你不是说小孩子才吃冰糖葫芦吗？”
“是啊，所以你才要多吃点长个子啊！”方潜渊一本正经的说道，琉音再次败下阵来，不过能有冰糖葫芦吃还是非常的开心，也就不再计较这些。
“呃，琉音？”方潜渊东张西望，这里有棵树、那边是岔路，没找错地方啊？
“嗯？”
“这里为什么会是戍号院？！”方潜渊目不转睛的盯着牌匾，“不应该是戌号院吗？！”
“呀！”琉音腮帮子里显然还藏着一颗山楂，“戍号院？那我们昨晚？”
方潜渊顿时掩面苦笑起来，原来是自己和琉音走错了地方，而且不仅如此，还在素不相识的人那里留宿过夜？还反问别人是谁？这也太尴尬了吧？
“怎么了？”弦高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的问道。一番解释后，弦高也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对二人的敬佩。
“唉，进去说明情况然后收拾东西吧！”方潜渊推开大门，亏我昨晚还在这找锁，万一真的上锁那把钥匙肯定打不开，最后的结果就是自己和琉音真的翻墙入室——那误会可就百口莫辩了！
一行三人傻笑个不停，穿过拱门来到卧室前——原来还是个二层的式样。二楼上还有一排房屋。
“莫，怪不得你一直那副表情，原来是我们闯进你家了啊！”方潜渊看着莫，止不住的笑，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尴尬。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琉音低着头小声说道。
“我们这就收拾东西，马上离开。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要找的地方是戌号院，结果昨晚把戍号院看错了！”方潜渊发现莫一直看着弦高，于是简单的介绍了一句，“他是弦高，他是莫！”然后和琉音向各自的卧室走去。
“且慢。”
方潜渊回头转身看着莫，等待着他把话说完，“比武。”莫走向方潜渊，右手扶着剑柄。
比武？方潜渊满头雾水，看神情也不像是想要激化矛盾，怎么莫名其妙的要比武？“为什么？”
莫并没有回答，依旧看着方潜渊，随后转身向这排房屋尽头的小拱门走去。
只是想单纯的切磋一下？可我并不会舞刀弄剑啊！然而察觉到自己心里跃跃欲试，方潜渊取出纳戒里的刀，跟着莫向小拱门走去。
穿过小拱门，原来是个四四方方的习武场地，地上的石板也是四四方方的拼接而成，莫一直走到场地的另一端才停下，方潜渊回头看了看，弦高并没有过来。
怎么离得这么远？方潜渊向莫走去，只见莫双脚岔开摆出架势，缓缓举起还未出鞘的长剑。
相距不到两米，方潜渊停下脚步，抽出刀将刀鞘扔到一旁——“锵”，随后右手持刀，目不转睛的看着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