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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百草园全文阅读

作者:烟水漪     我有一座百草园txt下载     我有一座百草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56 试探挽救与结盟

    当折羽带着百草诗、婆婆出天元殿时,礼王赢哲礼、锋王赢哲风,汛王赢哲汛都在殿外。

    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

    在丰城,赢哲礼在发现感染时,果断撤军,没有留下一兵一卒。他放弃了那些商人,那些本属于大焱子民的商人,当然也背弃了与折羽攻城时的互助与默契。

    从东篱山庄到宛州高尔夫球场,及至焱京菊园,赢哲风对百草诗的敌意不减。

    折羽一一记下。

    反倒是赢哲汛和汛王妃,在一些场合维护过百草诗。

    几个“哲”字辈的一起出现在天元殿,所为何事?步湛说,在行宫工程上做手脚的人是“哲”。又是哪个“哲”?

    “太常寺卿,有其夫必有其夫人啊!”赢哲礼笑意不达眼底,像戴了面具。

    折羽一眼扫过去,“彼此彼此。”

    赢哲礼不禁想起,在丰城时折羽的念经式重复,“王妃之父是言官”。

    出了皇宫,上马车,转过一条街,听到有人喊“停一停”。

    折羽掀开车帘,尚未封王的十一皇子赢哲宇追了出来,向着折羽和百草诗微微一礼,“今天的事,多有得罪。太常寺卿与夫人雅量,切莫往心里去。倘若夫人的大学招生,如有需要帮忙的,哲宇义不容辞。”

    折羽不语,只是看诗诗。

    百草诗此时深深看了眼十一皇子,今天的事,与他无干,他何以往自己身上揽?

    “十一皇子不必如此,本也不是你的错。不过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赢哲宇羞赧一笑,“今天听夫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希望日后有机会,也能多和夫人学学。”

    “十一皇子过誉了。”

    车帘将将放下时,嬴哲宇目光闪烁,显然内心在做天人交战,忽然朝着马车内喊了一声,“五哥?”

    没有人答复他。

    一道帘子彷佛隔绝了天地鸿沟。

    帘内与帘外,两个世界。

    嬴哲宇呆呆地目送着马车消失在焱京的洪流中。

    百草诗拍拍胸脯,忽然想到一件事,“羽宝,你在朝堂见十一皇子多吗?”

    折羽摇摇头,“他还没到上朝堂的年纪,这不,还在书院读书。”

    “那还好,倘若你们天天朝堂见,恐怕就要避讳了吧。”

    十一皇子名叫嬴哲宇,与折羽读起来一样。

    若按身份来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朝臣。

    君臣有别。

    百草诗叫“羽宝”习惯了,不想他改名字。“我今天觉得,能和羽宝同名的,终究不会太笨。”

    折羽笑了笑,高岭之花便落入凡尘,“皇室之中,能活下来的,哪里会有傻的?”

    回栩王府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吃过晚饭,洗漱后,百草诗回房,薄被一蒙准备睡觉,今天累坏了。明天,还要为大学之大计而奔波。

    折羽却没睡,他还在处理文件。

    真一楼进入了他的书房,他的墨蓝色衣袍沾染了灰沉,显见这些日子的辛苦。他在折羽一旁的椅子上,大剌剌坐下。本欲回云昭的他,因为折羽另有安排,还是回了焱京。“琴州那边,疫情彻底控制住了。摄政王在琴州丰城一带,威望更盛。”

    折羽正拿着笔,处理事宜,笔锋一顿,“我想,裴元宪现在的日子大抵不好过吧。”

    “确实。经过调查,可以肯定裴家内部有一个长老堂。长老堂会支持裴家在世俗的掌权人。但是这次琴州的瘟疫,实则是长老堂的手笔。他们本想不费吹灰之力拿回丰城的,不曾想连琴州也感染了。”真一继续说道,“长老堂的意思是,军队及裴元宪手下全部撤退。左右琴州在通商之后,焱人极多,死不足惜。但裴元宪拒绝了长老堂的做法,留守琴州。是以,我们猜测,裴元宪和长老堂,不欢而散。”

    狼毫笔尖蘸了墨,折羽轻展宣纸,写下了“供养”两个字。“我想,长老堂的离弃,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裴元宪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以商贾身份行事。平日里应该没少给长老堂供养的。长老堂的离心,再加上宋国皇室的不满,咱们的摄政王啊,够喝一壶的了。”

    真一楼很讶异。

    身在大焱的折羽,居然对宋国情况如此了解,宛若亲见,这份洞若观火,非常人所能及。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折羽握着笔,又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宸王”。他指着字问:“他在哪里?”

    “丰城之变时,宸王反水,被摄政王囚禁起来了。”真一答道。

    折羽抬眸,琥珀眸光流转,他忽而轻笑,“毕竟曾与你同床共枕……”

    “去死!”提起这茬,真一恼羞成怒。

    折羽笑道:“玩笑也开不得了?我是说,你想办法救下宸王,送回宋国京都。让皇室和摄政王矛盾加剧,宋国内耗起来,我们的机会就大大的。”

    真一楼常听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折羽大焱的事都处理好了吗?要分那么多心思管宋国。“你现在就打算对宋国动手码?我们的势力恐怕……”

    力有所不能及。

    折羽明白他的担忧,沉声道:“诗诗曾说,小女子报仇十天不晚。我想我等了这么久,也该做些什么,索一点利息了。况且都是顺手而为,不必动我一分一毫的。”

    报仇?

    这么久是多久?

    除了夺妻之恨,还有什么仇?

    折羽没再继续解释,他想起了去岁在云昭,见大祭司的场景。大祭司说,他曾以告密人身份手书两个当世位高权重的人。而后,他遭遇了两大宗师的暗杀。

    真一望向了外面的更深露重,王府里也开始有人当值巡逻了。这情形与焱京除夕夜,已全然不同。“折羽,你现在手下的人越来越多了,是时候验证一下他们的忠心了。”

    “这次救宸王,就当是一个考验吧。”宣纸上的字,已经写满,折羽收回狼毫笔,“接下来,你留在焱京吧,留意一下大公主。”

    “大公主赢哲哲?”真一刚从外面回来,对焱京的局势,还不太了解。

    “陛下让我为行宫筹款,我总得找到正确的出路。明天就开始。”

    说完,他走出了书房,接下来的时间,要留给诗诗了。

    长乐宫中,公主赢哲哲跪在了太后身前。

    太后甩着袖子,焦躁地绕着赢哲哲走,嘴里念念有词,“哲哲,你糊涂啊!”

    赢哲哲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太后,孙女不是有意为之,你要相信哲哲啊。公主府养着那么多人,还有封地的,哲哲一个没顾上,下面的人就狐假虎威了啊。”

    “这件事,也是他们狐假虎威?”太后不相信,反问道。

    赢哲哲紧抿着唇,泪雨涟涟,“是。”

    太后眼底都是失望,恨铁不成钢。

    赢哲哲深深拜了下去,“哲哲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她离开了长乐宫。

    容敬候府,容敬候爷、侯夫人和两个儿子,容肃、容克正在吃饭。

    菜肴风声,容肃拨了拨,食之无味。

    容克放下筷子,发出了噼啪声。“和你说过,不要招惹他们,你偏不听。”

    容肃直接掼碗了,“还不是因为你?堂堂侯府的世子,连一个村里的糙汉都争不过,争的还是个烟花女子。我气不过,才会为你出头。”

    “我有要你出头码?”容克豁然站起,与自己兄长剑拔弩张。

    “好了!”容敬候拍桌子,“麻的能不能让老子先好好吃顿饭,你们还嫌今天不够丢人吗?”

    这时,外面有仆从禀报,“侯爷,皇室来人了。”

    “什么人?”

    “王爷。”

457 天降瑞相男婴生

    接下来,面向全国的生源招募正式启动。

    中医药大学以成年学生为主,但百草诗想着一步到位,效仿近代的教育,增加了附属中学和蒙学。

    大概分成几个年龄段。蒙学的五到七岁,小学八到十二岁,中学十三到十八,成年则为十八岁以上。

    一时之间,人们以学医为荣。

    “健康大焱”的口号喊得极亮。

    百草诗、折羽带着步湛,走访了乾鸣书院周边,圈了一块地出来。

    对于未来的学校,百草诗也是有想法的。

    她拿着一个树枝,在空地上画四方块“我想要那种红砖墙的,爬满了绿藤蔓。新建的校舍,园林不能一时成型,所以我想着买几百棵大树,有银杏、有松柏,全冠移植。大学里要有个水系,可以引焱水入园,取名和荷塘。中小学和蒙学则不能有水,防止不安全。”

    折羽听她描绘未来,神采奕奕,只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步湛拿了个小本本,听地认真,一一记录。“除了校舍、宿舍,还有什么要建的,我可记得夫人提出了个产学研基地的。”

    “对对对”,百草诗对步湛的细心,十分满意,“要建一个和坤鸣书院一样的农桑医养基地,不过不叫这个名字,就叫百草园。另外,还要建立临床实验室……”

    “临……床?”不止是步湛,连折羽都微微蹙眉,这怎么还要床啊?

    百草诗尴尬地咳嗽一声,没考虑到古人的接受度了,“就是试验的场所。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试验分析,总不能都在山野森林里进行。”

    步湛又了解了一下对于实验室的要求。

    想做到现代那种无菌无尘是做不到的,百草诗只是接近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来达成目标。

    商量好了,步湛说道:“今天我做东,请大人、夫人吃一顿鱼烩吧。”

    其时正是春游踏青的好时节,焱京儿郎贵女常结伴出行。

    段少仪前两天还画了一幅《大焱丽人行》,被百草诗挂在了青花坊内。来来往往的贵女们,往往驻足停留欣赏片刻,也算附庸风雅,还有人询价的。

    “既然百里有意,那便尝尝。”折羽道。

    乾鸣书院位于焱水上游,水面上有不少画舫,其中一艘靠近。除了摇橹的船家,还有两个青年,立于船舷之上,书生意气风发,向着折羽和百草诗作揖。

    正是罗沉和平笙。

    “所以,今天的主题是坤鸣相聚嘛?”百草诗胸中有些热,萌生了“世间美好,此间重逢”之感。

    回答她的是罗沉。“大人与夫人先一步来焱京,我们便尾随而至,时刻不忘大人的提携。”

    百草诗明白,他们,曾是折羽教习的学生,以后都会打上折羽的烙印。

    鱼烩之美,不及青年之宏图志向。

    就着焱水风光,彼此畅聊心中所思所想。

    罗沉和平笙,两个户部小吏,向折羽提到了他们的方略建议,一改大焱赋税之冗繁,减轻民生负担。

    折羽认真地听,偶尔还会提一两条中肯建议,皆是关键之部分。

    直到酒过三巡,人已微醺。

    折羽的全城征集屋瓦,赢得了百姓的积极响应。

    不过百姓贡献的毕竟少数,而真正出大头的,是百草商业联盟的商人们。当然,折羽为他们争取了更好的营商环境,他们的商业品牌,在接下来的时间,赢得了长足的发展。

    行宫的预算迎刃而解。

    折羽还撤换了几个监工的小匠作,换上了经过审核的更精明能干的匠人。

    在这个期间,大公主赢哲哲召集焱京贵女,进行了一次募捐。号召大家为行宫捐赠。

    贵女们虽然心有不愿,到底都有所表示。

    宋国都城。

    裴元宪正看着下属们呈上来的邸报,随后他放下邸报,目光看向窗台上的亳菊。

    他心目中的抵得上十万大军的女子,在焱京掀起了新的浪潮。

    “健康大焱!大焱十年生聚,人口会超过宋国更多。”

    人口是衡量一个国家国力的最重要指标,裴元宪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看重的人啊!

    想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依然会为她砰然而动。想到同衾蛊的牵绊依然在,他的嘴角竟然忍不住上扬。

    欢颜进来时,看到裴元宪的笑意。“先生。”

    “什么事?”

    欢颜一凛,揣度如何措辞,静默片刻道:“宸王逃掉了,他回到了皇室,联合诸官员要讨伐先生。”

    裴元宪沉吟了一瞬。“皇室没有这个胆量,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在他任摄政王十年间,皇室像一只绵羊,不敢违背他的意志。他凝视着欢颜,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欢颜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所以,是祸起萧墙吗?”裴元宪反问。

    暗流涌动,宋国要乱于自己人之手吗?

    欢颜隐忍的表达了意思。

    裴元宪闭上了眼,一息又睁开。“内部生出了毒疮,即便是痛,也要割掉。杀吧。”

    叛逆当以血镇压。

    五月时,宋国的自得山,一个小生命即将降世。

    昔日的天命凤女,沈黎清即将临盆。

    十几个宋国的御医、十几个接生的婆婆一起为沈黎清伺候。

    从下午一直到子时,孩子仍未出生。

    沈黎清紧紧咬着牙,整个人如被水中捞出来的,湿漉漉粘腻腻的。她的孩子,关系着沈家的命运和传承,她一定可以做到。

    赤血老祖背着手,走在山间,时而仰头看看月亮。

    他想到围绕着沈黎清这一生的传言,天命凤女,及至近来他听说了焱京太傅府的百鸟朝凤。

    轻轻冷笑,到底谁是天命凤女,他赤血老祖说了算。

    想到这,他运掌,凝气,山间色变,有瑞锦霞彩盘亘于沈黎清的屋檐上。

    这一刻,远在香积寺的普济大师,抬头看向大雄宝殿的一角。

    回到云昭的墨非战,眉间隐隐有担忧。

    那一刹的光亮,点亮了沈黎清的眉眼。她咬着唇,但嘴角已经浮起。

    “就算我不是天命凤女,可今天,我的孩子,终究要站在最高处。”

    她积蓄了力量,重新振作。

    一个“哇”的大哭,打破了自得山的静。

    伴随瑞相,一个男宝降生。

458 祖宗请赐我功法

    一切归于平静。

    沈黎清躺在床上,身畔是包着小被子熟睡的婴孩。

    新生儿皱巴巴的,小手时而还在脸旁伸展一下,像个小猴子。

    “你父亲那么俊逸,怎生的你如此难看?”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下孩子的脸,看着小宝宝露出“婆婆娇”的笑。

    赤血老祖从外面进来,靠着床边坐下,沉着一张脸。

    “婴儿出生时都这个样子,长开了就好了。”

    这蹩脚的安慰,说起来硬邦邦的。

    沈黎清鼻子很酸,有很多话想说,嘴巴张了张,又咽了回去。

    是的,她想问孩子的父亲。

    之前也旁敲侧击问过,都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她心中渐渐萌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以至于她不敢正视赤血老祖。

    “想问什么就问吧。”赤血老祖会读心术似的,单刀直入。

    沈黎清紧抿着唇,眼底有了些盈盈之光,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问:“你……什么时候肯教我功夫?”

    她是唯一一个和赤血老祖说话用“你”的人。

    “以前你说,要我安心养胎。可现在,孩子已经出生了。”

    家族的仇恨,时时萦绕在心头,让沈黎清食不能安,寝不能寐。她只想一夕之间成长起来,可以报仇雪恨。

    赤血老祖想说,生完孩子还要坐月子,还要抚养孩子。可是看见女子眼中的坚毅,他明白了,她根本不会听他的。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这不正是他欣赏她的地方吗?

    “你这个年纪,根骨已经定型,注定无法练成绝世高手了,而且还要比从小练习的,多吃很多的苦。”

    沈黎清一味冷笑,眼底写尽苍凉,“比起家破人亡,吃点苦算什么。你只要告诉我方法,至于能不能做到,那是我的事。”

    赤血老祖瞥了眼床上的婴孩,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与她目光直视。“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说说,学了功夫最先要杀谁。”

    沈黎清察觉到了来自下巴的疼痛,在他的眼中,她看不到一丝外泄的情绪,但她相信,即使这样一个如山一样高的人,也会有所欲、所求、所憎、所恶。

    她艰难地开口,字字泣血带恨,“既然有人说,我是假的,那我就杀了真的呗。”

    沈黎清的一生,迈不过四个字——天命凤女。

    轻飘飘地一句话,如同羽毛,但足以见恨之切。

    赤血老祖松开了手,“哦”了一声,又像是要吹口哨,因为出乎意料。“杀你爷爷的人,难道不是你最想杀的吗?”

    伤疤上撒了盐,会更疼,但也让人清醒,如此刻的沈黎清。“如果他是那么好杀的,五年前他就该死了。况且我说过,有很多时候,比杀人会更让人感到,痛不欲生。”

    狠辣,决绝,没有一丝羁绊和牵挂。

    赤血老祖哈哈大笑,满意的不得了。“好,很好。心有执念,却还没疯狂,保持理智,这就是最大的动力。你可以和我学功夫了,不出三年,你可以杀真凤女。不出十年,你可以杀天命之子。”

    “十年吗?”沈黎清摇头,牙根子紧咬,手指将被子捏出了褶皱,“我等不了那么久。”

    每一分一秒,之于她都是煎熬。

    “你可知道,强大的功法,必然带来强大的反噬。如果一味求速成,只会害了你自己。而我的功法,又是这世上最霸道的。”对此,赤血老祖足够自信,因为足够强大。

    沈黎清眼瞳冲了血,被恨意占据,“什么反噬?会损寿十年吗,像渡尘那样?那我可以接受。与其忍辱负重地活,不如快意恩仇地死。”

    况且,又不是死,只是减寿而已。

    而赤血老祖接下来的话,便如同一根稻草,压在了她的心上。

    “我有药,之前和五味子一起研制的,可以突破身体的滞锢,但寿命只会压缩到五六年。”

    也就是说,沈黎清强行练习,最后只会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个结果,比她预期的严苛一百倍,是她根本不能接受的方式。

    她上前,抓住了赤血老祖的袖子,眼神玩转哀切。“你是大宗师,你总有别的办法对不对?凡我所有,皆可予之。”

    赤血老祖拂去了她的手,情绪不见一丝波澜。“现如今,五味子已经死了。他是个用毒、用药的天才,我没有别的手下可以代替他。也就是说,速成的路堵死了。除非……”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就是此刻沈黎清的心情。“所以,你有办法,那……是什么?”

    赤血老祖的回答无比简单,“双修。”

    这世上,双修有不同方法,最常见的是采补一方而成全另一方。沈黎清之前翻译上古云昭旧地书籍,记录了一些双修之法。而另一种,则是相对公平的,它建立在“损有余而补不足”的理念上的。沈黎清问他哪一种?

    恰好这时候,床畔的婴孩醒了,哇哇大哭。

    赤血老祖冰冷的眸光,多了一丝暖意。他开口,“第二种。我,带你修炼。”

    用赤血老祖的方式。

    沈黎清明白了。

    她没有任何扭捏,抱起了孩子,为他哺乳。

    待孩子吃完了,再次倒头大睡。

    沈黎清则爬到了赤血老祖这一边,仰着头,保持虔诚的姿态,“祖宗,请,与我双修,赐我功法。”

    时间进入了七月。

    经历了两个多月紧锣密鼓的张罗,焱京中医药大学夏季校舍有了一定规模。其中图书馆已经建设完毕。

    百草诗充分见证了国家机器的强大。

    以谷贤为代表的部分太医院太医也已就位。

    不是因为他们太敬业,实在是百草诗给的诱惑,太大了。

    虽然大学及附中都没有开学,但因为百草诗宣布捐献了十本先贤大德的医书,共计千册,进入图书馆,所以爱书成痴的古副院判,已经迫不及待点卯了。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大事分去了百草诗不少精力。

    那就是即将到来的百小树的大婚。

    为了与儿女团聚,南苑王已经彻底留在了焱京内。

    百李氏作为亲娘,自然要全力参与儿子的婚事之中。这不,她叫了百草诗,与她一起去为红曲挑婚服。

    “女人啊,这一辈子成亲一次,除了要穿一件大红婚服,凤冠霞帔,还要有一些特别的,留作回忆。所以啊,诗诗,你帮娘想想,还能送给红曲什么?你们青花坊的礼裙,我给红曲备一套,你觉得怎么样。”

    百草诗对于母亲的宽容,其实出乎了意料。因为在古代,能接受儿媳妇曾经是青楼女子的,着实不多。她为原主及百小树感到从心的欢喜。

    “娘,红曲一定会很感念您的。”

    百李氏拍了拍百草诗的手,似有很多亏欠,“当初啊,折羽要娶你时,娘心里是不愿意的。娘以为,他那样的谪仙人,怎么会是心甘情愿的呢。事实上,后来折羽证明了一件事,娘是错的,他待你极好,娘很欣慰。人呢,老了,有时候看人就会不准。但娘相信你和小树的眼光。”

    百小树能得到红曲的芳心,百李氏自然知道,少不了百草诗的功劳。

    “娘,那咱们就去青花坊走一趟。其实您不说,我也给红曲准备了一套青花瓷礼服呢。”

459 赢哲风与福姒宫

    马车载着百草诗和母亲,向着西市青花坊而去。

    途中经过了“墨色书局”,马车被迫停了下来,因为前方发生了拥堵。

    只见店门外排了长长的队伍,清一色都是女人。

    “什么,书卖光了?几天前还有余货啊。”

    “说吧,你们是不是又要涨价?之前我就听说涨过一回。你们书局叫墨色,难不成你们的心,都是黑的吗?”说这句话的,是大焱当前唯一异姓王——镇北王徐振北的女儿徐若然。

    管事的苦着脸,给这些人作揖赔不是,“真不是,书确实卖光了。之前那波涨价,也不是趁火打劫,见利忘义,实在是纸张涨价了,我们成本上去了,不得不涨的。”

    折羽的预言,“焱京纸贵”真的发生了。百草诗可以猜到,很多女人其实是为了更牢牢抓住夫君的心。

    百李氏掀开帘子,看了一会,道:“这焱京之大啊,真的是无奇不有。谁能想到,女人们为了一本书,争相走上街头。不过,亏得我下手早,买了一本。”

    百草诗愣了下,尴尬地咳嗽一声,这墨色书局就是先前她收购的那一个,顾客们想买的正是《四季时令养生药膳》。“娘,下次您买什么,提前和我说。”

    百李氏笑笑,想起以前在白水村,一文钱掰开八瓣花的窘迫,“买本书用不了几个钱,娘不差这一点。”

    百草诗知道母亲想歪了,掩口一笑,“娘,这书局是我开的。您喜欢,我给您精装本,看着更舒服。”

    百李氏愕了一下,想想女儿干的那些事,哪个不是惊天动地,便也释怀了。“你呀,别把自己逼的太狠,太累了。”

    “不累不累,顺手而为。”

    百草诗下了马车,绕到侧门进了书局。掌柜见她来了,主心骨来了,连忙大倒苦水。“这书的印刷赶不上大家购买的,而且确实之前纸张涨价了一次。”

    纸张涨价未必是市场真实规律,也可能有人趁机兴风作浪。百草诗道:“这样,你和大家说,如果愿意多等七天,前一千位下单的顾客,可以升级为著作者签名的精装版,还是原来的价格。”

    掌柜的被打败了,生意还可以这样做吗?真是的被刷新了认知啊。“那,咱们的成本就要上升了。”

    百草诗竖起了食指摆了摆,道:“你知道咱们即将面临最大的竞争是什么吗?”

    掌柜没细想,如果他能想到这一层面,当初就不会被逼的走投无路,经营不下去了。“请夫人指教。”

    “盗版。你的书这么畅销,别人拿去也印刷,比你的价格还便宜,你怎么办?”百草诗想起,盗版问题就是放在现代都解决不了,更何况是毫无版权意识的古代。

    掌柜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夫人高明啊。我们的精装,正是针对盗版的好计策,品质升级价格不变,大家只会觉得赚了。那么盗版的吸引力就会降低。”

    百草诗沉吟一息,又支了一招,“你们策划一下,以后墨色书局针对消费达到一定层次的会员客户,每半个月推出一次‘夫人的客厅’主题活动。期间书局会组织药膳厨艺交流,每一期都有一道书上没有的药膳推出;另外还有夫妻相处之道的演讲,帮着顾客保持婚姻的新鲜度。”

    掌柜侧耳倾听。百草诗每说一句,他眨一下眼睛,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连在一起就是这么新鲜。夫人的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呢。

    “知道了,我们记下了。”

    百草诗又交代了几句,准备离开。

    出门时,百草诗为了悄无声息,特意带了一个慕篱,仍然从侧门出。

    书局一侧是一家烩羊肉的馆子,也是焱京老字号。不是天下第一楼那种大招牌,但味道正宗,平日里人也不少。

    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好巧不巧百草诗抬眼时,看到了二楼开窗处的一个身影。那人一袭红衣,如火热烈,他倚着窗,手里把玩着一张小弹弓,懒懒散散。

    是锋王赢哲风。

    在这里看见赢哲风,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百草诗很惊讶,随即她想到坊间的风声。

    镇北王的千金徐若然早到了出嫁年纪,因着异姓王这一层特殊关系,徐若然的婚事,可以说是仅次于当初的天命凤女沈黎清。

    与朝臣联姻,则是对皇权的巨大威胁,但若是嫁给皇子殿下,那么很大程度上影响储君的走向。

    现在成年皇子中,老三明王被囚禁,老七身死,较为出色的,就剩下了长子礼王和老九锋王。而礼王已有王妃,唯锋王尚未娶正妃。

    按理说,锋王是最合适人选。

    难道锋王坐镇在此,是来堵徐若然的?

    百草诗心思婉转,思考之际,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进了饭馆。

    这也是百草诗见过的,福姒宫里的公公。

    赢哲风不为徐若然而来,却是为了姒妃?

    想到母亲还在外面等着,百草诗不好流连,吩咐临时车夫小重楼暗中观察。而后她与母亲一道去了青花坊。

    今天,九娘和段少仪都在。

    六个姑娘排排站,每个人气质都温婉可人,身上皆穿着一件青花瓷礼裙。

    这个意见是段少仪提出来的,衣服只有穿在身上,才最能展现其美好。百草诗同意了这个建议。

    售货员与模特身份二合一,穿着定制的时尚战袍售卖服装,在焱京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算是商业模式的一种创新,引得众布庄、绸缎庄、成衣店纷纷效仿。

    九娘向百草诗做陈述。“之前少仪说了,红曲姑娘善舞,一舞倾城。所以我们商量结果是,喜服加上一些相关设计,就是你看到的,这种水袖,这种广绣留仙裙,还有这种。你们选一个。”

    姑娘们各个精神气十足,在掌柜面前留足第一好印象。百草诗转向百李氏,“娘,您觉得哪件好?”

    百李氏很激动,摸着这些充满质感的青花瓷,“都好漂亮,我分不出来,诗诗你说呢。”

    百草诗也选择障碍。

    段少仪见状,“要我说都选了吧。掌柜的,红曲不止是你弟妹,也是你的合伙人,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不如这几件礼服,我三件你三件,一并送给红曲吧。”

460 真一的意外受伤

    百草诗心里好笑。段少仪骨子里真的是个风流种,即使红曲对他无爱,他依然愿为佳人倾付一腔赤忱。

    不过,百草诗也不是吝啬之人,那是她唯一弟弟看中的人,是她的合伙人,她自是欢天喜地张罗着。

    “行啊,就依大画师的。不过,你的善意我心领,若是有半分挖墙脚之心,我可不许。”

    段少仪嘿嘿笑,浑不在意这威胁,“那要看小树表现了。倘若他对红曲不好,我拼了不要你这劳什子假掌柜,真分红,也定会带她远走高飞。”

    正自说着,听楼下有咳嗽声传来,却是红曲。她一身素罗青衣,敛去了花魁的倾城妩媚和高尔夫球场掌柜的游刃有余,洗尽铅华,如邻家女子。“天下男子都变心了,小树也会信守诺言的。”

    还未出嫁,红曲已经完全进入角色,站在了百小树这一边。

    百李氏心中甚喜,看红曲也越发喜欢。

    段少仪砸吧砸吧嘴,他想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想说“容克给你的伤还不够痛吗?还这样相信男人”。但话到嘴边咽下去了,百小树毕竟不是容克。再说了,上面还有百草诗呢。

    百草诗向着红曲,“看看这些礼服,可还中意?”

    红曲摸摸那些料子,以及镌刻进曲线里的美好腰线,笑道:“美则美已,只是我想要适合做常服的,这样我平日去球场,也方便从容些。”

    百草诗愣了一瞬。

    她最近太忙了,招生的事,夫子培训上岗的事,书局的事,她不亲自把控就不放心。她只道小树和红曲在筹备大婚,不成想,他们另有打算。

    红曲这才解释道:“人呢,忙碌过了再清闲下来,就会不适应。我在宛州时,管理着个高尔夫球场,生活也算过得充实。况且,小树是高尔夫健将,我也爱看他在球场上恣意飞扬的模样。所以,我们两个琢磨着,在焱京也开个小练习场,有一个营生,最主要的是,给他打球提供个场地。”

    真好,在红曲的世界里,其实独立已经成为一种沉淀,一种精气神。

    就算她不是自己的弟妹,也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因为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如此相近。

    “那行啊,九娘,段少,你们回头设计一下运动款的青花瓷,如有不明白,就来问我。以后,上了球场的人,也可以穿青花瓷。”

    红曲拉着百草诗的手,凝视着她略见瘦削的脸,“你呀,也别太能干了,都累瘦了。要相信九娘和少仪,他们可以做好。”

    话音刚落,文湘从楼下小跑了上来。

    是的,百草诗从药王谷回来后,就着手寻找店铺,开一家佰草相仪的直营店了。她召回了文湘,经过一个多月筹备,佰草相仪在焱京西市生根发芽。

    “掌柜的,可找到你了,我正想和你讨论一下售卖策略呢?我寻思着搞一个类似庙会的市集,全卖咱们的产品,还会有一些美妆的技巧分享……”

    百草诗恨不得一天掰两瓣花,一半搞事业,一半陪相公。哦,说起来都冷落了折羽好些时日了。那样的美貌相公,真真说不过去了。

    “那个文湘,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你说的很对,我们要善于创造节日,为大家买买买提供一个好借口。那个市集不妨就叫焱京丽人生活节好了……”

    在西市耽搁了很久,处理完了一应事宜,百草诗送母亲回太傅府,现在的南苑王府,而后自己乘坐马车回家。

    其实天已经黑了,王府门口挂着红灯笼。

    门口处,丁香来迎她,贴心地递过来一把团扇,此时正是焱京炎热之时。

    “相公回来了吗?”百草诗瞥了一眼十六王宅的锋王府,巧合的是,赢哲风也刚回来,隔空与她对视一眼。百草诗脚步不停,大步子往院子里走。

    “回来了,和真一先生在里面谈事。”丁香紧跟百草诗,利落回答。

    百草诗迟滞一下,她许久没见到真一了,好像折羽和真一在密谋什么事。“对了,一刻钟后,让小重楼去议事堂找我一趟。”

    自然是询问今天探查的结果的。

    丁香应是。

    百草诗简单洗漱一番,小重楼已经到了。她吩咐人上了茶盏。

    “边喝边说,今天查到了什么吗?”

    小重楼向她施一礼,郑重答道:“夫人高见,还真有点用用信息。”

    “说来听听。”

    “是。今年年初,礼王不是给陛下献了一个女战俘吗?叫宁早,封为宁美人。单论容貌而言,宁美人较之姒妃,还是差了一些的,奈何宁美人年轻啊,行事又是不谙世事、天真娇憨。”小重楼发扬了酒家说书先生的精神,描绘起来绘声绘色,宛如亲见。

    “挑重点。”百草诗揉了揉眉心,打断了他,“还真当自己是说书人了。”

    小重楼讪讪一笑,不过现在和夫人也混熟了,知道夫人的脾气秉性,“那个,简言之,宁美人得宠,分去了姒妃的几分荣光。而今天,姒妃府上的公公,趁着办理些事儿,来求锋王帮忙。”

    妃子不得宠,求亲王做什么?岂不是缘木求鱼?

    “他们今天的对话,你可听到了?”

    小重楼挠挠头,而后意气风发地道:“属下以前在羽林卫,经过斥候的训练,说起来也懂一定的侦察本事。锋王功夫不弱,警惕性也很强,属下只听到了几句,大概是姒妃请锋王做小皇子的武学老师。”

    百草诗还记得小皇子,可爱呆萌的模样,现在还不到两周岁,就打算学武了吗?让一个疯子来教,又是同父异母的皇家兄弟,难为姒妃这么放心。“锋王答应了吗?”

    “一口应承,毫不犹豫。”

    赢哲风的回答,便和此时小重楼的对答一样,没有半分迟疑。

    “还有其他的吗?”百草诗又问。

    “公公还说了几句,大意是现在陛下宠爱不复,求锋王帮帮姒妃。”

    后宫的事,锋王在前朝如何干预?这个要求也很过分。

    这回小重楼没答复,因为他也没听到答案。

    百草诗在议事堂踱步,总感觉姒妃与锋王关系密切,非同寻常。因着锋王对她恶意不减,百草诗不得不防,想着或可主动出击,变被动为主动。只是如何解决,她还没想好。

    没想好就不想,左右她还有军师,相公不用白不用,可以去询问意见。

    想着,她奔着折羽书房而去。

    开门时,正好遇见了从内出来的真一楼。

    “你,来了。”真一打了个招呼,他的脸色见苍白,不是正常的血色。

    百草诗只一眼,就察觉了不对劲儿。她嗅嗅小鼻子,空气中有血腥气,她眉头一沉,“你受伤了?”

    要知道,大宗师以下无敌的真一,很少有人伤的到他。除非对方玩人海战术,类似亳阳城亳来客栈那次。

    真一嘴角以肉眼难分辨的小弧度上扬,“没事,刚刚在里面,折羽吩咐人给我看了。”

    折羽也走了过来,视线落在了百草诗身上,眼神一来一往。“你没回来时,我请了太医院的郎中给真一看。既然你回来了,就亲自看一眼吧。”

    这就是折羽,明明醋的要死,但做出的事,总是让人暖心。

    百草诗也不矫情,刚刚闻到的血腥气很重,不像是简单伤势,看看总归放心。

    在折羽的书房,百草诗切脉。真一的脉象,比想象中更复杂,伤势也更重。

    “你能交代一下,怎么受的伤吗?”说这话的时候,百草诗是极其严肃的。

    真一的目光,不经意地从百草诗的指尖收回,看了看折羽。

    “实话实说吧。”折羽道。

    真一也就没什么顾虑了。“我准备杀裴元宪的,结果没杀掉。”

    这世上还有人,会如此波澜不惊的声称要杀宋国摄政王,还没杀掉,大概只有真一了吧。

    只是有怨报怨,琴州那时候是最佳时机。

    现在杀裴元宪,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461 镇北王嫁女风波

    百草诗的脑海里,一时想到了许多事。

    真一要杀裴元宪,理由只能有一个,为百草诗报仇。

    同衾蛊的迫害,行殿外的火油。一桩桩一件件,大概可以杀个几回了。

    这些日子,真一一直在宋国逡巡,寻找时机吗?

    只是裴元宪如果真的那么好杀,也不会多年稳坐摄政王之位了。这里面有蹊跷。

    “宋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真一楼默默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有一条很深的伤口。“宋国发生了内乱,裴元宪更是接连遭到暗杀。所以我才会想浑水摸鱼。只是,虎落平阳也终究是老虎,我遭到了他手下的绝地反击。不过我并未一无所获,至少,裴元宪他伤地比我重。”

    “暗杀?”裴元宪自己就是个难得的高手,身边更有无数暗卫保护,谁会在这个时候想杀他?

    折羽开口了,“这,应该是裴家内部的洗牌争斗。裴元宪说起来,也不过是裴家在世俗世界的行走。当他无法维护古老家族利益的时候,家族就会弃之如敝履,推选新的势力。不过,裴家这次动作很大,居然还联合了皇室。”

    无论皇室还是大家族,内部倾轧皆层出不穷。

    百草诗内心的震惊,不言而喻。

    裴元宪那样的天之骄子,居然也会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想当初,东篱山庄初识,裴元宪温润如玉,一曲《破阵子》意气风发,如翩翩佳公子。她感念他的维护和周旋。

    但随着裴元宪身份浮出水面,他们终究走到了对立面。

    人生只若如初见。

    她曾经为裴元宪切脉过,了解他的病情。倘若早做调理尚可恢复,如果积重势必难返……

    只是,她终究不会给予过多的同情,裴元宪手下名医不少,而且她就有她的立场,她的心和折羽一起。

    回到现实,百草诗道:“我近来和婆婆学了新方剂,有个调中益气方很不错,你要按时服用,生冷辛辣的食物,最近不要吃。”

    唰唰唰写下了药方,百草诗叮嘱了一下忌讳,便让丁香去煎药了。

    真一回房之前,想到了一件事,“我归来途中,遇见一个商队。卸车时掉落了一些,出人意料,他们运送的货物,居然是纸。”

    百草诗和折羽相视一眼,她抿唇一笑,“你预言可真准,焱京纸贵,这是有利可图了。”

    折羽便也笑笑,“我还记得在白水村时,你买的那本《大焱千金方》。”

    错别字极多,盗版书籍害人不浅。

    书房里只剩下了折羽和百草诗两人,幽幽静静的,百草诗打了个哈欠,“早早休息,好累啊。”

    折羽揽住了她的柔曼腰肢,圈在怀里,“你最近都没有时间给我了。那许多事情,你不必亲力亲为的。”

    那声音就很哀怨。

    百草诗仰着头,探向折羽眼眸,深邃而迷人,“可有些事,也无法假手于人,招生那么重要,关系大学以后的威望。你还说我,你自己不是也很忙吗?”

    三年一度的秋闱即将开始,折羽成为焱武帝钦点的主考官之一,会同吏部一起负责。另外行宫的督建,也落在了折羽身上。

    “嗯,你倒是可以趁着学子们赶考的时机,宣传一下新大学。落榜的进入大学,也等同于再拥有一次机会。”

    折羽说话时,手指已经穿过了百草诗的长发,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嘴角。

    “是个好主意,大学八月末开学,学子们无缝衔接;哦,对了,过几天师傅他们就要到焱京了,参加小树的婚礼。我在想要不要把百草集团的合伙人都召集入京,做一次述职大会,焱京以后要成为总部的,一次团建也可以增强内部的凝聚力……”

    百草诗叽里呱啦说了许多,折羽的脸色越发阴沉,像暴风雨的前夕。

    难得的夫妻相处时间,夫人心里只有她的商业蓝图,夫君好无奈哦!

    他的吻加重了些,带着惩罚的意味。

    “羽宝,有点痛哦。”百草诗呼着气告饶。

    折羽捏了捏她的脸蛋,“和相公在一起时,诗诗能不能不要想那么多杂事啊?”

    百草诗:“……”

    明白了夫君的心思,傲娇争宠的样子,她心里笑笑,踮起脚尖想给他一个爱的亲亲。

    然而这时,百草诗忽然有些眩晕、恶心,喉头隐隐腥甜,她匆忙跑出了书房,以帕子遮住了嘴。

    抄手回廊处,百草诗看清了,顿时心底一片寒凉。帕子上点点血迹,这血迹来的突然,毫无征兆。

    她身体康健,何以突然吐血?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同衾蛊?裴元宪法所受的伤,她要感同身受?

    折羽在愣了一瞬后,追了出来,“诗诗,怎么回事?”

    百草诗倏地将帕子藏在身后,眼睛眨了眨,“没事,可能最近着凉了。”

    折羽拉住她的手,万般柔情藏不住,“诗诗,莫非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要给我一个孩子吗?你是不是有了?”

    百草诗:“……”

    那些鱼鳔也不是吃素的。

    她知道折羽误会了,可是该怎么解释?说出真相只会让他更担心。

    看来自己得抓紧时间研制同衾蛊的解药了。

    “羽宝,孩子会有的。以后,我们的宝宝,一定会像你一样英俊潇洒多才情的。”

    朝堂之上近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镇北王徐镇北要回京了。

    因着徐家的嫡女徐若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镇北王身份特殊,徐家嫁女直接关系到权力分配的大事,需要焱武帝赐婚。

    而在朝堂上,出现了两个声音。

    一派主张嫁给皇室皇子,如锋王或十一皇子,另一派主张嫁于朝臣。

    焱武帝没有在朝堂上议论,只是在含元殿,召集了几名皇子和大臣,大臣中包含了易昭弦和折羽。

    “哎呀,这镇北王嫁女,倒是让朝臣操碎了心。易爱卿,你说说嫁谁合适啊?”

    易昭弦笑眯眯,太极打的极好,“陛下慧眼明断,觉得谁合适就嫁谁咯。”

    焱武帝暗骂一句老狐狸,到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朕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易昭弦挨不过,想了想,视线瞥去了锋王。“陛下,臣一介武夫,看人也看武力。九王功夫俊,还打得一手好高尔夫,臣觉得,九王就不错嘛。”

    这个答案很易昭弦,回答的也算圆融。

    “老九,你怎么看?”焱武帝点名了,皇子们心里的小九九,他也想知道。

    平日里恣意张扬的赢哲风,此时却沉稳得体,“一切,愿凭父皇做主,儿臣谨遵父皇懿旨。”

    这等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怕是心里美滋滋的吧。

    焱武帝扫向礼王,礼王垂眸,气息内敛,不动声色。

    “老二,你怎么看呢?”

    礼王已经有王妃,徐若然断然不可能给人做小,所以礼王是最不可能的。

    “回禀父皇,儿臣想父皇心中定是有答案了。儿臣不才,曾在军中与镇北王共处,亲见他治军严谨,言出必行,在军中威望极重。那么,镇北王嫁女,家世底蕴自然要般配。只是,朝中要员怕是不合适,依儿臣看,容敬候府的长公子容肃就不错。”

    焱武帝捏着胡须,呵呵一笑。

    他的儿子,都是有心计的。礼王这么说,意思无外乎就是镇北王已然是封疆大吏,倘若女儿再嫁要员,强强联合,做大势力,势必对皇权造成威胁。选一个有底蕴无实权的最好了,这么看来,倒是让容敬候府捡了大便宜。

    “礼王思虑果然周全。”

    折羽昂藏身立,一言不发。

    “太常寺卿,你有何建议?”焱武帝又问。

    折羽往前一步,拂了一下袖子,“陛下,此事还需问问镇北王和徐若然小姐。事关徐小姐终身幸福,总得当事人自己同意才好。”

    是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众人只盯着镇北王手中的兵权,却忘记了他自己的意思。

    这话说到了关键点上,倘若赐了婚,当事人不愿意,那也是君臣离心。“这样,镇北王回京,你们谁愿意去迎接一番?”

    “儿臣愿意领命。”

    异口同声三个人。

    礼王、锋王和十一皇子。

    “那便……礼王吧。”

    焱武帝想到了后宫的宁美人。他心烦之事,向宁美人提及了此事。

    宁美人向焱武帝叩拜,才娓娓道来:“按理说,臣妾本是礼王送于陛下的,得陛下宠爱,当感念礼王之恩。只是臣妾更希望陛下顺意,臣妾在丰城时,听城中人议论,当今太常寺卿文德武功俱是上乘,若陛下有所顾虑,不如问问太常寺卿吧。”

    焱武帝存了考验之心,最终点了礼王的名。

    七月底,药王带着霜叶、山药、三七、薛掌柜、封掌柜的上京来。

    折羽、百草诗前去迎接,直接接出了城门外。

    然而,城外尘土飞扬,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要进城,正是镇北王的随行队伍。

    一个伍长挥鞭子,霸道地让人让路,鞭子落下,惊了药王的马车。

    马车尥蹶子,险些翻车。

    鞭子再落下时,被折羽揪住了。他随手一顿,伍长摔下马来。

    “道歉!”这一声来自百草诗,脆生生的。

462 隐匿暗处的危机

    烟尘滚滚的队伍间,拥着一面“徐”字大旗,张扬霸道的伍长,差点撞翻了绿头翁的马车。

    结果鞭子被折羽扯住,伍长摔下马来,百草诗让其道歉。

    伍长爬将起来,掸了掸身上灰尘,鼻孔朝天,睨着眼前一男一女,“你们可知道,拦的是谁的人?”

    马车里,惊魂甫定的绿头翁探出头来,百草诗唤了声“师傅”。

    折羽弯唇,不怒自威,“你们惊了马车在先,甭管你是什么身份,错就是错了。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一介伍夫长?”

    伍长没来由心里发怯,眼前男子相貌生的太好了,威压极重,只一眼就知绝非池中物。不过,伴随从城门而来的马蹄声响起,伍长大喜,高声道:“礼王殿下!小姐!公子!”

    原来,徐若然与其兄长徐瑾出门时,遇见了礼王殿下,便骑马结伴同行。

    礼王与镇北王的兵,曾经一个战壕的,互相给过后背的,伍长以为礼王来了会给他撑腰。

    “太常寺卿,”礼王蹙了蹙眉,感觉到了一丝棘手,在丰城时,折羽就敢威胁他。但面子上要过得去,伍长虽小却是镇北王的人。“镇北王千里荣归,你总不能拦着不让入城吧?”

    折羽视线落在了礼王身上,云淡风轻,“如果是镇北王,我自当尊崇有加请入城。奈何有人打着镇北王的旗号,败坏镇北王积攒多年的好名声。这样的人,礼王以为如何处理?”

    伍长脸色一白,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他就是个军法处置的下场。

    礼王看向徐若然,此时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折羽。

    以前,她只听人说过太常寺卿生了一副好皮相,那琥珀眸光,集世间风物之美。今天亲眼得见,便觉天下男子都失了颜色。她怔忪了一瞬,心跳疯狂加速,才发觉百草诗就站在太常寺卿身边,竟是那么夺目,也那么刺眼。

    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徐若然竟夺过了伍长的鞭子,一鞭抽了下去。伍长猝不及防,痛地大叫了一声。

    “以后,谁败坏我爹的名声,别怪我的鞭子无情!”

    “妹妹!”徐瑾惊讶于自家妹妹突如其来的暴脾气。

    百草诗望着徐若然,小姐姐发起飙来,还挺飒,比当日菊会时可爱多了。

    冲突消弭于瞬间,徐振北的骏马已经到了眼前。只见他未着盔甲,只一身玄衣,四十多岁年纪,头发贴紧头皮梳起,整个人透露出铁血冷硬的风格。

    “爹!”

    “镇北王!”

    异口同声中,纷纷下马。

    徐振北显然很疼自己的女儿,铁汉露出一丝柔情,开口却是军中做派,“然然,两年没见,你比你家老子还威风了!礼王,小女无状,让你见笑了。”

    礼王状若不经意安抚了下自己的马。他的马也是良驹,可见到镇北王的总是怂。“王爷,无碍,令千金率真可爱,有将门风范。”

    徐振北没接话,却看向了折羽及百草诗。“太常寺卿,本王在边地,常听人说起你,英雄出少年。尊夫人更是医术超群。”

    姜到底是老的辣。

    徐振北只字未提伍夫长的事,反而对折羽和百草诗赞誉有加。单是这份容人之量,已令人敬佩。

    “镇北王过奖了。王爷戍边,才换来大焱太平。王爷是真英雄。”折羽不卑不亢,几句赞美,让镇北王极为舒服。

    “那便一起入城吧。”镇北王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镇北王千里而归,陛下念之甚切,可先行入城。我有亲友在那边,不急于一时。”折羽指着路边的两辆马车。

    镇北王握着缰绳,勒紧马腹,冷冷扫了伍长一眼,“礼王,请。”

    “镇北王请。”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城门而去。

    徐若然故意落后父亲半马的距离,还回头看了两眼。

    礼王将一切看在眼里,按捺住了情绪。

    百草诗早就冲到了马车边,迎出了车里的绿头翁、霜叶和三七。而另一辆马车下来三个掌柜。

    “诗诗姐!诗诗姐!”

    “姑娘!姑娘!”几个掌柜异口同声。

    霜叶和三七两个女孩子刚刚在马车上看到了外面的一幕,这会儿见百草诗无恙,心中更加亲切。

    “好好好,小姑娘出落得越来越美了。”百草诗拉着两个女孩的手,仔细端详。

    绿头翁捏着胡须,发出一声喟叹,“这焱京啊,就是官太多,进个城门也是虚惊一场。”

    百草诗笑着来挽绿头翁胳膊,轻轻地敲:“师傅,现在折羽也是官了,咱们不怕他们。”

    绿头翁眉间一抹忧色。女孩子们年轻,不懂世道险恶,老头子怎会不知,站的越高危险越大呢。

    “你和折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师傅放心,我自会护诗诗周全。”折羽给老人家一剂定心丸。

    “好了,走,咱们回家去,大餐已经备上咯。”百草诗直接上了绿头翁的马车,折羽只得独自坐一辆。

    期间霜叶和三七兴致高昂,眼底光芒璀璨,小手无处安放。

    三七问:“诗诗姐,我们是去……王府吗?”

    贫苦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识过朱门高墙,庭院深深?车帘外的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迷了她们的眼。

    百草诗解释道:“是啊,焱京的王府连成一片,叫十六王宅,所有封王的都住在那。”

    霜叶晃动着百草诗胳膊,因为太过激动,嘴唇有点哆嗦了。“姐姐,我我我以后可以留在焱京吗?书院基地的桑长得很好,我留下了能干的人。我在焱京给你种桑养蚕好不好?”

    “当然好了。这边的书院,划了更大的基地,以后呀都给你管。”

    以前在白水村,霜叶养着几棵大桑树,从未想过以后她会养几亩地、甚至几十亩的桑,她知道,在这焱京啊,可以做更大的梦。

    “诗诗姐,保证完成任务,把蚕宝宝养的肥肥壮壮。”

    绿头翁翻了个白眼,调侃似地问:“霜叶啊,你留在焱京,那咱们那些虫草怎么办?人参怎么办?人参要六年才能长大呢!”

    霜叶:“……”

    忘记这茬了。

    那些都是师傅的宝贝,霜叶自然明白对百草诗的用途。她扁扁嘴,眼巴巴地委屈,“诗诗姐,那我,那我还得回宛州。等人参长成了,我再来焱京帮你。”

    百草诗扑哧笑了,揉揉她的顶发,“师傅逗你玩的。那些本草有人照顾的,我们在焱京要培育更多臻稀的本草。”

    三七在听到虫草那一刹那,脸白了两分。作为百草诗信得过的人,她自然也去过农桑基地的,“诗诗姐,有一件事,关于虫草……”

    “什么事?”

    虫草不同于人参,头一年种,第二年就会成熟。菌丝留在大地,再过一年又会长出新的。

    霜叶忽而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诗诗姐,三七跟我去过好几次基地。每次,她特别害怕虫草,还总忍不住要看。”

    三七讪讪一笑,脸上满是羞涩的表情。她搅着手指,不再言语。

    回到王府,百草诗为大家准备了接风洗尘宴,红曲、百小树、段少仪、文湘都来了。百草诗还郑重地介绍了婆婆和九娘。

    因为这些人,都是她事业的合伙人。

    男人们推杯换盏,几个掌柜轮流敬折羽和百草诗。

    这样的场合,难得高兴,百草诗也打算饮一点酒。不料绿头翁直接将酒杯夺了过去。

    百草诗岂会不明白师傅的苦心,她将一缕微乱的发别在耳后,露出漂亮的耳垂,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况且她也不是贪杯之人。“师傅今天高兴,我就喝一点点。”

    绿头翁的声音不算低,叹气,“诗诗啊,你成婚两年多,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不着急,师傅还想抱孙子呢。”

    掌柜们猴精,一个个都明白了,自然退下不再敬酒了。

    两句话,说的百草诗面红耳赤,心口发热。

    折羽顶着那张漂亮到愤世嫉俗的脸,绕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腰,嘴上却笑吟吟敬绿头翁,“师傅,这话也就你说得,诗诗都不听我的。”

    这师徒一唱一和,百草诗孤立无援,她只好求助婆婆。

    婆婆却没有站在她的阵营,“诗诗,你是不该喝酒的。”

    待到酒过三巡,众人散去,绿头翁将婆婆请到了他的房间内,叫上了百草诗。折羽想跟着进来,被绿头翁推搡了出去。“我们讨论医术,你不懂,进来做什么?”

    门咣当关上,贴着折羽的鼻子。

    折羽微醺着,靠着栏杆仰望明月。

    房间内。

    “把手腕伸出来。”绿头翁沉声道。

    百草诗本能地缩回手,藏在袖子里。她真实的身体状况,连折羽都瞒下了,却还是逃不过绿头翁的眼。

    “怎么?讳疾忌医?”绿头翁的脸越发地沉,像抹了锅底的灰。“大姐,诗诗叫你一声婆婆,她的身体到底如何,能不能给我透个底?”

    婆婆看着百草诗,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

    “师傅,小毛病了,过几天就好了。”百草诗睁眼说瞎话。

    “同衾蛊岂是那么容易解的,我问你,药王谷的巫医书目中,可有治同衾蛊的法子?”

    百草诗翻遍了那些书,但是寥寥无几。五味子能研究出克制同衾蛊的药,已经很了不起,但终究不能治本。

    绿头翁撸起了袖子,手攥成了拳,往下压了压,“如果没有,我们就自己研制。一个当代药王,一个温病学派的掌门,再加上诗诗你,最年轻最有天赋的医者,难道我们不能研制出来吗?”

    接下来几天,绿头翁和婆婆通力合作,钻研同衾蛊根治之法,而百草诗带着霜叶、三七去了新的基地。

    新校舍建好了一部分,而琉璃宫则完美复建,霜叶恨不得立刻投入新的种植中来。

    三七安静地帮忙,有时候会顾盼左右,少女心事重重。

    “三七,想什么呢?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哪个男孩子?”百草诗看出了她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三七手中的桑苗掉落,眼睫轻轻地颤,上面沾了一点晶莹的光,“诗诗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这种感觉很奇怪,百草诗开始留意,第六感告诉她,有人跟踪她,但很难察觉。这证明对方一定是擅长隐匿的高手。

463 红曲百小树大婚

    八月初,三年一度的乡试拉开了序幕。

    由各地州、府主持考试本地监生、荫生、官生与贡生。焱京也设置了考场,主要面向焱京周边郡县以及乾鸣、坤鸣两大书院的。

    这一届的坤鸣书院,参与乡试、并与折羽关系不错的学子有两个,他们是大理寺右寺丞之子史攸攸,武烈将军小妾之子夏衡。

    夏衡的父亲夏英现在在云昭,与铁岚歆算是共事。一方面焱武帝存了监视铁岚歆的意思,另一方面,焱武帝也担心鱼螺神教在云昭故地影响广泛,尚有余孽滋生。下放夏英去,一举荡平叛贼势力。

    待到功成归来,夏英必当封侯拜爵。

    这两人参加乡试后,就没有返回坤鸣书院了。他们曾经与百小树并肩,作为坤鸣书院代表,参加宛州第一届高尔夫大赛。

    所以,他们接下来会参加百小树的大婚。

    百小树与红曲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十八,一个特别吉利的日子。

    原本红曲住在栩王府,百草诗本意让红曲从栩王府出嫁,嫁到南苑王府,风风光光,无人敢轻视。

    但红曲念及自己昔日花魁的身份,焱京又有太多富家公子、二世祖认识她,她死活不肯从栩王府出嫁。

    好在她不差钱,又是百草诗的合伙人,在西朱雀大街租了宅子。

    成婚当天,天还没亮红曲就开始了梳妆前的准备,霜叶做伴娘。百草诗、三七、九娘、文湘都陪伴在侧。

    新娘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绞脸。

    在大焱,绞脸亦称绞面,是女子嫁人之前的一个传统仪式,也是一种古老的去除女子脸上汗毛的美容方式。婚前绞脸是为了让新娘脸部光洁美丽,使新郎情之更切,增加怜惜之情。

    通常由长辈女性施行,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也被称作“绞脸婆”。

    不过,红曲的绞脸是由九娘来完成的。

    百草诗听着红曲“嘶嘶”咧嘴声,凑上前打趣道:“光看你现在的模样,我就觉得火刺刺的疼,九娘这双染布的手,当真是巧。”

    九娘笑道:“新娘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就能做美娇娘了。”

    百草诗不禁想到自己成婚时,真的是省略了很多步骤啊。

    三七看着镜中容貌盛极的女子,羡慕地道:“红曲姐姐,我见了你,心都噗通跳。小树哥哥看了,准保会更疼你。”

    红曲天生丽质,绞完之后,鹅蛋脸越发的红润动人。被三七这么一说,更是闭月羞花。

    早饭之后,杜仲打探消息回来说,百小树迎亲的队伍已经出门了,让这头忙活起来。

    红曲作为百草园集团的合伙人,又是这些人中最好看的,掌柜们纷纷上阵,组建了庞大的堵门队伍。

    段少仪和山药摩拳擦掌,封掌柜和薛掌柜也带着几个朋友候着。

    百草诗看到门口乌泱泱的一堆人,不禁有点心疼自家弟弟了,以前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帮着准备了红封,可是母亲不肯要,只说让当爹的王爷给出。

    伴随着喜庆的乐声,众人欢喜的说道:“新郎官来了。”

    骑着高头大马的百小树,到了宅子门前。人逢喜事精神爽,小树今日格外俊朗。看到如此多堵门的,也是被小小地震慑了一番。

    折羽和真一给百小树掠阵,笑呵呵地却不上前。

    “来一首催妆诗。”说这话的是薛掌柜,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来一个、来一个。”

    百小树哪里会吟诗,索性开始发红包,每个都塞得鼓鼓的。

    掌柜们拿人手短,还能不让进吗?

    倒是伴娘霜叶开口了,“小树哥,咱们来点实在的,你就说说,你是从何时对红曲姐心动的,以后怎么对待红曲姐姐。”

    众人打趣后都将目光落在了百小树身上,百小树收起羞意,郑重地拱手作揖。“第一次见红曲,还是我姐姐把人带回来的。”

    怎么说呢,当时的红曲略显狼狈,好像溺了水,身子湿漉漉的。然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身姿曼妙不可言。他只觉得,三秋桂子,三千繁华,不及红曲眉眼动人。

    正值血气方刚的少年百小树,被姐姐喊去烧水,他捂着鼻子就走了。

    非礼勿视,他从前不懂,这一刻全明白了。

    “红曲有多美,你们自是知道的。我想对红曲说,你的余生,交给我,我定不相负。”

    霜叶和三七,飞一般跑回了正屋,将百小树的话,转达给了红曲。

    九娘颇有感触,啧啧叹道:“人生得遇一个体己的不容易,行啊,盖头盖上,出门吧。”

    在霜叶和三七的搀扶中,红曲上了百小树的花轿。

    喇叭唢呐吹的响,红曲掀开了一点盖头,手指则探向轿帘。她此刻手心都是汗,看到了百小树高而瘦的身影,才宽心了些。

    昔日的太傅府,今天的南苑王府,今天可谓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

    单是坤鸣书院的学子就坐了一桌,步湛、罗沉、平笙、史攸攸、夏衡……

    百草园集团的也坐了一桌。

    北齐驻大焱驿站官员一桌。

    宾客却还没到齐。

    “镇北王之女徐若然小姐到。”婚礼上的接待司仪高声唱道。

    自沈黎清失踪后,徐若然俨然成为焱京贵女之首。而今,镇北王回京,徐小姐风头更盛。

    哪的风把徐小姐吹来了?

    百草诗将徐若然引入上宾坐席,寒暄了两句。徐小姐贴身丫鬟立在其后。

    片刻后,又来了两个王——礼王和锋王。前者着锦色宽服,春风满面;后者沉郁冷肃,兴致淡淡。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徐家之女也。

    男宾和女宾是分开的,两兄弟身周都是是焱京其他世家。

    “九弟对这种应酬场合,也感兴趣啊?”赢哲目视正中,状若随意问道。

    赢哲风微昂着下巴,正襟危坐,“说起来,这个百小树,在高尔夫球场上胜了我一杆,我对有实力的对手,总是惺惺相惜的。倒是皇兄,不在家陪皇嫂,却来这里做什么?”

    赢哲礼把玩着手中茶盏,怡然自乐,隔空与徐若然对视,勾唇一笑,“男儿志在四方,哪能天天黏着女人?况且我与太常寺卿,曾经并肩战斗。他小舅子成婚,我无论如何要表表心意的。”

    “是吗?你正月班师回朝,太常寺卿四月末才归,我还以为……”赢哲风点到为止,语气中却充满讽刺。

    “大公主到。”

    司仪唱和,赢哲哲着青花瓷常服到场。

    “公主,许久不见。”百草诗以地主身份,引她入座。

    赢哲哲去拉百草诗的手,“你呀,真是个大忙人,我去太后那都看不见你。山不就我,只好我就山了。趁着这个机会与你叙叙旧。”

    百草诗轻抽回手,淡然笑道:“今日我还要待客,恐不得闲呢。”

    赢哲哲也不以为意,还和两个皇弟打了招呼,最后又向南苑王祝贺,端的一个长袖善舞。

    随后,太后和陛下宫中的大太监,都送来了贺礼。

    其时,新郎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百小树接过了红绸,牵着红曲跨过火盆,向大堂走去。

    在王府西厢,折羽对着裘亚疾的小队道:“今天大家辛苦下,务必保证现场井然有序。”

464 她受到纸鹤牵引

    正堂之间,百小树与心爱的姑娘在拜堂。

    院子里,宾客连成席。

    折羽带着人,从席前走过。

    之前百草诗告诉他,隐隐之中,似乎有人在跟踪她。如果暗中跟踪的人想发难,婚礼现场,人多杂乱,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折羽调配了人手,将隐患消弭。

    徐若然看到了那个身影,芝兰玉树,的确惹眼。

    她的理智还在,知道一切不可能。

    于是,她沉默地倒了一杯酒。

    少女的心事,过来人怎会不明白,赢哲哲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若然,我知道有一款酒,最适合饮,叫做红曲酒,你要不要试试?”

    红曲是新娘的名字,也是全聚坊主打的酒。

    “酒虽好,却不能贪杯的。”徐若然说道。

    赢哲哲让侍女向王府的下人求酒,很快侍女就捧回了醇香殷红的红曲。

    “一口敬英雄,一口敬自己。”赢哲哲举起了酒杯。

    酒宴已开席。

    坤鸣书院这一桌最热闹。

    同为书院学子,有的人先一步进入仕途,有的人参加了科考,锦绣前程似乎都看得见。

    “早知道农桑基地这么养人,当初我就多承担一些了。看看你们都入朝为官了,我们还不知大什么时候出人头地呢。”说话的是史攸攸。

    罗沉和平笙,一个出身于商贾之家,一个出身于农门。他们一生奋斗的,其实史攸攸和步湛都有了。

    夏衡的身份算是比较尴尬的。父亲虽为高官,但他只是小妾之子。“不知以后何时相聚呢,我们走一个,苟富贵勿相忘啊。”

    王府的下人来到桌旁,自然而然将一小瓶酒放在了夏衡身边。“夏公子,虎父无犬子。一瓶红曲酒,请开怀尽兴地畅饮。”

    夏衡不得不感慨,王府待客太周到了。

    他一手拖住了小酒瓶,不算大,甚至说得上很袖珍,但酒香四溢。“来,祝我们都能前程似锦。”

    拜堂的仪式已经结束。

    红曲被送进了洞房。

    依照规矩,新郎要给全场宾客敬酒,天黑之后才能与她喝合欢酒,共枕同床。

    这个过程,漫长而无聊。

    她掀开了盖头,揉了好几次脖子,这个头面太重了。

    门口的喜婆笑得合不拢嘴,“夫人,这可使不得啊,你的盖头必须是新郎官才能掀开的。”

    红曲娇嗔道:“等他来了,我再戴回去好了。”

    等待总嫌漫长。

    回忆在脑海中慢慢放。

    有很长时间,红曲都没注意到百小树的存在。

    在这个家里,有高岭之花如折羽,有飞檐走壁如真一。百小树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什么时候闯入了她的视野?

    哦,对了,是在她开始经营高尔夫球场起。

    她按照百草诗的建议,雇佣了很多农人种草,百小树就混在其中,而且他是干的最认真、最吃苦耐劳的一个。

    有一次红曲问他,“你不要和你姐姐做生意吗?”

    百小树蹲在地方,仰着头看她,阳光镀在他身上,宛如多了一层光罩。“我原是帮姐姐养鸭子的,几百只都没问题,只要给它们喂车前子就行,它们的肉又嫩又香。”

    “不过现在有人做这事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笨、不中用?”

    红曲也蹲了一下,在他身边,“怎么会呢?是你姐姐让你来帮我的吗?”

    为了防止容克报复,起初红曲身边是有个大保镖的,真一。

    百小树的出现,似乎真的没什么用。

    “哦,是啊,其实……最主要的是,我想看看这些草种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试试姐姐说的,蓝天绿茵场上的自由挥杆。”

    因为激动,百小树有些结巴。挥杆固然美好,颗哪里比得上,喜欢的姑娘在眼前,更幸福呢。

    “那我们一起见证把。”

    后来高尔夫建好了,并迎来了第一批会员招募。那时候百小树开始学打高尔夫。

    他学的很慢,没什么天赋。红曲还记得,当初折羽挥了一杆,就格外漂亮。

    但百小树很有韧性,他像一头老黄牛,认准了方向就一头扎进去。

    后来宛州要举办第一届高尔夫大赛了,百小树将作为坤鸣书院一员参赛。

    他的潜力彻底爆发。

    红曲见过百小树很多时候的样子。打高尔夫时是最迷人的。

    尤其是,他打出了一杆进洞的好成绩。

    红曲精英球场时知道,哪有多么艰难。但百小树做到了。

    那一刻,百小树是辉光,是日月,是天地之间的英雄。红曲眼中的百小树有了更鲜活的模样。

    往事被打开了缺口,以至于房门推开,百小树走了进来她都不知道。

    不闹洞房了?

    四目相对,红曲看见了百小树眼中的怜爱与欢喜。

    百小树在她身边坐下,手指攥紧又空开,像要阻止流沙,无处安放。

    “宾客,都走了吗?”红去问,也试图转移百小树的紧张。

    “没有,我爹和我娘,姐姐和姐夫,在招待他们。”百小树答得很利落。

    “你离席,会不会不太好?”今天也是善解人意,为夫君着想的好女子。

    “没关系,我看看你就出去。”百小树说着,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红曲,脸上泛起了两朵花儿。

    “看,够了吗?”红吹问话时,垂下了头。他的目光太灼热、太热烈。

    百小树脱口而出:“看一辈子,都不够也不腻。”

    他探出了手,以大拇指腹,轻轻摩梭脸颊。“红曲,你今天好美。”

    “平日不美吗?”红曲明眸善睐地问道。

    百小树用行动告诉她。那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吻,两颗炽热的心,紧紧相拥。

    “小树,你真的不在乎吗?”红曲眼中泛起了星星点点,她辛酸地、战战兢兢地问来听。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百小树手指上移,最后落在红曲的眉心。“在乎啊。在乎现在的你,在乎能干的你,在乎我妻子的你。”

    红曲一颗心都似要融化在这柔情蜜意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问,从何时起开始为她心动。

    百小树握住了红曲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亲吻。“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早。红曲,我很开心,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抱你。”

    百草诗在院子之中照顾宾客。

    在百草园集团这一桌,坐着各个掌柜的,以及绿头翁和婆婆。

    三七的脸色不太好看,让霜叶陪着去了一趟茅房。

    到了里面,她并没有上,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纸鹤。

    过了这许久的时间,纸鹤也褪了色,但三七不会忘记,纸鹤的折痕摊开,里面画着一个姑娘。

    她无数次幻想,里面的人是她,但没有如果。

    而今天,这个秘密将指引她,做出一件可能不被原谅的事。

    三七收好了纸鹤,放在贴心的地方,而后走出了茅厕。

    “怎么样,舒服些了吗?”霜叶紧张地问。

    三七胡乱摇摇头,“就是,就是小日子来了,很痛。”

    双叶立马搭上三七的脉,有模有样,可是她什么也没看出来。讪讪一笑,她挠挠头发,“抱歉,我的医术还没出师,我看不出。这样吧,让师傅给你看看。”

    霜叶也跟随绿头翁学医,称绿头翁为师傅。

    “不要为了我的事,坏了大家的兴致。小树哥哥成亲,多重要的事。我忍忍就好了。”

465 诛矛高阶战力出

    庭院中,一应待客的事,都落在了折羽和百草诗的身上。

    徐若然看着他们,默契十足,简直是天作之合。

    她曾听说过,当初在宛州,北戎和北齐纷纷要嫁女给折羽,折羽当着焱武帝以及两国王爷,拒绝了这门婚事,并声称此生只有一位夫人。

    而传说中,这位夫人出身于乡野。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位夫人绝非普通村姑,自有其过人之处。

    但放眼大焱,或者说放眼六国,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又有哪个男人可以抵得住花花世界的诱惑?

    折羽做到了。

    这样的男人,或许只应天上有,存在于人的幻想中。

    徐若然见过折羽的次数,一个手指头数的过来。

    论容貌,确实惊为天人,但若说一见倾心,非他不嫁,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很羡慕,羡慕折羽与百草诗的感情,情比金坚。

    徐若然的身份,她的地位,她配拥有这些吗?

    隔着桌子,她看到了向她举杯的礼王和锋王。

    朝堂上,据说礼王要做媒将她嫁于容敬候府的公子;而锋王,想娶她。

    他们可曾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反倒是那个如谪仙一般的人物说,这要看徐小姐和镇北王的意思。

    徐若然感念折羽的这句话。

    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又或者这传说中的红曲有些上头,徐若然感觉到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开始……支离破碎。

    她站起来,脚下似乎在漂浮,她想离开这里。

    赢哲哲扶住了她,笑容在她的眼里一点点定格。“若然是要去哪里?”

    “回府。”徐若然回答地言简意赅。

    赢哲哲笑道:“唉,我也准备撤了,我们和主家打个招呼吧。折羽。”

    这个称呼,很耐人寻味。

    赢哲哲是皇室公主,而折羽是外臣。可这句称呼,倒像是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她向折羽告辞。

    折羽走了过来,昂藏身姿,余光看了眼徐若然,见到她脸颊生了一抹酡红。

    “我派马车送你们回去吧。”

    赢哲哲:“无妨,我们的马车都还在外面。你忙吧。”

    徐若然:“太常寺卿,告辞。”

    两个大焱最尊贵的女子,带着徐府的丫鬟,向王府外而去。

    折羽走到了屋檐下,对着虚无之处说了句,“暗中护送徐小姐一程。”

    暗卫身形如魅,消失在了原地。

    门口处,徐若然先行上了马车。

    赢哲哲与她挥手告别。

    她并未注意到,马车与来时的不同,车夫垂着头,未曾看她一眼。上了车,她只觉得头昏昏的,靠着车壁小憩。

    丫鬟靠近了徐若然一点,手指在她眼前一晃,见她没反应,以手掌为刀,击在徐若然脖颈处。徐若然软软地倒在了丫鬟怀里。

    别后重逢的坤鸣书院学子们,推杯换盏三两杯。

    喝了红曲酒的夏衡,红着脸道:“人有三急,你们先喝哈,我去解个手。”

    步湛他们哈哈笑,才喝了这么点就受不住。“快去快去,我们等着你。”

    夏衡第一次来,随便拉了个王府的下人问路。下人待客周到,直接送他过去。出了这个第三进庭院,走了很久都没到茅房。而夏衡感觉到了燥热,去扯自己的衣领子。

    如果夏衡神智尚清或许会发觉不对劲,因为他们越走人越少。眼下他与下人已经到了原太傅府与北齐世子府的交接墙处。

    “夏公子,对不住了。”

    下人说了一句话,抬起手掌,手刀落下。

    那么,此时百草诗在做什么?

    百草诗与师傅、婆婆同桌同食。霜叶和三七回来了,三七的脸色很难看。

    “三七,是不是食物不合胃口?”百草诗柔声询问。

    三七眼睫轻颤,梨花带雨,声音中含着哭腔,“诗诗姐,我……”

    霜叶接话道:“诗诗姐,你们给三七看看,我医术太差了,看不出来。”

    三七的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百草诗意识到了什么。“师傅,婆婆,你们先吃,我带三七过去一趟。”

    她带着三七走到了无人的地方,灌木丛旁,问:“可是癸水来了?”

    三七默默地转过身,身后已经染了污垢。

    百草诗明白了,难怪小姑娘这么害怕,她安慰道:“无妨,我带你去后院,找个布包,再换一下干净衣物。”

    三七快要哭出来,拉着百草诗的手不放松,“诗诗姐,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从来,从来没有这个样子。”

    百草诗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女人都会经历的,不碍事的。换下来就好了,回头我给你冲一些益母草冲剂,试试效果。”

    三七咬着唇,依然拉着百草诗,“诗诗姐,我们……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去,我给你丢了脸,我……我要回去。”

    三七她们到了焱京后,都是住在栩王府的,所以这个回去自然是回栩王府。

    百草诗不好拒绝小姑娘的要求,左右婚礼上这么多人,也不差她一个,她与弟弟的感情,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为了安抚三七,她说道:“好,我们回栩王府。”

    匆匆和南苑王、百李氏交代了一下提前离席的事,百草诗带着三七匆匆向王府外而去,上了栩王府的马车。

    “你不要担心,这是很正常的,这说明啊,我们三七以后是大姑娘了。”百草诗还在安慰。

    三七却无声哭泣。

    从南苑王府到栩王府,平时路上也算人来人往,今天路上非常空旷,一眼能看到街的另一边。

    忽然车夫小重楼勒住了马嚼子,马车停了下来。“夫人,有埋伏!”

    百草诗掀开了车帘,看到了四个戴着斗笠的高手,将马车团团包围。

    不由得多想,她陡然从靴子里抽出了匕首。

    “躲在马车里,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百草诗按住三七肩膀,郑重交代,而后跃出了马车。

    要知道,小重楼的功夫不弱,百草诗经历了大大小小这么多场战斗,在历练中稳步提升。她相信,就算对方四个人,也可一战。

    难不成,对方还会比当初的裴家长老堂更难缠吗?

    事实证明,的确是。

    一比二的对战中,对方亮出了他们的武器,整齐划一都是短矛。矛的把处系着红绳。每个人的红绳条数不同。多的有七条,少的只有三条。

    红菱代表什么?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对方的招式,狠辣,刁钻,那路子就像经历了千百次的暗杀,是真正的隐匿好手。

    一刀逼开了斗笠人,百草诗退后三步,沉声问:“你们是何人派来的?”

    三条红绳的男子,一抱手腕:“诗诗姑娘,我们无意伤害你,请跟我们走一趟。事成之后,我们自会平安送你们回来。”

    这样拙劣的说辞,百草诗怎么会相信,倒是小重楼靠近百草诗,低声说道:“夫人,是诛矛杀手。”

    百草诗自然认了出来,那短矛太具有标识性,然而真正震惊的,是小重楼接下来的话。“红绳子数量代表他们在诛矛的排行。‘三根绳’的是排行榜前三。”

    百草诗倒吸一口凉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诛矛的杀手了,她接触的最厉害的诛矛杀手是陈广亮和利剑平,分别排第九和第十一。

    这里每个人,都比陈广亮和利剑平更厉害。

    这场仗,不好打!

    束手就擒不是百草诗的风格,她也很擅长在战斗中提升自己。

    “早听金主说了,诗诗姑娘身边有能人,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诗诗姑娘不如成全了我们,陪我们走一趟,金主不会为难你们。”“三根绳”又说道。

    “你们的金主,出多少钱雇佣你们。我出双倍。”百草诗大手一挥,比了个剪刀手。她脸上带着笑意,又好像再说,真二。

    诛矛头目也被搞得一愣,“我们一次只接一个单子,这是诛矛杀手的基本操守。”

    居然和百草诗讲基操,百草诗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双拳和四掌,要打过才知道。看针!”说时迟那时快,百草诗手腕一抖,“三根绳”眼瞳一缩,身子微侧。想象中的针没有来。

    “这回是真的了。”这是百草诗惯用的伎俩,上过一次当的人,通常不会继续相信。

    但,空气中有清脆的撞击声,银针纷纷落地。

    还有“三根绳”手中的银裸子。

    “那我们便陪师师姑娘走几招。分开行动。”

    伴随着这句话,几个人发起了迅猛的攻击。而“七根绳”的杀手,已经凑到了马车前,驾起了马车飞快地向远处狂奔。

    “诗诗姐!”

    马车风驰电掣,速度极快,百草诗听到了三七破碎的声音。

    其他三人见马车被劫,无心恋战,追着后撤。

    百草诗不容多想,也紧追不舍。

    这段距离不算长,忽然马车的车篷裂开,“三根绳”跳上四周毫无遮挡的马车,五指成爪已经擒住了三七。“师师姑娘,如果不想她死在面前,和我们走吧。”

    “诗诗姐,不要管我。”三七哭着喊。

    百草诗眯了眯眼,杀意一瞬即逝。

    “看起来,我没得选择了,前方带路吧。”

466 千金一诺还记得?

    百草诗和三七离开时,折羽看见了。

    姑娘家有一些心事,不足于外人说,他可以理解,况且百草诗最近的车驾,都是小重楼负责的。

    不过,他还是单独叫出来霜叶,了解了下情况。

    霜叶用蚊子似的声音,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小日子”几个字。

    折羽便不再问了。

    南苑王府的宴席接近尾声,宾客断断续续离开。礼王和锋王倒是好兴致,坚持到了最后。

    准备告辞时,镇北王府世子徐瑾来了。

    和南苑王、百李氏见礼后,他直问折羽,“太常寺卿,我来接妹妹若然回府。”

    折羽长身而立,淡声道:“另妹已经离席,和公主一道走的。”

    徐瑾一愣,“走了多久?”

    倒是赢哲礼接话道:“徐世子不必担心,算时间,现在该到府上了。”

    南苑王府离镇北王府不算远,焱京贵胄都在西边住,应了“西贵”的说法。

    “我一路走来,并未看到小妹。”

    折羽眯了眯眼,听到赢哲风主动请缨,“若然女郎许是遛弯或逛市去了,不如,本王陪世子找一找。”

    赢哲礼摸了摸鼻梁,居然也凑起了热闹,“既然一同来的,本王也加入好了。”

    另一边,坤鸣书院的学子们,准备和他们亦师亦友的折羽告辞。

    史攸攸道:“大人,夏衡这小子不讲义气,先走了也不吱一声,我们也告辞了。祝小树和夫人白头偕老啊。”

    便在这时,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子朝着这边跑过来。

    徐瑾已经认了出来,正是自家妹妹的贴身丫鬟。“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你一个人跑来,小姐呢?”

    丫鬟噗通跪倒,垂泪不止,“少爷,少爷恕罪。我与小姐回府中,小姐看到隔壁的紫藤花,爬出了墙,开的极好,便要下车看看。不成想,遇到了……遇到了登徒子,小姐让奴婢求援。”

    南苑王府的隔壁,是昔日北齐世子府,现在还是一片废墟呢。

    废墟上生出了花,引得徐家小姐去看,遇到了什么?

    徐瑾长眉一挑,二话不说,迈开了大步子向着昔日世子府而去。

    折羽冲着南苑王夫妇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随同而去。

    赢哲礼和赢哲风相视一眼,各怀心思。

    步湛扯了一下史攸攸的袖子,跺了一下脚。原因无他,这边刚说夏衡先走了,那便就说镇北王爱女遇见了登徒子,一切来的太巧合。

    世子府的门虚掩着,几个当世最贵重的男子冲了进去。

    “闲杂人等莫要跟来。”赢哲风用随身的佩剑,挽了个剑花,阻止了其他人跟过来。

    徐瑾一马当先。折羽、哲礼、哲风紧随。

    原本的青石路上,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所到之处,还残留着焦黑之色。

    没见到断壁残垣,但也谈不上美丽景致。徐小姐何以来此游园?

    这时,徐瑾停下了脚步,俯身下去拾起了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荷,一角有一个小小的暗金线勾勒的“徐”字。

    他的心在下沉,步履也更加沉重。

    再往前走,又看到了丝绦,丝绦上有点点血迹。

    忽然他们听到了呼噜声。在一处破旧藤架下,一个男子微敞着胸怀,脸上犹自带着红晕,睡得正酣。

    毫无疑问,这人就是夏衡了。可是找来找去,徐若然何在?

    诛矛四人组挟持了三七。

    百草诗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划过,像是记住每个人的独特特征。而后幽幽叹了口气,“所以,我没得选择了是吗?前面带路吧。”

    事实上,诛矛四人并没有走多远,前方有个三进院落,他们将三七丢下后便施展轻功逃开了。

    百草诗知道,金主的老巢,到了。

    她上前,扶起了惊魂甫定的三七,“有没有伤到?”

    三七没有从地上起来,而是双手抱住屈起的双腿,摇了摇头。

    百草诗便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批帛,拉着三七起来,缠在了她的腰间。

    与此同时,二进的院门开了,走出了一位商人打扮的男子,他向百草诗恭敬施礼,先赔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请姑娘来,实在是逼不得已。请姑娘大人有大量,饶恕我的唐突。”

    百草诗抱着手臂,凝视着许久未曾见的故人。

    裴行之。

    “裴大掌柜,如果我说我不饶恕呢?”

    大掌柜几个字,咬的特别重,可以想见百草诗的愤懑之情。

    裴行之讪讪一笑,脸上的“褶子”,也变得生动起来。“那,我只得厚着脸皮求姑娘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知道姑娘妙手仁心,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百草诗似不经意地,打量这处院落,实则查看有没有潜伏高手或暗箭。裴行之说到底也姓裴,她目前对姓裴的,没什么好观感。

    “裴大掌柜,我这人不喜弯弯绕绕。你煞费苦心请我来,到底所谓何事?”

    裴行之没说话,反而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意思,里面详谈。

    “夫人,小心有诈。”小重楼小意提醒。作为羽林卫,他的敏锐六感让他意识到,这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分明是虎穴龙潭。

    百草诗拉着三七的手,触手冰凉,她看了眼三七,带着她进了正堂。小重楼也尾随进来。

    迎接她的,是双喜落地的实诚之声。

    裴行之以额点地,额头染了殷红,他跪而不起,“百姑娘,还记得当日亳雅楼的千金一诺吗?”

    当然记得。

    亳雅楼拍卖高山雪莲,百草诗无法负担雪莲的昂贵价格,便找上了商业的头号交椅——裴行之。她开出了很多条件,其中一条是,“雪莲归我,未来,我可以帮你救一个人的性命。一条命,任何人。”

    百草诗陷入回忆之中,不语。

    裴行之又拜了下去,“行之恳请姑娘出手,兑现当日诚诺,帮我救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有谁值得裴行之弯下膝盖,一拜再拜?”

    “说吧,他,是,谁?”

    裴行之踉跄着站了起来,没回答,却引着百草诗去了后院。

    小院布置的极为雅致,松窗竹户,还栽了好几盆白菊。

    百草诗顿住了脚步,只觉得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是他吗?

467 摄政王将死真因

    房间之中,床榻之上,一个男子安静地躺着。睫羽浓密,投下柔和的小片阴影。

    论容貌,裴元宪可能略逊折羽一筹,但久居上位,为他增添了别样气度,称一句盛世美颜也不足为过。

    在他身边,一个女子,梳着青云髻,小心翼翼地为他捏着手指。

    彷佛这样地按摩,他就会醒来。

    百草诗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裴元宪。

    四五个月前,琴州再见,他虽羸弱,却与死很遥远。

    而现在,他身上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那个杀伐果断的摄政王。

    那个运筹帷幄的摄政王。

    那个不可一世的摄政王。

    谁能逃得过时间?

    而现在,他奄奄一息,他要死了。

    百草诗说不清什么情绪,是悲哀、是快意、是苍凉还是同情?

    她感到了疼痛,来自身后的三七。许是吓坏了,三七的瞳孔中写满了惊惧,以至于她的指甲,都要嵌进百草诗的手背里。

    床畔女子回过头来,算不得倾城容颜,但一头秀发垂在胸前,眼底盈盈如波,无尽悲伤在蔓延。

    看面相,竟有三分熟悉。

    “百姑娘,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二叔。”女子握住了百草诗的手,如滚滚洪流中,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裴行之解释道:“这是我堂妹,裴兰之。也算是一名坤鸣书院学子。”

    百草诗想起来了,她不就是那个出现在铁岚歆庆生会上的学子吗?女扮男装来着。

    换了女装,还挺好看。

    “欢颜呢?”百草诗问。

    欢颜是裴元宪身边第一人,凡事都是欢颜张罗,何时换了人?

    却听得门外,狼狈的噼啪声,欢颜脸色惨白,拄着拐杖,手上缠着纱布,声音是那种将碎未碎之感。“我在。诗诗,我们终于……终于等到了你。”

    百草诗心中,只剩下了四个字,“惨,太惨了!”

    然而,百草诗却没有第一时间施治,有很多问题,她要先弄清楚明白。

    菊花坛前,百草诗与欢颜、裴行之相对而坐。

    彼此之间,似乎暗流涌动。

    “说吧,是谁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了裴元宪最深的秘密,无论欢颜还是裴行之,都没有资格宣之于口。

    “百姑娘,你当日的诚诺,可并不包括穷根究底。“裴行之辩解。

    百草诗并不退让,相反,她气势更盛。“如果你们不说,我就默认他罪有应得了。丰城行殿前,他下令放火油,差点送我上西天。如果都以德报怨,何以报怨,我又凭什么救他?”

    她还知道,裴元宪今日的重伤,有真一的一份功劳。

    真一为了替她报仇,伤了裴元宪。

    她反手再救下裴元宪,那将来如何面对真一?

    欢颜闭上了眼,显示出她的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挣扎,牙关紧咬,她吐出了答案,“是长老堂。长老堂勾结宋国皇室,共同对付先生。”

    时至今日,百草诗对长老堂,已经不是一无所知。

    她从折羽那里,了解很多,并且知道,长老堂代表了裴家的高端战力。

    “看来你们的摄政王,真的是树敌颇多啊!”百草诗勾唇,三分戏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回却是轮到欢颜冷笑,苍凉,“如果不是为了你,先生如何会沦落到,与全天下为敌的境地?”

    欢颜无数次幻想,假设没有东篱山庄的初识,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爱重你,怜惜你,渴望你,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娶你。他一改行事作风,他有了软肋,不再是无坚不摧、冷心冷情的摄政王,所以曾经那些依靠他的人,敬慕他的人选择了背叛。”

    百草诗深吸了一口气,冷冷一笑,“欢颜姐姐,曾经我敬重你,叫你一声姐姐。你可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想给的,皆非我所求。所以这个锅,我不背。”

    欢颜:“……”

    欢颜站在女人的立场,道德的制高点,以此来看百草诗。可她忘了,那些事,都是裴元宪的一厢情愿。

    强大如裴元宪,也有会爱而不得的时候。

    眼看着要谈崩了,裴行之如热锅上的蚂蚁。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只要能救下二叔,他愿意交换所有的秘密。

    “姑娘,请听我说。长老堂要杀我二叔,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二叔不适合再在那个位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道我二叔喜欢姑娘就不配执掌裴家了吗?琴州沦陷,疫病肆虐,我二叔坚守城池,与百姓共进退,而长老堂却做好了弃城的准备。难道因此就认为我二叔不配掌裴家了吗?从小到大,二叔就是我心中的英雄,至情至性,只有他才能带领我们强大。百姑娘,求你看在这些的份上,救我二叔。”

    百草诗还是第一次听说,裴元宪与长老堂的决裂,原因之一竟然是琴州疫情。

    大概在长老堂眼里,裴元宪已经变得优柔寡断,那是上位者的大忌。

    “你二叔经营这么多年,摄政王位上近十年,区区长老堂能耐他何?”百草诗想到折羽,一路追踪分而破之,八大长老死的死,伤的伤,何足惧哉?“你们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欢颜:“……”

    裴行之:“……”

    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百草诗。他们只道她于医途别有天赋,却忽略了她对时事的洞察。

    “百姑娘,你很聪明,纵然我二叔先前就受了伤,但单凭长老堂,却还是不够看的。老祖宗出手了。老祖宗要扶持新的族长和行走了。”裴行之道。

    之于裴家而言,要铲除裴元宪,裴元宪不会束手待毙,必然是两败俱伤。但老祖宗的意思不可更改。每个人都想不明白,老祖宗为什么要坚持这样做。

    “老祖宗?”百草诗大脑高速运转,“你说的可是赤血老祖?”

    裴行之:“……”

    连赤血老祖都知道,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呢?他无力地点点头。

    赤血老祖是折羽的第一仇人,也是百草诗在这个世上最大的仇人。但凡她能做什么,让赤血老祖不舒服,她都会不遗余力。

    诚诺,兑现还是不兑现?

    裴元宪,救还是不救?

    这时,欢颜再度开口了。“我们此次入焱京,已经找过了香积寺,普济大师也无能为力。还是普济大师指点我们,找诗诗你。你相信我,一旦先生死去,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陷入无止境的战争之中。先生才是定心丸。况且诗诗,你现在大概也证实了吧,同衾蛊对你还有影响。如果先生死了,你会非常难过,甚至……生不如死。所以,救救先生,也救救你自己吧。”

468 满心满眼唯折羽

    百草诗是个重承诺的人,言出必行则有信。

    但她不确定折羽的选择。

    唯独在裴元宪身上,她不确定。

    也许,那是一生的宿敌啊!

    无论香积寺的看法,还是同衾蛊的影响,百草诗通通不在乎,她满心满眼在乎的,唯有折羽的态度。

    他能同意吗?

    想到这儿,她长舒了一口气,“给我一点时间,一天,我要回去想一想。”

    她已决定,将此事告知折羽。

    这是夫妻之间的信任。

    裴行之灌了一大口茶,“姑娘,倘若你相公不同意,你还会去而复返吗?”

    百草诗:“……”

    “二叔,二叔醒了,你们快去看看。”

    跑过来的是裴兰之,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几个人重新回到了裴元宪的房间。

    人群之中,裴元宪第一眼看到了百草诗,他的眼眸亮了一瞬,嘴角艰难扯起一个向上的弧度,千言万语,化作三个字,“你,来了。”

    百草诗款款走过去,凝视着他。

    一瞬,又似很长。

    裴元宪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动了动,向着裴行之道:“生死有命,你们,不要逼她。”

    他岂会不知,百草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知道,子侄们的意愿,也知道这件事对于百草诗有多难。

    裴元宪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百草诗,又吐出三个字,“你,走吧。”

    骄傲如裴元宪,宁肯死,不会让他最心爱的女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也不想逼她委屈了自己的心。

    百草诗没动,欢颜看了眼二之,几个人齐刷刷退出房间,给了二人独处的空间。

    百草诗已经站在了裴元宪床前,影子投在了他身上。

    “裴元宪,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她的语速很慢,她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你可曾下过令,诛杀折羽?”

    裴元宪便又转回了身,深深看向百草诗,她隐忍的眸,她克制的心,以及挣扎和痛苦。

    “是。”裴元宪供认不讳,回答斩钉截铁,“在宛州,私盐事件之后。”

    百草诗还记得,那次暗杀雷声大雨点小,不知怎的就戛然而止了,当时她还自嘲地想,难不成始作俑者良心发现?

    裴元宪却好似会读心一样,“因为,你在。”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百草诗听懂了。裴元宪暗杀对象是折羽,因为百草诗在,他们放弃了。

    在折羽的一生中,有两次最为凶险,也就是被赤血老祖追杀的两次。这才是百草诗最关心的答案。

    唯有裴元宪与此事无关,她才会放下芥蒂去救他。

    百草诗别过头去,抹了一下眼睛,一切情绪全部隐藏。她拉过椅子,坐下,“把手伸出来。”

    裴元宪愕然。

    这平平淡淡的五个字,代表了他将从鬼门关归来。他相信百草诗的实力。

    在过往的人生中,百草诗与赤血老祖打过几次交道,她通过折羽的伤,了解赤血老祖的狠。裴元宪的伤更重,但本质是一样的。这也是百草诗的底气所在。

    “我应了。”百草诗站起身来。现在她所需的,是器、是药、是针。床畔方桌上,摆着上好的笔墨。她拿起笔来,鬼画符。

    裴元宪却不见欢喜,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知道,此事之后,此一治,将斩断他与百草诗种种过往。他要将这一幕印在脑海。“诗诗,再相见时……”

    “桥归桥,路归路,我执剑的手不会软。”

    等到写完,百草诗拿着纸,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

    受伤的欢颜、裴行之、裴兰之、三七都守在门外,见到门开了,一窝蜂涌上来。

    “姑娘,怎么样?”

    百草诗扫了一眼,没见到小重楼。“可以治,但——”

    她话锋一转,几个人的心,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最怕附加条件了。

    百草诗用手指弹了一下纸张,“你们要按照单子,自备草药和器具。另外,今天是我弟弟大婚……”

    裴行之抢答,“大礼我已备好,马上就送过去。”

    生怕百草诗会反悔似的。

    百草诗白了他一眼,“治疗时间不会很短,我需要的车夫,替我回去一趟,去向我父母、我相公报一声平安,不必担心。”

    这是很正常的要求。

    但发生在敌对的双方之间,裴行之保不得百草诗的相公,会不会发难。而他二叔,经不起任何折腾。“姑娘,您的车夫在喝茶……”

    鬼话连篇。

    百草诗怎么会相信,裴行之真的请车夫喝茶,估摸着以人多欺负人少,看着呢。

    “裴大公子,我既然答应断无反悔的道理,你这样扣着我的人,算怎么回事?”

    裴行之还待说什么,欢颜拉了下他,“可以,就依诗诗妹妹所言。”

    破烂花架之下,夏衡犹在酣睡,而徐若然不知所踪。

    折羽负着手,向着刚刚还兴师问罪的徐瑾道:“将门无弱女,世子不如回王府瞧瞧,说不得另妹已经回去了呢。”

    徐瑾袖子一甩,人走了。

    赢哲礼和赢哲风悻悻,各回各府。

    折羽凝眉,迅速回了南苑王府,进了一间安静的屋子。

    屋子中间,徐若然已换上了百草诗的衣服,眼眸不再那么红,头发犹在滴水,但神智已恢复了八分。

    她的身边站着大重楼。是折羽吩咐他,暗中照看徐若然的。

    “这次还要多谢太常寺卿相助了。我没有想到,有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打我徐家的主意。”

    朝中唯一的异姓王,又掌着兵权,自然无数人眼红。

    折羽吩咐人,将装红曲的瓶子交到徐若然手中。“我夫人虽然也酿红曲酒,与这味道却是不同,而且这酒中下了脏东西,纵使酒水掉光,残渣还在。我相信,徐小姐可以查到是谁要害你。”

    红曲酒,是公主吩咐府中人端上来的。这么说,南苑王府有他们的眼线?

    只是有一点,徐若然仍存疑。“我与公主无怨,她为什么这么做?”

    提起公主,大重楼捏了捏手指,幽幽道:“公主也是既得利益者啊,说不得和哪位王爷站在一条船上。徐小姐的婚事,关系到朝中势力的变化。其实你不妨想想,假如那件事情发生了,谁受益最大,那么谁就是幕后主谋。”

    出席宴会的两个王,礼王和锋王。

    锋王向焱武帝提请愿娶她,那么他应该不会想给自己戴绿帽子;而礼王,他之前主张将徐若然赐婚给容敬候府的容肃。

    他礼王没资格娶得人,其他皇子也不能娶。

    至于为什么选夏衡,徐若然知道,这两年夏英备受焱武帝重视,封侯拜爵只是时间问题。

    那这说明了一件事,夏英不是他的阵营,索性拉下水。

    想到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徐若然后背发凉。

    “我很好奇,太常寺卿你又是哪个阵营的呢?”

    折羽笑笑,“我,一介孤臣,不在任一阵营。只不过事情发生在府上,我只是想独善其身而已。”

    岂止独善其身,此举势必交好镇北王。

    徐若然理了理头发,“时间不早,我该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回头,“太常寺卿的府上,未必干净,趁着今日之事,整肃一下未尝不可。”

    诚然,那些人敢在光天化日王府里动手,势必有人里应外合。

    折羽也是存了心,拔出内奸,将栩王府巩固成一个铁桶。

    “徐小姐所言极是。”

    那些误以为徐若然只是一朵小白花的人,势必都将栽一个大大的跟头。

    待到徐小姐走后,大重楼自嘲道:“想不到咱们这位公主,为了他竟然做到了这份上。”

    折羽向着门外走,回头,“铲除内奸,他的人归你了,给我好好磨一磨。”

    大重楼大喜,要知道那人手下都是好兵呢!

    折羽辞别了老丈人和丈母娘,匆匆回栩王府。刚刚他的眼皮狂跳,总感觉又不好的事发生。

    果然,王府中,百草诗和三七都不在。

469 谁是新的继承人

    人在哪里消失?

    无外乎南苑王府到栩王府路上。而折羽相信,今时今日,已经很少有人能劫走百草诗。她们去了哪里?

    山药也过来了,要一起找妹妹。

    院子里,裴氏兄妹在煎药;屋子里,百草诗在针灸。

    她使用了改良的新型麻沸散,所以裴元宪睡着了,全然不知治疗过程。

    这场救治,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

    在接近尾声时,她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

    所料不错的话,折羽到了。

    百草诗深吸一口气,该面对的总该面对。还了裴行之的诺言,她心中再无挂碍,方能和折羽有的更长远。

    天已经彻底黑了,火把照的满院通红,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不少人,都是裴行之的人。

    折羽、真一以及山药带着人,将院子重重包围。

    裴氏兄妹周边,站着的是诛矛的四大高手。欢颜则靠着门,闭眼休息。

    “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连诛矛的剑,都能招安好几把!”折羽淡然笑道,声音却透着无尽的冰寒。

    “三七。”山药喊了一声,目光死死盯着裴行之的手。

    “哥,我没事。”三七瑟瑟发抖,泪流满面,倔强地保持坚强。

    裴行之的剑架在了三七的脖颈上,眼底猩红,折射出狠厉之色。

    “我该叫你太常寺卿还是折羽公子?诗诗姑娘在里面,安全无虞,大可放心。你们如果愿意,可以在院子里喝喝茶,等上片刻;如果不愿意,好可惜,其实我也不忍辣手摧花。叫公子知道,我手下阿三、阿四、阿六、阿七也不是吃素的。”

    迎接他的是,一根细小的银针。

    银针仿佛凭空出现,直接来到了裴行之的手边,扎!

    剑落地,与此同时,一根绳子迅疾探过来。

    出手的是真一。

    他要做的就是,于敌方环伺的包围中,救下三七。

    诛矛高手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同时出手,阻拦那绳索。

    折羽迎空跃起,一剑运了七成力,将那二人荡开。

    绳索缠上了三七的腰,一拽,回到了折羽和真一的阵营。

    山药拉过妹妹,抱在了怀里。

    裴行之整条手臂都是麻的,他也不拾剑,笑呵呵看着真一。

    当初亳来客栈,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人。

    不过他的话却是对折羽说的:“我可以理解你的人,艺高胆大,恃强傲物,但你就真不怕,有个万一,误伤人吗?还是你们觉得,一个区区掌柜的妹妹,伤了也无所谓?”

    这蹩脚的挑拨离间。

    真一开口:“没有万一,就算三军之中,我想救人,也如探囊取物。”

    山药将自家妹妹拉在身后,神气回到了体内,“告诉你,你的挑拨没有用,我信任折羽哥哥和真一哥哥。倒是你这些所谓的高手,担心自己吧,你们卖命的人,会不会关键时刻,拿你当挡箭牌!”

    正所谓杀人诛心,山药小小年纪不上当,已经会反间了。

    “折羽公子!”欢颜捏捏眉心,睁开眼,她的声音透着疲惫,但听着清晰。“你该了解诗诗,她若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她。既然她选择了,何不等她一会?”

    这是真正关键所在。

    折羽也相信,经此一闹,百草诗肯定知道他来了。

    但,为什么如此心痛?

    裴元宪,一生之敌。

    在经历了一场荒唐的婚礼之后,诗诗为什么还要同意救他?

    他唤了一声“诗诗”。

    房门开了,百草诗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她身上。

    “怎么样?”裴氏兄妹问。

    百草诗沉声道:“按我开的方子服药,三天后我来复查。”

    说完,她走向折羽。

    心狠忐忑,步伐却轻,她从未像今天这般,面对折羽。

    没有一句话,只有彼此的视线相对。

    真一楼垂下眼眸。

    折羽上了马,而后拉上了百草诗。诗诗在前,折羽在后。他双腿夹紧马腹,黄骠马狂奔出去。

    八月依然很热,但比天气更热的是折羽的呼吸,是他圈紧的手臂。

    百草诗甚至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和线条。

    回到了王府,折羽扼着百草诗手腕,风风火火回了房间。

    门关上,百草诗整个人被折羽抵在了墙壁上。她看见他眼底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折羽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百草诗该怎么说,当初为了那株雪莲,她欠了裴行之一条命,而裴行之现在要她救裴元宪?那样该置折羽于何地?

    嘴巴很干,很无力。

    “羽宝,”有一滴泪从百草诗眼中流出,她心如刀割,“是的,裴元宪要死了,我救下了他。”

    折羽的拳头砸向了墙壁,“我有什么资格阻止你、生你的气呢?如果我可以解开同衾蛊,你就不用受制于人了。可是诗诗,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想到你救得人是裴元宪,那个一心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人,我就要处于崩溃的边缘。我曾一无所有,我只有你,只有你……”

    百草诗什么都没说,只是踮起脚尖,攀着他的脖子,去亲他的嘴角。“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羽宝,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啊!”

    折羽便也捧着她的脸,热烈地回应她。

    将她揽入胸怀,揉入骨血,融为一体。

    “诗诗,答应我,不要再去见他。我们的仇,我来报。”

    百草诗抬起雨雾濛濛的眼睛,“我答应了治好他。所以,我大概,还得去一两次。但是我保证,以后再见面,我出手绝不手软。”

    刚刚说的话,被当成了耳旁风,折羽不开心,他吻得更凶。

    而后,折羽一个公主抱,将他的姑娘抱上了床。

    “是啊,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哪里管得着呢。”琥珀眸光流动,染三分醉意,三分狡黠。

    “诗诗,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要是你走不动路就好了。”

    百草诗浑身一颤,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法子。“羽宝,裴元宪是被赤血老祖打残的,赤血老祖要扶持新的家族继承人了。”

    “赤血老祖?”折羽果然动作迟缓了些,“既然他放弃了裴元宪,那么,新的继承人是谁。”

470 上演一出反间计

    折羽说到做到,百草诗真的走不动路了。想到整晚的缠绵悱恻,她的脸上还是滚烫的。

    折羽似乎为了惩罚她,拒绝鱼鳔,所以,当百草诗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床时,怔忪了许久。而后,她从空间里拿出了麝香香囊,闻了好半天。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不包准的,她还需要做些其他的准备,于是她唤来了霜叶。

    “霜叶,有一件事,能不能为姐姐保密?”

    诗诗姐拿自己当心腹,霜叶一百个乐意。眼睛睁的大大的,四根手指举在耳畔。“诗诗姐你说,我一定,对谁都不说。”

    百草诗捏捏腰,“那个,你去准备些避子汤。”

    古代的避子汤其时很伤身体,百草诗改良过了,只是名字照旧,没取新的。

    霜叶:“……”

    刚刚答应的有多爽快,此时反悔的就有多利落。霜叶不理解啊,折羽哥哥那么好的人,天下多少女人想嫁给他,给他生孩子啊,为什么诗诗姐……

    百草诗没办法和她解释太细,只是模糊说道:“我现在还需要将养身体,健健康康的父母,才能孕育健健康康的宝宝。”

    同衾蛊不解,她是不敢贸然生养的。

    霜叶俯下身,拉住了百草诗的手,“诗诗姐,你的身体怎么了?”

    “没事,去吧。”

    大概半个时辰后,霜叶鬼鬼祟祟地端着汤,来到了百草诗房间,关门时惊魂甫定,拍了拍胸脯。

    “发生了什么事?”百草诗问。

    霜叶走路不到声音地绕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道:“裘统领,好像出事了。”

    裘统领,自然是裘亚疾。

    百草诗眯了眯眼,喝下那碗汤。

    百草诗不知道,在栩王府的地下,存在巨大的空间。裘亚疾就被关在了这里,全身缚着锁链。

    折羽带着大重楼和小重楼走来,在他身前两米驻足。

    “裘统领,我自认为对你不薄,在宛州对你委以重任。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背叛我了呢?”

    昨天晚上,裘亚疾准备跑路时,被大重楼逮了个正着。二人交锋,裘亚疾自恃武功高强,王府里除了真一楼,他谁都不放在眼里。不成想,马失前蹄,他败在了大重楼手上。

    裘亚疾血气仍在,昂着头颅,额前一缕头发挡住了半只眼睛,,“我自始至终都不是你的人,只不过奉命潜伏在你身边罢了。”

    “啧啧”折羽信步走了两步,目光锋利如刀扫向他,“我算算,你跟我时,我即将上任宛州同知。你的主子,也真是高看我,连一个同知都感受到威胁了?”

    “事实证明,我主人不是很有先见之明嘛,你现在已经是三品的太常寺卿了,仕途无止境。他没能早些除掉你,大概终究要酿成祸端。”裘亚疾的嘴很硬,一字一句豆透着狠戾。

    大重楼忽然上前,一把揪住了他头发,膝盖一抬,顶在他腹部。

    裘亚疾嘴角溢出血来,发出沉闷的哼声。

    “和大人说话,注意你的语气。”

    折羽摆了下手,示意大重楼停下,“我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指使你的人。”

    裘亚疾鼻孔朝天,根本无惧。

    “其时,也好猜的。今天到场的王爷就两位,无外乎礼王和锋王。我随便猜一个,礼王。”

    说这话时,折羽盯着裘亚疾,看到他眼睫以极其轻微细小的幅度,扇动一下,而后归于正常。

    “太常寺卿那么厉害,自己去求证啊。”

    折羽勾唇一笑,慢条斯理道:“两年前宛州那场针对陛下,栽赃明王的暗杀,也有你的手笔吧?”

    第一届高尔夫大赛期间,清河崔氏祖地发生了水患,有灾民逃荒到了宛州。明着是崔家人混入灾民意图对焱武帝行刺,其实质是有人主导,收买了其中头目,冒充崔家人。目的自然是陷害崔家以及崔家缩代表的明王势力。

    饶是裘亚疾再镇定,此时也变了颜色。“你你你……”

    因为过于激动,他竟然结结巴巴,“你既然知晓,当时为什么没有揭穿?”

    折羽自然有他的打算。“我怎样认为不重要,陛下怎么想的才重要。陛下认定崔家意图谋反,要借此铲除崔家,难道我还要阻止陛下吗?”

    外戚专权,本就是皇权大忌。况且,明王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那么,折羽也不介意,成全对方一下。

    裘亚疾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这样的折羽太恐怖,人心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你看,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我想杀死你也易如反掌。”折羽话锋一顿,琥珀眸光浮浮沉沉,彷佛看透人心光怪、世间一切魑魅魍魉。“但我想,谋划人心总是有趣的,倘若上演一出反间计,那也挺刺激。我暂时还不打算杀你,我甚至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参与这场大戏。条件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反将一下你的主子。这不是说你免了死罪,但我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平安无虞。”

    家人,人生在世谁没个家人呢?这才是最大的软肋。

    裘亚疾能拒绝吗?他有这个资格吗?

    在他沉吟之时,折羽步步紧逼:“你也知道我夫人的医术。其实,最好的医者,都是最好的用毒高手,我本不必费口舌和你说这些。一味毒下去,你招供不说,人也废了。但我惜才,觉得这样用你,很是可惜。所以才想给你个机会,上演一下反间计。我可能三年五年都用不到你,也可能不久的将来就将你派上用场。我的毒准备好了,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下。”

    说完,折羽带着人转身就走。

    走到出口时,他蓦然回头,看见裘亚疾汗涔涔地看着他。

    “把毒准备好吧,我们的裘统领还是很有骨气的。”

    就在这个时候,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礼王被贬为礼郡王,焱武帝敕令其在王府闭门思过,无昭不得入宫、不得出府,亦不准许他人探视。

    朝臣纷纷议论,这事和镇北王之女,脱不了干系。

    礼王不受宠,那么徐若然的婚事,多半要落在锋王身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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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239/ 第一时间欣赏我有一座百草园最新章节! 作者:烟水漪所写的《我有一座百草园》为转载作品,我有一座百草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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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百草园介绍:
新世纪中医药大学生百草诗,
意外穿成书里命硬克夫的同名小寡妇,还绑定了一个不太正经的“百草园系统”。
小寡妇上山挖草时救回了一个濒死的美貌少年郎,被长嫂污蔑要浸猪笼沉塘。
权宜之计下,少年郎娶了百草诗。
妥妥颜控的百草诗,不忍到嘴的美相公飞了,豪迈表示:
“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种草养家!”
系统奖励车前子种子,俗称杂草,
百草诗养鸭,顺便开了大焱国第一家全聚坊烤鸭店;
系统奖励结缕草种子,俗称果岭草,
百草诗因地制宜,开了大焱国第一家VIP高尔夫球场,从此捶丸运动风靡全国;
系统奖励冬虫夏草种子,附赠金方医典,
百草诗开药房,制药膳、推出药妆,
建立百草保育基地,创办本草学院和交易中心,神医招牌闻名大焱。
赢哲栩,自幼天赋奇才,却惨遭奸人陷害,成为流落在外的病弱少年。
“我本来自地狱修罗海,有何资格给你幸福?”
然而得她眷顾,看遍世间冷暖的少年郎,终不愿再放手。
世间百草不及你,你是我唯一的药石。
上穷碧落下黄泉,注定与你在一起。
烟水漪转型后第一本古言小说,
一本关于天下本草的全新故事。
PS:1v1双洁,本文架空,切勿考据。我有一座百草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座百草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座百草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