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修合无人见下联
已经出手的剑，堪堪停在了距离喉咙两公分处。
百草诗眼眸变得狭长，染了红，“说说，你对同衾蛊究竟知道多少？”
五味子桀桀怪笑，他的计划奏效了，他保住了一条命。“摄政王虽然天纵奇才，可他不是全才。种蛊这种事情，他怎么做的来？自然是……”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极其骄傲地说道：“自然是我，给他提供蛊源啊。”
“哧”，剑尖割破了一点肉皮，细小的血线溢出。反正百草诗医术高明，对人体血管经脉了如指掌，让他死不了，饱受苦楚还是做得到的。“然后呢？你还知道什么？”
额头的汗涔涔渗出，五味子隐隐有种“事态不受控制”的脱缰感。眼前的作怪丑女人，特么就不守规矩。
“我猜，你活蹦乱跳的，大抵吃了解药。但我要告诉你，一件对你来说，极其残忍的事。”五味子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很慢，很啰嗦，他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同衾蛊，是没有解药的。你吃的解药，是我研制出来地，只能缓解，不能治本。到时候，你还是会死！”
说到后面，他渐渐目露狰狞，充满恶毒。
百草诗的剑陡然上移，平平一横扫，五味子的发髻轰然凌乱散开。
“哦，是吗？那就先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
五味子还没尝滋味，但他的后颈丝丝凉风，下面有不明液体滴落，湿了一小片，提醒他命悬一线，他的小命就被攥在了丑女人手中。
“我我我……但是我还有解药，你饶……饶我一命，我可保你五年八年。到那个时候，总归我会研究出真正解蛊的法子了。”
剑尖再度下移，这一次朝着右肩胛戳去，百草诗冷哼，“被你提醒了。论医术，你给我提鞋都不配。指望你研究出解药，还不如靠我自己。”
五味子慌了。
他引以为杀手锏的本事，在百草诗眼里，一文不值，那他还有什么可用来谈判的？“你以为解药是那么好研制的，单是那些云昭故地的古籍，就寻而不得。而我，我深得赤血老祖信任，可以轻易拿到这些书。赤血老祖是谁，你可听过？你这么年轻，没听过我不怪你。”
“四大宗师里，功夫最弱、人品最差，最卑鄙、最下流、最无耻的那个嘛，我知道。”百草诗不惮以最恶毒的词来形容赤血老祖。他害得折羽沉疴负重，病骨支离，她恨不得啖其肉，抽其筋，食其髓。
五味子：“……”
“找不到云昭故地的古籍，你的蛊解不了；就算找不到，你不通云昭故地的古文字，你还是解不了。毕竟这世上有几个凤女？我得了凤女的精准译文，对于制蛊和解蛊，一日千里！你去死吧！”
他不说还好，他说完，百草诗又捅了他一剑，凤女居然没死，居然和五味子搞在了一起。“先死的是你！”
山谷上方阴云越来越密集，忽地有雨点掉落，春雨滋润万物，给这个春天平添了一丝浪漫。
百草诗望天，喃喃若语。
这蛊，终究还是难解吧。
五味子却从她松懈的间隙抓到了机会，怀中的毒药、毒虫一股脑洒出来，向百草诗袭来。
百草诗慌忙后退，而五味子撒开腿一路狂飙。
他不知道，在他离去的天空，有一只海东青在盘旋。
他更不知道，就在他释放毒烟和毒虫时，百草诗也从空间，招呼出了蛊灵大蟾蜍。
当初在丰城，蟾蜍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她拼了气血将它召回。这一个多月，它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来自血脉的压制，瞬间让蟾蜍，将那些小毒虫都消灭。
而后百草诗循着香味去找林麝。
一旦雨势渐大，香味会变淡，血腥气也会变淡，到时候再找就更难了。
她穿林越草木，终于在一处高草处停下。这里的香味比所有的地方都更浓。而地面，她看到了有松动的迹象。她当即取出匕首，在那松动处挖起来。
是上好的麝香。
麝在交配期，腹部下面会形成香囊，届时会非常肿胀。无论是医者，还是猎香者，都是通过破开香囊取香的。但倘若是麝自己将香弄出，那么香的质量会高出许多。
眼下这只林麝大概是为了保命，就自断其囊，掩埋于地下。
百草诗取了一坨高品质香料，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的香袋。而后她在附近寻找，果然被她看到了受伤林麝的行踪。
林麝很惊恐，想逃跑，但它伤的太重，已经无力奔波。百草诗小心靠近，一般试图用肢体语言安抚它。毕竟家里也是养了众多宠物的，她日常对狼语，对马语，对海东青语，让她对动物多了一丝亲和力。
她的手覆上了林麝的毛，很多动物似乎都对撸毛感到亲近。而后百草诗从空间取出了卷柏、火折子和锅。卷柏炒用可以止血，她现场炮制。
大约两刻钟后，一切都已经弄好。百草诗将炒好后的卷柏，敷在了林麝的腹部。“乖啊，会有一点点痛，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林麝大抵察觉到舒服了，也不挣扎，头开始向百草诗靠拢，去蹭她的手掌。
百草诗紧皱的眉眼舒展开来，自然万物皆有灵，她但望人与他们和平共处。
中午的时候，海东青回来了。
它带来了五味子的行踪，百草诗也终于可以确定谷邸的明确方位。
之后，她带着海东青和林麝上路，向着谷邸，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一座牌坊下。牌坊已经破旧，刷着蓝色的底儿，上书“青囊”。排放后面则是一个石门入口，却看不到其他建筑。
百草诗不禁大愕，难道青囊门药王谷，竟然是深埋在地底下，类似一个陵墓？
这个推测让她震惊，惊叹于师门先祖的智慧。
她走到了石门前，石门紧闭。右侧有机关，只有按动机关才可以进入其中。
机关类似一个转盘，上面浅淡地出现了五个字。“修合无人见”。
破解机关的密码，也是输入“五个字”。
百草诗只觉得无比熟悉，这句话，在她进入大学时，倒背如流。它的字面意思是，在没有监管、他人不晓得情况下，在中成药炮制过程中，药材是否地道、斤两是否足称、制作是否遵古，全凭自觉。
这是一个医者应有的基本良知。
百草诗心绪不算平静，但充满骄傲。她在异时空，找到了同样的精神追求。在异世界，同样有人坚持，“取其地，采其时、遵其古、炮其繁”的训条。
想到这，她在凹槽中写下，“存心有天知”。
石门嘎嘎转动，开了。
442 谷底的恐龙化石
石门闸闸打开，百草诗带着海东青、林麝走了进去。
里面可以说，别有洞天。
空间很宽敞，四壁皆是青灰色石头，四角有凸出的地方，摆放着长明灯。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长明灯依然还在燃烧。
这很像个礼序前厅，而在对面，同样有一个机关。机关下面，是一个蒲团。
蒲团也沾染了岁月的尘埃。
没有瘴气，百草诗扯掉了脸基尼，贪婪地呼吸着，并不算清新的空气。
百草诗走上前，见到上面的字样。
“即入青囊门，就是青囊人。万法皆有缘，磕头九九个。”
这……百草诗哑然失笑，拜师礼都已经磕过了，此刻还要对着一个脏兮兮的蒲团跪拜。
她四处寻看，没有其他的机关。
看起来想通关，必须跪拜。
所以，隐藏机关在蒲团下？
她欢喜地掀开蒲团，什么都没有。无奈放回原位。
既来之，则安之，这一节，考验心诚。
百草诗郑重跪下，比见了皇上的三扣九拜还虔诚。
一、二、三……
超过二十个后，百草诗脖子都酸痛了。
可是机关没有丝毫松动。
她心里腹诽，难道师傅和五味子每次经过时，还要行叩拜大礼？那也太冗繁了吧。
海东青扇动翅膀，在百草诗身边走来走去。
终于，百草诗以差点牺牲脖子为代价，换来了机关开启的声音。
接下来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大概有折羽那么高，宽一米左右，两侧都是砂石。每隔七八米，一盏长明灯。
百草诗揉揉脖颈，进入了甬道，不用火折子，也还不错。
起初她还有些忐忑，会担心两壁内会射出暗箭，那样就真的躲无可躲。
不过随着她深入，安然无恙，她大概也明白了老祖宗的苦心。
他们不过是给自己觅一个好接班人罢了。
如此前行，大概百米之后，前方出现了两个门，这意味着，这里将出现分岔路口。
墙壁上，有一段文字。
“向心而行，每一种选择都能无愧于心。”
“有一郎中，路上偶遇贫贱母子。母子俱有疾在身，郎中不忍其遭受痛苦，为其施治。其子当场病痛减弱，母亲体弱，需以药佐之。郎中诊断完毕，开出诊金十文钱。其子道，吾身仅存二文钱，买药尚且不足，更何况诊金？问，如果你是郎中，当如何？选项甲，不收诊金，此答案将通往甲通道；选项乙，坚持收诊金，此答案将通往乙通道。选项丙，写下你自己的选择，原路返回。”
百草诗搓搓手，无论甲乙，皆非所愿。
她心中自有答案，可是原路返回，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那等于宣告，传承的失败。
闯关的十字路口，该如何抉择？
百草诗第一次陷入犹豫之中。
她立在石壁前，看着墙上的字。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最顶上那一行字。
向心而行。
这是立意的关键，也是考核的宗旨。
想到这，百草诗从空间抽出自己的匕首，在石壁上题字。
诊金折半再折半，取二文，此为医之道；
再将二文及身所有银钱，力所能及赠予母子，此为医之德。
在写完上述文字时，序厅的中间，闸闸之声再度响起。
赫然出现了一个洞。
不是说原路返回吗？原来只是一个考验，让人更加尊崇内心的选择。
洞黑漆漆不见底，百草诗想想，老祖宗总不至于让她摔残的，况且还有海东青。
这一次她心安理得地坐上了海东青的背部，林麝跟在身后，一股脑跳了进去。
通道的尽头是柔软的皮子，堆叠起来几十张，完全不用担心摔残。
百草诗进来后，有种豁然开朗之感，里面就是一个个空间。
第一个空间，装的都是医书。
百草诗翻了几本，其实逃不过系统奖励她的十大医书。
不过她的重点是查找巫医书籍。
在博古书架的末端，百草诗真的发现了四本，她迫不及待打开，文字自然是不认识的。她打算借阅回去，请系统和折羽共同翻译一下，互有印证。
接着，她去了第二个空间，这个空间很神奇，有直通户外的采光井，里面阳光非常好，雨水也可以流入。这里面，主要生长着一些奇异本草，且不需要人的照顾，依靠自然环境也能生存。
林麝看刀那些本草，本能地走到中间，鼻子嗅一嗅，开始吃。
这这这……百草诗想拉开它，可转念一想，林麝有伤在身，确实需要本草治愈。那就让它也遵循自己的心吧。
百草诗来到异世界后，已经采摘了不少本草，这里面的种类，不见得比她的更丰富。她没做停留，向着后面的走去。
这一间，仿佛和其他的地平线不同，它是向下生长的。百草诗需要穿过一个螺旋的阶梯，深入地下。阶梯的板子，都是木制的，散发着木香。她轻轻地踩着，沿阶而下。海东青跟在她身旁。
大约走了四五层的样子，已经见底。
百草诗叹为观止。
不只是空间，还有陈列的事物。
那是一架完整的骨骼。
身高足有十几米，体型也长达十几米，长长的脖子伸出去很远，可以想见它生前的霸王雄风。更主要的是，它的完整度非常好。甚至连脚趾骨都不缺。
这是一副恐龙化石。
百草诗双眼冒光。
谁能想到，在药王谷的最底端，藏着一具恐龙化石。
亿万年的时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最磅礴的印迹。
究竟是药王谷的先辈，发现了化石，据此创建了门派；还是门派创建之后，某一天，有弟子在练功，意外发现了这里的化石？
但不管怎么说，化石到今日依然保持完好，那势必倾注了许多代青囊门人的心血。
如果将这些化石，放到现代的博物馆去，人类对史前文明的研究，必定会更进一步。
录入，还是不录入？
纠结的时候，百草诗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制作金疮药的原材料是龙骨。
恐龙的骨头，是最正宗的龙骨。
关于龙骨的去向，百草诗竟一时犯了难。
她没有放出车前子，担心它过于激动，也过于聒噪。
她只是沉默地绕着化石走了一圈又一圈，时而摸摸它的尾巴，时而摸摸它的脚掌。
它那么的真实，出现在这个世界伤，她只想静静地欣赏。
关于龙骨的最终处理结果，她无法做主，但是她决定，回头征询师傅的建议，务必使物尽其用。
这天晚上，百草诗留在了谷邸。看医书，也将师傅的本草照料一番。
她走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五味子，思忖着也许五味子已经离开。那姑且留他一条狗命。
接连在谷邸呆了几日，第六天的清晨，百草诗带着海东青和林麝，出了谷邸。
她向林麝告别，随后乘着海东青，飞上了来时的崖岸。
－－－－－－题外话－－－－－－
关于恐龙这件事，前面咱们是有伏笔的。
四川自贡号称恐龙之乡。
百草诗的故乡——贡郡，就以自贡为原型。所以，又填了一个坑哦
关于龙骨的用处，后面还会有，大家拭目以待
443 败类五味子之死
百草诗乘着海东青，飞上了崖岸。
“羽宝！”
人未至，声先传。
折羽冲到了崖壁边缘，接住了从天而降的百草诗，抱了满怀。
正是初春好时节，她的身上还带着花儿的香气。
折羽将人放下，拉着她的指尖，转了一圈，看到她没有受伤，一颗心才放下来。“你总算舍得回来了，在谷底乐不思蜀了嘛。”
百草诗笑嘻嘻地道：“不思蜀，思你啊。”
她嘴皮子越发甜腻，饶是折羽心脏强大，也被撩拨地心跳快了一拍。
马车那边，婆婆笑得合不拢嘴，而真一无言沉默，回来了就好。
百草诗走过去，和大家打招呼，同时接受福宝和萌宝的“谄媚”，“婆婆，真一，我回来了。”
婆婆笑道：“你这一趟去，有什么收获吗？”
百草诗从背后摘下小背篓，开始倒弄她的宝贝，“好东西可真多，师傅的收藏快被我搬空了。麦冬、泽泻、牛膝、郁金、川芎、木香、使君子、黄连、假金柴……都是上好的道地药材。噔噔噔，看看这是什么？”
百草诗拿出了三小包食物。包装的很精致，有淡淡药香弥漫。
一人一包。
折羽先给了婆婆，还笑着介绍：“诗诗她是‘万物皆可吃’，婆婆以后有口服了。”
婆婆接过，认真地闻了闻，饶有兴致道：“我是沾了你的光吧。”
可不是嘛，这麦冬茯苓糕，满满都是爱的味道。
几个人吃的时候，两头狼不停舔鼻子，显然也很想一品美味。
“相传在前朝，有一只鸟衔来一株草，绿叶像韭菜，淡紫色花瓣，与绿叶相映，煞是雅致。周皇便派人问方士许福，此草为何。”婆婆幽幽地讲起了故事。
百草诗放慢了吃速，静静聆听。
“据说方士许福擅长养性持身，精通医术。见此草便说：‘此乃东海瀛州上的不死之药。人死后三天，用其草盖其身，当时即活，一株草就可救活一人’。
闻之，遂派方士许福为使者，带童男童女数千人，乘楼船入东海，以求长生不老药。诗诗你猜，这个不老药，是什么？”
百草诗抿唇笑，婆婆这灵敏的鼻子，想来闻出了味道。她指指大家手上的糕点，“就是大家吃的咯，麦门冬。”
以故事佐餐，味道更鲜。
吃的多不多时，百草诗又道：“我还救了一头林麝，得了最正宗的麝香。”
说着，她把两个在药王谷做地小香袋，分别送给了婆婆和真一。
“大抵只有真正热爱本草与医术的人，才会视这些为宝贝。诗诗啊，婆婆预感，你未来在医途一道，一定会越走越远。”婆婆深感欣慰。
1.“那还要和婆婆好好学呢。”
“谢……谢谢。”真一有些无措，有些心喜，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得到过诗诗送的香袋。曾经折羽有个茱萸香袋，味道特别好闻。
折羽呢，傲娇地翘着下巴，朝百草诗伸出了手。
“那个香袋，我也要。”
诗诗连真一都送了，为什么不送他？
百草诗笑得眉眼弯弯，附在折羽耳边说了两句话，折羽转愠为笑。
“你们猜，我在谷底遇见了什么人？”百草诗卖了个关子。
出乎意料，大家神色都很平静。还是折羽回答她，“五味子。”
百草诗：“……”
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了。虽然说，药王谷只有青囊门的弟子才敢闯，但毕竟，遇见的概率很小。
“我差一点就可以清理门户了，可惜，为了尽快破解九瘴九毒，我假意放了他。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竟然没能再找到他。”
说的时候，她的小鼻子皱了皱，非常遗憾。
折羽忽地拉起了她的手，“你跟我来。”
百草诗不明所以，“羽宝，去哪？我们回宛州吧，找师傅，我有很多事，要和师傅商量。”
被拉着走出了百余米，视线之内，百草诗看到了一具倒吊的身影，在一棵歪脖树上。
他的头发乱糟糟垂下，整个人像风中的浮萍，荡来荡去，一切显得那么滑稽。
“你们，你们放我下去，放我下去！”五味子的挣扎，此刻也是有气无力。“同衾蛊，同衾蛊……”
百草诗与折羽相视一眼，竟忍俊不禁，“你干的？”
“他大概是害怕遭到你的报复，顶着伤势从谷底爬上来。撞上我们，也算他倒霉。他还试图讨价划价，拿出同衾蛊解药为要挟。你收了这个蛊的苦楚，我则能轻饶他？在你回来之前，必须让他多吃些苦头。”折羽把所有的温柔，给了诗诗。剩下的情绪，招呼五味子，五味子又怎么会有好果子吃？
百草诗心口很热。
她的羽宝，是世上最好的人。
“羽宝，交给我吧。”百草诗抽出自己的匕首，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花儿。
五味子立刻怂了，涕泪横流。
“百姑娘？师妹？诗诗？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你饶我不死。以后鞍前马后，我唯你是从。”我和你一起研究同衾蛊。”
他挣扎地厉害，晃动地也更加厉害。百草诗担心，他会脑震荡。
折羽扶着百草诗的双肩，叮嘱她，“你要清理门户，替师傅报仇，都由得你。另外，他带了几本云昭故地的巫医书籍，已经被我收入囊中，你可以慢慢研究。我相信，如果他都能研制出解药，你医术更高，一定可以。”
说完，折羽退后，把空间留给百草诗。
……
半个时辰后，百草诗回到了马车前。
折羽、真一不约而同看她。
“我们去宛州吧，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师傅，师门败类五味子，从此再也不能为祸人间。”
百草诗说出这话时，整个人是轻松的，是轻灵的，脸上带笑。她终究没有折磨五味子，该报的仇，她在谷底已经解决。现在，她只取五味子的命。
“好，那就回宛州吧，你出来许久未归了。”折羽说道。
倒是婆婆有些迷惘，挠挠花白的头发，“不是说焱京嘛？”
百草诗笑道：“婆婆，宛州气候更好，风物更盛，美食还多，还有个医术高明的吃货老头，您可以和他切磋医术，互为精进呢。”
婆婆一听，高兴的手舞足蹈，“那好，就去宛州。”
444 事急从权回焱京
去宛州之前，一行人先在贡郡采买一番，并在贡郡客栈宿了一夜。
折羽亲自帮百草诗打来沐浴的热水，亲试水温。
他搭了一条白毛巾在肩膀，整个人笼罩在白色水汽中，为他平添了一份出尘气质。“今日我帮诗宝沐浴。”
百草诗小心脏狂跳。自打她被劫持，及至后来满身是伤，又中了同衾蛊，便过着清心休养的生活。此时，她咯咯地笑，“高岭之花下凡了，变成了谪仙人，总还不太适应。”
折羽上前一点，捧着她的脸，细细描摹她的唇角。“嗯，甘为夫人折腰。”
“你去房间等我。”百草诗享受与折羽的亲密无间，但总归还是害羞。她毕竟还只有十九岁，放在现代也就是大二。
折羽却不动，“今天他们都得了麝香香囊，我没有，那就要其他的补偿。”
是的，折羽想要香囊时，百草诗说，麝香待久了会致女子不孕，是潜在的威胁，所以她和折羽都不戴。
而折羽听的潜台词就是，现在可以考虑备孕了。
“诗诗，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就像小数说的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什么都是最好的。”
折羽描绘了一副美好的画卷和蓝图，她渴望参与其中。
但从现代人的角度，身有疾是不适合怀孕的，她不确定同衾蛊何时会复发。她希望，等到自己迎来最好的时光时，再和折羽一起。
“羽宝，我翻看了那几本巫医书籍，觉得挺深奥的，看来我得好好和羽宝学习云昭古言。”
就像回到现代世界，拿出高考学霸的气势。
折羽便明白了百草诗的顾忌。他有些心疼，手指划过她的鬓边，“好，我们一起研究。”
那一晚折羽抱着百草诗入睡。
离开贡郡后，折羽派海东青传信宛州绿头翁，告知百草诗已获得药王谷传承的喜事，让师傅也提前高兴高兴。至于手刃五味子的事，百草诗决定现场在说。
论速度，海东青比辛格快得多，一去一回，海东青只用了两天。
绿头翁自然开心，郎中式狗笔画写的恣意。“我徒诗诗好样的。师傅不在身边，你自己给自己来顿大餐全鸭馔吧。哦，对了，前几日书院院长姬老头向西而行，说要去找你们，不知道和你们有没有汇合。”
百草诗看完，转向折羽，带着探究和询问，“姬院长一路向西，莫非宛州发生了大事？”
折羽摇摇头，“以院长的才华，即便有什么事，也能轻易应付。”
去宛州之前，一行人先在贡郡采买一番，并在贡郡客栈宿了一夜。
折羽亲自帮百草诗打来沐浴的热水，亲试水温。
他搭了一条白毛巾在肩膀，整个人笼罩在白色水汽中，为他平添了一份出尘气质。“今日我帮诗宝沐浴。”
百草诗小心脏狂跳。自打她被劫持，及至后来满身是伤，又中了同衾蛊，便过着清心休养的生活。此时，她咯咯地笑，“高岭之花下凡了，变成了谪仙人，总还不太适应。”
折羽上前一点，捧着她的脸，细细描摹她的唇角。“嗯，甘为夫人折腰。”
“你去房间等我。”百草诗享受与折羽的亲密无间，但总归还是害羞。她毕竟还只有十九岁，放在现代也就是大二。
折羽却不动，“今天他们都得了麝香香囊，我没有，那就要其他的补偿。”
是的，折羽想要香囊时，百草诗说，麝香待久了会致女子不孕，是潜在的威胁，所以她和折羽都不戴。
而折羽听的潜台词就是，现在可以考虑备孕了。
“诗诗，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就像小数说的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什么都是最好的。”
折羽描绘了一副美好的画卷和蓝图，她渴望参与其中。
但从现代人的角度，身有疾是不适合怀孕的，她不确定同衾蛊何时会复发。她希望，等到自己迎来最好的时光时，再和折羽一起。
“羽宝，我翻看了那几本巫医书籍，觉得挺深奥的，看来我得好好和羽宝学习云昭古言。”
就像回到现代世界，拿出高考学霸的气势。
折羽便明白了百草诗的顾忌。他有些心疼，手指划过她的鬓边，“好，我们一起研究。”
那一晚折羽抱着百草诗入睡。
离开贡郡后，折羽派海东青传信宛州绿头翁，告知百草诗已获得药王谷传承的喜事，让师傅也提前高兴高兴。至于手刃五味子的事，百草诗决定现场在说。
论速度，海东青比辛格快得多，一去一回，海东青只用了两天。
绿头翁自然开心，郎中式狗笔画写的恣意。“我徒诗诗好样的。师傅不在身边，你自己给自己来顿大餐全鸭馔吧。哦，对了，前几日书院院长姬老头向西而行，说要去找你们，不知道和你们有没有汇合。”
445 百鸟齐鸣太傅府
同姬玄院长一起来的，还有裘亚疾，之前他一直留在宛州，而现在姬玄命他跟在折羽身边。
“您还是不打算回焱京吗？”折羽问。
姬玄眯眯眼，手指捻着胡须，似在遥望焱京。“别人都说故土难离，安土重迁，我却觉得宛州是极好的，以至于我快要忘记焱京的模样了。你已成长，身边有了得力的助力，我能帮你的已经很有限了。大焱的未来，要看你们了。”
折羽听着，微弯腰，施了一个叉手礼，“还是要谢谢老师的栽培。”
从前，折羽从未承认，也未表露过，他与姬玄的师生之情，他们的交往非常早。
曾经折羽养在太后膝下，某个冬日的午后，四岁的孩子一个人躲在假山后诵书，恰巧当时姬玄经过。他惊讶于折羽的天资聪颖，当即问了两个问题，小孩子竟然对答如流，还能与他辩论几分。
姬玄只觉得特别欣慰，正所谓从小看到老，姬玄坚信这是未来的明君，尽管他有着那样不堪的身份。后来姬玄利用入宫之便，每每给折羽带书籍，并将折羽之前存疑之处一一讲解。
少年天才，胸有丘壑，眼看着茁壮成长起来。
当他长大些，焱武帝考校几个儿子，国家何以长治久安。
折羽提出了人才兴邦，力荐父皇再开书院。
那时候，焱武帝宠信沈太傅，又很倚重崔氏，姬玄作为当朝大学士，处境颇为尴尬。
外界皆以为如此，姬玄自请去宛州，当一届院长。
实则，这是折羽和姬玄共同商量的结果。
“五皇子，我此去宛州，但求桃李天下，将来在你需要用人之际，能给你足够的臂膀。”
送别的长亭外，姬玄向年轻的皇子施礼。那时，他没有当自己是老师，而是臣子。
五皇子扶起他，“老师，以我的身份，皇位是不可能的。但我也希望，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我们就以此为共同的目标吧。”
至此，姬玄踏上南下之旅。
后来传出五皇子身死，姬玄一度心灰意冷，发誓再也不入焱京，那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啊。以他的本事，世上有什么人能杀死他？姬玄嗅出了这其间深深的阴谋。
好在苍天有眼，他的学生没有死，转辗来到了坤鸣书院。其实折羽第一天考试，姬玄就认出了他，还吃了他媳妇的桂花糕。
这是不是代表着冥冥之中有天意？
“我该回去了。此去焱京，多有凶险，你且行且慎之。无论如何你要记得，宛州是你最后的避风塘。”
说完，姬玄头也不回离开。
这世间有许多分离，他怕自己会有不舍，哪个人不希望看重的后辈都在身边呢？
折羽送走了姬玄，回到了队伍中。
之前加上婆婆四个人，现在已经有一队，因为裘亚疾归来了。
大队人马快马加鞭，用了半个多月终于抵达焱京。距离上一次离开，已近五个月。
城门之下，无数人在翘首以待。
焱武帝派来的是窦安，以往两次折羽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入宫，拜见皇上与太后。而这次，窦安特意传旨，让折羽先回王府休息，明日再去拜见。
太后也派来了秦公公，无独有偶，都是让奔波劳累的折羽和诗诗好好休息。
第二波人是栩王府的，有大重楼、小重楼、利剑平，段少仪和九娘。丁香和杜仲在家准备膳食。
不过呢，他们自知分量也不够，所以只是躲在后面默默的激动和兴奋。
站在最前面的是北齐的南苑王和侧室。百小树和红曲也在列，事实上，红曲已经得到了百李氏的首肯。
百草诗搀扶着婆婆，下了马车。
婆婆医术虽高，但很少见人，更不要提这么一大堆了，看起来无比衣饰华贵。这这这，没想到啊。
百草诗走到了母亲身边，眼底莹莹点点，抱住了百李氏。“娘，诗诗不孝，诗诗回来了。”
百李氏嘴唇在哆嗦，拍着女儿的后背，犹恐相逢是梦中。“娘的小草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南苑王头发又白了些，看了女儿努努嘴，“走吧，今天咱们一家人团聚，回去好好庆祝一番。”
接下来是冗长的见面和寒暄。
折羽问候岳父岳母，小舅子问候姐夫，折羽又介绍了婆婆。
好半天，大家总算有了个初步印象。
南苑王继已发话，所有的车马人士，皆向王爷从住所而去。
出乎百草诗的意料，目的地居然是沈府。
“你有所不知，”马车里坐着三个女人，百李氏向百草诗和婆婆解释道，“你失踪后，你爹就找到大焱皇宫要人了。虽然北齐是小国，但到底掌控着一国之力，皇帝答应了派出人马寻找你们的所在。只是等了一天两天，半个月都不见人。我们原本是住在驿馆的，皇帝说，左右南苑王昔日住在沈府隔壁，现在世子府被烧个精光，那南苑王就住进沈府吧。”
百草诗想起了沈黎清。
她是原著中的女主，顶着天命凤女的光环，全焱京的父母，恨不得生一个这样的女儿。然而将剧情走到最后的百草诗，恍然发现，这本是属于她的人生啊。
“我还没到过太傅府呢，倒是个长见识的机会。”
百李氏握住了女儿的手，这是对她既往人生的愧疚，希望她能泰然处之。
“那府邸着实太大了，我和你爹只住第一进院子，后面都空着呢。”
婆婆听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她到底是搭上了谁的船啊，这一会王府，一会太傅府的。
等到她亲眼见过之后，彻底变成了，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
伴随着折羽和百草诗入府，海东青在天空盘旋。王府正殿的屋脊上，一整排并列落了众多的鸟，有金刚鹦鹉、大喜鹊、八哥和云雀。
所有的鸟都在鸣叫，宛如奏响一支《百鸟朝凤》，声势浩大，令人动容。
众人无不仰头，看向那一排整齐的鸟儿们，窃窃私语。”这这这，百鸟齐鸣，是天降祥瑞啊！”
檀香山香积寺内，普济大师抬起了头，焱京的春水被彻底搅动了。
很快，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路人皆知。
446 被偷的命运终归还
一夜时间，整个焱京都知道，太傅府发生了“百鸟朝凤”的奇闻。
人们不禁议论纷纷这样的奇观。
折羽和百草诗宿在了府上，第二天天刚亮，宫里的马车停下了，要接两人入宫。
接人而来的是窦安。
折羽和百草诗上车。
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什么都变得不一样。
百草诗会有一点点紧张，因为科学似乎很难解释昨天发生的事，她开始抠手指，那意思大有在手掌抠出一个三室两厅之感。
折羽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安抚她躁动的情绪。他用眼神说，还有我呢。
流言猛于虎，百草诗最最担心，那些鸟儿将她推入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境地，最终又会波及折羽。
而后，她读到了折羽的唇语，“放马过来。”
她不禁莞尔。
在宫门口时，夫妻二人下了马车，按例步行入内。百草诗手上拎着个食盒。
正好遇见了同样要入宫的锋王——赢哲风。他的敌意，一分不差地落在了百草诗身上。
“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小厨娘。”他唇角勾了勾，不怀好意。
百草诗只觉得，折羽口中的这个老九，讨厌的一塌糊涂。
“不错，小厨娘领旨入长乐宫，要给太后做汤羹，一般人还没得口福喝呢。疯王爷你若想，只能去太后那讨一碗咯。”
小厨娘怎么了，小厨娘也是你没资格享用那一款。
赢哲风以舌头顶着牙槽，诚然，他被戳中了软处。“口腹之娱，终是下乘。”
折羽牵着百草诗往里走，嘴里念叨着，“快些走吧，不然你的峨眉雪芽羹和麦冬茯苓糕味道要变差了。”
锋王脚步顿了一下。
他们说的是什么，简直闻所未闻。“回去要让厨子做来尝尝，总不至于大厨还比不得一个小村姑。”
这只是个小插曲。
在含元殿时，百草诗和折羽分开，自行去长乐宫。
现在已是人间四月天，春天接近尾声，夏天即将来临。太后穿着一水新的青花瓷套装，和秦公公在殿前花园等待。
“老秦，你看看我今天的衣服好不好看？”太后将刚入宫、即将面圣的小美人，问出了最朴实的问题。
秦公公笑得合不拢嘴，“好看，好看，太后您穿这套，真是应了那句话，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哲哲有心，给我送来了些时下流行的雪花膏。可我寻思着，那都是年轻人用的，我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用？”太后抚着鬓边，感受脸上的变化，就挺神奇的。
秦公公继续安抚：“小郡主她喜欢美好的东西，太后您乐于打扮这件事本身，就值得高兴。”
百草诗出现在了视野，隔着十米的距离，有香气飘散，就着糕点香，她像春天里走来的花仙子。
“诗诗，我的诗宝呦，你可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太后摸了摸浑圆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我现在明白了，阿栩为什么除了你，不肯再娶不纳妾了。单这手做美食的绝活，就让人欲罢不能。”
百草诗敛着眉，嘴角噙着笑，“只是彼此遇见了对的人，便恪守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信念。”
太后回味着信念这个字眼，觉得重若千钧，这是他不敢想像的。“如果他做折羽，就可以做到。如果他做的是阿栩，就非常难。”
太后的思路无比清晰，她在打量百草诗的反应。
百草诗已经察觉到了话外音，她忽地掩口，“太后，他一直是我的折羽啊。”
好半晌，太后拂去嘴角一点点芝麻，似乎如释重负，又似扼腕哀叹。“诗诗，你想好了未来的路吗？百鸟朝凤，十九年前，你出生在沈府隔壁世子府，天降祥瑞。这似乎都在昭示着，沈府那个不过是冒牌货。如果你要做凤女，那么你的夫君……”
是的，流言的演变，比狂风暴雨还要激烈。
百草诗拢了拢额前发，目光坚定，“太后，我命由我不由鸟。难道屋顶上落了几只鸟，我的人生就有所不同了吗？不，从来都不是。我的夫君是折羽，他是我从山上救下来的病弱郎君。他感念我的恩情，娶我为妻，点点滴滴中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到不可分割。对我们来说，彼此都是最重要的。”
至于名和利，算什么？
“有你这句话，哀家自是维护你的。”
又聊了一会，折羽来了，给太后见了礼，就准备回了。
太后不舍得，但儿孙自有儿孙的路，和要做的事，她也由得他们去了。
“你想不想去看看，陛下的新行宫。”回来的路上，折羽问。
百草诗张大了嘴巴，“等等，不是去年十一月，步湛才从焱京回来的吗？这才多久，他的行宫就要建好了。”
“不不不，离建好还很遥远。只不过图纸早就过了陛下那一关，地基现在也打好了。”
447 挖墙脚挖到皇家
五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百草诗一时想不到如何提供这么一大笔银两，不过还是明天去现场看过，再想办法。
“哦，对了羽宝，你有没有认识的太医？”百草诗想到了一个问题，当即问道。
折羽想想，已然了解百草诗的意图，他的诗诗是个行动派，主意打到太医身上了。“我与太医打交道不多，名字叫的上来的倒是有几个。不过，我刚回王府那阵，窦安倒是介绍了一个小太医帮我诊治。医术嘛，比你差远了。”
百草诗抬了下下巴，像要开屏的孔雀，呵呵笑道：“这个世界上，比你夫人医术高的，本也不多啊。讲真，他人品如何？”
医术不精可以学，人品败坏就无可救药了。
“算是憨厚的，你为姒妃接生那晚，他还露面了。”折羽随口说说。
有能走动的行，百草诗盘算着，大学要筹备，首先得有师资，光凭她和婆婆两个人，怎么撑得起一个大学？如果太医院的御医，去当夫子或客座教授，势必会吸引很多才俊报名。
她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而窃喜，说实在的，以前很多事都不敢想，可是和折羽在一起，就感觉天下都可以闯了。
回到王府，百草诗先令人唤来了九娘和段少仪。
“我不在这段时间，庭哥在书院里怎么样？可还适应？”
昨天百草诗回来，九娘又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主心骨回来的，忐忑的是她唯恐没把掌柜的生意做好，况且刚才来人唤她时也问及了账本，可没想到诗诗开口问的是庭哥。
“他呀，都挺好的，读书很用功，夫子还夸他呢。”说到这儿，九娘是骄傲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她的儿子又争气。
“那就好。你责任心很强，我只怕你一门心思铺在青花坊上，忽略了孩子。”百草诗声音柔和，娓娓道来，“他这个年纪，青春期，需要多一些精神上的关注。”
九娘红着眼，百草诗几句话就让她泪目，“多谢夫人，我晓得了。”
段少仪听在耳中，砸吧砸吧嘴，“我累成了狗，也没见你多慰问我一句。”
这语气，就挺酸的。
百草诗心里好笑，搞艺术的就是矫情。她也不客气，“你是男人，又年轻力壮的，多担待些不是很正常吗？对你啊，我只盼你早些收收心，不要太多流连风月之地。”
别说，还真让百草诗说对了。
段少仪最近可不是又去勾栏场所了吗？
百草诗失踪，他也是顶着压力的。想找红曲诉诉心境，红曲明确表示，她心中只有百小树，让他好好做事，帮百草诗把青花坊撑下去。
段少仪心里苦啊。
换了别人，他还可以争一争，可掌柜亲弟弟，他能怎么办？换了他是红曲，也要选百小树吧，条件在那摆着，人也不丑。苦中作乐，他又去了那里。“你给我介绍个好姑娘，我命都卖给你。”
百草诗冷笑，红曲那种姿色的，放眼炎京又有几个。“要么，你赶紧培养个接班人，我放你回宛州去，趁茯苓还没嫁人。能不能追到就看你的了。”
段少仪又撇撇嘴，做人太难了。“那我还是出家吧。”
百草诗也不打趣了，翻开了账本。出乎意料，青花坊账面利润居然超过了万两。平均每个月利润两千两以上，这才刚刚起步。
不过，这要是和折羽要解决的五十万两比，就不够看”了。
“焱京贵女消费力可以啊！”
九娘不太明白消费力的意思，面露疑惑。
“我的意思是，贵女们买买买，咱们生意爆爆爆。”百草诗又解释一句。
九娘说道：“其实不光是焱京贵女，还有周边城镇的商贾妻女，我都令人每一笔记好，记录在册。”
“看来，我们可以考虑分店了。九娘不能什么活都自己干，要培养人，这样你就可以轻松一点，指使他们做就行了。”
九娘顿时干劲十足。“我还发现，买了咱们青花瓷的，多半都会去蔻兰记买些胭脂，美丽要成套。”
百草诗想起了文湘，这么好的扩展生意好时机。
段少仪道：“她的确意气风发，想在焱京搞一个直营店，店面都选好了，可你迟迟不归，她不敢擅自做主，回宛州了。”
倒也问题不大。经过几个月，百草相仪名气也更大了。“行，你们去做事吧。我到时候联系宛州那边。”
九娘和段少仪下去后，百草诗叫来了大重楼。
“夫人有何吩咐？”
经过了刺杀未遂一事，他对折羽和百草诗更加感恩戴德。
“你帮我走一趟太医院，请一个叫凌初的太医，明天下午来府上一趟。”
大重楼一口应下，刚要走，寻思到了什么，又说道：“夫人，我隐约听过他的名字，医术在太医院比较靠后。医术最好的，是副院判。”
百草诗眼前一亮，她正愁没人打入太医院内部呢，有个前驸马通线，果断好很多。“说说，你对这个副院判了解多少。”
“他叫古贤，为人耿直，得罪了不少人。按理说，太医院是容不下他的，但大人物的病，有些难以诊治的，就丢给他。所以留了他这一号人。”
郁郁不得志的副院判，正适合象牙塔啊，教教学生，备备案。“能搭上这根线吗？让他过来帮我做事，远离纷争，专心医术和传承。”
大重楼嘴角一抽，夫人真是和公子一样，胆大包天，连皇家墙角都敢挖。“我以前不受待见，生了病想找太医，每次都是他。邰温能搭上线，大重楼不行。”
百草诗意识到了，邰温现在是个死人，他没办法以驸马身份请人的。“行，那你去请凌初吧，帮我搜集一下副院判的信息。”
大重楼领命。
百草诗吩咐完，出了房间，王府人越来越多，规矩该立起来了，还要立威，培养他们的忠诚度。这样看来，她和折羽要做的事好多呢。
她和折羽说了想法，折羽笑着说，她越来越有当家主母风范了。
第二天，百草诗和折羽乘坐马车，出了城，向万寿山而去。路过香积寺，听到古寺钟声，心情颇为复杂。而后，她看到了万寿山腰，如火如荼的施工场景。
448 行宫存在的猫腻
施工的地方，热火朝天。
因为提前打过了招呼，步湛自然也是在的。他戴着幞头，皮肤晒得黑了许多，在下面指挥着匠人们作业。
“步百里！”折羽唤了一声。
步湛猛然回头，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随后他扯了下袍角，要给折羽和百草诗施礼。“大人、夫人……”
折羽如今还是太常寺卿，官职犹在他之上。
折羽虚扶了他一下，“你如今可是陛下最器重的大匠作，这煌煌行宫，全仰仗你了。”
步湛心绪起伏，一方面这是他一手督造的，另一方面这里面包含了民众的辛劳。
“其实还是造琉璃宫时积累了经验，在行宫里我也运用了很多镜面，湖水为镜，琉璃为镜，让视野更开阔。”
百草诗见他饮水思源，不忘过往，也觉得很是欣慰。“步百里，带我们去看看吧。”
行宫很大，除了亭台楼阁，还有一整座园林。步湛一边带路一边讲解。
“我观陛下对江南风物、宛州胜景很是向往，所以园林的营造很大程度上参考了宛州私园以及书院的设计。”他指着一片引自焱水的湖面说，“这个景我将之命名为瘦灵秋月。当每月月中一轮圆月转金轮，倒映湖面，最为动人。”
瘦灵湖就是书院外的大湖，当初红曲被容克弃之，不惜投湖，就是瘦灵湖。
继续前行，前方有一排柳树，树上有黄莺鸣叫，“这个景我将之命名为柳浪啼莺。”
一路走来，行宫风光无限，虽然很多还未完全呈现，但步湛有一种信服力，让人愿意相信，他描绘的美好愿景。
“抛开行宫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行宫本身也算一件艺术品。依我看，竣工那天，让段少仪来画一幅长卷图，一定是一幅伟大的作品。”
百草诗想到她生活的时代，三山五园，多少文人墨客留下动人诗篇。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的，同样重要。
便在这时，一声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传来。百草诗看到一个状若包工头的人，正在鞭打匠人。一鞭子不够，还要抽第二下。匠人挑的扁担中的砖落地，酥酥的有的已经落了渣子。还有一些形状不太规则的砖。
鞭子尖被攥在了手里，那头目一愣，以敌视的目光瞪着折羽。“干什么？找死！”
“放肆！”这一声来自步湛，“这是太常寺卿，奉帝命前来视察。”
那头目果然被镇住，两腿一软就跪下了，“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他手起手落，向自己的脸，甩了下去，同时观测折羽的反应。
折羽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冷眼打量他。“你且说说你何错之有。”
小头目眼珠子打转，颇有几分贼眉鼠目之感，“不该……不该打人？大人，皇上工期赶的紧，小人身为监工，自知责任重大，丝毫不敢怠慢。请大人看在小人一片忠心的份上，饶过小人。”
折羽冷笑，“你倒是个会邀功的。”他俯下身去，拿起那个碎砖头，狠狠砸了下来。
小头目两眼一闭，头皮发麻，只觉大事不妙，感觉脑袋要开瓢。
砖头在他脚下落地，摔成了谶粉。“你也知道害怕，我以为这等烂砖，拍在头上也是软绵绵的，你会不惧呢。只是不知道，陛下用了你们这砖，届时宫殿质量不过关，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话音才落，小头目两腿如筛糠，噗通跪倒，“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这是采买……采买的过失，与小人无关啊。”
说话时他还在拼命向步湛使眼色。
折羽的目光转移，最后落在了步湛身上。
449 幕后黑手哲字辈
步湛微微躬身，不见慌乱，“大人，借一步说话，我有事细禀。”
折羽看向那头目，“绑咯。”
临时搭建的工程房里，折羽、百草诗跟随着步湛进了内部，一一落座。
门外有人把守。
想来，以步尚书的手段和老谋深算，给儿子身边安个贴身的，也是容易的事。
这里类似个临时办公的地方，有书桌笔墨，后面是一个博古书架。
步湛的阅读量很大，书架上摆着一排排书。
百草诗是不相信步湛会偷梁换柱，搞豆腐渣工程的。以他的性情，会不为名利，出外游山玩水好几年，又岂会为了银子而折腰？“步湛，你细细道来，是否有内情？”
只见步湛从书架中取出一个本子，当着百草诗和折羽的面，将书桌上的一小瓶液体滴在了本上，原本的字迹褪去，呈现了新的模样。
而后，他恭恭敬敬地将本子呈到了折羽的手中。
折羽接过，轻轻地翻。
百草诗则心中大赞，这步湛如果生活在现代，就是个科学家啊，物理学的。
而这本账册所记录的，可谓触目惊心。
“不瞒大人和夫人所言，我很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就是施工的商贾，提供的报价飙高。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成为皇家承包商的，但我亦知皇家工程队必然水深，各个都有背景。”
步湛继续说道：“我利用一些时间，跑遍了西市和东市的所有建材商贾，确定了工程队的报价确实是虚的。我私下和父亲说起了此事，父亲捻着胡须，想了很久。他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质量过得去，便是贵一些也忍了。然而我很快发现，质量也是有问题的。”
“比如大人刚刚看到的砖，是在焱京周边的作坊生产的，无论是粘土成分，还是烧制的工序，都存在着巨大的问题。我深知这其中的利害，陛下将重任交给了我，我若做不好，必然是提头来见的。所以我打算换掉这些劣质建材，并更换施工队伍。”
说到这时，步湛抬起了头，看向远方空明之处，有片刻的怔忪。
时至今日，想起那一天的一幕，他仍感胆战心惊。
“可是在我准备去面圣的时候，我的车架被拦截了，我也被蒙了黑布。”
这座城市是焱京，这里是天子脚下。有人居然敢在此绑架朝廷命官，何其胆大？
步湛擦了擦额头，缓解了情绪，“他们说，看在你是步尚书儿子的份上，我们不会杀你。但倘若你再多事，等待你的就不是黑布这么简单了。我们有一百种法子要了你的命，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反正图纸已经出来，离了你，行宫照样盖。为了惩戒我，他们还对我施予暴行。他们都是很内行的，打在身上根本看不出来，可伤害却实打实存在，随后他们将我丢在了尚书府门两条街外。”
那一晚，步湛像死狗一样，被丢在了街头，毫无尊严可言。他望着浓重的夜色，在心里呐喊，原来这焱京的夜，如此深吗？
“我先前走访了很多商贾，对于有信誉的，也留意了一两家。后来，我便通过自己的渠道，买了一批新的建材。也亏得当初入股了夫人的佰草集团，有一些分红。我将劣质的换掉了一部分，还有一些，我尽量用在不太紧要的地方。”
说到这儿，他又垂下了头。他的做法，相当于用自己的私人账户，补贴行宫建设。
在深陷痛苦的回忆时，步湛听到了一个温暖的、克制的声音，“距离上一次蒙黑布，多久了？”
是百草诗。
她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然现下就要爆发了。
步湛因修建琉璃宫而盛名在外，入了焱武帝的耳朵，如此看来，与百草诗也有不可分割的责任。
步湛心头有些热，吐出几个字来，“两个月了。”
“把手腕伸出来。”百草诗说道，平平淡淡的语句，竟好似带着魔力似的，步湛立刻将手腕露出一截。意识到了什么，他又瞥了眼折羽，发现折羽依然在看账册，他才放松下来。
百草诗被这个小动作，逗得哭笑不得。
这醋坛子的名声，想来人尽皆知了。
不过，她现在眼里，步湛就是个病人。她耐心地切脉，又问了两个问题，才道：“隐疾还留存一些，不过看的出来，给你施治的人，医术也很高明了。稍后我再给你开些药，每日按时服用，七天后去栩王府复诊。”
“嗯。”步湛从善如流。夫人医术，眼睛圈子早就传开了。而接下来百草诗的话，则让步湛红了眼圈。
“不管对方是皇亲贵族，还是世家公卿，他们如此对付你，我和大人都会为你讨一个公道回来。”
百草诗说完，折羽缓缓和尚账册，琥珀色的眼眸有了情绪。
“步湛，你的账册，没有被他们打主意吗？”
步湛点点头。“是的，原始账册被他们夺走了。”
这回轮到折羽和百草诗诧异了。既然被夺，那他们现在手中看到的是什么。
“但是他们不知道，我天生过目不忘。所以我的大焱风物志才会图文并茂，那些美食、植物我都牢牢记在脑海中。”步湛对此很骄傲，眉宇间也有了些飞扬之色，“我根据记忆，重新写了一本。而且用这种特殊的法子掩盖，就放在书架最显眼的地方。他们没有再夺过。”
他说的简单，但折羽相信，事实远非他讲的这般轻描淡写。也许很多次，他都处在生命被威胁的边缘。“步湛，依我对令尊的了解，他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对于幕后黑手，他应该查出些什么而又选择了不对外公开，是吗？”
步湛倏地看向折羽，眼底满满的惊愕，长久的静默后，他极其沉重地说了一个字。“是”。
“是谁？”折羽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步湛没有回答，他在桌子旁，用手指蘸了一下茶水，而后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哲”，而后他用袖子将水渍擦干。
焱武帝的子女，皆是“哲”字辈，所以应了百草诗的猜测，是皇室中人。然而，到底是哪个皇子亲王？
折羽心中有了计较。
“我知道了，接下来你就专心工程吧，好材料预计十日以内会到达工地。你所受的委屈，我也会给你讨回来。”折羽说完，牵着百草诗的手，向着工程房外走去。
步湛没有去送，他只是保留着鞠躬的姿态，像一尊雕像，久久不曾动。
包工的头目被折羽带走了。
上了马车，驶离了行宫所在地，百草诗问折羽，“羽宝，你打算怎么做？”
450 事业搞起开书局
百草诗问折羽，“羽宝，你打算怎么做？”
对于幕后黑手，百草诗是愤怒的，但她理智还在，亦能明白步经纬和步湛的隐忍。
折羽拉着她的手，捏捏她的手心，“今天我带走了人，不消一时三刻，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说不得还会派人来下杀手。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知道谁就是始作俑者了。”
折羽说的风轻云淡，然而百草诗情绪却更为复杂。
皇家是最不讲血脉亲情的，一父同生的手足兄弟，为了各自利益，也要兵戈相见。而焱武帝，只将折羽当成一把最锋利的剑。
他举起剑时有多坚决，未来遭到的反噬，就会有多沉重。
“关于那五十万两，你想好怎么集齐了嘛。”
“其实，你今天也看到了，工程的成本未必真的需要五十万两，而是施工的头目报上去的。我看了步湛的账册，按照他的计算，只要三十五万就好了。”
这个哲字辈的皇室成员，一口气吞了十五万，何其贪婪！
但三十五万的雪花银，摊在万州百姓身上，纵使宛州富庶，也够喝上一壶的。
“我并不希望让百姓出银子，夫人可有好法子教我。”折羽笑问。
其实百草诗心中早有了计较。
她和很多人的想法不一样。
历史上，秦末农民起义，最后火烧阿房宫。百草诗只会觉得可惜。
如果阿房宫留下来，今时今日会不会成为和北京颐和园、圆明园一样的存在。
那是城市的底蕴，也是历史的礼物。
所以她也不会试图咋闹行宫的修建。但她希望行宫能以最经济的成本建设，给后世留存最大的美感。“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众筹。”
众筹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新鲜的词汇。折羽却不是第一个听说。早在百草园集团成立时，也采用了类似的做法。
“那么众筹的对象是？”
“焱京人。”百草诗掀开了车帘，此时马车已经进城，街道宽阔，两侧坊巷联排，屋宇层叠。“羽宝，你看，焱京人的房子，用的材质都是相近的。我想可不可以向百姓众筹建材，每户出多少都由百姓自己决定。这样，百姓参与了宫殿的建设，会增强一份自豪感，茶余饭后也多了项谈资。当然捐赠多的人，官府要给与表彰，比如赠送一个行宫的小样，这样他们也会乐于慷慨捐赠。”
“未来行宫建好，皇家也会感念百姓的付出，时刻谨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百草诗还待说什么，却见折羽的目光，似凝在了她身上。她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异常吗？”
折羽便抬起手，在百草诗干干净净的脸上，拂了一下。一个没忍住，又揉捏了两下。
百草诗捂住脸，嘟起了嘴，变成一只小河豚。
折羽便歪了头，吻了上去。呼气是热的，在她的耳边。“我的夫人这么好，我唯恐天下人都知道会来抢，好想把你藏起来。”
裴元宪知道了，所以派了人来抢。
这样的美貌相公，这么会撩，百草诗怎么顶得住？
眼看着马车驶进了西市，百草诗按捺着性子，撩起了帘子。
与上一次焱宋关系紧张不同，这一次宋国的商人依然还在做生意，只不过低调了许多。因为她看到了致远书局。
“你想买书？”折羽捕捉到了百草诗眼底闪过的一抹灵光。
“不，我要印书。但要找个靠谱的书局。”
印书做什么，折羽想都能想到，必然是为了中医药大学的。而后他说了一句霸气侧漏的话。
“最靠谱的办法就是，你自己开一家书局。反正你的产业这么多，也不差一间书局了。”
百草诗：“……”
相公的大脑怎么长得，怎么那么聪明。
可是寻店铺，找伙计，又是一番折腾。
折羽从她由兴奋到失落的表情了，读懂了她的心思。
“不用你事事亲力亲为，直接收购一家就好了啊。到时候我们的人先熟悉流程，直接接管就是了。”
百草诗兴奋地快要跳起来，只怕就要撞到马车棚顶了。
她拉住折羽的手，“那麻烦相公陪我书局走一走，看看哪家的倒霉蛋要开不下去，关张大吉了。”
这一逛就是两个时辰，折羽的腿都快磨断了，发誓以后千万不能和女人逛街，不能逛裁缝店，不能逛书局。
总之不能逛。
因着百草诗在寻找书局时，有光顾了下青花坊，顺便考察了药妆店选址。
如果一个女人的心里装着这么多产业，还有多少心思分给相公？
折羽忽然有了危机感。
不过在折羽的陪伴下，百草诗的效率是很高的，她以大出人意料的速度，买下了一个位置没那么核心，相对僻静的书局。
考验书局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刊印《四季时令养生药膳》。
这个她早就准备好了，当初为了给太后滋养身体，她写成了药膳一书。
不过现在她要全面刊印。
为了促进书籍的销售，她要求在书的前面加一个序言。主题就是“通过胃，到达男人的心。”
因为这个时代，做饭依然是多数女人的命运。
但如果能通过书，让女人们多了一项俘获男人的技艺，未尝不是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
坐回了马车，折羽笑道：“诗诗总是有很多常人未有的见地。这个‘通过男人的心先通过胃’，我觉得非常犀利，并且有种预感，这会成为下一本《大焱风物志》。到时候只怕又要焱京纸贵了。”
百草诗笑了笑，“我私心里却希望，天下男子能多给女子一些尊重，一些爱护，而不是这样，因为胃舒服了，才会多施予一点爱。”
折羽明白她的细腻心思，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盒桃花酥，递给她，“诗诗，虽然我们始于美味，但终于感情。我猜你饿了，吃一点吧。”
这一提醒，百草诗才记起现在的时间。她一拍脑门，掀开了前面的车帘子，对着车夫喊了句，“加快点速度，我今天还约了人。”
马车风风火火驶入了十六王宅，栩王府大门开，大重楼迎出来，“夫人，凌初太医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
451 一文钱义诊爆火
百草诗提着裙摆，下了马车，风风火火冲进了会客厅堂。
折羽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噙着笑，无奈耸耸肩。夫人产业太多，未来手下能人也多，分给他的精力更加有限了。
他便也追过去，想看看自家夫人如何考究人。
与想象中的焦躁等待不同，厅堂里的凌初，正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读。书封面上写着《伤寒杂病论》。
当初系统赠送给百草诗的十大医书，每种一百本，一共千本。
凌初看得如此认真，以至于百草诗和折羽进来，他都浑然不觉。
“咳咳，”百草诗发出了一点声音，算是打个招呼。
书落在了桌子上，凌初有一瞬慌乱，马上正襟，向着来人施礼，“大人、夫人，凌初冒昧翻书，还望……”
百草诗抿唇而笑，随意摆手，示意他坐下，笑容可掬地问：“好看吗？”
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凌初的视线顺着百草诗看去，意识到她说的应该是医书。“只此一部，堪为众方之祖。初只读三分之一，已觉得受益匪浅。”
百草诗颇为欣慰。无论折羽还是前驸马，对凌初的评价，都是其医术在太医院最为微末。但今天看来，他至少眼光不错，完完全全意识到了这本《伤寒杂病论》的价值。
“正所谓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这本书与你有缘，可带回去细细研读。不过……”
百草诗话锋一转，凌初的表情，由激动变为忐忑，“不过什么？”
“不过看完了，得送回来。”
凌初有点转不过来，一个大喘气，结果这么简单，就可以带走？“夫人，无功不受禄。”
他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百草诗看看折羽，温言道：“我夫君初入京师，得你相助。你就放我投桃报李好了。”
如此坦荡荡，倒是让凌初受之有愧。“不瞒夫人说，当时是窦公公让我来的，算不得我投桃的。况且姒妃生产夜，还是夫人力挽狂澜，否则太医院不晓得多少人……”
折羽吩咐人上了新茶，这才开口：“夫人向我询问，太医院可有相识的人，人品贵重的，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一位了。”
人品贵重？凌初只觉得手中的书重如千钧。
点到为止，百草诗也不想搞得他压力巨大。“不瞒你说，我识得一位医术高明的，便是这样的书籍，于她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她的用意是，寻找更多有缘人，或切磋一二，或传帮接代。”
凌初心思活络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机会来了？“高人可是要……收徒？初不才，愿意将医术发扬光大。”
百草诗心里好笑，面上不显，“那个，切磋为首要。这样吧，你回去后，不妨在太医院透露一下。这书中内容，也不妨可以和其他太医交流印证。如果他们对此感兴趣，那便与我口中的高人当面交谈啊。”
凌初沉吟片刻，有了答案。“夫人医术，已惊为天人。夫人尚且奉为神医的，那必定是医界宗师泰斗了。能与之切磋，那是天大的机缘。放眼这太医院，真正专注医术的，唯副院判谷贤大人了。”
终于将话题引到了谷贤身上，百草诗便一口气抛出了十多个问题，凌初一一作答，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百草诗计定，这才遣人送走凌初。
四月十七，看似平凡的一天，实则发生了许多大事。
太常寺卿奉焱武帝旨意，巡视万寿山行宫，期间当场将偷工减料、暗度陈仓的包工头目捉获，并送入大理寺。
当晚，大理寺遭遇了一场针对包工头目的暗杀。幸亏太常寺卿提早有防范，包工头目未死，暗杀者也落网。
一个传言甚于尘嚣。
这场在行宫用料上做文章的，竟是皇室成员。
凌初带着百草诗的《伤寒杂病论》回到了太医院。一本医学奇书引发太医院热议。
南苑王晚上，着人来请百草诗去府上用晚膳，商议百小树与红曲亲事。
其实，以南苑王的身份，断然不会同意一个风尘女子嫁给百小树，北齐的世子。奈何百小树心甘情愿，而南苑王又对百李氏和子女心怀愧疚，这才勉强同意。
商定的结果是，中秋佳节后举办婚礼。
焱武帝听闻了大理寺暗杀事件，雷霆大怒，第二天火速召折羽进宫。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接下来，一连串诏令在焱京城传开。
首先，更换了行宫建设的匠作队伍，几个重要职位纷纷易主，由步湛全权提拔新匠作。
与此同时，万寿山行宫向焱京百姓自愿征集砖、石、木、作，未来将用于行宫的万民景墙，代表君王与民同乐。捐资多者，还可得到行宫标志性建筑的微缩版。
热情善良的焱京百姓纷纷捐出自家的屋瓦砖头，更有出手阔绰的商贾，捐献了大量的糯米砂浆。
步湛令人为这些商贾制作了锦旗和建筑小样。
四月廿四，焱京的南城门，迎来了两个新面孔，他们从宛州来，带着皇家的文书路引，将进入户部。
这两人，正是坤鸣书院的罗沉和平笙。
这日，平康坊的坊门口，照例来了一老一少。
这已经是她们第六天来此。
老者为七十多岁的婆婆，岁月给了她慈祥的面孔，她的身前摆着装麦芽糖的钵。少为一朴素医女，不施粉黛，眉目之间透着清水出芙蓉的清新自然。她自然就是乔装后的百草诗了。
祖孙二人摆起了摊子，挂起了招牌，上书“一文钱义诊”。
无论看什么病，抓多少药，只收一文钱。
很快，人群将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为过去的几天，她们治好了很多人的头疼脑热咳嗽伤风，还有些人，等待时间去验证。
但不管怎么说，祖孙俩的一文钱义诊火了。
今天第一位病人，是捂着腮帮子的中年大汉。因为牙痛，他的腮帮子都肿了。
婆婆借着阳光，看了看口腔里长着的黑洞洞，对着百草诗道：“给他两颗花椒粒，放入患处咬实。”
百草诗依言给了大汉，三颗花椒粒。
她很大方，还多给了一颗。
452 太医院副院入伙
虽然一文钱诊费，相当于天上掉馅饼。
但单凭几颗花椒，就想治好他多年牙痛，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大汉僵硬当场，不肯接。
百草诗抬眸，水雾濛濛的眸子，多了丝凌厉。“过去的几天，那些质疑我奶奶的，都变成了老太太的忠实拥趸。今天是我们义诊最后一天了，你若不看请让让，后面还有人要看。”
大汉将信将疑，将花椒粒丢入口中，塞进牙洞里。
第二个病人，是个街头混混。
他站队的地方，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与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还有人对着他后背指指点点。显然不满，这样的人占用他们宝贵的治疗名额。
混混却不管，走到婆婆面前，将一文钱扣在桌面上，态度十分嚣张。而后他解开了自己的胸襟。
只见他前胸有一些大小不等的丘疹，红斑，表面覆盖着银白色鳞屑。
“能不能治？”混混问。
百草诗只一眼，就可以断定，来者是牛皮藓患者。和婆婆对视一眼，百草诗说道：“不要说我奶奶，这种小红斑，我都能治。只不过，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混混斜着眼，“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百草诗勾了勾唇角，上下打探混混，“喏，首先你要扒了衣服，凡是有红斑的地方全都露出来。而后请一个人，手执蘸了红花露的鞭子，鞭打红斑处，每一处都经过针砭，就好了。”
话音刚落，混混听到了嗤笑声。
在队伍几米外，有几个精壮的汉子，冷眼看着这边。笑声正是他们发出来的。
这几个，正是折羽派过来镇场子的小重楼等人。
混混憋红了脸，指着百草诗，横眉，“你特么耍我？”
百草诗抱臂，冷声道：“没空耍你。要知道这红花露，用的乃是红花、红景天、菖蒲、天竺黄、牛黄等臻贵本草，经高度青稞酒三个月密封炮制。你信不过，我还舍不得给你用呢。”
“我信！我信！”
第一个治疗牙痛的大汉哈哈大笑，“我的牙不痛了，真是神奇。神医，真的是神医啊！兄弟，”他拉着混混，“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抽鞭子，保证不疼。”
混混并不怀疑这是她们的托，事实上左邻右舍的，这大汉他还认识。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混混脱掉了上衣，赤膊，露出了许多块足以让人密集的红斑。
一炷香后，混混被大汉的鞭子追着跑了好几圈，身上也被抽出了很多道红凛子，但不可否认，他的红斑不痒了。
百草诗见状，阻止了牙痛大汉。“好了，起效果了。”
婆婆露出了缺牙的笑容。显然，百草诗的看人下菜碟，很对她胃口。
周围的人想笑又怕混混报复，极力狂忍，憋得那是相当难受。
混混对百草诗感谢不起来，披上了衣服掉头就走。
“下一个。”百草诗高喊。
人群的末尾，有两个人，却不似看病的。其中之一正是凌初，而另一位四十多岁，却是太医院副院判谷贤。
“大人，她们在此义诊了好几天，您也看了好几天，有何感想？”凌初问道。
谷贤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说道：“都是民间的奇巧方子。”
“甭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能治好病人，那就是大医。”凌初毫不吝啬赞美，这几天看着百草诗义诊
虽然一文钱诊费，相当于天上掉馅饼。
但单凭几颗花椒，就想治好他多年牙痛，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大汉僵硬当场，不肯接。
百草诗抬眸，水雾濛濛的眸子，多了丝凌厉。“过去的几天，那些质疑我奶奶的，都变成了老太太的忠实拥趸。今天是我们义诊最后一天了，你若不看请让让，后面还有人要看。”
大汉将信将疑，将花椒粒丢入口中，塞进牙洞里。
第二个病人，是个街头混混。
他站队的地方，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与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还有人对着他后背指指点点。显然不满，这样的人占用他们宝贵的治疗名额。
混混却不管，走到婆婆面前，将一文钱扣在桌面上，态度十分嚣张。而后他解开了自己的胸襟。
只见他前胸有一些大小不等的丘疹，红斑，表面覆盖着银白色鳞屑。
“能不能治？”混混问。
百草诗只一眼，就可以断定，来者是牛皮藓患者。和婆婆对视一眼，百草诗说道：“不要说我奶奶，这种小红斑，我都能治。只不过，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混混斜着眼，“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百草诗勾了勾唇角，上下打探混混，“喏，首先你要扒了衣服，凡是有红斑的地方全都露出来。而后请一个人，手执蘸了红花露的鞭子，鞭打红斑处，每一处都经过针砭，就好了。”
话音刚落，混混听到了嗤笑声。
在队伍几米外，有几个精壮的汉子，冷眼看着这边。笑声正是他们发出来的。
这几个，正是折羽派过来镇场子的小重楼等人。
混混憋红了脸，指着百草诗，横眉，“你特么耍我？”
百草诗抱臂，冷声道：“没空耍你。要知道这红花露，用的乃是红花、红景天、菖蒲、天竺黄、牛黄等臻贵本草，经高度青稞酒三个月密封炮制。你信不过，我还舍不得给你用呢。”
“我信！我信！”
第一个治疗牙痛的大汉哈哈大笑，“我的牙不痛了，真是神奇。神医，真的是神医啊！兄弟，”他拉着混混，“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抽鞭子，保证不疼。”
混混并不怀疑这是她们的托，事实上左邻右舍的，这大汉他还认识。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混混脱掉了上衣，赤膊，露出了许多块足以让人密集的红斑。
一炷香后，混混被大汉的鞭子追着跑了好几圈，身上也被抽出了很多道红凛子，但不可否认，他的红斑不痒了。
百草诗见状，阻止了牙痛大汉。“好了，起效果了。”
婆婆露出了缺牙的笑容。显然，百草诗的看人下菜碟，很对她胃口。
周围的人想笑又怕混混报复，极力狂忍，憋得那是相当难受。
混混对百草诗感谢不起来，披上了衣服掉头就走。
“下一个。”百草诗高喊。
人群的末尾，有两个人，却不似看病的。其中之一正是凌初，而另一位四十多岁，却是太医院副院判谷贤。
“大人，她们在此义诊了好几天，您也看了好几天，有何感想？”凌初问道。
谷贤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说道：“都是民间的奇巧方子。”
“甭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能治好病人，那就是大医。”凌初毫不吝啬赞美，这几天看着百草诗义诊
453 惦记乾鸣的地皮
不对。
古贤细思起来，先前凌初得了医书，在太医院研读时，引来了很多人关注。大家问其医书来源，凌初称有位世外高人来焱京，机缘巧合结识，高人相赠。
难道凌初的医书，是眼前婆婆赠予的？
古贤看向凌初，以眼神询问答案。
事到如今，凌初也不隐瞒。“副院判，您已然知晓了答案，我所说的世外高人，就是这位婆婆啊。”
消化了这份冲击和震惊，古贤脸色变得严肃，“所以，你们来平康坊义诊，所图为何？”
婆婆不答，倒是百草诗笑吟吟道：“放心，掌柜，我们不是来抢你们生意的。我们只是想开个教医术的书院，想提前打出点名声，另外如果得遇德医兼备的人，也想请到书院做个夫子。”
两个女人，不仅行医，居然还要开书院，传道授业，古贤只觉得破了天荒头一遭，闻所未闻。
“就你们？”
质疑的语气。
百草诗明白，这是未来她们必然将要面临的巨大考验。
“凡事总要做了才知道。我看小凌子颇有医心，这才将《伤寒杂病论》传给他。也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加入我们。我老婆子七十一，仍志在千里，还有什么做不得的？”婆婆语气很平和，语速也很缓慢，但一字一句敲在古贤心上，振聋发聩一般。
凌初也是一头蒙，怎么，书送给他了？不是还要还吗？难道书的主人是婆婆？
百草诗见状，又道：“早些年我与婆婆行医，有一些积蓄。倘若开书院，招夫子，那势必要要给夫子发例银的。您身为医馆掌柜，大抵也看不上咱们这点例银，但我们打出了名声，夫子也能坐享其成不是？况且，做夫子不需要投入多大的精力，背一背教案，日常给学生们上一两堂课就好了。”
古贤：“……”
怎么感觉在招揽他？让两个女人给开例银，这实在是……新奇事。而他居然真的耐心在听她们讲。
“开书院谈何容易，校址选在哪？生源如何招？你们有多少夫子多少教授？又有多少预算？莫要将半生积蓄白白浪费了，我看你们祖孙也不容易。”
百草诗听他说这么多，越发觉得有戏，她心里窃喜，眉眼之间意气风发。“多谢您的关心了。那个，是不是我解决了校址和生源问题，掌柜的您就愿意去当个夫子？哦对了，如果您介绍其他德医兼备的夫子，我还奖励您一点伯乐费呦。”
古贤：“……”
觉得大脑不够用了。
眼前的小姑娘，好大的口气，空口白牙舌绽莲花，偏偏又让人信服。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他不想耽误她们的时间。“小凌子，告诉她们我的身份，夫子的事是担不得的。”
拿着皇家的俸禄，还要去外面的野书院当夫子，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只怕他的副院判也可以易主了。
凌初道：“先生其实不是医馆掌柜，而是当今太医院副院判，是以不会给你们当夫子的。”
百草诗蹙眉，颇为为难的样子，极其认真地思索后开口：“这么说，想让您出面，还得征得陛下首肯？这倒是有点麻烦了。不过未尝不可一试。那谷太医，咱们就说定了，您且等着好消息吧。”
百草诗带着人离开了。
谷贤还久久没回过神来，愣在当场。刚刚，好像，凌初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这小姑娘如何得知？而且，听她的语气，似乎连陛下都能攀上关系，她到底是谁？
想不出答案，就向身边人求索。凌初摸了摸鼻子，幽幽道：“谷大人，其实您也是见过她的。当初福姒宫，那个力挽狂澜的医女。”
百草诗来时简单化了妆，改了精气神，况且谷贤与他只一面之缘，记不得面容情有可原。可当他听说对方是百草诗时，便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百夫人，我很期待你的下一步。倘若你真的开了家医学书院，我便是不收禄银给你当夫子又如何？”
谷贤的心思百草诗不知道，此时她带着婆婆上了小重楼的马车。
“去乾鸣书院。”
婆婆这几天过的很开心，虽然目标很遥远，但每一天，都真切地感受到，离目标更近。而这一切，都来自百草诗的天才主意。
敢想，更敢干。
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她这样的女子了。她越看越喜欢，觉得自己要是有个这样的孙女就好了。
“婆婆，我脸上有花吗？”百草诗注意到婆婆的目光，不禁问道。
“比花还好看。”
“婆婆累不累？我接下来是要物色校址了。”
婆婆摇头如拨浪鼓，她此刻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放心，老骨头很硬朗。”
经过菊园时，百草诗特意掀开了车帘，指给婆婆看，“婆婆，我送您的菊花，都是从这片园子采摘来的。您觉得以后咱们学校就安在这里怎么样啊？”
婆婆嘴里只吐出一个字，“美！”
菊园是挨着乾鸣书院的，当初百草诗就是在书院离看到了热烈的一幕，还被疯子逼入险境。不过这不妨碍她惦记乾鸣书院的地皮。
大学嘛，就是要扎堆，这样日后形成了大学城，氛围才更好，也能吸引更多的优秀人才。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存了挖乾鸣书院学子的念头。
辅修隔壁大学的课程，在现代很常见，她要做的是兼容并蓄。
想到这儿，百草诗无比激动。
“夫人，乾鸣书院到了。”小重楼勒紧了缰绳，马车停下来。
百草诗先下车，扶着婆婆的手。“婆婆，来看看咱们的邻居咯。”
婆婆应得特别爽利，整个人彷佛年轻十岁。
乾鸣书院到底是大焱第一书院，招牌特别响，牌楼也修地阔气。此刻正是放学时间，学子们陆陆续续往外走，看得出来贵胄子弟居多，衣服多以绸缎丝质为主，乌泱泱一片。
“这要是都是咱们的学生就好了。”婆婆说。
“放心婆婆，就算不是，也让他们羡慕能到隔壁求学的。咱先去他们的食堂考察一下？”
人群之中，百草诗和婆婆是逆行的，显得很突兀。忽然有人撞了百草诗一下，他抬起头，看清百草诗后，不禁忿忿问：“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454 打架打到圣驾前
撞到百草诗的人，是容肃。
容家与百草诗的恩怨纠葛，由来已久。
起初是容克，与二世祖们拿折羽当赌注，输地一塌糊涂。
而后容克与红曲一刀两断，百草诗在中间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后来，容肃与父亲容敬候奉旨到宛州查高尔夫圈地一事，技不如人，被折羽按在地上摩擦。
自那事起，容敬候告诫容家人，见到折羽河百草诗，要绕道走。
然而，从坤鸣书院归来的容克，在香积寺市集上看到了一舞倾城的红曲，那颗心又活络起来。也因为嫉妒红曲和百小树，被人利用成为诱饵，被江湖高手劫了去。
事后，容克虽然捡了一条命，但是吓丢了三魂七魄，整个人木木讷讷，浑浑噩噩的，算是废了。
容肃与自家兄弟也没有那么亲厚，但关起门来自己欺负、看不上可以。对外却是一致的。
而今天，容肃撞见了百草诗。
虽然百草诗做了些许易容，但深仇大恨在身，岂能忘怀。大抵百草诗变成灰，容肃都能认得出来。
“这不是太常寺卿夫人吗？来乾鸣做什么？”他一句充满敌意的话，引得周边学子都看百草诗。
百草诗水雾濛濛的眼睛眯了眯，简洁干脆答：“如你所见。”
言下之意，我逛书院碍着你什么事？
容肃却没有就此罢休之意，她抱着手臂，踱着步子，上上下下打量百草诗。
“啧啧，我发现，太常寺卿夫人与世间女子当真不同。其他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常寺卿夫人抛头露面，哦，连个幕篱都不戴。太常寺卿怎么也不管管？”
周围的学子哄然大笑，他们当中有人唯容肃马首是瞻，也有二世祖纯粹看热闹。
百草诗勾唇一笑，这容肃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莫要说乾鸣书院，便是大内皇宫，我也进了。从来无人拦我。怎么？乾鸣书院进不得？”
笑话，有太后的手令在，谁敢拦？
周围学子们，倒是听说过太常寺卿夫人的事迹，但都没见过真人，今儿发现有太常寺卿的风范。
容肃被百草诗噎了一句，脸上有些挂不住，正准备分辨时，听到了婆婆的声音，“诗诗，我们还能进去吗？”
婆婆感受到了容肃的不欢迎，她身子微微向前，试图挡在百草诗前面，迎接他们的恶意。
容肃看见了婆婆，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向下老太太，也想进书院，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去书院，可有书院邀请函书，或者可曾提前预约？这里毕竟是大焱一等学府，百年人文胜地，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话已至此，有个个子不算高的少年，扯着容肃的袖子，不停朝他挤眼睛，“容兄容兄，不是说去打马球吗？咱们快走吧。”
“十一殿下，难道书院的荣誉，不是靠我们每个人来维护吗？”
百草诗的怒火，被一点点燃。
别说十一殿下在场，就是焱武帝在，也要讨个说法的。
她动了。
身形如魅，一闪，她夺下了小重楼手上的鞭子，向着空气中一抽，皮鞭子火辣辣地落在了容肃的脸上，当着那些放学的乾鸣书院学子面。
空气似乎凝固了，学子们纷纷看着百草诗。
容肃：“……泼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教训不知所谓、目无尊长、无仁又无德的阿猫阿狗！”收回鞭子，缠在左掌心上，百草诗叉腰道：“好叫你知道，我不光要逛逛乾鸣，还要在乾鸣边上，建一所新的书院。书院开放对寒门学子的名额，可以免去束脩，像你这种夜郎自大、不可一世、百无一用的二世祖，我一定不收。”
容肃捂着脸，钻心的疼，然而更不能容忍的是，百草诗对他尊严的践踏。
他顾不得男女，顾不得多寡，只高呼了一句，“被一个女人欺负到家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绑了交到衙门去！”
场面一度混乱，有几个心向容肃的二世祖天团，磨拳霍霍。更多的学子在劝架，因为太常寺卿的威名，无人不知。只有少数人在思考，不收束脩的书院，可能吗？
百草诗向后一飘，护住了婆婆，唤了一声“小重楼”。
接下来的战争，属于男人和男人。
几个二世祖，哪里敌得过曾经最最精锐的羽林卫，小重楼三下五除二，叠罗汉似地撂倒了几个学子。
他拍拍手，掸掸衣角灰尘，“不是我说，你们真给易院长丢人，不是以武立院吗？”
易昭弦，本就是大焱朝堂武学第一人，为什么下面学子如此不禁打？
黄昏时分，折羽回到了栩王府，兴冲冲去百草诗院子，“诗诗。”
可是房间没人，两头狼围着他转。
丁香说道：“夫人今天和婆婆去平康坊义诊，一直未归。哦，夫人还说，义诊后要去乾鸣书院一趟。”
折羽摇摇头，很无奈，夫人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一天做这么多事，也不嫌累。
“谁和她一起？”
“小重楼。”
便在这时，院外大重楼进来，神色有点意味难名。“大人，宫里符大总管来了，请您入宫一趟。”
“入宫？”折羽疑问，不是刚从宫里出来吗？
大重楼硬着头皮道：“夫人，在乾鸣书院和学子们打了起来。把容敬候府世子以及几名学子，都给揍了！”
折羽双手一交叠，拍了个章，“那肯定是他们的错，诗诗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好，备马车，我这就去。”
马车太慢，折羽最终还是骑了黄骠马，直奔宫门，把老太监远远甩在了后面。
符公公气喘吁吁赶来，发誓以后再去栩王府宣旨的活计，一定留给老窦子，也就是窦安。
进了天元殿，和想象中的情况相距甚远。
焱武帝高坐龙椅，下首左手边坐了易昭弦，右边则是婆婆和百草诗。那些学子们，罚站似地排成排，容肃的脸上还带着一道红印子。
“陛下！”折羽施了个礼，就走到了百草诗身边，用眸光打量她，像似在说，“有没有受伤？”
易昭弦咳嗽了一声，老脸尴尬地一批。
焱武帝却笑道：“之前你和朕提起焱京中医药大学，朕心中还弄棱两可。今天听你夫人，诗诗陈述完，朕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的事。所以，朕特意请来了易院长，乾鸣书院周边确实还有空地，拨出一块用作书院未尝不可。只是这个建造……”
焱武帝眼珠子转，国库空虚，连行宫建设都艰难。
他一文钱都不想出。
百草诗自然知晓他的意图，便道：“书院资费，我与夫君会想办法，只求陛下应允，乾鸣书院的学子不来捣乱。”
455 健康大焱之国策
百草诗是如何说服焱武帝的？
容肃及乾鸣书院学子被打，一伙背靠世家公卿的二世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闹到了殿前。
焱武帝很烦、很恼，他还打算去陪宁妃了。宁妃入宫三个月，分去姒妃一半荣光。是以，甭管谁是谁非，双方先要各打三十杀威棒。
老太监符盛给拦下了。这里面有侯爷之子，还有伯爵、子爵、男爵，有老弱妇孺，打下去人就废了。“陛下，不如听听他们的说法，再行定夺。”
焱武帝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龙威极重，“朕就给你们个机会，因何争执大打出手？”
容肃一伙在思考措辞，百草诗已然先开口，“陛下，我是为了那五十万两。”
焱武帝：“……”
容肃众人：“……”
这是哪跟哪？信口雌黄总该有个度。
焱武帝明白了，百草诗在和他谈条件了。起因，自然应该从她相公那里算起。“那诗诗倒是说说，你怎么解决？”
容肃众人：“……”
陛下怎么会听一个妇道人家胡说八道？而且，陛下对这个女人的称呼，居然是诗诗？很像长辈对晚辈，带着丝丝宠溺。
百草诗垂着头，显出毕恭毕敬的虔诚，幽幽开口：“陛下，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诗诗不忍相公夙兴夜寐，奔走不停，诗诗也想为陛下分忧。可是，诗诗除了种草、治病、救人，别的什么都不会。”
她顿了一下，看了看场间众人反应。
容肃：“……”
他不懂什么叫高级凡尔赛，但只觉得丑女人恶心人的本事太大了。什么叫只会治病救人，有这么自夸的吗？脸呢？
百草诗懒得理容肃的小九九，打蛇打七寸，她就要牵着焱武帝进入她的节奏。“所以，诗诗想了个主意，在焱京建立一个中医药产学研基地。何为产学研基地，我给大家解释一下。”
这时候易昭弦进来了，焱武帝打断了百草诗，着人给易昭弦看座。
百草诗见状，便道：“陛下，诗诗身边的婆婆七十多岁了，诗诗恐她久站疲惫，请陛下赐她座位。毕竟，婆婆也是相当于一个营的战力。”
等等……一个老妇人怎么就等同于一个营了？
“陛下请容诗诗慢慢禀报。”
焱武帝无奈，令人感慨宽大舒服的椅子。
百草诗诚挚地谢过焱武帝，又道：“何为产学研基地，就是把研究、学问、生产相结合。我举个例子，金创药如何批量生产，就是个值得攻克的课题。”
焱武帝眼睛亮了。金创药属于国家战略物资，之前兵部还是从百草诗那买的。但碍于龙骨有限，金创药也有限。如果能批量生产，那实在是价值不可估量。
易昭弦和书院学子颇有深意地看着百草诗，隐约觉得今天的场子是找不回来了。
百草诗郑重地点点头，“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纵然我再怎么不眠不休，也未必能解决的，一个团队，一整个研发队伍，或许可以。这就需要一个书院的支持。当然，书院不只研究金疮药，军需民用皆研究。上到军队打仗的麻沸散，下到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本草药膳，皆可研制。当然，前提是我要先培养他们。”
“陛下想必从宛州的邸报上看到，坤鸣书院已经在部分实践折羽和我的设想。我们招募了很多学子，他们的日常学业没有耽误，还增加了新的技能，解决了个人的束脩问题。未来他们进入官府，也会是一把子好手。因为懂得民生疾苦，加稼穑艰难。而坤鸣书院也增加了营收，它已经不需要官府拨款扶持。”
焱武帝捏着自己的胡须，好像确实是这样的。相比之下，乾鸣书院却还需要官府扶持，每年房屋、校舍维修等。这么看来，建一个中医药书院也很可观吗？
此时，在心理上，焱武帝已经倾向了百草诗。
“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别的吗？”
百草诗立在当中，众星焦点，她抱着手腕，学着折羽的模样，踱步，经过容肃的跟前，“当然。中医药大学，不仅面向高等学子，还要涉及蒙学。从二十四节气讲起。陛下重弄重桑，那就打娃娃抓起。学了本草医学，孩子们的身体也会更健康。陛下，当年五皇子曾说过，国之富强在于人才，我窃以为，他没有说全。”
大殿之中，全员屏息。
这个女人如此大胆，竟然提到了皇室的禁区。五皇子，什么时候五皇子可以当众讨论了？
焱武帝微微蹙了眉，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有不同观点？”
百草诗施礼，道：“正是，国家富强在于少年。少年智则大焱智，少年强则大焱强，少年健康则大焱健康。现下各国对大焱虎视眈眈，边境常有来犯，倘若我们大焱的少年，从小食本草，懂康养，减疾病痛苦，那么如此二十年，大焱会比以往更加强盛。大焱的人口，也会远盛他国。此为，太常寺卿为陛下谋定的健康大焱之国策。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一切，要从一所中医药大学开始。”
天元殿内，久久无声。
焱武帝的茶盖掉落，水渍溅出，他也全然无觉。
只因百草诗描绘了一幅如此壮美的蓝图，任何一个有志于拓土开疆的君王听了都会动心。
至于容肃，彻底沙雕了。
这个女人不过是去一趟书院，怎么吐出来这么多大道理？天下的理都被她占去了吗？
倒是易昭弦，咳嗽了一声，“诚然，百夫人你描绘的很好，可是建一所书院谈何容易，夫子何在？校舍何在，生源如何解决？”
已经设及到具体实操了，百草诗勾唇笑了笑，“启禀陛下，告知易院长，书院现有的夫子，有我和婆婆。婆婆她是温病学派的领军人物，医术高明当世罕见。而我的医术，想必不用赘述。当然，光靠我们两个是不够的。因此，我斗胆和陛下借人。”
“你要借谁？”焱武帝问。
“太医院的太医，可以挂名为书院夫子。书院自行为之提供津贴例银。我们也会向大焱医馆招募有识之士。”
有了之前义诊的铺垫，百草诗相信，谷贤一脉，都会甘为驱使。
焱武帝大手一挥，“准了。”
易昭弦又问：“生源呢？”
百草诗道：“全国海选。由各州郡县推荐年轻有为少年儿郎，经过心智筛选，可入焱京，享受全额奖学资助。成年班，则面向大焱人招募。易院长，你们书院倘若有人无法走科举之路的，也可以加入中医药大学，学的一身技能啊。”
这就开始挖墙脚了吗，而且如此堂而皇之。易昭弦挠挠眉毛，表情十分精彩。
焱武帝再次拍板，“朕会颁旨，让地方配合你。但你也要组建招募队伍。”
百草诗当即拍胸脯，“陛下放心，太常寺卿有经验。他会帮着大学，为陛下招募天下英杰。”
最后就是校舍了。百草诗表示，步湛抽个空，绘一绘图纸就可以开建了。反正她就相中了乾鸣书院旁边的地皮。
她还说，高等学府集聚，有利于民生经济发展。听的众人是天花乱坠。
等到折羽入宫时，一切尘埃落定。
“太常寺卿，中医药大学筹建之事，你就多费费心。朕也盼着，这天下的百姓都能远离病痛，为国效力。”
众人山呼万岁。
自此，一次教育的伟大实践，在焱京大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