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折羽论道四宗师
一场大雨为宛州的燥热降了降温,却也淋湿了路人。
百草诗和折羽骑着黄骠马,风驰电掣地回了家,却也淋了雨。
百里氏当即让百小树烧水,种完了人参的绿头翁熬制了一碗姜汤。
水已沸,折羽拎着木桶装满了澡桶。
“要不要为夫服侍你沐浴?”本是旖旎的话儿,折羽却说的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百草诗知道,他还在起头上,浮夸地打了一个喷嚏,没什么形象可言,“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折羽砰地关上门。
待得洗完之后,百草诗发现折羽也洗好了。他穿着丝质的中衣,露出一线领口,白玉式的皮肤泛着光。头发还滴着水。
“羽宝,”百草诗觉得事无不可言,忐忑又真诚地道:“真一都和你说了吧,我就是为了亳菊,和摄政王什么事情都没有。”
如果不是肯定这一点,折羽现在就不是这个反应了。他“嗯”了一声,表示“继续”。
百草诗拿过了一条棉巾,给折羽擦拭头发,动作很轻柔。
她的内心在做天人交战。
一方面她是医者,医者当尊重病人的隐私。
另一方面,她是折羽的妻子,而折羽和裴元宪,代表着各自的立场。
最终,妻子的身份战胜了医者。
“我不是没有收获,摄政王他有伤在身,而且发生在去年腊月焱京,伤他的是大宗师。”
折羽的脊背一僵。
四年前的一战历历在目。
焱武帝在即位二十年后,前往太山,举办封禅大典。折羽作为皇子同行。
而在这期间,他收到了墨非战的密函,邀他在青龙峡一会。
折羽幼年时,墨非战曾潜入皇宫,教授他武学之道,是以他去了。
然而这个信息不知如何走漏,引来了大宗师的暗杀。
来的其中一位正是赤血老祖。
大宗师之间,排名有先后,但那多半是资历和年纪的综合考量,未必完全反应实力。
赤血老祖和墨非战可以说旗鼓相当,这时第三位大宗师出现了。就是这位大宗师,将刀锋对准了折羽。
最后墨非战拼得堕境,将折羽送出生天。
百草诗见折羽沉浸往事,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唤了声“羽宝”。
折羽恍然,“你说到那里了?”
百草诗的手落在了折羽的后背,轻轻拍了拍,那是给予他的安慰。“你可知道,是哪个大宗师伤了摄政王吗?”
折羽将她揽在了怀中,紧紧地拥抱着,手指摩梭她的头发,“有些事,我现在可以和你说了。当世四大宗师,墨非战你见过,香积寺每代必出一个,两度伤我的是赤血老祖,至于最后一个,他的武器是一柄金刚矛。”
百草诗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太多信息涌入,钻地脑仁疼。“为什么香积寺每代都会出一个?赤血老祖代表了哪方势力?使用金刚矛的大宗师,和……和诛矛杀手组织有什么关系?”
她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每个问题都直只指关键。
折羽轻笑了一声,他的姑娘太聪明。“你问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从何回答了。”
“那一个一个回答。”
“香积寺拥有类似传功盖顶之法,上一代宗师圆寂之时,会将功法传给下一代继承者。上一代的是渡尘,而这一代应该是普济大师。”折羽想起上一次得香积寺搭救,大宗师一直隐藏在云层后面,看不见阵容。但普济和他有好几次照面,又是主持,所以他断定普济大师是这一代的大宗师。
百草诗的关注点,又有不同。折羽直呼普济的师傅为渡尘,却称呼普济本尊为大师,何以弟子的级别会高于师傅?她问出了这一点。
折羽感于她的心细如发,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普及大师于我有恩,而渡尘,哼!”
渡尘怎么样,折羽没说,百草诗也不得而知,想来不是什么好的关系。
“伤了裴元宪的,不是赤血老祖就是诛矛的门主,我心中偏向诛矛门主。”折羽下了判定。
百草诗久久无语,没回过神来。她记得自己曾和赤血老祖有一个照面,他只是微微勾了一下手指,空间仿佛都被撕裂,那种威压感现在想来,还让人胆颤心寒。看来摄政王也不是好当的,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你的理由是什么?”
折羽望向远处幽深,沉吟说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赤血老祖是我的仇人,那么他同时是摄政王的敌人的可能性就很小。至于诛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种事,也像是他们干的出来的。”
遇见大宗师,百草诗知道,那就只有死亡的份了,逃都逃不掉。“羽宝,你快说说,诛矛门主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次,折羽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诛矛门主的真容,他戴着斗笠。”
大宗师就是超脱凡人的所在,虽然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参与人间的战争,但同样,大宗师行事也不受世俗的约束。这样的存在,为什么在杀人的时候,还要戴着斗笠?“羽宝,大宗师在斗笠,要么就是该死的仪式感,要么就是……我知道了,他还有别的身份,很有可能,这个隐藏身份是众所周知的。”
折羽打了一个响指,他的姑娘真的太聪明了。“和我想的一样。所以诗诗,我们不能相信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关键时刻摄政王也不能护你周全。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担心。”
百草诗扁扁嘴,心窝子里热热的,“羽宝,下次就算是人参鹿茸雪莲灵芝我也不去了。对不起羽宝,我让你担心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已经被折羽揉进了怀中,随之而来是他带着后怕的吻。
“羽宝,那你今天射中了摄政王,明天会不会引起外交……”分开的间隙,百草诗抓紧问道,她担心如果引起外交争端,会不会对折羽不利。
“不会,这件事摄政王只会哑巴吃黄连,吞在肚子里。”说着,他又揽住了她的腰。
作为对百草诗的惩罚,折羽大半夜的时间,都没让她休息。
百草诗在心里腹诽了无数次,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二天,磨人的小妖精还好好的,而百草诗却感冒了。
病来如山倒,百草诗在家休养了好几天才下床。
趁着今天天气好,她到院子里散步,就得到了来自红曲的消息。“诗诗,我和你说,焱京来的疯子撞上了北齐南苑王的队伍,两相争路谁先入,结果起了冲突。”
“疯子?还是焱京来的?”百草诗对这个说法很是惊诧。
红曲和她咬耳朵,“你不知道吗?当今九王外号就是疯子。”
等等,九王赢哲风来宛州了?天呢。仇人还未见,分外眼红。
292 南苑王遭遇疯子
宛州北门处。
焱京的一拨人正在和北齐的一拨人,僵持不下。
南苑王白沾下了马车,向着骏马之上,红衣如染血、眉眼恣意的少年道:“我们本是先到的,便是让与你们先行通过也无妨。但你们不该伤我部下,还出言不逊,难道大焱如同蛮族,完全不讲礼仪吗?”
赢哲风手上缠着马鞭子,向着南苑王甩过来。噼啪之声,宛若要撕裂空气一般。一旦落下去,不说皮开肉绽也差不多。
白沾没有躲,他倒是想看看,马上少年到底敢不敢真的对他动手。
鞭子落在了空处,赢哲风觉得很有意思,大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老头,南苑王?一个只会送质子入我大焱的懦弱小国,有何资格和我谈礼仪?我的鞭子就是礼仪,我的拳头才是礼仪。”
白沾眯着眼,望了望少年身后的队伍,旗帜上鲜明地印着玄鸟图腾,这代表着强大的国度。联想到大焱方面参加球赛的人,这个少年想必就是有疯王之称的那位了。而他身后很有威严的那位,应该就是乾鸣书院的院长易昭弦了。
易昭弦身边的佳公子,风度翩翩,却又是哪位?
“这么说,锋王是不打算向我们致以歉意了?”
赢哲风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戏谑和讽刺。“南苑王,你也活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见识都就着饭吃掉了?你既然知道我是锋王,还奢望我会给你们道歉,是你太天真,还是我的威名传的不够远?”
谈判无果,白沾提高了音调,向着队伍后方,“易院长?你们大焱竟是这样对待远来宾客的吗?”
易昭弦骑着马上前,勒住了缰绳。
他地位虽高,但毕竟是臣子,“”
宛州北门处。
焱京的一拨人正在和北齐的一拨人,僵持不下。
南苑王白沾下了马车,向着骏马之上,红衣如染血、眉眼恣意的少年道:“我们本是先到的,便是让与你们先行通过也无妨。但你们不该伤我部下,还出言不逊,难道大焱如同蛮族,完全不讲礼仪吗?”
赢哲风手上缠着马鞭子,向着南苑王甩过来。噼啪之声,宛若要撕裂空气一般。一旦落下去,不说皮开肉绽也差不多。
白沾没有躲,他倒是想看看,马上少年到底敢不敢真的对他动手。
鞭子落在了空处,赢哲风觉得很有意思,大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老头,南苑王?一个只会送质子入我大焱的懦弱小国,有何资格和我谈礼仪?我的鞭子就是礼仪,我的拳头才是礼仪。”
白沾眯着眼,望了望少年身后的队伍,旗帜上鲜明地印着玄鸟图腾,这代表着强大的国度。联想到大焱方面参加球赛的人,这个少年想必就是有疯王之称的那位了。而他身后很有威严的那位,应该就是乾鸣书院的院长易昭弦了。
易昭弦身边的佳公子,风度翩翩,却又是哪位?
“这么说,锋王是不打算向我们致以歉意了?”
赢哲风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戏谑和讽刺。“南苑王,你也活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见识都就着饭吃掉了?你既然知道我是锋王,还奢望我会给你们道歉,是你太天真,还是我的威名传的不够远?”
谈判无果,白沾提高了音调,向着队伍后方,“易院长?你们大焱竟是这样对待远来宾客的吗?”
易昭弦骑着马上前,勒住了缰绳。
谈判无果,白沾提高了音调,向着队伍后方,“易院长?你们大焱竟是这样对待远来宾客的吗?”
易昭弦骑着马上前,勒住了缰绳。
293 小九他不知天高
昔日,赢哲风在皇子中功夫最高,便是京中武将世家子弟,也没有打得过他的,没想到今天在宛州马失前蹄,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打败。
他不甘心,掸掸屁股上的灰尘,又做出了格斗的姿势。“再来!”
“输了就是输了,死缠烂打有什么意思?”一个淡然出尘的声音传来,“下次再用拳头说话时,估量一下会不会遇见更大的拳头!”
赢哲风含着一口气,剑眉扬着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张刻入灵魂的脸。“你……你!”
“这是宛州同知,本次高尔夫锦标赛主委会会长折羽大人。”御林军统领裘亚疾喝道。
“区区同知!”赢哲风还不放在眼里,比了下小拇指指甲,“芝麻大的官儿。”
折羽一眼扫过来,目光如电。很好,东篱山庄的恩怨,可以一起算了。“真一,小九他不知天高地厚,你教教他如何做人,用拳头教。”
小九?周围都是长吸气的声音。
试问谁有胆子敢叫当今天子的九皇子为“小九”?而折羽叫的如此自然。
“殿下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吗?”开口的是乾鸣书院的学子。
折羽眸光流转,问:“不叫小九叫什么?他一无王爵在身,二无官身为傍,难道我叫他赢哲风?”
学子无语。
赢哲风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折羽!”女扮男装的沈黎清,站在了赢哲风身前,“九王只是与南苑王手下切磋一下,你莫要见怪了。”
折羽分别向着易昭弦、南苑王致意,“南苑王受惊了。我大焱是礼仪之邦,虽尚武道却不尚以武服人,除非有寻衅者,才会打到他认服为止。易院长,您说是吗?”
易昭弦干咳一声。他久混官场,于人于事看的透彻,唯独眼前这位,他揣摩不透。且陛下与太后眼下的态度,也不好下定论。“说的不错!宛州真热,在这里耽搁了时间,大家速速入城吧。”
南苑王白沾目光灼灼地看着折羽,如果真如儿子信中所说,这位是他遗失在外的女儿的夫婿,那可真是天赐乘龙快婿啊。
这气度,这容貌,皆为上乘,无可指摘。
“折羽……”他斟酌了一下称谓,最后还是压下了激动之色,“大人,宛州繁会,以育人杰,本王今日得见,也是幸事。”
折羽察觉了他的热情,想起了当时诗诗孤身赴白世子的会,重新恢复了神色。“南苑王过誉了,入城吧。”
两支队伍各行一边,陆续入城。
此时的宛州城,到处是赛前的气息。街道宽阔整洁,路两侧旗帆招展,上书“欢迎各国书院学子”、“赛出水平、赛出风采”。
等进一步深入,就开始变了模样了。
“步步高升预祝坤鸣书院学子取得佳绩。穿步步高升,每一步都登峰。”
显而易见,步步高升是卖鞋子的商号。
“财聚源预祝乾鸣书院学子披荆斩棘。戴财聚源,人生折桂更应时。”下面配了一副冠冕图。易昭弦知道,这是焱京的老字号帽子店,居然……在宛州赛事上卖帽子,不敢想象。
一路走来,以焱宋两国商号居多。
粗粗数过来,竟有百多商号。
折羽看着这些人快要惊掉了下巴,解释说道:“现在宛州实行‘共建共生’的发展战略,任何人只要热爱这座城市,都可以融入城市的建设中。就比如这次赛事,就得了各国商贾的支持。官府也尽力为大家提供宽松的营商环境。”
这些人眨眼睛,表示听不懂啊。
宛州这么先进嘛,完全和他们不在一个阶次上啊。
然而到了驿站,看到了两旁的商贩,众人流露出了和宋人一样的表情。
等到吃过了驿馆提供的工作餐,领到了这边志愿者送的伴手礼,啾啾鸭脖和全聚鸭玩偶,学子们不禁大呼,“宛州,人间天堂啊!”
安顿好了两拨人,折羽便要回了,南苑王白沾将折羽请到了一边。
“折羽大人,今天为我们解危,本王心内感激,不知可否由本王做东,请折羽大人及夫人吃顿便饭?”
折羽回礼,从容得体,“都是份内之事,南苑王不必客气。现在四大书院学子齐聚,练习场还需要排出一份练习时间,我到时候会差人送来。至于吃饭就不必了,赛前开幕本官自会携夫人出席。”
白沾暗道自己心太急了,失了分寸。但若赛前能见到,那也是极好的。
百草诗送走了红曲,独自一人去了房间,拿出了画像。
画作线条细腻,画中女子温婉,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想来画画时,氛围很融洽吧。
从焱京回来后,百草诗没有拿出画,想试探一下再决定,而母亲分明很抵触。
不论当初发生了什么,母亲独自抚养他她和弟弟长大是不争的事实。她那个便宜父亲,错过了母亲十八年的时光,始终不假。
那么今天,她要不要给母亲知道这件事?
正自沉吟间,百草诗听到了杯盏落地之声,身后百李氏脸上带着诧异和……落寞?
是的,百草诗感到了落寞和沧桑。
“娘?”百草诗还保持着展卷的状态。
百李氏慌张地俯下身,吸了下鼻子,捡拾杯盏,“天太热,我……给你做了酸梅汤。我再去盛一点。”
“娘,”百草诗上前,扶住了母亲的双肩,声音柔和道:“还记得上次我问您的问题吗?现在,画这幅画的人,到了宛州,您要见吗?”
百李氏抬眸,嘴巴抽了抽,拿过了她手中的画,忍不住轻轻摩挲,“小草儿啊,我看你这画,画工极好,画中人也年轻漂亮。年轻可真好啊。”
百草诗笑道:“娘,谁没年轻过啊,您年轻时候也是好的,我看这画中人倒似很像您呢。”
百李氏摇摇头,“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娘,不认识她,收好了吧。”
百草诗便将画卷了起来,“他是北齐的南苑王,刚到宛州北门,听说与焱京的疯王起了冲突……”
百李氏的脸顿时就白了。
带着福宝和萌宝,百草诗向着驿馆而去。
母亲虽然没说什么,但总是担心的吧。
她加快了步伐,在驿馆门口,看到了出来的折羽。
“你怎么过来了?”折羽问,“身子好了吗?到处乱跑。”
294 幸得之仙草医妻
百草诗笑笑,以前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夫管严”。她的余光向着驿馆里逡巡,“我就是来看看,化干戈了?”
“没化,用拳头摆平了。”折羽没什么波澜地说,牵着她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
啧啧,这话好霸气啊。百草诗竖起拇指,问:“摆平了哪一方?”
“寻衅滋事的疯子。”
那就是锋王赢哲风了。哦,他现在应该是没有王位加身的。百草诗想给折羽点个赞,却又有些微的忐忑,那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不会有隐患吧?”
折羽握她的手紧了紧,“担心我啊?”
你是我相公,不担心你担心谁呢?这话百草诗没说出口,但觉得折羽的位子走的越来越高时,会遇见更多的障碍。
折羽明白了她的情绪,“赢哲风如果见到你,一定会认出来,不知道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打他一顿,让他生点怯意也是好的。”
哦,远来折羽是为她出头啊。想想去年的东篱山庄之行,百草诗对赢哲风着实没什么好观感。马车幽幽前行,她意识到了一件事,“羽宝,要去哪?”她的手指点点点,想见的人还没见。
“送你回家。现在人多眼杂,你不适宜出现在驿馆。”
百草诗“哦”了一声,相公总拿她当娇花,怎么破?“我没那么娇气的,都好了呀。北齐……被打伤的人怎么样了?”
折羽有种预感,这才是百草诗此行的真正目的。“已经有郎中去给看了,皮外伤,另外用了你和师傅的金疮药。”
算了,不去看了。反正自家老娘还在举棋不定中。
马车路过了金象医馆,百草诗掀起了车帘子,看见了一个头戴幕篱、身材婀娜的女子。啧啧,好美啊。有风吹来,露出了幕篱下的下巴弧度,百草诗“咦”了一声,“是……欢颜?”
欢颜来金象医馆做什么?
脚趾头想也猜得到,买金疮药啊。
百草诗想,裴元宪好像还挺可怜,身为摄政王,功夫也很高,却每每身负重伤。听的折羽说道:“箭伤好治,大宗师的伤却没那么简单的。说起来还是我比较幸运,娶了个仙草医妻。”
百草诗扑哧笑了出来,仙草医妻这名字有趣的紧。
买完了金创药的欢颜,回到了驿馆,进入了裴元宪的奢逸房间。
现在天气热,加上受了伤,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半透明的,若隐若现。
“先生,该上药了。”
伤口在肩头,经过这些日子休养,已彻底结痂,就快好了。
元羡放下手中的书,一动不动。
欢颜帮他脱衣,去绷带,外敷金疮药,伤口留了疤,显得狰狞,欢颜都一一处理,行云流水。
“锋王已入宛,和北齐起了冲突,不过被他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顿。”
裴元宪轻笑,瞥一眼自己肩头的箭伤,“所以啊,欢颜你看,她就是他的软肋,是逆鳞。如果我能得到这逆鳞,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两个她,都是哪个她?
懂的人自然懂。
欢颜的手指缩了缩,想去触摸下伤口,终于没敢逾越。她转移了话题,“先生,我给京都传了信,问及冬虫夏草的下落,便是皇室也没有,这个方剂不可用。”
裴元宪并不意外。
“她内心里并不想为我医治,所以想了这个让我没辙的法子。呵呵,”真的是生了七窍玲珑心的妙人啊,“所幸,一时三刻也死不了。”
“先生,你可不要这样说,”欢颜俯下身,仰头望着裴元宪,“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而且,五味子先生早先去了药王谷,算起来应该在来宛州的路上了。”
五味子本是药王谷出身,药王谷盛产天下灵药,距离云昭故地又比较近,或许真的能寻到冬虫夏草。
只是……裴元宪嘴角扯出冷漠的弧度,论医术还是医德,他较之她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希望如此吧。”
“先生你切莫担心,就算五味子先生那边没有奏效……至少还有老祖。”
让大宗师来为摄政王续命,这也是没得说了。
衣服已穿好,扣子系到最顶上一颗,裴元宪恢复了尊贵强大的摄政王。“欢颜,你先下去吧。”
待到欢颜离去,裴元宪向着窗外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窗口已开,两道身影跃身,跳了进来。
“叔叔真是耳聪目明,我们隐藏的这么好,都被你发现了。”说话的,是娇俏的少年。
“如果你们两个都不能发现,我也好退位让贤了。”裴元宪笑道,“你们这样堂而皇之的,也不怕暴露了身份。我的命令都忘了吗?低调,蛰伏。兰之来了宛州几个月,性子却是一点都没变。”
裴行之躬身,给裴元宪行了个大礼,“叔叔,我们很谨慎,一路上并无人跟踪的。”
尹兰之,哦不,是裴兰之,转了一个圈子,“我变了啊,只不过在叔叔面前,没必要装腔作势的。叔叔,我送的宝图,您老可喜欢?”
所谓宝图,自然是琉璃宫的工程图纸。
“恩,给你记头功。”
工匠技艺实则是一个国家手工业之水平反应。国力越强大,技艺自然会越高超。裴元宪感慨的,实际是与大焱的国力之差。“宛州多能人,这都能想得到,想我大宋还差了些火候。兰之可能将人招募?”
这倒是为难了裴兰之。“我旁敲侧击问了下,步湛,哦,也就是《大焱风物志》的著书人——步百里,对大焱毫无二心。不对不对,不能这么说,我每次将话题引到琉璃宫时,他总是要提一提百草诗,满脸的崇敬之情。可我见过百草诗,很平凡的人啊。”
裴元宪不语,百草诗的好,只有懂的人才理解。
他看向裴行之,“你那边怎么样?”
“按照叔叔的旨意,凡他夫妻二人张举之事,我们都贴上去。叔叔英明,他们所行,果然都非寻常人之事。我现在已经成为全聚坊的加盟商了。他们全聚坊对加盟商号的培训做的非常好,值得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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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焱武帝南下宛州
裴元宪和裴家两个小辈定下了“见贤思齐”的发展策略。
贤,自然是百草诗。
不惜一切代价,渗入到百草诗的产业中去,尤其是全聚坊和佰草相仪。
佰草相仪当前的主事人,是白茯苓,对外从未公开过百草诗的身份。
但凭借裴元宪对百草诗的了解,去岁他又赠送了她很多白字开头的本草,以及同行焱京时,她涂的大花脸,裴元宪可以肯定,佰草相仪和百草诗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加盟商,渠道商,通通招呼上。
裴家之实力,换上各种商号牌子介入。换句话说,披上马甲从内部渗透。
焱水之畔的私人别业中,赢哲哲半卧在湖畔凉亭美人榻上,半眯着眼。
一颗鲜嫩多汁的冰葡萄送到了她的嘴边,赢哲哲含下,浅笑出声来。
男子的声音响起,“我听说,锋王去了宛州,当众被人在北门口教训,还被称呼为‘小九‘。”
太阳底下没新鲜事。宛州发生的要闻,通过飞鸽,才几天就传到了焱京。
赢哲哲又咯咯笑了,“小九?他战力不错的,皇子当中没人比得过。这是遇见了克星?不会是……他吧。”
赢哲哲最看重的人,男子自然知道,他冷笑一声,“其实我现在想想,当年皇子们比武,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出手。如果他出手了,皇子战力第一人还会落到老九头上吗?这一次也是,他都没出手,手下人就把老九收拾了。”
赢哲哲坐了起来,长发倾泻,她将那缕放在了背后。“听说北戎和西凉的也到了,这下宛州热闹了。”
男子摆弄着她的发丝,绕在指尖一圈又一圈,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纷争。按说现在这个时候,最适合,浑,水,摸,鱼。”
“那你说说,怎么摸?”
凉亭之外,飘飘乎落下一个身影。
这是长公主的得力暗卫。
暗卫敛着眉眼,无视了这对略显亲昵的人,说道:“启禀公主,陛下已携带姒妃已出宫,南下宛州。”
“什么?”赢哲哲惊得站起来。
这可真是任性的说走就走,关键是之前毫无征兆。“父皇怎么会突然兴起去宛州?”
暗卫一板一眼答道:“陛下说,南方风景秀丽,宛州天下独绝。陛下此次出游,亦不忘治国、治水、巡视、省耕,向四夷扬我大焱国威。”
赢哲哲不关心陛下南巡,她更关心的是,“那,焱京这边怎么办?”
“陛下召了沈太傅,聊了半个时辰。”暗卫答道。
万事不决找太傅,这是先帝在位时就留下的传统。
赢哲哲挥了挥手,示意暗卫退下,一抹忧色爬上了眉头。“沈太傅位高权重,对大焱也算忠心耿耿。可现在,他却还有一个身份,明郡王未来的老丈人。谁能保证他坐镇焱京时,不会另有所图,甚至……”
扶明郡王上位?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赢哲哲没有说,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据我所知,沈黎清作为乾鸣捶丸教习也去了宛州。”男子却道,“不过,沈太傅虽然是强助力,若明王自己找死,那怪得了谁?之于我们,这何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明王人在家中坐,不会知道自己被安了个“自己找死”的罪名。
赢哲哲明眸善睐,脸上有了笑意,她点了点男子的眉心,“你倒是提醒了我,之前埋下的棋子,可以布局了。你附耳过来。”
男子凑近些,听完了他笑着揽过了赢哲哲的腰,吹了吹她的流苏耳坠子,“我的哲哲好聪明。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现在宛州是他的地盘,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我们想有所作为,绕过东道主,似乎不太容易。如果得到了他的襄助,或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我们都是巨大的好处。”
赢哲哲柔软如枝的手臂,攀着他的脖子,“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他这种人,可以交结,却不可以将后背托付。”
男子痴痴地笑,“那我呢?”
“你也不可以托付后背,”赢哲哲媚眼如丝,忽地一个转折,“但却可以托身,让我快乐。”
哈哈的笑声,回荡在湖边。“你这个小妖精,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冰盏葡萄打碎,落了一地,湖里的蛙声,渐次起伏,遮住了恣意的欢愉声。
继宋国观澜书院、焱京乾鸣书院、北齐应龙书院学子到来后,北戎和西凉也派来了参赛学子队伍。
西凉队伍极其低调,所遣官员职位不高。
而北戎,带队的是右贤王。规格之高,和宋国、北齐也差不多。
新的高尔夫球场,结缕草已经达到了要求,现在只剩下基础工程建设,如为球员提供休息、更衣、用餐的会馆、发球台,球道规划。一切都在紧锣密鼓进行中。
抽调了各国重要带队人组成的主委会,经过抽签决定,球员们在练习场的场次及时间。因为国家多、书院多、球员多,难免有练习重合的时间段,需要维持秩序。
这个差事落到了真一楼肩上。
一旦发现有争执或摩擦,啾啾鸭脖子伺候。
是的,吃货真一楼每天随身携带一小袋鸭脖子,一边吃一边坐镇。乾鸣书院的学子挑衅了应龙书院的,他两小段鸭脖招呼过去,滋事的人立马老实。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真一的名声,虽然不能止小儿夜哭,但在高尔夫球场,绝对是权威性的存在。笑话,连大焱皇帝的九子都能打,更何况这些背景远不如的学子之流。
宛州的商业贸易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峰值。原因无他,这里的商品太琳琅满目了,那些北戎、西凉的人,爱不释手。他们当中的贵族还好说,支付能力尚可应付。至于学子们,就捉襟见肘了。
于是在南市出现了一个“市中市”,专门给那些他国的商贾、学子摆摊的。
百草诗听说了,第一时间跑去了这个“市中市”,发现好东西真不少,还有不少来自北戎、西凉的珍贵药材。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说大焱话,交流起来很有障碍。
百草诗不得已,决定“擅用一次职权”,让折羽给她找几个翻译,分别精通北齐语、北戎语、西凉语的,陪她逛集市。
结果最后,来的是折羽。
“你日理万机那么忙,怎么过来了?”百草诗问。
“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哪来的万机?陪夫人赶集,义不容辞。”折羽轻摇折扇,王孙公子模样。
“可是……可是,”百草诗不好打击他,她要找翻译啊,于是委婉提醒,“羽宝,那个……术业有专攻。”
“为夫倒也勉强能说几句北戎话、西凉话,如果只是应付你买药材,应该不成问题。”
百草诗:“……”
穿书以来最大的金手指,不是百草园系统,而是她这个全能的美相公啊!
296 赔了海东青折兵
宛州作为大焱第二大城市,本来就是商贾争相进驻之地。以前宛州的南北市,就有不少胡商做生意。
而今,借着高尔夫跨国赛事的举办,这里俨然成了商人的天堂,诞生了“市中市”。
百草诗和折羽,跟班霜叶一起去逛市。
才入市,百草诗就迈不动步子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药草摊子处,标的是西凉的道地药材。屈指一数,十几样,百草诗都感兴趣。
“老板,这个百合、枸杞,哦哦,还有这个甘草、这个红花,怎么卖?”
在现代,百合、枸杞道地产区在甘肃、河西走廊,而甘草和红花,主要是新疆。
百草诗推测,西凉从地域上来说,更接近古代的西域。
因为太激动,她一连点了好几样药材询价。
掌柜的高眉深目,用不太流畅的大焱话报价格。走南闯北,想做大生意的,语言都得通关。
百草诗听不太懂,求助似地看折羽。
折羽便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他把你当冤大头,开价开到天上去了。”
百草诗“嗯”了一声,老板面相蛮憨厚的呀。
折羽又低声道:“你看他的位置这么好,草药却基本没有翻过的痕迹,说明什么?他一开口就惊走了真正想买的客人。原因何在,只能是价格所致。”
百草诗捏捏自己下巴,觉得好有道理。她直白地答复,“便宜一点,打五折。”
老板眉毛飞成了“阿凡提”,就很夸张。语速像炮仗似的回复一通。无外乎他的草药品质高,成色好,况且从大老远的西凉运来,经过沙漠时遗失了多少多少。
百草诗还待讲价,折羽拉走了她。“你不妨多看看再入手。而且你询问的时候,不要一次性问这么多,你越表现出迫切需求,对方开价越高。”
霜叶听了,特别受教。“姐夫好厉害,什么都懂。”
百草诗当然也明白,但她是医者,看到本草天然就这德性了。
走着奏折,又在前面的一个摊子停下,药材没有那么多,但百草诗感兴趣的几种都有。价格比先前的便宜了一半。
折羽表示:“可以入手了。”
东西不少,小背篓都装满了,霜叶主动请缨背着。“诗诗姐,这些药材都治什么的?”
霜叶现在和绿头翁学习医术,求知欲满满。
百草诗也乐于教她。“那个红花,记得吧,用途特别多。最主要的是活血行瘀,利气止痛。不过我看重的是它别的功能,比如染色,以及作为胭脂的原材料。佰草相仪很快就可以上新了。”
如果说七白面膜还停留在护肤药妆阶段,那么红花制的胭脂就进入美妆界了。
“那甘草呢?”
“甘草主要是祛痰止咳的。枸杞你见的多了,全聚坊几乎每道菜里都有枸杞,提色的。不过我看西凉人卖的枸杞更好。至于百合,西芹百合粥,超级美味。”
提到吃,折羽心想自己成亲之后,这口腹之娱真的是超满足的。他的心理活动百草诗不知道,否则肯定要拍大腿,大呼“看我怎么说的,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再往前走,百草诗在一个北戎人那,又买了点柴胡和桔梗。
“这个桔梗做泡菜,特别美味。唉,全聚坊又要更新菜单了。”百草诗很苦恼,想法和创意太多,大厨都跟不上了。
“我反正只管吃就好了。”折羽笑着说道。
“走,回家,给你们做桔梗泡菜去!”百草诗挥挥手,想打道回府。
折羽拉住了她,遥遥一指,“确定其他东西都不看了吗?看看那边卖的是什么?”
百草诗循着手指方向望去,一个穿着北戎服饰,头上扎着很多小辫子,脸颊生着一抹高原红的女子,在卖……一只大鸟。
那鸟非常漂亮,头部羽毛白色,缀有褐斑,上体均呈暗灰色。嘴巴尖利,目光锋锐。
它立在女孩的肩膀上,很亲昵。偶尔张开翅膀,两翅竟然有两米多长。
“这……这是?”佰草诗结巴地问。她心里有一个答案,并不确定。
“这是海东青。”折羽肯定得回答,而且看成色,这应该是北戎贵族才有资格饲养的品种。
百草诗则想起了折羽入学坤鸣书院时,策论课上,夫子出的难题。镇守鞑靼王廷边关的威远将军,为大周皇帝四十五周岁生日献礼海东青。
“不要说皇帝喜欢这大鸟,我看了都动心。若是养一只,那相当帅气了。”估计能和福宝一教高下。
卖鸟的女子听到了,用流利的大焱话恭维她:“姑娘好眼光,我这海东青血统高贵,如果不是急于用钱,我是根本不会卖它的。”
很好,这回连语言障碍都没有了。“这海东青多少钱?”
高原红女子伸出了一只手指,“一百两。”
一百两很多,之于寻常百姓家,相当于几年的口粮了。而对于一只海东青而言,尤其是一只血统高贵的海东青,真的不算什么。
百草诗现在是口袋里有钱,心里不慌。况且海东青和折羽这么配。
她去掏钱包。
折羽却拽过了她,低声密语道:“你确定要买吗?海东青很难驯服的。”
百草诗笑笑:“羽宝,福宝难不难驯,黄卢难不难驯,我们不都驯服了吗?一只海东青而已。”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只纯正血统的海东青,别说百两银子,就是千两,也有人买的。”折羽再次提醒百草诗,余光却打量卖隼之女。那女子眉眼之间不掩春风,完全看不出急用钱的窘迫。“她何以愿意贱卖呢?”
百草诗踮起脚尖,在折羽耳边说了什么,折羽不再言语,反而嘴角上扬。
如果将海东青作为二十一岁生日礼物,那诚然是不错的。
付了钱,女子笑着掂了掂,“我叫毗伽,谢谢你们江湖救急,买了我的海东青。”
江湖救急的话都说得出来,显见这女子焱文化之精通。
她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呢,百草诗思忖着,牵着几十斤重的海东青往家走。
走了几百米,出了南市,人没有那么多时,忽然听到一声哨声。
海东青扑棱着翅膀,就要往回飞。
百两银子眼看要打水漂,百草诗一摁手环,射出三只针。
自从改良了师傅的麻沸散后,百草诗的手环里,一半针淬附子毒,一半淬麻沸散。
三支针的量,大抵足够麻醉海东青,这也是百草诗买它的底气之一。
然而,海东青毕竟是“万鹰之神”,其在北戎的地位,就相当于玄鸟或凤凰之于大焱。
麻沸散不能拦下海东青,除了对它造成了一丝鹰步徘徊外,没有太大的影响。它变得更加凶悍,似乎要与百草诗一战到底。
折羽动了,双掌翻飞如太极,向着海东青攻来。每一招看似绵软,实则蕴含极大力量,打得海东青无有还手之力。
“羽宝,留它一条性命。”化身啦啦队的百草诗高呼。
折羽一掌高过头顶,斜成手刀,拍下。“放心,有分寸。”
海东青晕了。
便在这时,折羽也吹了一声哨子,片刻时间,一匹黄骠马冲了过来。折羽将海东青缚在了马身上。“走!”
不远处的坊间墙后,随之走出了三个身影,最前方的那个,不是刚刚的高原红女子却又是谁?
“居次,他们打败了海东青。”
“居次”,在北戎的语言中,有王的女儿的意思,相当于大焱的郡主。
女子捏紧了手中的百两银子,眼中要喷出火来,百两银子根本不算钱,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去找我父王,我要为我的海东青,讨个公道。那个男子,我决不轻饶。”
原来这女子,正是北戎右贤王之女——毗伽居次。
297 右贤王之女毗伽
毗伽很郁闷,暴躁地直跳脚。
“大焱人太可恶了,骗了我那么多钱,还一百两拐走了我的海东青。”她用北戎语叽里呱啦地说着。
武士们不敢吭声。
只因初到宛州的毗伽居次,被宛州繁华迷了眼,开启了疯狂囤货的旅程。从好吃的到好玩的,买到停不下来。
尤其是那个澡豆和面膜。澡豆那么香,闻一闻鼻子上天堂。店里的女掌柜,怎么那么美,皮肤又白又软,还说是面膜的功劳。
毗伽很艳羡。
大手一挥,买!
然而剁手一时爽,事后火葬场,毗伽花光了所有出行前带的银子。一分钱难倒居次也!
没有办法,听下属们说,南市有个市中市,她就来碰运气。
至于卖什么,她也琢磨了一番,肯定要值钱的。但王族摆摊卖东西着实很丢分,最好低调无声息,让人无法发觉。
她想到了自己的海东青。
她从小养大的海东青,通灵性,又认路,表面上卖了,事后它再飞回来,既解了燃眉之急,又不丢面子,一举两得。
也因着这个原因,尚有一丝良心的毗伽居次没开高价,就一百两。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功夫如此了得,擒住了她的海东青。
简直是无话可说。
准备打道回府认栽时,一个容貌上乘但眉间似乎带着红记的男子走了出来,“这位北戎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毗伽警惕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男子淡淡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海东青在北戎,只有王族贵胄才可以豢养。我看姑娘你出身非富即贵。失了这么贵重的爱宠,姑娘一定很难过吧。我不敢说能帮你讨回来,但至少,不至于让姑娘赔的如此厉害。”
不得不说,这人挺有两把刷子,毗伽心防卸下了一点。“你要怎么帮我?又要什么报酬?”
“姑娘,你可知擒了你爱宠的人是谁?”红记男子追问。
毗伽不知道,但是那人生的真带劲儿。原本她还以为是大焱国弱不禁风的书生,可这一出手……毗伽的心都跟着跳动了两下。“他是谁?你又是谁”
红记男子道:“宛州同知,也是这次高尔夫大赛的主委会会长。而我,乾鸣书院高尔夫球教习沈黎。姑娘,这里人多嘴杂,找个安静的地方,我细细说与你听。”
毗伽眼睛越发明亮。
在她们走后,巷子里走出了红衣少年——赢哲风。他没有看向沈黎清,反而向着折羽的方向。
那个酷似五皇兄的人,夫人居然是她?
当初他派人去白水村接她来京,两波人马铩羽无归。没想到啊没想到,她找来了宛州。而且居然和他在一起!
真是,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百草诗、折羽、霜叶回到家,马背上的海东青已经醒来,被折羽解了绳索,抱了下来。而下一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原因无他,福宝感受到了家里新添的成员——海东青,对它的挑战和威胁。
它狼毛竖着,前爪扒地,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狼目虎视眈眈盯着海东青。
海东青不甘示弱,扇着宽达两米的翅膀,回应它的挑衅。
鹰眼睥睨,像是在说,“来啊,战斗啊!”
福宝扑了过去!海东青飞了起来,对战转成了空战,两只锋利的爪子向着狼眼抓来。
丛林之王遇见天空之王。
动静太大,惊动了房间里的人,百李氏冲了出来。她的女儿和女婿,这是要把家变成野兽园吗?
“福宝,过来。海东青,停下!”这一声来自折羽,充满威严。
战斗戛然而止。福宝已经跑到了折羽身边,用狼头蹭他的腿。
海东青目瞪隼呆,大抵没想到刚刚凶神恶煞的狼,此刻这么狗。太狗了!
百草诗耸耸肩,这这这,难道此后家里要隼狼不宁,不太平了吗?
折羽回应了她一个安抚眼神,“海东青融入新环境没有那么容易,它一旦认主,就会保持忠诚。不过你也说了,我是无所不能的驯兽师,总归会把它驯好交给你的。”
“不用交给我啊,这本就是给你买的。”百草诗道。
生日礼物哦!
想想帅气的折羽配上飒飒的海东青,走在宛州的路上,得多拉风!
“你们回来了,我去做饭。”百李氏擦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德说道。
“娘,师傅回来了没?一起去全聚坊吃吧。今天买了很多宛州没有的草药,高兴,出去吃庆祝一下。”
对于百草诗而言,这就是生活的仪式感。
那些不平凡的日子,都值得被记住。
霜叶也从刚刚的大战出回过神来,开始整理这些草药。
晚上,一家人在全聚坊包间用餐。
真一楼和百小树也从球场回来了。他们两个现在是每天同出同进,一个作为高球场上的暂代裁判和纪律委员,另一个则是代表坤鸣书院的球员。
绿头翁吃着饭菜,还在点评。“你还别说,这西凉的枸杞比咱们平时用的更美味,想来药性也会更好。诗诗啊,如果你们今天那个商号价格合适,不妨以后从他那拿枸杞。”
坚决不承认,他就是为了吃才这么说的。
百草诗从善如流,“行,明天我让薛掌柜再去‘市中市’走一趟。另外,北戎的桔梗我回头研究一下,这个做泡菜好吃。”
绿头翁甚是欣慰地点点头,这一天的劳累,值了。徒弟这么孝敬,好吃好喝供着,夫复何求?
折羽悠哉地喝着枸杞老鸭汤,唇角忍不住上扬。
便在这时,包间外响起了敲门声,佰草说说了声“进”。
来的人是南槊,面色肃严。“公子、姑娘,有些紧急情况,要汇报你们知道。”
包间里的氛围立刻变得沉了两分,百草诗压了压手,“没事,你们先吃,我和折羽去去就来。”
到了隔壁的房间,南槊抱拳说道:“今天在城门检查路引时,我们看到了两个奇怪的人。大热的天,各自都戴着斗笠,而且我们检查时,一个人的小铜鼎露了出来。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是蜈蚣。我们要相详加检查,可七八个身材强壮的小伙子,在他们手下没走过一招。我们去追,也没追上。这两人就像忽然从宛州消失了一般。”
298 狂风骤雨降至时
距离高尔夫球赛越来越近,魑魅魍魉一股脑涌入宛州。这个时候,更是考验宛州治安的时候。
“你们几个有没有人受伤?”百草诗问。
南槊如释重负,“这倒是没有,都是皮外伤,我们还说着金象医馆的金疮药用一点就是了。”
百草诗脸上带着忧色,和折羽交换了一个眼神。
折羽秒懂。“你,担心他们中毒?”
在本草的世界里,毒蛇、全蝎、蜈蚣、蟾蜍皆可入药,但通常都是以蜕或末的形式。现在两个莫名的闯入者,直接带着活着的有毒体,他们意欲何为?医者的本能让百草诗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一切谨慎为上。
百草诗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去看看。”折羽做出了决定。
百草诗像模像样地装了点药放在小背篓里,其实这只是障眼法,她真正压箱底的草药,全放在了空间里。
在南槊的带领下,三个人到了汇仁坊的一家宅邸里。南槊一挑帘子,“公子、姑娘请。”
房间内传来了几个弟兄的嘶吟声,这让南槊倍感不妙。平日里他带的人,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怎么一点小伤就疼成了这个样子?
大通铺的房间里,几个人躺各自床上,眉宇间无一例外都带着黑气,那分明是中毒的表象。
百草诗随机走到一个人跟前,“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怎么样?怎么样?”折羽和南槊异口同声。
百草诗神色凝重,抬眸看着折羽,“是毒,幸亏发现地及时,还有得救。”
她背过身去,从空间里唤出了自己的银针,也就是当初从拍卖会上得到的绿头翁的那一套。“针砭放毒,同时配合本草内服外敷,可以控制住。”
嘴上解释着,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全部施治完,百草诗又交代:“这几个兄弟暂且隔离几日,就是不要出门,留作观察后续。我每隔两天会来复查一次。确认完全康复才好继续做事。”
南槊早知道百草诗的神通,正中答应。
忙了一通,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亏得宛州繁华,夜不闭市,还不至于走夜路。百草诗和折羽并肩往家走。
“你施治的时候,可是察觉到了什么?”相处这么久,折羽已经相当了解百草诗。
“但愿只是我想多了。但如果……”百草诗欲言又止。有一种情况,比几个人中毒还糟糕,比如
传染类疾病蔓延。在现代,百草诗经历过。历史上也不乏天花、疟疾、黑死病这些恐怖的事件。
折羽牵着她的手,捏捏她的手心,那里面起了薄薄的细汗。“你是担心有人趁机,对宛州不利吗?不要担心,还有我呢。”
“羽宝,那两个人肯定有问题。”百草诗说出了她的看法,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说如果有人想用毒造成最大的伤害,最直接有效的手段是什么?”
折羽凝眉,沉吟片刻说道:“在井水里投毒,无疑全城都要遭殃。”
到时候不要说高尔夫球赛不能正常举办,只怕各国大员、球员、学子们都得受池鱼之灾。
百草诗无意识地捏紧了折羽的手,指甲都嵌进去了,“羽宝,保护水源,轮流值岗。同时全城搜捕那两个可疑人物。”
折羽应下。
回到了家里,福宝和萌宝安静下来,海东青被装进了一个临时的简易巨笼子里,树上有蝉鸣。让万籁俱寂的夜更加幽静。只是厅堂里灯火通明。
进去之后发现,裘亚疾已经等候多时,他也是折羽安排的负责城防巡守事宜的。
茶已凉,接待裘亚疾的真一楼退出了房间。
“裘统领可是有事?”
裘亚疾抱腕,向折羽施了一礼,“公子,以往入城的人中,都是以商贾居居多。而今天,多了不少流民,核验了一下,有几个身份路引也有问题。现在被我们阻拦在外。”
百草诗和折羽相视一眼,同时有感,大抵暴风雨降至。
“查,仔细盘查。有问题的一律押在城外。另外入城的,找个理由集中管控。”折羽吩咐。
百草诗想了想,这倒不失为预防的法子,然则众口铄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恐怕对折羽的治下会有不利。“我有个法子,左右宛州现在在搞农桑基地工程,不如把他们组织在一起,耕种培育,由官府提供一定的津贴和补助,这样至少民意在我们这边。如果有人想图谋不轨,也能及时发现。”
折羽望望百草诗,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正在于诡谲阴谋中不断成长。她本不擅长这些,但为了他全都做到了,成了他最重要的助力。不,比那更重要,只要有她在,他就可以安心,放手一搏,没有后顾之忧。
他的姑娘,真好。
定了计之后,裘亚疾走了。
这个忙忙碌碌的傍晚,该结束了。
百草诗上前,踮起脚尖,揉了揉折羽的眉心,“我们两个加一起,就能度过一切困难的,这次球赛一定会如期进行、圆满成功的。”
折羽捏了捏她的脸。自从百草诗用了七白面馍后,皮肤越发弹润,由内而外的散发光泽,健康又有活力,像剥壳的鸭蛋。他总是忍不住想去亲近、揉搓。他便这么做了。
“诗诗,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浅尝辄止总是令人意犹未尽,折羽低下头,覆上她的温柔。
好半天,百草诗转动雨雾濛濛的眼眸,眼角微红,染了片片海棠。“羽宝,我快要眩晕了。”
折羽轻声地笑,又将她抱紧了,脸埋在她的长发里。“晕了好,那样就乖乖听话了。”
“咦,难道我平日有不乖吗?”百草诗自觉是最乖巧可人的了。
折羽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再过几天,老头子就要来了。”
那语气,就挺嫌弃的。
百草诗一时没反应过来,“哪……哪个老头子?”
“就是天元殿那个,抢了你红包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瞎凑什么热闹。既然将宛州交给了我,那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千里迢迢、劳民伤财地,来添什么乱子?”折羽不开心,折羽很幽怨。
百草诗忍俊不禁,敢情老头子是焱武帝啊。也是,他一来,全天下都围着她转。果然是来招人嫌地。
299 兜兜转转终相逢
南槊的几个兄弟,在百草诗强大医术治疗下,从鬼门关中活了下来。
宛州涌入了更多的流民,几日加起来竟有上千人。这引起了宛州方面的重视。
折羽派出了一支小型队伍调查,据了解是因梅雨季节来临,黄水上游中游决堤,造成了很多百姓的流离失所。
这些人被统一收容在新基地。
现在是夏季,不用大棚照样可以培育一年生的本草和农作物,而将这些流民放在书院显然是不妥的。他们在新基地劳作,还会获得相应的上工钱,便于加强监控和管理,可谓一举多得。
焱武帝的南下之旅,经历了一个月的漫长时间,终于抵达宛州。
宛州没有行宫,且焱武帝来的太突然,住在驿馆又太嘈杂,各国人群聚。
最后还是住进了坤鸣书院。
美其名曰,亲近天子学子,与门生共鉴盛世。
坤鸣书院之校舍,虽比不得皇宫、行宫奢华瑰丽,但胜在用心。
物之所极,令人心旷神怡。
食物由全聚坊供应,传统鸭馔之上,又增添了宛州时令鲜蔬、特色药膳。其中焱武帝最喜欢的两味,正是百草诗新研发的桔梗泡菜、百合粥,在这炎热的夏日,别提有多开胃了。
夏日蚊虫多,房间里一律上了蚊帐,点上了艾草熏香,焱武帝一路来的认床病、水土不服都好了。
而姒妃娘娘,也得到了妥帖照顾。她这些日子因为还要带小皇子,身上起了些疹子,皮肤也渐黑。百草诗送来了元气七白面膜和益母草、桑白皮为主要原料制成的冰肌玉润身体乳。姒妃用完,不说脱胎换骨,也觉得十分快慰,整个人神清气爽。
在坤鸣书院休整了两天后,第一届宛州杯高尔夫世界锦标赛拉开了帷幕,新的十八洞高尔夫球场露出了真容。
宛州的天,真蓝!
宛州的草场,碧绿;
宛州的空气,都带着花树的芬芳。
让人乐不思宋,乐不思齐,乐不思戎凉。
一切都就绪,却不是立马挥杆,而是进行开幕式。
百草诗借鉴了奥运会和冬奥会,第一个环节就是各国参赛队伍,高举本国旗帜、本书院旗帜,走方阵。
球场会馆的最顶层,设置了观光台。
焱武帝、姒妃携姬玄、易昭弦等官员上座。下首依次是宋国摄政王队伍、北齐南苑王队伍、北戎左贤王队伍、西凉官员。再下首则是各国亲友团。
各国官员向大焱天子致以君王的礼节。
焱武帝手掌轻抬,彰显大国之君的风范。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从这里往下看,视角简直不要太好。
心旷神怡的焱武帝表示:“折羽,这场赛事办的好。当赏!”
折羽做叉手礼,“臣应尽职责。陛下,诸国大臣,今天不是比赛正式开始的日子,而是开幕式。我们的第一个环节是,各国参赛队伍走方阵,请陛下、诸位大臣共赏学子球员们的风采。”
东道主优先。
女主持的声音适时响起,观光台的人都竖起了耳朵,闻所未闻。但女主持的声音,真的动听。
“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坤鸣书院的学子。坤鸣书院本着有教无类的办学理念,旨在为各国学子提供一展才华的天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要你有能力,在这里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另外,坤鸣书院现在建设农桑医养基地,学子们参与近来,还可以免去束脩,专心学业。”
虽然惊讶于女人的解说,但听完了内容,焱武帝便也觉得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而对于坤鸣书院的学子,走方阵真的和家常便饭没有区别。明王来的时候,他们走过;容敬候来的时候,他们也走过。现在天子来了,走的更有精神。
百小树托了姐姐、姐夫的福,加入了坤鸣书院学子列,走在第一列。当然光靠走后门是不行的,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他用实力证明了,他有资格出现在赛场上。他的后面是容克、夏恒、史攸攸等人。
参赛台上,北齐南苑王看着队伍前面意气风发的男子,竟有些激动和热血。可是想想不对啊,这是大焱的队伍,自己激动个什么劲儿呢。
女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乾鸣书院的学子。作为大焱最古老的书院,乾鸣书院主张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逾百年间,为大焱培养了无数无双国士。”
乾鸣书院里,最显眼的莫过于赢哲风了。他个子高大,带着少年人的一期意气风华。经过观光台时,他高举乾鸣书院之旗。
上面姒妃说道:“恭喜陛下得九殿下这样年轻有为的皇子。想来接下来的比赛,九殿下定会不负众望。”
她的声音不高,但焱武帝听的清楚。他颇为诧异地看着姒妃,“爱妃,难得你有这等心胸。朕还道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与其他皇子不睦,看来真是朕多心了。”
姒妃敛着眉,眼光不经意在下方逡巡,“陛下,臣妾的仁儿还小,臣妾只盼他平安长大就好。”
“难怪你会给锋王求情,让他回归。得爱妃这样贤妃,朕之幸事。”
这些话,以折羽的耳目,自然都听了去。原来锋王回归和姒妃有关系。这个女人要么就是真贤淑,要么就是手段极高明。而折羽倾向于后一种。
第三个走方阵的是观澜书院。
坐在观光台的裴元宪,手里攥着一个小罐子,指尖摩梭。
当组委会提出让各国走方阵的时候,他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人居然是百草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疯狂的认为。
欢颜曾经说过,百草诗于医道一途很有天赋,这已然很了不起,她不可能样样通、样样精。道理裴元宪都懂,可心里就是固执地认定她,所以他同意了。此刻,她在哪里?她还有什么花样?他很好奇。
第四个展示队伍,来自北齐的应龙书院。
此时,百草诗带着母亲坐在了重要观众席的高处,她们是来为百小树加油的,可当主持人报出了北齐的名字时,百李氏还是略显激动地站起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百李氏惶惶坐下。
“娘,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草儿,你能陪娘出去一下吗?”
哦,如厕。
反正百草诗也是自由身,该安排的都安排妥当了,便引着母亲去了茅厕。
百李氏在里面呆了很久才出来,眼睛有点红。
往回走的时候,对面男茅房夜走出来一个人,将袖子往上撸一撸。
百李氏驻足,不可思议地盯着来人,而后唰地垂眸,迅速转过了身子。“娘,娘?”百草诗唤着母亲名字,向对面望去,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陌生是因为她从未见过,熟悉则是因为这张脸很像焱京的世子——白绍泽。
北齐南苑王白沾。
300 开幕式惊艳世界
场地上的方阵已经接近尾声。
宛州二十多名画师,以段少仪为首,正式停笔收尾。走方阵的名场面,被记录在册。
这,也是百草诗之前对段少仪的建议。
“想不想让你的画,出现在五国政要的面前?”
“想。”
“想不想被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想!”
“想不想做一个人人尊重的大画师?”
“想!想!想!”
“成败在此一举咯。画好今日的长卷图,你就是人生赢家。”
段少仪磨拳擦踵,跃跃欲试。
人生能有几次高光?
他很庆幸,追随了百草诗之后,机会来地如此之快。
场间的人,几乎都是第一次看方阵,觉得很新奇。然而还没结束,主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下面请我们的君主、各国的贵宾,共同欣赏舞蹈《挥杆》。”
事实上,体育舞蹈与大型赛事一直有着密切的关联。在2008北京奥运会和2022北京冬奥会上,都呈现了极具民族特色的体育舞蹈。而百草诗想把高尔夫的舞蹈,呈现给五国。
为此,她找到了两个帮手。
红曲和白茯苓。
这两个人,一个擅长曲目配乐,一个擅长歌咏舞蹈。
百草诗对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舞蹈和音乐要体现高尔夫球的元素和竞技精神。两个人商量之后,给出了三个方案。
百草诗拍板。
此时观光台下,一支八八六十四人的体育舞蹈方阵上场。所有的人都穿着果岭草颜色的服饰,手中都拿着一支球杆。
球杆与剑舞的结合,整齐划一,行云流水。
而音乐,欢畅自然,让人身心放松。
焱武帝带头鼓掌,“好!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折羽唇角上扬,夫人的好策划,你们自然不曾见过。他的夫人,不光奇思妙想多,而且善于用人。可以说这次开幕式,艺术三杰贡献了相当多的才智和方案。
哦,所谓的艺术三杰,就是红曲、白茯苓和段少仪,称谓也是百草诗取得,说是向三贤致敬。折羽也不知道三贤是哪三贤。
裴元宪嘴角噙着笑,他那种感觉又来了。这一定是百草诗的手笔。这个女子啊,永远都能给人以惊喜。
他便笑着道:“武帝陛下,如此精彩的表演,幕后统筹之人一定非凡人也,当赏。”
焱武帝看看身旁的姒妃,说道:“折羽,你且说说,今天这些都是谁的点子,朕要重重的赏。”
折羽起身,致礼,“回禀陛下,这是群策群力之效。如果论功行赏,就在于台下这些表演者。”
不居功,不自傲,虽然焱武帝没有从折羽的口中得知那人姓名,但已经不重要。每个表演者都得到了嘉奖。
舞蹈褪去,有八名工作人员,四四一组,抬着两幅画上来。
为什么要这么多人?
因为画太长了,千里长卷一笔绘。
众人被吊起了兴致,各个站了起来。“这又是什么?”
“陛下请欣赏。”折羽答。
长卷摊开,一幅画的是方阵图,一幅画的是舞蹈图。每个画面有千人,每个脸上连表情都那么细腻真实。
一直沉默的姬玄开口了,“陛下,此画担得上‘栩栩如生,以意取神’,圣手天成,画的极好!”
焱武帝深有同感。“不错!折羽,画师是谁?”
段少仪被唤到了观光台前。从今天起,段少仪的名字,将让五国知晓。
姒妃向焱武帝建议:“陛下,不若将他招入宫中,作为御用画师?”
这样的殊荣,没有几个人能当得起。段少仪目光灼灼,看着万众瞩目的皇帝陛下。
而往事历历在目。在焱京地不得志,饥一顿饱一顿,跟随百草诗来了宛州之后,画奇怪的标志,画漂亮的店招,做自己的品牌。他喜欢宛州的生活。如果成为了宫廷里的金丝雀,他的还画的出如此作品吗?
段少仪以头触地,“谢陛下隆恩。草民热爱宛州,所绘所画才有了生韵。倘若离开这里,只怕再也画不出。草民愿意将此画献于陛下。”
焱武帝惊讶于画师的高风亮节,也不勉强于他,“朕赐你丹青圣手之名。”
开幕式自此落幕,人们更加期待明天的正式比赛。
另一边,百草诗陪着母亲百李氏去茅房,出来时撞见了北齐南苑王。
白沾怔怔的望着百李氏。
堂堂一国的南苑王,揉揉眼睛,再揉揉,又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胳膊,脸上肌肉夸张地抽动,由惊愕变成了惊喜。“里里,里里,是你吗?”
百李氏无言。
百草诗:“……”
难道母亲的名字叫里里吗?还是理理?
在古代,很多贫穷家的孩子没有名字,嫁人之后就冠以夫姓。百草诗一直以为父亲姓百,母亲姓李,所以别人都叫母亲百李氏。而这个人,应该真的认识母亲。
拽了一下母亲的袖子,百草诗轻唤了一声,“娘!”
这一声,叫的白沾心花怒放。“里里,这这……是我们的女儿,诗诗吗?我们以前说好了,生了女儿叫白诗,二子叫白树。”
百李氏挺直了脊背,目光越过了白沾,冷静自持,声音淡漠,“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里里,她是我的女儿,也不叫什么白诗。”
说着百李氏拉着女儿要走,结果方向还反了。
白沾追着上前,“里里,我知道我当初不该留你一个人在焱京,我没有办法。我找了你十八年,十八年啊。”
百草诗今年十八岁。
按照白绍泽的话,当初白沾回国是奔丧守孝的。
生死大于天。
只是他没想到,再派人来接妻儿时,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小草儿,我们还是回去吧,娘不想看了。”
百草诗搀着百李氏,母亲的情绪显见的波动,而球场人来人来,人多眼杂,确实不适宜呆在这里。
往球场外走的时候,有人从身边擦身而过,百草诗心情烦乱也没注意。而追过来的白沾仍在做最后的努力。“诗诗,绍泽在信中提过你,我是你爹啊。”
百草诗和母亲很快消失在球场。
而在隐秘的角落,额头上有红记的男子抬起了眸。
“北齐,南苑王,百草诗,父女?”他瞳孔锁紧,一抹精光闪过。
301 飞向折羽的小球
吃过晚饭后,百草诗陪着母亲在书院附近散步。她能感受到,母亲自从见了南苑王后沉郁的心情,想来这位应该是便宜老爹了。
她对于有个王爷爹其实无感,只是觉得好笑,到底还是脱不了穿书的套路,穿越者身份大有文章。
百李氏见女儿沉默,反而有了倾诉的想法。“小草儿,你都不想问问今天发生的事吗?”
百草诗挽着母亲的胳膊,小脸在她肩头蹭了蹭,“娘想说,自然会说。娘不理她,我见到他,绝不甩他一个脸色。”
听着女儿霸气的宣言,百李氏忍俊不禁,“他,好像是北齐的大官。”
当年是背井离乡的世子,现在又会做到哪个位置了呢?
百草诗对着百李氏耳朵说悄悄话,“别说北齐的大官,就算大焱的皇帝,我想不理都不理。”
反正交集也不多,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这孩子,可知祸从口出,不要平白乱说。”百李氏点了下百草诗眉心,跟小猫抓似的。
百草诗吐吐舌头,在母亲面前就是个长不大的娇憨丫头,“好好好,我不说。那娘,明天比赛你去不去?小树要上场,需要亲友团打CALL呢。”
百李氏觉得女儿又冒胡话了,还是听不懂的那种。“我就不去了,看也看不懂。你代娘多给你弟弟打打气,我的儿子总归是要一鸣惊人的。”
平时还看不出来,老娘这么骄傲。“收到,一定将娘的话,原封不动带给小树,见证他创造奇迹。”
如此这样说说笑笑,百李氏的心情缓和了不少。“折羽他还没回来呢?你说说你们一天天的,一个比一个忙,我那外孙子、外孙女也没个影儿。等球赛结束了,要么让折羽天天回来住,要么你搬到府衙去!”
有影才怪呢,全被扼杀在鱼鳔里了。不过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娘,您今天也够累了,要不,咱们回去休息吧。”
母女俩往回走,月光将影子拖得长长,百草诗凝神倾听,猛地心头一震,不对劲儿,有人在后面跟踪她。她回头,机警地调动了一下手环,身后的脚步也停止。
“百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两个人走出了阴影。
其中一个百草诗认识,北戎那个卖海东青的女子。另一个,看起来是她的武士。
毗佳居次。
百李氏心悬起来,担忧地看着百草诗,“小草儿?”
“娘,”百草诗扯出一个微笑,做出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您先回家,这是之前做生意的伙伴,要找我谈点事。”
左右离家距离不是很远。百李氏想了想,撒腿就跑。百草诗目送母亲入了门,这才转过身来,向着毗佳问道:“姑娘此来有何事?”
毗佳双臂抱怀,饶有兴致,“你娘这就跑了,腿脚还挺灵利,好像完全不在乎你这个女儿陷入危险。”
百草诗听她语气不善,才不会任她挑拨离间,母亲走得快,只有一种可能,回去搬救兵了。
不过百草诗觉得,眼下的场合,应该还不需要。“姑娘,有什么话直说吧,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陪你闲聊。
毗佳也不绕弯子,“那个海东青,我不卖了,银子退给你。”她也是艰难地做出这个抉择,倘若被她父亲知道海东青不在了,不晓得惹出什么乱子。海东青在北戎人看来,是圣物。
百草诗笑容可掬,唇瓣请启,“姑娘,海东青我已经送了人,要不回来了。再说买定离手,银货两讫,退不了。”
毗佳隐隐生了怒气,缠着鞭子的手掌一指,“你应该知道,纯血种的海东青,绝不止一百两银子。我当时只是应急。你们大焱人不是讲究诚信交易嘛,难不成还要强买强卖!”
她不说还好,说出来百草诗也有了怒气,如果到现在百草诗还不晓得这位姑娘的心思,她就白跟折羽混了这么久了。鼓掌的声音响起,百草诗勾唇,“第一,这里是大焱,不是北戎;第二,姑娘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海东青有灵性,还会飞回去,所以才贱卖。你放弃了它,它已经重新认主了!”
毗佳被说的面红耳赤,心里被点燃了愤怒之火。
“百姑娘,我想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本是右贤王之女,是北戎尊贵的居次。不要说我还退你银子,便是不退直接取回海东青,也没什么不可以。”
话说到这份上,再没有谈的必要性。百草诗冷哼了一声,对着这个娇蛮居次说道:“尊贵的居次,你今天的举动,你父王知道吗?这实在是有失北戎王族风范。我只有一句话,银货已两讫,想要海东青那是万万不能。”
毗佳跺跺脚,放了狠话,“我好言好语和你说,你居然不识抬举,也不知你哪来的底气,是你的俊俏相公吗?我可是听说,他深得你们大焱皇帝的爱重,到时候皇帝赐婚也说不准。你信不信,只要我想,定会让你会赔了相公又折了海东青。”
什么意思?她难不成还想让焱武帝给她和折羽赐婚?百草诗额角有点疼,她掐着腰,回怼之:“那你尽可以试试,我拭目以待。”
百草诗转身便走。
毗佳身旁的武士,倏然而动,大抵是想给百草诗一些教训。一掌朝着百草诗后背招呼过去。百草诗听风变位,身子侧闪,手指到了手环上。然而还没等她动手,只听砰地一声,武士来了个恶狗吃屎,被丢在了地上。
百李氏的救兵——真一楼到了。
“还不快滚,信不信我把你们挂到城楼上去。”
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毗佳带着人迅速消失在夜色。
“真一,干得漂亮!”百草诗竖起大拇指,奉上大大的赞美,“不过我能应付。”
真一楼嘴角扯了扯,“下次记得,能用拳头说话,就不要用嘴。”
这是他爆揍赢哲风后总结的深刻心得。
高尔夫球赛如约进行。
各国球员入场。
比赛出场次序由照抽签决定。
毗佳是在赢哲风后面抽的,而出场则恰恰相反。毗佳第一个,赢哲风第二个。
比赛形式选取了“比杆赛”,即将每一洞的杆数累计起来,待打完十八洞后,把全部杆数加起来,以总杆数来评定胜负。杆数越少则胜出几率越大。
观众区内,以焱武帝为首的群臣、各国要员们全部就位。等待见证比赛的精彩。
折羽被焱武帝叫到了身边,同时担任他的解说。
开赛前,折羽发现右贤王好几次打量他,那种眼神,倒像是海东青捕猎前的模样。折羽置之不理。
哨声响起,球员们出发。
毗佳来到了发球区。作为为数不多大概比较紧张,她左顾右盼,握着球杆计算球洞的距离。
她动了。
一杆挥出,那球却偏离了方向。
向着观众席而来。
眼看着小球就要来到焱武帝跟前,折羽手一抬捉住了那小球。
302 蔓延两坊的鼠疫
是大罪,尽管她是异国的居次。
右贤王额角青筋突突,理亏的他,赶紧起身,向焱武帝告罪。“武帝陛下,小女球技不精,冒犯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焱武帝见是个小姑娘,况且现在尚在兴头上,变很大方道:“算了,料想她也不是有意地。”
不远处的百草诗,冷眼旁观这一幕,这就是毗佳所说的,让她赔了相公又折海东青的伎俩吗?
还真的是,乏善可陈啊。
裁判得到指令,毗佳继续第二杆。
可还是无法集中精神,刚刚那个年轻男子接住她的球的动作,太美好了,她的心便也随着那球去了。
奇迹发生了,这个球再次发生了偏移,直奔折羽而来。
又被折羽弹了回去。此时,他俊美的脸上,已经覆了寒霜。
右贤王梗着脖子,干咳了一声,“莫非这球,与折羽大人有缘?”
折羽也不客气,“北戎武士众多,我看皆甚是勇敢威猛的好男儿,却得不到一个上场机会,说来真是遗憾。”
右贤王干笑。反正只要他不尴尬,那就是别人尴尬。
毗佳的第三球开始了。
大抵是找到了之前的感觉,她这一次照猫画虎,无论力道、方向、角度都和之前两次毫无二致,那个高尔夫小球再次飞向了折羽。
如果说她不是故意的,现在连右贤王都不相信了。
折羽半眯着眼,目光却在观众区粗略扫了一遍。他看见了悠然自得的宋国摄政王,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乾鸣书院队伍中,眉心生着红记的男子,时而望向他这边;北齐的南苑王,则似乎注意力不在这一边,他的目光穿向了百草诗的位置。
百草诗冲他咧嘴笑笑,这点小心思,她还不放在眼里。
毗佳以三球出界,被判出局。
但她脸上完全没有遗憾或者失望的神色。
与此同时,另一个开球区,赢哲风挥出了第一杆。
超水平发挥。
第一洞结束,第二洞。
有记分员将比赛分数同步呈到了焱武帝这边。“陛下,九殿下的第一洞,就打出了老鹰球!球季之高妙精湛,无人无比。”
那么,何为老鹰球?
这是一个高尔夫术语,就是比标准杆少了两杆。具体来说,标准杆四杆,只用了两杆就完成了,或者标五三完。最后,赢哲风一路高歌猛进,以十八洞五十九杆的成绩,遥遥领先。
排在后面的球员,在没有比赢哲风更好的成绩了。百小树大抵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最终以六十二杆的成绩晋级。要知道,之于球赛,每一杆都可以甩出其他人很多名词。
几个国家近六十个球员,第一轮之后,只剩下了一半。
下了场的赢哲风,到会馆的茅厕,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元羡,或者说是裴元宪。
两个人佯若不识,擦肩而过时,“我是该叫你元陶朱还是叫你摄政王呢?”赢哲风铁青着脸,言语之间极尽讽刺。“你瞒得我好苦。”
“锋王莫要怪,人在江湖,总要有几个身份便宜行事的。”裴元宪仍是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我们以往合作不是很愉快嘛。”
对赢哲风来说,根本不愉快,他害怕事情暴露,派出了自己最为得力的穷奇卫,最后害得自己被流放雷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都结束了。”他决定不再上裴元宪的贼船。
裴元宪却道,“不若锋王给本王一个机会,今晚戌时……”他报了一个地名,便飘然离去。
坤鸣书院此次出了十二名球员,第一轮八人晋级,包括百小树。
百草诗决定做一些好吃的犒劳自家弟弟,把折羽也叫回来吃饭。
谁知吃到一半时,裘亚疾来了,“大人,不好了。有两个坊的百姓中,有人出现了寒战、高热、伴随着剧烈头痛、呕吐的症状。”
折羽当即带着百草诗前往,绿头翁放心不下,也跟着来。
折羽的亲卫,拉出了一冒犯天颜条线,保护现场。并严令这些百姓保密,避免造成人心恐慌。
而后,百草诗从空间里调出来三只口罩,分别给了折羽和绿头翁。
她考虑过异世界可能会有天花、疟疾类的传染病,早做了防备。
待到给病人检测后,百草诗和绿头翁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这种病,应该会传染的。”这是绿头翁得出的结论。
而百草诗知道的更多,她说:“这是鼠疫。我怀疑是那两个潜入的人干的。她们不只有蜈蚣,还有老鼠,而且他们的目标已经很明显,要毁灭宛州这座城市。”
303 魑魅魍魉将现形
百草诗用一夜的时间,组织金象医馆、佰草相仪的人做了一些简易的口罩。这个是配给那些巡查真凶的府衙士兵的。
当大家去休息时,她径自向宛州府衙而去,因为折羽一夜未归。
到了府衙大堂,就看见折羽正对着宛州沙盘苦苦思索。他有了黑眼圈,下巴处生了淡淡的青茬,与往日的风度有了些许不同。
“你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折羽看百草诗也是带着憔悴面容,加上之前她伤风感冒初愈,让他不禁有些心疼。
“侦破案情、抓获枭首你比较在行,可是药物、用毒,我比较拿手啊。”百草诗在沙盘前坐下,盯着宛州的一百多个坊巷。她一夜用眼过度,此时眼睛酸痛,便用拳头揉了揉。
折羽走到她身后,手指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太阳穴,“闭上眼睛。”而后轻轻按摩起来。
有他在身边,总是令人心安。困意袭来,百草诗很想美美地睡一觉,可这个时候,她不能睡。
“羽宝,你可知道这种鼠疫如何传播?”
折羽沉吟一瞬,道:“顾名思义,老鼠携带了毒,爬上了百姓的粮仓,人吃了老鼠爬过的谷物粮食,所以会感染?”
这是他质朴的想法,这些知识于他是空白。
百草诗阖着眼,享受他的至尊服务,“其实不是。我想了一夜,鼠疫有三种传播途径,其中有一种小动物是关键的媒介,那就是跳蚤。一般来说,人在宰杀、剥皮及食肉时,往往比较容易接触大鼠跳蚤,从而感染这种病。那么问题来了,这两个坊是不是有屠户或者宰杀牲口的场所?”
折羽备受启发,南槊兄弟中毒时,他以为对方会利用水源做文章,却是搞错了方向。
他当即传令裘亚疾来问话,看看这两个坊的百姓为生活计。
裘亚疾领命,很快回来禀报,印证了百草诗的猜想。
仿佛有一道天光射来,照进了阴霾的世界,折羽对着宛州沙盘再次推解,下一个他们会下手的地方是哪里。屠户要卖肉,总是离市场不远的,地点被缩小在了南市和北市附近。
进一步排查,折羽锁定了两个屠户比较多的坊。
“裘指挥,今天开始,你白日休息,晚上带人在这两个坊之间,守株待兔。”
高尔夫赛事还在继续。
今天的百小树精神奕奕。
昨天晚上得到了母亲和姐姐的鼓励,而饭后他去原来的九洞高尔夫练习场时,看见了红曲。
盛夏溽热,但胜在高尔夫球场有大片草坪和高树,水源,缓解了热浪。
红曲与白小时并肩走在草地上。
“我听巡卫的人说,每天都有人在练习,原来是你啊!”
百小树挠挠头发,“是啊,我挺喜欢打球的,整个人,都很放松。”
还有个原因,他在球场上见过,那个骄傲容克的打得很好,而且这次容克也代表坤鸣书院出战了。
红曲轻轻笑了,“喜欢做的事,就将它做好,我相信你可以的。”
她的鼓励让百小树胸膛有点热,他鼻翼微微翕动,问道:“你……你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呢?”
红区随口说道:“因为你是百草诗的弟弟啊!”
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其实,有一个光芒万丈的姐姐,百小树也有压力啊。“我知道我姐很累,可是我太笨了,总不能为她分忧。如果我打球打得好了,会不会帮到她?”
红曲拍了拍他的肩膀,“任何技巧达到极致,都很了不起。我以前谱曲、绿歌跳舞,都是焱京一绝。我们都能做到,你难道不可以吗?”
百小树颇为惊讶地看着她,一直以来他会对她的身份避而不谈,担心她会很在意。而今天,她自己自然而然地讲了出来,甚至对自己的技艺引以为傲,这让百小树倍感振奋。“谢谢你,红曲,我知道怎么做了。”
思绪拉回到球场,百小树做好了准备工作,挥杆。第一洞,他打出了一个小鸟球。
在高尔夫球场,当球手完成一次漂亮的击球低于标准杆一杆的成绩,球手便被称之为小鸟,寓意高尔夫球像小鸟一样在空中飞翔。而在第十七杆的时候,他打出了和昨天赢哲风一样的老鹰球。
记分员将成绩上报焱武帝。
焱武帝拿着记分牌,翻了翻,眼中不乏激赏,向着身边的折羽道:“百小树,他是坤鸣书院的学子?”
左右坤鸣书院现在是折羽的地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是的,而且他还是羽诗高尔夫球场的会员,是所有会员中打得最好的。”
一旁的姒妃,明眸善睐,笑道:“陛下,他也姓百呢,与百草诗同姓。百家果然多人才!”
焱武帝却被姒妃提醒了,“这一草一树,有关系吗?”
话音才落,北齐南苑王耳朵都竖起来了。心中升起了和焱武帝同样的问号。
折羽敛眸,如实道:“是诗诗一奶同胞的弟弟。”
南苑王白沾:“……”
瞬间老泪打转隐忍不落,内心在咆哮:“原来里里不光给了我一个好女儿,还有一个好儿子!百小树,好,好啊,我的儿啊我的儿!”
比赛还在继续,赢哲风打出了比昨天还好的成绩,十八洞五十八杆,但也只是将将和百小树追平。两人并列,进入决赛。
决赛之前,会停赛休养一天。
球赛一结束,折羽将焱武帝送回了书院,屏退了其他人之后,告知了这种宛州潜在的危机。
焱武帝后背起了层层的汗。“查,务必给我狠狠地查。”
“不过陛下也不必担心,我们现已查明缘由,不待两日自会破获归案。”
白小树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辆轿子拦住了去路。
他同真一楼学过一些功夫,大不了三十六计跑为上。
然而,下来的人自称是“北齐南苑王”,笑容可掬地问:“小英雄,我今日观你打球,神清气爽,你是否愿意陪我吃顿便饭,传授我一些挥杆技巧?”
本来遇见这种情况,百小树也是谨慎存疑地。然而对上白沾的脸,那些谨慎的念头通通抛诸脑后,他升不起一丝怀疑的心。
裴元宪在约好的地点,没有等来锋王,反而等来了一个旧相识。
“摄政王,好久不见。”
304 天命之子遇凤女
包厢了,裴元宪凝眸,看着婀娜娉婷走过来的沈黎清。
自从上次见过,已是半年。
她,倒是清减了不少。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沈黎清望着眼前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雍容自得,眼底的热切又炽热了一分。“摄政王好像并不奇怪,我会来这里。”
裴元宪倒了茶,分作两杯,“锋王与明王兄弟情深,你又是明王最看重的人,你代锋王来,锋王岂有不应之理?”
沈黎清颔首,在他身旁坐下,鼻端立刻被高贵的沉香气息充斥,又增添三分心旷神怡。“摄政王请锋王来,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
“其实贵女你来,反倒比锋王更合适。”裴元宪手腕轻荡,以茶盏刮着茶汤。
“叫我黎清。”她一板一眼地纠正,“我不喜欢贵女这个称谓。”
对于曾经拒绝过的女人,如今依然如此执着,裴元宪一笑,“好,黎清。”
他的音色很好听,听的沈黎清耳朵酥酥麻麻地。“你说话老是卖关子,我听不懂。”
她在回应上个问题。为什么她比锋王更合适?
裴元宪正襟危坐,做出了一个恭贺的姿势,“恭喜明王即将重掌雄风,也恭喜黎清你,成为真正的天命凤女。”
沈黎清深吸了一口气。
明王现在还是郡王,而她还是个屡次大婚被破坏,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如何成为天命凤女?
她的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空空如也。与之共同破灭的,还有隔代相传的黄粱大梦。
真扽很讽刺。
但,她读懂了裴元宪的意思。
“沈太傅坐镇焱京,中宫空虚,这岂不是明王翻身的最好时机?你沈家,再得一个从龙的大功,世世代代福运绵长。”裴元宪目光灼烈,侃侃而谈,像极了纵横捭阖的野心家。
沈黎清笑了,“倘若我沈家真的做到了那一步,摄政王你有什么好处,何以你如此高兴?”
“我们是盟友啊!就算明王登基,你沈家功高盖主,不是照样需要一个退路吗?我的友谊,与你同在。”
沈黎清伸出了手,握住了裴元宪的,放在自己纤细的腰肢上。“摄政王,男人和女人之间,谈什么友谊,你难道不想做天命凤女的男人吗?把友谊去掉。你,将与我同在。”
这是何等霸气的宣告?它出自一个女人之口。
她更像一个冠宠六宫的女帝,而裴元宪,是她最渴望采撷的那一枝。
这个世界颠倒过来了。
裴元宪不动声色。
他可以拒绝一个女人一次,还可以再来一次吗?那对这个女人来说,着实很残忍。
沈黎清受够了这种眼神,她起身,毫不留恋。“既然如此,摄政王,我们到此为止。焱京的风云变幻,都将与你无关。大焱的皇权富贵,也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她终究没有走远,裴元宪曳住了她的腰带。往身边一带,她完全全全进入了他的怀里。
沈黎清的心,勃然跳动。
他刮了下沈黎清的鼻子,声音宠溺又霸道,“我裴元宪的女人,一生一世只能爱我一个人,敬我一个人。如果她心里有了别人,那我只好,把她和她的心上人,通通送入地狱做鸳鸯。黎清,你听清楚了吗?”
此刻,沈黎清情迷意乱。
她没有因为他露出残忍的一面而恐惧,反而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更配得上她。她冷笑一声,“摄政王,我的王,难道你还担心自己比不上赢哲明吗?你处处胜过他,我难道慕弱不慕强?”
这话,击在了裴元宪的心上。他微眯着眼,摇了摇头,“黎清,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赢哲明,而是……”
他顿了下,信手一指窗外,“我很想亲耳听听黎清你的解释,当年焱京盛传,你和五皇子互相爱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被指婚明王或许出于时事考虑,可是五皇子呢?当初你们沈家,甚至愿意为了这门婚事撇去家族传承与荣耀。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黎清的心,为之一凛。
她从来都知道,摄政王不是易与之辈,真正打交道才知道其深不可测。她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摄政王会吃一个死人的醋啊?”
裴元宪捏着沈黎清的下巴,并无怜惜之情,“天晓得,他到底是死是活。黎清,你是说与不说?”
沈黎清吃痛,内心的胜负欲被彻底激起。“我说。我十六岁时,乔装去香积寺还愿。那时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焱京贵女典范。可我心底却不稀罕这劳什子贵女典范,我偏要为所欲为,便偷偷躲在了大佛后面尝供果。”
听到这儿,裴元宪扑哧笑了。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了一丝为人的乐趣。
此刻,沈黎清情迷意乱。
他刮了下沈黎清的鼻子,声音宠溺又霸道,“我裴元宪的女人,一生一世只能爱我一个人,敬我一个人。如果她心里有了别人,那我只好,把她和她的心上人,通通送入地狱做鸳鸯。黎清,你听清楚了吗?”
他顿了下,信手一指窗外,“我很想亲耳听听黎清你的解释,当年焱京盛传,你和五皇子互相爱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被指婚明王或许出于时事考虑,可是五皇子呢?当初你们沈家,甚至愿意为了这门婚事撇去家族传承与荣耀。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黎清的心,为之一凛。
她从来都知道,摄政王不是易与之辈,真正打交道才知道其深不可测。她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摄政王会吃一个死人的醋啊?”
裴元宪捏着沈黎清的下巴,并无怜惜之情,“天晓得,他到底是死是活。黎清,你是说与不说?”
沈黎清吃痛,内心的胜负欲被彻底激起。“我说。我十六岁时,乔装去香积寺还愿。那时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焱京贵女典范。可我心底却不稀罕这劳什子贵女典范,我偏要为所欲为,便偷偷躲在了大佛后面尝供果。”
听到这儿,裴元宪扑哧笑了。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了一丝为人的乐趣。
305 两个弥天的谎言
所谓的互相爱慕,不过是沈家编造的一个谎言,是个经过缜密筹划的旷世阴谋。
沈黎清的目光穿过时间的缝隙,彷佛回到了四年多前。
她佯装掉进了香积寺的许愿池,向岸上的五皇子求救。
五皇子就那样看着她,居高临下。天地仿佛为之一暗,世间万事万物的美好都集于他的皮相之中,融于骨相之内,而他眉宇间都是疏离。
沈黎清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早听说五皇子天人之姿,原本她还不以为意,那毕竟是亡国公主的儿子,登不了大雅之堂。
可今日一见,沈黎清只觉得世间男子都配不上自己,唯五皇子尔。
“救,救我。”她意识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戏还要演到底。不料她听到了淡漠之极的一句话:“许愿池很浅,淹不死。”
沈黎清:“……”
她怎么会想出如此离谱的法子?她的智慧呢?遇见五皇子都不灵了。她堪堪站了起来,池水刚刚及腰。
羞愧难当,情愿再淹死自己一次,这就是沈黎清当时的念头。不,她再次打起精神,“公子,我衣服都湿透了,能不能烦劳你借我衣服遮挡一番。”
十六岁的女子,花一般的年纪,经水浸泡,此时湿衣全贴于身上,身材曼妙可见一斑。
来来往往不少香客,都被这俊男俏佳人吸引了目光。
不料五皇子提步便走,“你故意落水,与我何干?”
冷心且冷情,这就是传说中的五皇子。好,很好,他让沈黎清难堪,沈黎清也不会让他好过。
她高声喊道:“你待我一片真心,我此生非你不嫁。如果我爹不同意,就让他等着给我收尸。”
这一嗓子吼来了众多香客和僧人。焱京百姓在这一天齐齐吃了一个大瓜。
关于沈黎清和五皇子的事,也被传出了很多版本。传言多半是二人两情相悦,却碍于世俗无法在一起。
至于什么世俗,当然是凤女身份的阻隔。
而后没过几天,沈太傅入宫,长跪于含元殿,愿以家族世袭罔替的荣华富贵,换得与五皇子的一纸婚约。
焱武帝谨慎思索一天一夜后,同意了。
驿馆附近的酒家包厢里,南苑王白沾端起了酒杯。“小树啊,少年英雄,老夫敬你一杯。”
百小树很不理解,他上一刻还在球场,怎么转眼就和这人在一起了,最奇怪的是,他还提不起戒心。但姐姐姐夫教他的话不可废,防人之心不可无。“谢谢伯伯,我不会喝酒,我还要回家呢。”
不喝也没关系,白沾放下酒杯,给他夹菜,“能和我说说吗,你怎么打球这么棒!”
白小说被说的难为情,挠了挠后脑勺,“就练呗。我想成为我姐姐的骄傲,给我姐姐分担。家里的事都是姐姐操持,姐姐太累了。”
听他一口一个姐姐,朴素的话语戳着南苑王的心窝子,“你们姐弟都是好样的。你姐姐还有你的家人今天怎么没来呢?”
“姐姐她……”昨夜熬了通宵,不过这话对一个陌生人说,不合适。百小树道:“我家人都很忙。伯伯,我得赶紧回去给他们报个信儿,不能陪你了。”
白沾不理会他这茬,长叹一口气,眼底无限哀伤,“小树啊,不瞒你说,我也是今天在球场,看你年龄、外貌、神态,都酷似我儿子。我儿子,我儿子他小小年纪……”
说着,白沾声泪涕下。
他身后的大汉,四十多岁模样,一只胳膊还缠着绷带,劝也不是,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王爷,王爷……”
百小树傻眼了,怎么还是个王爷,堂堂王爷为什么会拉着他喝酒说话,莫非意欲对姐姐姐夫不利?可看着他哭的这么伤心,百小树于心不忍。“伯伯,您儿子怎么了?”
白沾抹了把眼泪,拉着身旁的大汉,“巴扎,你说。”
巴扎看看百小树,又看看白沾,开口道:“王爷……哦不老爷,当年您回去后,夫人就生了。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大胖儿子,全家翘首期盼您回来。”
等等,白沾吹起了胡子,“你说什么?你回国后明明告诉我,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到底一个孩子,还是两个孩子?”
百小树听的目瞪口呆,天下还有这样的父亲吗?连自己有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巴扎苦着一张脸,连连告饶,“老爷,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那时不忍见您伤心,才骗您说只有一个女儿的。”
“你!”白沾举起了手指头,又恨恨地垂下。他又有什么资格苛责巴扎?“后来呢?”
巴扎抹了把鼻涕,环顾了下四周,才续道:“孩子满三个月后,六月的一天,夫人说要去香积寺上香,可是晚上回来的路上,我们就遭到了暗杀。我驾着车,护送着夫人和小小姐、小公子想冲出去。可那些人太狠辣了,招招致命。我拼了命拖住他们,结果夫人抱着俩孩子失踪了。我深受重伤,在焱京外的猎户家养了个把月才好,再去找夫人,就再也找不到了。”
酒菜剩了大半,白沾早已没了吃的兴致。这些事,巴扎以前说过,和今天的版本,又不完全相同。以前那一版,省略了一个儿子。
白沾望着百小树,盯着他的眉、他的眼,“孩子,我儿子如果还活着,就像你这么大。你看看我,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
百小树:“……”
之前他没意识到,此刻再观察,岂止是像啊!
沈黎清陷入往事之中,犹自怔忪。
“黎清?黎清?”裴元宪唤了两声她才恍然如醒。“所以,你不曾对五皇子付诸真心?”
不曾付真心吗?
不,当时狠狠地心动过。
可架不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况且在那之后没多久,五皇子就出了事。皇家的说法是病逝了。
兜兜转转三年后,沈黎清在坤鸣书院,见到了长相极为肖似五皇子的人——折羽。
可是啊,这个人什么都好,唯独眼瞎。他竟然娶了一个小寡妇也不要她,她的恨意就占据了全部思量。
沈黎清勾唇轻笑,握着裴元宪的手,“堂堂摄政王也会吃醋啊?我都说了,那不过是权力的一次置换,大家各取所需。只有你,才是真真正正让我动心的男人。我们的孩子,才是那个最应该君临天下的正主。”
说着,她柔软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她往前,献上自己的红唇。
裴元宪的心底,何尝不是天人之战?
在他二十八年的人生里,无数次逢场作戏。不过是戏嘛,留个种,于他没有半分利益之失,何必计较、认真?
可内心为什么如此抗拒?
“你,不愿意?”
裴元宪一手按着她的手,眼神微微闪烁,笑道:“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况且还是天命凤女之邀,有何不愿意?”他蓦地偏头,低下,干脆利落地一个手刀,击在了沈黎清的脖颈。
沈黎清就那样软软地睡在了他怀里。
“抱歉,我还是做不到。不过,我会给你选一个最好的裴家儿郎。”裴元宪抱起了她,向着茶室里的房间走去,轻轻地将她放在了床上,这是他能给与合作者最后的体面。而后他停下,自言自语,“谁比较好呢?就行之吧。”
话音才落,身后有脚步声,裴元宪回身,看见了来人。
他微微躬身,颔首。
“你变了。”来人说。
裴元宪不置可否。
“变得优柔寡断,变得畏首畏尾,变得,让我很失望。”他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裴元宪是宋国摄政王,是高高在上的裴家家主。谁有资格这样对他说话?
“我自有我的分寸,达成目的的方式有很多种,这种是我最不屑的。”
是的,他有他的骄傲和选择,别人无法强加,谁都不可以。
那人的话,很冰,很寒,带着天然的威重,“你骨头很硬,所以我曾经看好你。但现在,这成了你的弱点。那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天命凤女都入不了你的眼?”
裴元宪挺直了脊背,眼神里写满了坚毅,望向窗外,他绝不委曲求全。“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别人无干。”
“你可以回国都了,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
“我不同意您的做法。”裴元宪捏了捏拳头,在控制自己随时要爆发的情绪,他已经没有体验过这种滋味,“您才应该回去的那个,参天道,求长生,而不是在红尘世俗里奔走。”
“如果你做的足够好,还用我做这些吗?我已经给你找好了理由,宋国边境出现小股叛乱,你邀即刻回国。”那人犹自背着身子,留给裴元宪一个后背,“走吧,今天就走。”
裴元宪看了眼床上的沈黎清,说道:“这个女人我还有用,一个时辰后,我会派人来接走她。”
说罢,裴元宪离开。
那人见他真的走了,手指翻动,在床第之畔形成了一个结界。“桀桀,世人赞颂的圣洁如莲的天命凤女,渡尘卜卦损寿十年的女人,好,很好!我成全你。”
走出了茶楼的裴元宪,蓦然回首,眉毛拧成了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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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冲喜王爷】
一时花钱一时爽,一直花钱一直爽!
作者坑品有保证,不断更,偶尔爆更。
部分简介:
试问这天底下谁敢要一个皇子来给自己的闺女冲喜?
东天枢大将军文书勉是也!
众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冲喜,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皇权的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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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绵绵,悲催社畜一枚,一睁眼却成了大将军的闺女,还捞到个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为从此过上了金山银山、福海无边的小日子。
岂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财,已经到变卖家财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爷一脸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银满库房,王妃随便花。”
文绵绵双目放光,“来人啊,装银票!”
从此...
“王爷,王妃花钱如流水,今日又是十万两。”
“无妨,本王底子厚,王妃尽管花。”
“王爷,王妃花钱无节制,您的金库快见了底了!”
“无妨,本王还能赚!”
“王爷,王妃连夜清空了您的金库!”
“什么!”
富可敌国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开。
文绵绵款步走来,“王爷别着急,我来送你一条会下金蛋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