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大家一起大富翁
铁岚歆收了百草诗的礼物,招呼大家先吃点心,自己犹在望着门口。
真一楼姗姗来迟,手里……空无一物。
眼底闪过一丝小沮丧,铁岚歆只一息时间就调整了情绪,“真一,你来了!”
百草诗有点疑惑。
真一楼明明向她询问了,按理说,不该空手而来的。
“歆,儿,生辰快乐。”
名字叫的有些蹩脚,铁岚歆的小情绪,瞬间治愈。
宾客已到齐,寿星发话了。“今天,特别感激大家都能来。其实生辰不生辰的,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有知己,有朋友,一起吃一起玩,一起走到很久。我准备了茶点,还有酒,大家一起品尝下。”
光吃吃喝喝显然没什么创意,尹兰之站出来了。“我是铁兄新结识的,难得铁兄看得起我,交代我组织今晚的生辰会。我提议,咱们玩点什么助兴小游戏,博点彩头?”
折羽没什么情绪,而真一楼有点局促。
百草诗好整以暇,她相信,就凭折羽的智商,什么游戏玩不得。多半是铁岚歆有安排,遂了寿星心愿吧。
“那开始吧,说说游戏规则。”
“开场游戏,权当起兴,不必太难,就玩投壶怎么样?”尹兰之提出了建议。
自然无人反对。
游戏道具早就准备好了。以盛酒的壶口作标的,步湛将壶口搬出了五六米的距离。规则也很简单,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倒数两名要么作诗,要么罚酒三杯。
百草诗捏捏指节,发出嘎嘣脆的声音,然后她动了。
拿起一支箭,单眼,瞄准,嗖地一声窜出去,投!
总共五支箭,四根投中。
“看不出来,百姑娘投壶技艺如此高妙!”尹兰之交口称赞。
折羽瞄百草诗一眼,她耸耸肩,笑得意味深长。
游戏嘛,该放水得放水。开门就拿大满贯,让别人亚历山大多不好啊。
第二个折羽,轻描淡写,五发五中。
尹兰之咳嗽一声,“折羽教习比高妙,还高妙!”
这是词穷了吗?
步湛一旁解释,“尹兄你有所不知,当初折羽教习入学,所参加的四门科目,门门都是甲上,拔得头筹。这个投壶,小巫见大巫了。”
轮到真一楼了,这家伙无比“猖狂”,随手一抓五支箭,也不瞄准直接投掷,全部都中了。
他也完全没什么高人意识,让给下一位。
铁岚歆得眼眸亮亮的,这就是她看中的人呢,一举一动都……用百草诗的话说,酷毙了。左右真一楼都是第一名了,铁岚歆投的像模像样,实则就进了两支。
最后的倒数两名,想都不用想,是步湛和铁岚歆。
步湛选择吟诗,毕竟也是小有名气的“大焱版作家”,做首打油诗不费吹灰之力。
铁岚歆选择罚酒,一杯下肚,脸颊淡淡桃花,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看着真一楼。真一楼呢,看自己的鞋尖。
组织者尹兰之开口了,“那个,毕竟受罚的是我们的寿星。按规矩,她享有小小的特权,可以指定一人代为罚酒。”
铁岚歆立刻看真一楼。
作弊也做的如此理直气壮,百草诗都觉得太明显了。
真一楼抗议,可对上铁岚歆幽幽怨怨的眼睛,认了。
投壶游戏结束,尹兰之却还有安排。
“接下来这个游戏,特别讨彩头,咱们之中除了百姑娘和真一先生,都是书院学子。大家不远千里求学,不过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讨个似锦前程。我们的第二轮游戏,叫做升官图。”
具体玩法是将文武大小官职写在纸上作为底图,转动陀螺来推进游戏。陀螺上分别写有“德、才、功、赃”四字,按照停止时的文字决定进退几格。每个人从“白丁”开始,最先升到最高位的人取得胜利。
这个游戏考究的是对陀螺的掌控力。
百草诗搓搓手。
古代人也很会玩嘛,这分明就是现代版的桌游——“大富翁”嘛。拼手气她也不惧,她一直以为自己自带锦鲤buff加持。
然而第一轮,百草诗就抽中了“赃”,贪赃枉法要后退的。
折羽却好似自来熟,随手一转就是“功”,有功当为赏。
真一楼虽然功夫好,但于机窍一途,并无特殊天赋,拼的也是人品。
反倒是铁岚歆和尹兰之,一路高歌猛进。铁岚歆眼看着从白丁进阶探花,从参议高升至侍郎,以仅次于折羽的速度,到达三公。
这让百草诗有点守打击。
“其实‘升官图’是孩童守岁时必玩的游戏,可以帮助孩子迅速了解朝廷架构。你以前没玩过,落后情有可原。”折羽这样安慰百草诗。
铁岚歆却知道,升官图只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才玩的游戏。平民百姓饭都吃不饱,哪里会去关心朝廷设置哪些官员呢。
最后的结果,百草诗和真一楼负。
“百姑娘选择吟诗还是罚酒?”步湛先问道。
这个环节,根据狗血古言权谋小说,该是主角化用古人文采,崭露锋芒的好时候了。
可是百草诗不想按套路出牌。
她就想试试那酒。上一轮别人喝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酒特别醇厚馨香。如果酒的工艺改良一下,说不明可以成为全聚坊的招牌。
“我喝酒!”
尹兰之立刻拍手叫好,“百姑娘豪气,巾帼不让须眉。”他为百草诗斟了满满一杯酒,“请。”
百草诗先小口品尝,仔细回味,并不辣,但尤其醇香,她一饮而尽。
“好酒!”赞美脱口而出。
还要饮第二杯时,折羽已经夺下了她的杯子。“你不能再喝了,要醉了。”
百草诗看着折羽,眨眨眼,这酒后劲儿还挺大。不过没关系,她是新一代药王啊,有解酒药的。“相公,有句话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没醉哦。”
折羽认准了就会直接做,“我替你喝。”
“诗诗,折羽他是疼你呢。”铁岚歆好生羡慕百草诗和折羽啊,恩恩爱爱的,看在眼里也醉了。
折羽小口入喉,一品,折羽微微蹙眉。而后,一杯饮尽。
至于真一楼,他就是工具人,三杯酒下肚,脸蛋都没变化。
“刚刚你替我喝了,现在我还你。”铁岚歆本欲还人情的,被真一楼直接拒绝。
277 所图甚巨为基地
农桑医养基地目前只建成了两栋,也就是琉璃宫甲號和乙號。而铁岚歆庆生的地方,实则是一个微缩的档案馆,兼具展陈功能。
依照百草诗最初的规划,这里会放一些年鉴的东西,载录基地发展进程,珍贵史料,为后代保存重要的文献。
但同时这个小建筑也延续了甲號和乙號的一些特征,比如镜子。
游戏进行了好几轮,百草诗偶然注意到镜中的自己,脸颊还是红润起来。这酒这么上头吗?连她的解酒药都快失灵了。
“不行了,我要如厕。”百草诗晃晃悠悠起来,两个人同时起身,折羽和真一楼。
折羽先一步,扶住了百草诗的手。真一楼复又坐下。
“馨儿,谢谢你今日的热情款待,诗诗她醉了,我送她回家。”
此时的铁岚歆,一手拄着脑袋,眼皮沉重地翻起,“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哈。该我谢谢你们,我很久都没……过过生日了。”说着,她竟然大半个身子趴在了桌子上,与真一的距离,已经非常亲密。
“还有你,真一,谢谢。”
折羽才走了一步,转头,“真一,你送她回校舍。”
真一楼鼓着腮帮子,为什么总是他?
但,他还是照做了。
她是今天的寿星,也是除折羽之外,唯一流有云昭皇室血脉的人。真一楼这样做着心理建设,而后拉起铁岚歆一支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好重。铁岚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头小猪啊。”借着酒意,真一楼终于自然而然地吐槽起来。
百草诗从茅厕出来时,总算感觉好了些。
“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折羽牵过她的手,“为什么要回家,我还想和你一起夜游基地呢。”
百草是顿时有了精神,“好主意,待我去看看那些本草生长的怎么样了。”
他们先去了琉璃宫甲號。
农桑医养基地,桑排在前面,所以甲號种的都是蚕桑。因为是冬天,不适合压条。而大棚内温度达到了要求,所以采用种子栽培法。折羽点燃了火折子,照亮了路。
毕竟时间很短,桑苗只是露出一丁点,但田垄里保持了井然有序,每根秧苗都是同样的高度和距离。“好期望它们快快长大啊。”
折羽宠溺地笑笑,“它们能在冬天时破土发芽,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可不能揠苗助长。”
百草诗也看着折羽,在火光映衬下,他的笑容都是暖的。“不会,我只是开心,和你一起等待桑苗成长,等它长出肥硕的叶子和果实。”
植物与人没有什么区别,都要经历时光的洗礼,才能沉淀和收获,亦如百草诗和折羽。
“好,我们一起等待。”
向着乙號走的时候,百草诗脚下飘忽,又被折羽扶住,鼻端都是他的清冽高山修竹地味道。
“看来我的解酒药,需要改进了。连这普通的酒都解不了。”
折羽一手揽着她的腰,问道:“你觉得这酒普通吗?”
他这样问,百草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酒有问题。“我只是觉得很香很香。”
“任何事物任何特性一旦极致化,就具备了非凡的天赋。这种酒叫做‘半滴香’,属于宋国进贡级的好酒,半滴可抵寻常酒的香气,往往用在……宫廷繁育子嗣上面。”
等等,百草诗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理智,“宋国的酒?繁衍子嗣?”
美其名曰半滴香,原来只是春酒啊。
“不对,既然这种酒如此珍贵,岚歆怎么弄得到的?”百草诗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禁发问道。
折羽很是欣慰,又弹了下她的脑瓜崩,“看来还不是很蠢笨嘛。今天的庆生,是由尹兰之主持的,这个尹兰之很有问题。”
百草诗寻思着,以折羽的见闻,大抵刚喝时就意识到了问题吧。“所以,你是放长线钓大鱼?等着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折羽点点头,“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不对劲,他带了些宋国京都的细微口音。他入学靠的是疏通关系,连院长都不得不给面子,显然后台很硬。而他主动结交步湛,又和岚歆打好关系,将庆生的地点选在了基地……”
话已至此,百草诗已全无酒意。
“你是说,他的目标,是我们的基地?”
这个胃口好大啊!
“这个时间,我们可以去验证一下了。”
两个人牵着手,轻身而掠,返回档案馆。
真一楼搀着铁岚歆朝着楼舍前行。
他自己的脚步也是虚浮的。大宗师之下无敌手的他,也有些受不住半滴香的酒意。
铁岚歆身子都软在了他怀里,不肯动。“真一,要抱,抱一抱好不好?”
真一楼不动了,只是又不能松手。他暗自运内功,保持清醒,抵御酒劲儿。估计他不管她,她就会在春风的夜里,露宿学院。
“你,都没给我准备礼物。人家都提前告诉你了。”她说话时,眼睛半睁半闭着,大概就是这股执念,支撑她把话说完的。
“我有。”真一楼从胸口里掏礼物,铁岚歆顺着他手臂滑下,变成了他的腿部挂件。“是一把匕首,给你防身的。”
他弯下腰,将匕首往她手里塞。
铁岚歆忽地攀上了他的脖子,目光热烈,“真一,今天是我生辰,你不能纵容我一次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为了你,将自己变得更好。”
“你要我证明毅力,我就去爬……后山的悬崖。重阳登高时,我想拿第一,你不知道我的手擦伤了多少,好几次差点跌落峭壁。”
“他们总是拿你当苦力,我都知道……”铁岚歆喃喃自语,像春日的风绵绵不断,却被真一楼打断。
“不,你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以及使命,他虽苦,却甘之如饴。
铁岚歆的手上移,贴到了她的脸颊上,“如果是我,一定不舍得你那么辛苦。这世上,谁不辛苦呢。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肯教我,不就是因为我的身份吗?因为我这个尴尬到毫无存在感的身份。这些我都认了,谁先动心总是输。可你,能稍稍给我一点回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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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尹兰之很久之前埋过伏笔,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下一章揭晓。
278 将计就计假图纸
折羽和百草诗折返档案馆。
百草诗又补了一粒解酒药,这才压下了酒劲儿。至于折羽却不需要,他喝的时候就自动逼出了体内。这让百草是大为感慨,古人以及古武的牛掰之处。
本来空间并不大,在他们游戏的地方,步湛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而尹兰之到处在翻找东西。
档案馆落成之后,存放文件并不多,只有琉璃宫甲號、乙號的工程图纸,以及两个大棚栽种的种子名录。
找到了。
油灯早已熄灭,尹兰之用的是自己点的火折子,他看到了卷轴是的东西。他打开翻看,上面果然是繁复的设计图纸,其中还有部分标注光线进入镜子后的反射路径。
因为过于激动,尹兰之的手指有点颤抖,他慌慌张张将卷轴塞进了怀里,又将一本册子塞进原位。时间来不及做出一模一样的,他需要赶快取走东西,而后再复制一份送回来。
尹兰之出了档案馆。
夜色下的书院,宁谧和温和,空气中都带着花香。但他无心赏景,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入学月余,对书院的布局已经十分了解,但巡更的都掌握得恰到好处。躲过了打更人,他到了书院门口。那个中年保安大哥正在打瞌睡,尹兰之翻身一跃出了书院。
折羽和百草诗一路尾随。
“书院的安全系统,这么薄弱吗?”百草诗用传音弟吐槽了一句。
折羽不知道系统是啥,但是理解无碍。“有人打算干坏事,要给他留一个方便之门。”
看折羽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百草诗理解了,这分明是个圈套嘛。还好她穿越之际就确定了正确的抱大腿路线,如果和折羽做对手,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从南城向内城,两人施展轻功跟踪。路线越来越熟悉,百草诗猛然发现,这个地方她来过,就在不久前。
裴府。
尹兰之是裴家的人?
尹兰之走正门,其时门口早有人接应。而百草诗和折羽,只得翻墙。
“府上有一只鹦鹉。”百草诗出言提醒,这只鹦鹉会叫她的名字。倘若裴府的人不能发现他们,而因为鹦鹉暴露了行踪,那就得不偿失了。说着,她从袖子里扯出了一个三角巾,围在了脸上。
折羽:“……”
什么鹦鹉让诗诗这么谨慎?莫非鹦鹉欺负了诗诗,那乖乖了不得,等着被炖吧。
有着折羽相携,两人很快到达了尹兰之进入的厅堂。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子时。
“大半夜的不睡觉,让我等着你,到底所为何事?”开口的声音也是熟悉的,裴行之。
“自然是有好东西拿给你看咯。”这回声音变作了女声。
尹兰之是个女人?
不,应该叫做裴兰之。
百草诗想想好笑,穿越不到一年,就感觉一直在和裴家人打交道。上到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下到各种“之”字辈的。裴家这是什么香火,子嗣如此兴旺,人才辈出?
裴兰之拿出了图纸给裴行之。裴行之翻阅后,激动地嘴唇都在颤抖。“这……这是……你真的拿到了?”
裴兰之眼睛发亮,少年得意、意气风发展露无遗。“你妹妹出手,还有拿不下的吗?说起来那个步湛真的是长了天才的大脑,我去过两次基地,想搞清楚这个大棚是如何解决光照的,结果也看不明白。现下拿到了图纸,交给国内梓人好好研究,我就不信咱们搞不出自己的大棚。”
裴行之握着图纸,拳头攥地紧紧,“兰之,这次你立了大功。当初我还不同意你进入书院,毕竟裴义之那个蠢货,将我们安排在宛州半数的势力都曝光了。不成想你进去才这么几天,成果大大的,到时候我给叔叔说,叔叔一定会嘉赞你。”
关于裴行之口中的叔叔,百草诗几乎可以,是元羡无疑了。就是摄政王裴元宪。看来裴义之败走,裴元宪这是安排了裴行之和裴兰之接手宛州的。
“现在废话少说,让手下人赶紧绘制一副同样的画卷,我还要放回去。不然只怕他们明天就要发现了。”裴兰之说道。
“你今天从书院出来,没有被人察觉?”裴行之谨慎地询问。
“放心吧,他们喝了老多半滴香,现在一个个的应该都醉成了猪头。可惜了我的珍藏。”说到这儿,裴兰之还有些不舍。
裴行之拍拍她的肩膀,“这点酒算什么?搞定了大棚秘密,咱宋国也不论四季,都有庄稼和本草可以种,你就是功臣,要多少半滴香,叔叔还不都得给你?”
接下来就是画师临摹绘画了。
裴兰之忽然握紧了拳头,愤然道:“段少仪这个家伙,居然能投靠了大焱人。哼,南市的巨幅画作,明显出自他手。哼,别让我撞见,不然斩了这个叛国贼的大好头颅。”
“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段少仪现在有了靠山。叔叔有交代过,在宛州,两个人不能得罪。但凡和他们冲突,避而让之。”
两个人,是哪两个人?
窗外的两名看客,此时已经离开了裴府。
“羽宝,你什么时候更换了图纸?”百草诗问,这未卜先知的本领,也太逆天了。
“档案馆里放的本来就是步湛的过程稿,其中好几个关节,镜子都是错的。他也是在实践中慢慢研究出了镜子的反射。我只是觉得,过程的东西也是具有价值的,放在档案馆也不无可以。”所以,他才放心让裴兰之取走了假图纸。
百草诗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我总觉得,以元羡的通天之能,如果想去搞一个大棚,也是能做到的。”
折羽摸摸自己高挺的鼻子,有些吃味,“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吗?”
求生欲满满的百草诗几乎立刻嗅出了话里的不对,“不不不,不是哦。我只是战略上重视敌人,战术上,我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大棚既然要对外开放,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被别的国家学去。但没关系,只要我们一直领先,别人就只有跟随的份儿。而我送了他们一份假图纸,说不定会延缓他们的工期很久,倘若裴元宪因此遭到宋国大臣们的弹劾,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这就是折羽,走一步看十步,还不忘给人挖坑。
百草诗也笑道:“那我希望元羡跟头栽的大一点。羽宝,我现在忽然觉得,裴家没那么可怕了。你看他们的阴谋,就和小孩子似的,轻易被咱们实现了。”
折羽喜欢这个“咱们”两字。他唇角上扬,心里却在说,不是他们无能,而是他们遇见了“咱们”。咱们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对此,他深信不疑。
279 斩碎花魁风与尘
楼舍之下,铁岚歆向她喜欢的男孩子说着心事。“真一,你能稍稍给我一点回应吗?你不说话,是不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啊?”
真一楼虎躯一震。“不要胡说,没有的事。”
铁岚歆痴痴地笑,“那我还有机会啦。真一,你就算骗我,我也是开心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睡着了。
但仍然保持着腿部挂件的姿势,牢牢抱紧他,就像抱紧了渴望。
真一楼扯了扯,没拽动。最后运了力,将人扛在肩上,脚下飘了起来。
这个模样怎么办?
送回家吧。
以真一楼地功夫,出入书院可以做到如入无人之境。他很快到了家。正准备开门,身后有人叫他:“真一?你你你……”
是百小树。
真一楼的脸像铁锅一样黑,“大半夜不睡觉,找我做什么?”
百小树本来是求教练武问题的,可眼下,早已抛诸脑后。“真一,我从不知道,原来你如此生猛,佩服佩服。”
真一楼一脚踢开了房门,一脚向后一踢,复又关上,差点撞断了百小树的鼻梁。
百小树摸摸自己的鼻子,虚惊一场,喃喃自语,“今天真一好奇怪。不就是霸王硬上弓吗,有胆子还怕人说。不过这下可遂了岚歆的心了。”
真一楼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铁岚歆似闻到了什么气味,抱着他的被子,无意识地嗅嗅,嘴里一直叫他的名字,“真一,真一!不要不管我。”
看着熟睡中的铁岚歆,真一楼眨眨眼道:“对不起,歆儿,我不能喜欢你,我不能……”
时间悄然进入了三月,宛州城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继百草相仪在香楠坊上架后,全聚坊召开了加盟商大会。百草诗和封掌柜、山药特别筛选了五个大商号合作,将于今年在大焱四座经济重镇城市和一个宋国口岸城市开出全聚坊的分店。四座城市就包含了焱京。
所有加盟店都将采用与总店一致的店招和视觉系统,将由总部派遣人,包括掌柜、伙计、厨师进行培训,总店考核合格后,方能正式营业。
加盟店的好处是,将全聚坊的品牌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三月初三,百草诗在金象医馆出诊,脚边上躺着福宝和萌宝两头狼。、
就见红曲风风火火进了来。她的脸色微白,神色慌张,百草诗已经很久不见她这种失态的模样了。
“怎么了,红曲?”
“诗诗,他们来了,容敬候到了宛州,还令人……斩了我们的广告牌。”红曲答道。
只一句,百草诗便懂了,这,是借题发挥啊。
容敬候与红曲的过节,说起来可以讲三天三夜。
起先是容敬候之子容克痴恋红曲,每每去红袖添香捧场,只为一睹佳人风采。后来容克听人说,天下第一楼有一种酒,名曰红曲,与美人同名。但那酒酿造工艺很复杂,天下第一楼也不能大规模供应。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容克就从侯府偷偷支出了一千两银子,买了酒讨好佳人。
红曲果然很感动,小侯爷的一片真情,然而这也让容敬候更记恨红曲。
后来容克为红曲赎身,带回了侯府。
红曲将姿态也放的很低,只求做个妾室就好,将来侯夫人自然另有人选。然而便是这样,容敬候也不能容忍一个风尘女子嫁入侯府,玷污了侯府的清誉。
容敬候采取了最为极端的法子,那就是将容克逐出家门,断了银钱。
容克的母亲——侯爷夫人,不忍儿子孤苦无依,动用了关系,将容克安排到了坤鸣书院。寄希望过一段时间,老侯爷气消了,将儿子认回焱京。
然而容敬候直到今天,还没有等到自家儿子回心转意,翅膀硬了不受管束了。
此次容敬候领了圣旨前来,一来要调查捶丸球场的会员制度,另一方面则是要修理修理那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
按理说,容敬候驾临,应当通知宛州知州和同知的。但容敬候容翼特意遮掩了行踪,与其子容肃、两个手下单独入城,并通知了容克来见他。
宛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容敬候要做到心中有底。不光光是查捶丸球场的会员制,还要看看宛州的真实。
在南市,容敬候见到了一别多月的容克。
儿子瘦了,又好像变结实了。
“爹,您来了。”容克讪讪地给自家老头子见礼,还有自家大哥容肃。
“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叫我爹!”容敬候一巴掌招呼过去,掴在了容克的后脑勺。不算疼,就是挺没面子的。
容克揉揉后脑勺,这才道:“爹,我早听说您要来,怎么不见钦差的队伍呢?”
“我这叫微服私访,私访懂不懂?”容敬候随手一指,“你在宛州也半年多了,带路吧,让我见识见识宛州的盛况。”
老爹下了令,容克只得带他在南市随意转转。南市一百二十行,三千馀肆,四壁有四百馀店,货贿山积。论繁华程度,不亚于焱京。
几个人走到了沣迎大街和大同大街的交叉口。
容克迈不动步了。
一幅巨大的广告牌出现在了半空中,楼体上。画中女子极尽人间之美好,一颦一笑令容克痴迷。
人呢,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容克都不曾想到,红曲离了他,活得越来越好,而他还沉湎过去,自我安慰她爱他的种种桥段以度日。
“那是谁?”容敬候自然也看到了红曲的画像,遥遥一指。在他看来,画中人美则美已,却出自风尘,低贱而不值。
容肃答道:“爹,那是红袖添香的花魁。”
“荒唐!在我大焱的宛州,在南市重地,居然有人恬不知耻,将风尘女子搔首弄姿的画像挂在楼上,成何体统?,来人,将那画像给我毁了。”容敬候怒不可遏地指使手下,剑起剑落,红曲代言的七白面馍广告画,化为谶粉。
说来也巧,今天红曲特意来店里看白茯苓,两个人闲聊着,就听店里售卖员禀告,“不好了掌柜,外面不知是什么人,斩了咱们的广告牌。”
红曲的眼皮子一跳。那不是她在焱京的噩梦吗?
容敬候来了!
280 指使双狼斗侯爷
斩碎了广告牌的容敬候带着两个儿子,大摇大摆走进了百草相仪。
“掌柜何在?是谁允许你们将一风尘女子的画像挂在楼上的?”不请自来的容敬候,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堂而皇之坐下,衣袍一撩翘起了二郎腿。“倘若今天没有一个说法,我定要去问问那宛州知州,如何治下。”
红曲和白茯苓在楼上快速达成共识,由白茯苓应付容敬候,而红曲前去通知百草诗。
当听完红曲所讲的一切时,百草诗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红曲,我不会任由他们如此欺侮你,欺辱我们的百草相仪。我们走,去讨一个公道!”
短短两句话,在红曲的心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以,红曲便觉得,她有幸识得百草诗,此生亦无憾。
然而,找场子是不可能的,对方终究是高高在上的侯爷,而她们人单势孤。“诗诗,有你这句话,我就不委屈。你犯不着为了我得罪容敬候,那是真正的勋贵世家。”
百草诗摇摇头,就算没有红曲,容敬候也会找折羽的麻烦。那么合二为一,回敬过去。“放心吧,我不会硬来的,但也不能白白让人毁了我的心血。”
说着,百草诗俯下身,拍了拍福宝和萌宝的头。“走吧,和妈妈一起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红曲,你不便出面,就留在医馆,或者去球场也行。”
随后,百草诗带着两头狼,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往百草相仪总店。
百草相仪大堂里,呈现出剑拔弩张的状态。客人们全部都被赶走了,容敬候带着两个儿子,对着一个白茯苓。
容克惊呆了,他早先听说南市开了一家女子衣香澡豆店,但万万没想到,这掌柜的居然是绿歌,红曲同在红袖添香的小姐妹。
容肃也认出了绿歌。毕竟焱京的贵公子们,都经常谈论红袖添香的红绿花魁。
“绿歌,你怎么会在这里?”容克不可置信地问。
白茯苓昂着头,并不看他,语气极其冷漠,“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叫白茯苓,是这家店的主事人。公子你们一行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毁了我家的招牌,这可是恃强凌弱?便是去报官,理也在我这一方。”
容敬候在鼓掌,“好好好,区区小店的主事人,让人刮目相看。你们既然干出了这等有伤风化的事,那咱们就去官府走走,我倒要看看,宛州知州做何决定。”
正自说着要走,百草诗走进了店里。她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碎裂的画幅,以及容克。
抱歉,其他的人,都被百草诗自动忽略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负心汉容小侯爷来了!”百草诗一扬手,两头狼动了。萌宝扑向容克,福宝则扑向了容敬候,口中的涎水流下,显示出了狼的凶悍本性。“这里是宛州女子的美丽潮圣地,不为悦己者容,也不欢迎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容克本就对百草诗有心理阴影,当初是群蛇,现在又是大狗,他的小心脏都颤抖了。容敬候也没想到袭击如此突然,手足无措之间,容肃举起了剑。向着福宝斩下,保护老爹要紧。
狼爪子半空改变了方向,向那柄剑拍去。
福宝大名“飞卢将军”,又经过折羽和真一楼特殊的训练,正所谓狼的名,树的影,那绝对不是盖的。爪子力大,直接将剑拍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店员们乃至容敬候的手下都来不及反应。白茯苓眼睛一亮,太飒了!
容敬候到底是容敬候,关键时刻展现了功勋之家的临危不乱。
“哪来的泼妇,看掌!”容敬候大喝一声,手掌高高抬起,却不是向着百草诗,而是斩身边的狼。
眼看就要落下,百草诗吹了声口哨,两头狼及时撤到了她身边。
百草诗手指一扬,向着容克义正言辞道,“小侯爷,我没想到你不仅薄情寡义,背信弃义,居然还恬不知耻。为了对付红曲一个弱女子,居然还请来了帮手。想当初,是你弃红曲而不顾,而后又是你死乞白赖求复合,今天你又带着帮手来胡闹,任由她们毁了红曲的画像。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们容敬候府都是这样的无耻之徒吗?”
容敬候:“……”
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
容家也是焱京贵族,有名望有声誉,怎么到了这个小女子口中就变成了无耻之徒?他的老脸往哪搁?
主子受辱,手下人责无旁贷。“放肆,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容敬候爷,泼妇还不赶快下跪!”
“你放肆!辱骂朝廷命官夫人为泼妇,我倒想问问你头上顶了几个脑袋?”
百草诗大喜,关键时刻,折羽来了。
281 调动舆论的力量
其时,百草诗已经做好了准备,独自面对容敬候。但既然折羽来给她撑腰,那她也乐得偷懒。
“夫人,你没事吧?”折羽上前问道,声音之中带着关切。
他也自动忽略了容敬候。
平日里都是叫诗诗的,乍然被唤作“夫人”,百草诗还不太习惯。但戏精自有安之若素的心态。“相公,倘若天下男子都如你这般,那可真是女子的幸事了。”
夸了一句折羽,百草诗又向容克道:容小侯爷,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放不下,不惜毁人画像才能解心头之恨?是你自己负了别人,又装成受害者,这是何道理?我平生最看不得薄情寡义之人,见一次便要放狗一次!”
“你那是狗吗?分明是头狼!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指使畜牲伤人!好生恶毒!”容素斥责道。
百草诗唇角一勾,总算有识货的了。看模样,这是容克哥哥吧?“公子何出此言,我的狗儿从小养到大,最是温顺。”
温顺的福宝,很配合地舔舔鼻子,用大头蹭蹭百草诗的衣服。
众人眼珠子要掉地上,这可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狗。这狼太狗了!
被蛇支配的恐惧,又涌上心头,容克嘴角处的肌肉,下意识抽动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当折羽出现时,容敬候也是僵在当场。在焱京时,他只在朝堂上远远看了一眼,而此刻近距离,发现此人与五皇子,容貌可谓极其肖似。但他不能怯场,他有皇命在身。况且他一直被人忽略,这让他的脸面往哪搁?小拇指指尖动了动,容敬候开口了:“折羽同知,自古尊卑有别。你一介地方官员,见到当朝侯爷,皇上御赐钦差,岂有不跪之礼?”
百草诗笑了,“堂堂容敬候,岂会纵容自己儿子恃强凌弱,欺压百姓?你怕不是个西贝货,故意诋毁容敬候吧?”百草诗向着身后白茯苓问,“茯苓,他们可有自报家门,或者可有出示身份印鉴?”
白茯苓垂着眸,“不曾,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还以为是同行找茬,恶意相争!”
容敬候:“……”
被挑衅的滋味很不好受,他都要跳脚了。
折羽眸光一转,琥珀色瞳孔不怒自威,看向容敬候,像是在说,“你说你是侯爷,证明啊。”
“折羽,你就是这样纵容家中悍妇的吗?”容敬候被带跑偏了,关注点从上下尊卑带到了折羽家务事了。
折羽悠悠然,余有荣焉道:“她不是悍妇,就连当朝太后都要赞她一句贤良淑德,太后亲封的神医,担的上妙手仁心。哦,这件事只有真正的容敬候或可知晓。你既然不知,那便做实了西贝货。”
无耻!
容敬侯内心在咆哮,这对夫妻一样的厚黑无耻。
太后都搬出来了,容敬候还能怎么样?这件事他是听说过的,折羽的妻子,那个叫百草诗的村姑,治好了太后的眼疾。他难道还能强自让他给自己下跪?
“拿出来。”容敬侯对手下说,这是出示证件了。
容敬侯如假包换,皇帝的圣旨也在,折羽向着圣旨一礼,“容敬侯,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我夫人和店里伙计皆不知你身份贵重,加上你们理亏在先,稍有怠慢,这本也怨不得她们。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们计较。”
容敬侯:“……”
什么叫他们理亏在先,折羽空口白牙,真真是颠倒黑白。他刚想甩脸子,就被折羽抢了先:“容克,既然你父亲到了宛州,又身兼皇上旨意,为何不请去知州府?”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容克:“……”
容敬侯连连冷笑:“幸亏我是微服私访,不然怎么看得见今天这一幕?一个风尘女子,挂上了南市的招牌。宛州颜面何在?我大焱威严何在?难不成这个所谓的……衣香澡豆店,贿赂了你这同知,才敢如此胡作非为?折羽,你如何对得起陛下隆恩,天家厚爱?”
如此这般,已是上纲上线,将折羽置于大逆不道之罪上。
忽听一声娇喝,却是白茯苓。“风尘女子怎么了?风尘女子不是人吗?自古风尘多侠义,她们当中多少身怀绝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比那些京中贵女也不遑多让!她们当中又有多少出淤泥不染,卖艺不卖身。她们凭自己本事换一口饭吃,何错之有?”
白茯苓随手一指容肃,“小侯爷我就不说了,容大公子你,不也是风尘之地的常客吗?想做佳人入幕之宾时,不也没少赞许佳人高洁吗?怎么今天翻脸不认人了?”
白茯苓一口气说完,脸色更白,肩头还在颤抖。理智回归的她,惊讶于刚刚自己的孤勇。
百草诗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期许和鼓励的眼神,像在说“别怕,有我在”。
无论容克、容肃,甚至是容敬侯,此刻都恨不得白茯苓立刻闭嘴。倘若再说几句,他们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便在这时,百草相仪门前响起了嘈杂声,人声喧沸。
“怎么回事?”容敬侯皱眉问。他起身,众人也俱是向外探看,只见店门外围了很多百姓,有的人手中还拿着锄头和斧子。更多的则是女人。
“谁敢毁我宛州巾帼的招牌,还不出来吃我一斧头。”
拿斧子的,不是南槊又是谁?
容敬侯眼皮一跳,说话之人身材雄壮,眼神彪悍,手中斧头更是威风凛凛。他有种错觉,这是个练家子。
“大胆,这是当朝容敬侯,陛下亲派的钦差大人。尔等刁民难不成想犯上作乱?”容敬侯手下人训斥道。
百姓们果然吓坏了,乌泱泱跪了一地。又有百姓道:“侯爷大老爷,就算您是侯爷,我们也要据实禀报,画像中的红曲姑娘,是我们宛州的巾帼英雄。”
“对对对,宛州闹盐荒时,红曲姑娘将自己仅有的盐分给大家,当垆施粥,不知帮到了多少人。她是我们的香粥美人啊!”
“不光如此,侯爷大老爷,红曲姑娘人美心善,又擅长妆饰,她教我们如何变得自信、漂亮。多少夫妻因为红曲姑娘变得更恩爱了呀!”
“对对,红曲姑娘值得嘉奖啊,立个牌坊也不足为过。”
容敬候:“……”
这都是哪跟哪啊?但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借红曲发难了。水能载舟,民众之口救了红曲。可是,一个风尘女子,怎么可能有如此大义,做到这许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百草诗和折羽相视一眼,看到了他眼中的赞许和骄傲。
眼神在无声交流。
折羽:“干得不错。”
百草诗:“近朱者赤啊,都是平日和羽宝学的。”
折羽:“我可没想过动用百姓的力量。”
百草诗笑笑,“民为贵啊。”
动用舆论的力量,在现代最是常见啊,掌握了舆论导向,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在她打算启用红曲作代言人时,早就想到了有一天,别人或许会拿着红曲的身份说事。所以在宛州盐案期间,她将红曲推了出来,及时经营人设,为今天之种种埋下伏笔。这就是折羽的走一步看十步,一切防患于未然。
容敬候望天,半天说道:“本侯误会了红曲姑娘,红曲姑娘可还在场?”
282 第一届高球盛会
碍于百姓的请愿,和舆论的压力,容敬候决定不得不停止追究红曲的事。
“侯爷,”折羽的口气松缓了些,也不直呼容敬候了,“红曲姑娘不在,但我保证,你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容敬候下眼皮又是一跳,他不想见红曲。他堂堂侯爷,见一个风尘女子做什么?
接下来,折羽将容敬候引到了宛州知州府衙,备下了酒菜。
容敬候内心窃喜,看折羽长了张酷似五皇子的脸,到头来还不是要巴结他?这顿饭说的好听叫接风洗尘,说得不好听,那就是贿赂。正愁没处找把柄呢,把柄自己送上门来了。
开席之前,名义上的知州,也就是坤鸣书院院长姬玄来了。“侯爷驾到,未曾远迎,侯爷千万不要见怪。”
“无妨,老祭酒太客气了。”容敬候像模像样地打招呼。昔日姬玄号称铁公鸡,为人又颇为耿直,有孤臣之称,容敬候与他走的不近,能寒暄几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折羽命人给姬玄添了碗筷,“院长来得正好,我们一起敬一敬容敬候。”
然而,待到宴席上来,容敬候傻眼了。
每个人一个小餐桌,桌上各自菜色真的很素,连肉沫都不多,这就是款待钦差的待遇和规格吗?不是说宛州富地流油吗?
“侯爷不必客气,这些都是宛州的道地美食,味道不错,你尝尝。”
容敬候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把柄作废了,好在色香还是合格的。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多久没有喝到如此劣质的酒了?
然而奇怪的是,折羽和姬玄喝的美美地,仿佛那是人间最好的琼浆玉液。
吃菜的时候,容敬候夹了两筷子,要么太闲,要么寡淡无味。
而折羽和姬玄,让他大为惊愕,如此粗糙的食物,他们是如何下咽地?居然,吃出了甘之如饴地感觉。
姬玄一边吃还一边感叹,“折羽,你别说,你的小厨房就是好,清粥小菜都做得有滋有味,我以后少不得要多来蹭蹭。”
就这味道还蹭?白给容敬候,容敬候都不吃。
折羽吃的斯斯文文,但其实饭菜下去的很快,“这是诗诗研究出的菜品,自然时蔬,好吃又不腻,吃惯了山珍海味,吃这些别有一番风味。”
容敬候表示,并没有。他宁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
他又哪里知道,他的饭菜看起来与折羽的毫无二致,可味道已是千差万别。
用百草诗的话说,没给你加巴豆就不错了,还要什么好味道?
当晚,容敬候吃坏肚子了,一整夜如厕五六次,整个人都要脱相了。
第二日,容敬候本待在驿馆好好休息一番,可是还在睡梦中时,就被人搅和醒了。
折羽派了人来,请容敬候前去坤鸣书院,检阅学子风貌以及农桑医养基地。
这不在容敬候的考察范围内,但是这的确是个了解宛州的好机会,容敬候揉揉空空的肚子,打起精神,乘上了去书院的马车。
首先是书院学子走方针。
当时赢哲明也见识过,不禁惊讶于这种先进的军事化管理,铁的纪律,钢的意志,这让他有种错觉,就算是这群人被拉到战场上,也会活下来。容敬候的反应比赢哲明也好不到哪去。这这这,很可以啊。
参观完了方针,折羽带着容敬候去了基地。
首先,容敬候就被这奇特的建筑形态吸引了。当即询问了这样做的缘由。
步湛做出了解释,当然,这个解释很玄妙,只会让人觉得云山雾罩,叹为观止。
真正到了里面,才是惊愕的开端。
三月的焱京,还处于春寒料峭之时,而基地里,温暖如夏。那些桑枝发出了绿油油的叶片,第一批春蚕已经开始养殖。而第二个大棚里,种着各种百草和作物。
有学子落落大方地讲解了植物的选择,培育的事项、预计的产量,以及将来产生的经济效益。
谁说读书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照容敬候来看,这简直就是打脸。
如果整个大焱都按照坤鸣书院的法子种植,那么时序、季节、温度、光照、雨水都不是问题,那庄稼和药材,岂不是应有尽有?这会创造多少财富?不可估量。
参观了一通,容敬候肚子饿了,很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叫。
他昨天就听容克说,书院的食堂饭菜好吃,都是全聚坊的大厨做的,正好可以品尝一下,以告慰昨天吃坏了的肚子。
可没承想,折羽他们分明没有让他吃饭的意思。
上了马车,将人拉到了宛州的大坝来一通走马观花。
看完水利,又到了两个新地方,分别是养济院和慈幼局。前者收留鳏寡孤独老人,后者收留流浪孩童。容敬候大开天眼,看到那些人脸上的笑容,他莫名觉得眼眶有点热。
本想代表圣意,做出个体验民情之举动,和大家一起吃顿饭,又被折羽派人拉走了。
这回目的地是——捶丸球场。
容敬候之前听说,明王也想搞球场,为此不惜触犯盛怒圈地种草,结果草没种成,就被陛下贬了。
可看到宛州的球场,容敬候只觉得明王就特么是个天大的笑话。
看看宛州的蓝天,宛州的绿地,宛州的球童,宛州的……掌柜。咦?容敬候揉揉眼睛,问身边的大儿子容肃,“我是不是看错了,迎面走过来的人是谁?”
容肃自然也看到了,“爹,您没看错,那是花魁……那是红曲。”
现在叫花魁显然不合适了。
红曲走到近前,着人将高球和球杆呈上,福了福身子,“容敬候爷,我是羽诗高尔夫球场的主事人,下面将由我……”
等等,容敬候掏了下耳朵,怀疑自己幻听了,“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球场的主事人,侯爷。换句话说,这个球场,都是我的。下面我为您介绍一下高球的规则。”
容敬候:“……”
他基本没听进去,犹自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
难怪折羽说,他还会见到红曲,原来她就是大掌柜。
她一个风尘女子,何德何能管理这么大一个球场?
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红曲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神态或表情,以极其专业的素质和声情并茂地演讲,为他分享了三柱香的游戏规则。
容克全程当背景,他几次看向红曲,渴望得到她一个眼神的肯定,红曲全都当作没看见。最后容克眼睛就差不遂了。
“侯爷,现在请您和令郎试试?”红曲道。
令郎自然是容肃,而非容克。
容敬候觉得,虽然环境还不错,但并不想亲自下场。怎么说,他也是当朝侯爷,玩这种下里巴人的玩意,不合适。况且面对的又是那个差点成了他儿媳妇的人。
红曲的请求,他尚且可以不理。可是折羽递过来球杆,他就不得不装模做样挥一挥了。
毕竟是新手村的菜鸟,毫无准头可言。
容敬候第一杆,就闹出了巨大的笑话。
折羽便请缨,亲自做了一个示范。
啪,一杆挥出,球进入小洞,完美无瑕。
容敬候的胜负欲被激发,他就不信自己会不如折羽。
一杆接着一杆,似乎终于摸到了些门道,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做的更好。虽然离球洞还很远,但那种成就感足够容敬候春风得意。
这一练,就是两个时辰。
时间着实不短了。
容敬候拭去额头的汗水,问道:“那怎么样才能成为你们的会员?哦对了,你们的会员都有那些人?”
“会费每年一百两银子,目前有几十位宛州商贾巨富成为了我们的会员,另外书院的学子也有少部分。”红曲回答道。
容敬候再次被震惊。原来真有人如此敛财。
可是商贾和达官贵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以一起挥杆?他愤怒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折羽却笑道:“容敬候,实不相瞒,您今次考察过,我还想请您代为向陛下上一道奏折,又坤鸣书院主办,宛州杯第一届高尔夫世锦赛。主要面向当世四大书院。”
容敬候:“……”
他还没调查清楚会员制的奥义,就要成为折羽的喉舌,还要搞什么劳什子比赛?他难道很像是被人当枪使的人吗?冷哼了一声,容敬候问:“凭什么?折羽,你必须给我一个有说服力的说辞。”
“为了宣扬我大焱国威,也为了吸引天下各国的人才,这个理由够不够?”折羽豪气地回答。
容敬候倒吸一口凉气,好,真好,这是画大饼呢!当他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糊弄吗?“折羽同知,你且说说,如何扬国威,如何引人才?”
折羽竖起了第一根手指,“其一,这捶丸球场,目前是我们宛州首创,各国均无这种玩法。一经推出,势必会吸引各国关注。”
折羽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其二,比赛面向各国书院学子,说白了,这是读书人之间的碰撞。那些人来了宛州,我敢打包票,他们会震慑于宛州的基建之先进,人文之浓厚,学风之开明,娱乐之丰富。相信我,今年秋招,坤鸣书院一定会有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进来。”
“第三,赛事的举办,会推动驿站、酒楼的生意,也会带来基建的完善。我打算借此机会,重修宛州到焱京、到亳阳以及到宋国口岸城市的道路。道路起,物资丰,百姓自然会更加富庶起来。”
……
折羽一共列举了十大好处,听的容敬候如被洗脑。
天才的想法,他怎么想不到?不过,马上又一个念头浮上来。“你说的倒是好听,真正执行的时候,又有多少可以落地。单说这些事宜,就需要不小的开销吧,你如何解决?别到时候,还是要靠搜刮民脂民膏。到那时,别怪我没提醒你,陛下第一个不饶你。”
折羽手负在身后,看着天边一抹云,“我举办赛事,是为了给百姓谋福利,又怎么会搜刮民脂民膏?这笔钱,自然是商贾来出,球场的会员之中,就有相当一部分是商业巨贾。相应地我会给到他们一些……广告位,让他们可以在六国面前,展出他们的商品,打开对六国的销售通路。你看,这就是强强联合,互惠互利。”
“容敬候,如果你肯向陛下建议这件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的大事,宛州百姓会永远感念您,宛州的史书会有您浓墨重彩的一笔,高尔夫球的历史上,也会有您的位置。您刚刚挥杆也感受到了,它的魅力吧。相信我,一场时代的盛事,即将启幕。我们都是亲历者。”
容敬候眼神闪烁,他心动了。
“爹!”容肃叫了几遍,容敬候都没反应过来。
“好!我这就上折子给陛下。但是倘若你们将事情搞砸了,到时候你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得。”
几天后,一封加急的密折从宛州出发,抵达了焱京。
本是奉旨查看捶丸球场秘辛的容敬候,反而替球场说了一堆好话,并且建议由坤鸣书院举办球赛。这个消息瞬间沸腾了焱京。
焱武帝思虑了一番,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大笔一挥,准。
283 锋王回归去打球
“容敬候前一天吃坏了肚子,第二天饿了一整天肚子,如果他不答应,我不打算让他离开球场。我猜容敬候当时也挺无奈的,又存了在皇帝面前立功心切之意,这才答应了。说起来,他上谏总归好过我开口的。”
当折羽给百草诗讲了忽悠容敬候的整个过程时,百草诗笑得肚子都疼了,笑出了泪花儿。“这个容敬候,分明就是个铁憨憨。他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百草诗说着,又去揉肚子,这要是把自己乐死就悲剧了。
折羽的手指也落在了上面,帮她轻轻地揉。“你呢?”
潜台词,“你遇见我,如何?”
百草诗被他琥珀眸子电了一下,小心脏加速。“我呀,得之我幸。”
这是现代某位大文豪写给自己老师的一封信里提到的,原文是“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动人的情话,悄悄说给折羽听。
折羽果然很满意这个答案,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我接下来要有的忙了,所以你今天好好陪我。不可以想着全聚坊,金象医馆、百草相仪、高尔夫球场,就一心一意陪我。”
化身小奶狗的折羽,说着最争宠的话。百草是有一瞬的错愕,仿佛坐拥六宫的人是她。
“好好好,”她今天胆儿肥了,揉捏折羽的脸,“都听羽宝的。”
折羽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诗诗,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他近来察觉到了,她的抗拒,尽管他不愿意,还是接受了鱼鳔。
百草诗在他的眼中读到了落寞,以及小心翼翼,这是以往折羽不曾有过的反应。“羽宝,你,很喜欢孩子吗?”
折羽沉默。
他其实谈不上喜欢,他从小并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母亲不能接受父亲,连带着不能接受他;而父亲在母亲那里得不到回应,也懒得看他一眼。
像他这种人,反而更希望永远孑然一身。
但,折羽遇见了百草诗。
他得到了她的眷顾。而她,又有许许多多他捉摸不透的地方,那些奇思妙想,天马行空,他会患得患失,担心她终将离去。
而一个孩子,就是最好的牵绊。
百草诗亲了下他的额头,从医者的角度说道:“等我再长大一点,身体素质更好一些,那时候我们可以拥有一个又健康又漂亮的宝宝。”
十八岁在现代,还是小姑娘,异时空也要讲究优生优育。
折羽扣上了她的十指,贪恋她的气息。“诗诗,我不想等,可我知道我必须等。”
百草诗猛然想起了一件事,腾地坐了起来,“羽宝,你说如果陛下同意了,那宋国和北齐的学子,也会来宛州打球了?”
旖旎的气氛被百草诗冲淡了,折羽无奈地甩甩头,拉长了尾音说,“是——宋国的观澜书院、北齐的应龙书院,届时肯定都会来宛州的。”
这个消息让百草诗振奋,她搓了搓手,“那北齐,会由谁来带队呢?你说他们那个南苑王,会不会来?”
南苑王,是北齐世子白绍泽的亲生父亲。
“这个不好说,以书院的名义,恐怕还达不到那个层级。不过若是老祭酒邀来易昭弦,再同步请来观澜和应龙的院长,那么规格提高,就有可能牵动上层。”
百草诗马上凑到了折羽面前,踮起脚尖,“羽宝,你运作一下好不好,嗯?”
那个小尾音,带小勾子的。折羽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我试试。”
在百草诗看来,折羽的“我试试”就等同于“我来搞定”。毕竟,他可是原著的男主,有主角光环的。
七天后,宛州知州府收到了焱京加急的信报。焱武帝批准了这个奏章。
第一届宛州杯书院世锦赛的时间定在了七月。一来,给各国书院下函,其他书院备战都需要时间,另外从他国赶到宛州也需要时间。
天元殿,焱武帝唤来了易昭弦。
“坐吧。今天,咱们君臣说说心里话。”
大太监符盛搬来了椅子,招呼易昭弦,又倒了上好的茶。易昭弦便大剌剌坐了上去。“陛下,可是为了坤鸣书院高尔夫球赛的事?”
容敬候从善如流,借鉴了折羽他们对捶丸的新说法,便觉得高尔夫也很有意思。
“嗯,容敬候的奏折里说,坤鸣书院的学子意气风发,可务农也可务实,较之乾鸣书院也不差。朕倒是很想看看,哪个书院更胜一筹。”
易昭弦沉吟一瞬,起身施礼,笑道:“臣该恭喜陛下。因为无论哪个书院,培养的都是天子门生,将来都是要为大焱出力的,这是陛下的幸事啊!”
话虽这么说,乾鸣书院毕竟是天子脚下的人才培育基地,总要拔得头筹才更令人欣慰。
“这样,这次球赛,你带队去一趟。带一些精干的学子,把这个球技好好练一练,给朕挥出乾鸣的风采。”
这,焱京没用球场,也没有一个熟悉球赛规则的。
“虽然容敬候的奏折里附上了游戏规则,但……”易昭弦觉得有些棘手。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窦安的声音,“陛下,沈太傅孙女沈黎清求见。”
焱武帝与易昭弦相视一眼,“你看,这高尔夫教习不是自己来了吗?太傅的孙女去年去了宛州求学,想来对这个高尔夫球很了解。就让她和你一起去宛州吧。”
“那,明王那边……”
沈黎清毕竟是赢哲明未过门的妻子,是以易昭弦有此一问。
提起赢哲明焱武帝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继续闭门思过。说起来,以前朕的几个皇儿打马球,有一个打得最好……”
只是那个好久不见了,被发配到了蛮荒的雷州。
“陛下,说的可是锋王?”易昭弦试探着提出了赢哲风的名字。
“嗯,符盛,你拟个旨,将老九召回京来。以乾鸣书院学子的身份,去宛州打球。打得好了,有赏;打得不好,继续给我滚回雷州去。”
便在这时,沈黎清走进了天元殿。
284 她抵得上十万军
宋国京都,摄政王府。
欢颜将一份奏折呈到了裴元宪的跟前,“先生,坤鸣书院向当世三大书院发出了邀请,要举办一个捶丸世锦赛,我国的观澜书院也在列。我们……要不要去?”
裴元宪正立于一盆菊前,他眉眼柔和,正捻着湿帕子小心地擦拭着叶片。菊未到花期,便只有叶子。每次回府时,他总是要悉心照料,亲自浇水打理。好像这株菊比国库里的珍宝还要贵重。
“去,为何不去?难道我国书院弱了坤鸣书院?”
欢颜看了看那盆菊,这一年她受到了很多冲击,现在已经可以泰然处之。“那我通知院长筹备。只是,这个所谓的世锦赛,与常规的捶丸赛规则不太相同,还需加紧练习。”
裴元宪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老院长年事已高,不宜奔波远行,这一次我带着书院的学子去。另外,咱们提前出发,京都没用正规的捶丸球场,咱们就借他们宛州的球场。”
欢颜:“……”
还可以这样吗?先生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老院长,还是为了她?
裴元宪勾唇,无声而笑,“坤鸣书院既然是东道主,总不至于如此小气。我们也正好学一学,回来也在大宋各大城市搞一搞,带动一下各地的游乐氛围。省的那些世家贵族子弟们,除了斗鸡斗蛐蛐,什么都不会。”
欢颜忍俊不禁,可马上显现出了担忧之色,“先生你的伤……”
裴元宪在焱京,被当世大宗师——诛矛杀手组织的创始人所伤,幸得赤血老祖及时赶到,捡了一条性命。
“这么久了,早就不碍事了。”裴元宪说的,云淡风轻。
可是大宗师留下的伤,又岂是那么容易治愈的?
“先生若真打算去宛州,不如让她给看看。”欢颜犹豫了一刻,鼓着勇气终于把话说完。“同是一个师傅所教,可本事也有高下。依我看,师兄不如师妹。”
裴元宪笑了,“你不是不喜她吗?再说,她的诊金可贵着呢。”
堂堂摄政王,又是裴家掌权人,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何时会嫌弃什么东西贵?
欢颜垂了眸,绕着手指,“我的喜好并不重要,我与她本也相处地很好,只是……只是不忍先生因此……因此伤情,明明没有结果。”
是啊,没有结果。
裴元宪幽深地凝望远方,心里空落落,如被剜去一块。“欢颜,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在我心中抵得上十万大军,但凡他们心中生了一点嫌隙,之于我们,都是机会。”
欢颜一怔。
先生对她评价如此之高?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先生对她只是战略的需要,而非男女私情?这个结论让她心底激动,,欢愉涌上眼眸。“明白了先生。另外还有一事,五小姐派人送来了图纸,有了它,我们也可以提升农桑产量了。”
“哦,是吗?”裴元宪大喜,接过了欢颜递来的纸封。里面是繁复的线稿。他草草看了一眼,胸膛已是被震撼填满。
“欢颜,你说这个东西,她出了多少力?”
“五小姐说,工程是书院学子解决的,与别人无关。倒是这个所谓的大棚种什么,才由她决定。”欢颜很不解,为什么所有的事,先生都会以为是她做的。她毕竟只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在医术一个领域取得傲人成就已经不易,怎么可能什么都懂呢。
裴元宪每每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这种直觉就是很强烈。他又翻了翻图纸,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毕竟术业有专攻。
“这样,召集全国优秀梓人、工匠,研究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能性。确认了,就在京都郊外效仿书院的大棚。不过暂时要保密,不成功之前都不能对皇室宣布。”
欢颜领了旨,“是。”
裴元宪看着欢颜离开,怅惋之意又在心头升起,他喃喃自语,“现在你在我心中,不止十万大军了,还要加上良田万顷。凭什么他那么好运,得到了你的心呢?”他端起了窗台上的花盆,对着菊说道:“这一次我带你去见她。她那么喜欢百草,一定会喜欢你的。”
这正是裴元宪从亳阳走访众多花农,才寻到的一株菊。
它还有一个名字,在后世中医界,鼎鼎有名,那就是——亳菊。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只是宋国,对这场还有许久到来的球赛报以期许,北齐亦如此。
南苑王王府,谋士田骋正在向主人汇报。“这是一场书院间的切磋,北齐既然和大焱交好,就没有不去的道理。陛下现在已经决定派学子们前往宛州。”
南苑王白沾却不语,手指摩梭着一个玉扳指。“宛州,是宛州啊。”
谋士不明白,王爷何以对宛州念念有词,“回禀王爷,正是坤鸣书院所在地,宛州。”
“绍泽的来信说,她们,她们很有可能在宛州。那么,这一次,宛州之行,我去!”
南苑王身份贵重,在北齐,就和宋国的摄政王无异。“王爷,这恐怕不妥,只是书院之间的赛事。”
白沾却笑道:“无妨,显示我们的重视。再说,我早听说了宛州新上任的同知,年轻有为,天赋异禀,正好去会会他。”
如果,如果绍泽没用认错人,这位少年人杰,岂不是他的……乘龙快婿?
不敢想象,会有些迫不及待。
一场球赛,牵引着各国势力。
不止如此,在得知了宋、北齐将要去宛州参赛时,北戎、西凉也纷纷派出使团,前往焱京面见焱武帝,试图以一枚小球增进两国友谊。
焱武帝看了北戎和西凉递上来的书函,不由得感慨,小球撬动外交大杠杆。看来去年北戎状况不错啊,连球赛都有心参加了。这是这样一来,人群聚集,宛州可能应付地来。
他派出了窦安,带着皇帝意旨,使折羽可以调动周边郡县之军队,以防有人趁机扰乱宛州。
此时的宛州,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
修道路,修驿馆,进一步招商引资。宛州百姓农耕之余都去官府找了活计来做,也获得了更高的报酬。
这座城市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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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编辑和我说,6月20左右,还会上一次限免。所以要存稿爆更。
烟水接下来会日死,为中旬的推荐存稿。限免结束后,大概会更新2万字。
对于全职工作的烟水来说,依旧亚历山大。
接下来,各国齐聚宛州,有很多群像要写,烟水要好好梳理一下大纲了。
因为又会有转折和高潮了
285 百草园集团初创
一场跨国级的赛事,最考验一座城市的基建和服务水平。
这也是折羽上任同知后最大的挑战。
本来折羽意向邀约四大书院切磋,那么规模也比较可控。
不成想北戎的右贤王听说,这场赛事的背后推动者,就是那个一手促成和北戎互市,并且帮他狠狠震慑了左贤王的英雄时,他力荐可汗,表示北戎也要来捧场。
北戎来了,西凉也来凑热闹。西凉距离大焱最远,在这片大陆版图的最西边,也渴望贸易通商的机会。
各国纷纷上书焱武帝,将访问宛州城,并参与到这个新兴的球赛之中。
焱武帝感受到了上国的强大和威严,大手一挥,准了。
除了被灭掉的云昭,不久的将来,各国将齐聚宛州。
距离大赛还有三个多月时间。
百草诗和折羽商量了之后,决定召开一次大会,除了官府出力之外,盘活自身的资源。
这次大会盛况空前,确立了股份制和股东权益,奠定了影响未来发展的大格局,被后来者写进了百草园集团的年鉴里。
参会的人中,有全聚坊的掌事人,封振业和山药;金象医馆的掌事人,薛林和绿头翁;高尔夫球场掌事人红曲;佰草相仪掌事人白茯苓和第一渠道商文湘;农桑医养基地的几个端口负责人也来了,包括工程掌事人步湛、罗沉、平笙,本草培育人霜叶,她现在同步在和绿头翁学习药理知识,进步飞速。后勤管理这一块由铁岚歆兼着;南槊及其活跃在黑市的兄弟也在场。他们现在不再打擂台,只是对黑市进行监控,并为百草诗留意一些大宗草药,尤其龙骨。段少仪目前是光秃秃一个人,但百草诗给他想到了更好的去处。
另外,真一楼及百小树也在。
会议地点在全聚坊。酒楼今天停止营业,超级VIP包间,乌泱泱的都是人。他们当中很多人,互相并不认识。今天正好是个机会,增进了解。
排座位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南槊要挨着铁岚歆坐,铁岚歆直接在真一楼身边坐下,并冲着他露出了两颗小白牙的微笑。
真一楼面无表情,低着头抠桌子。
桌子被挖出了两个大洞。
铁岚歆却低声笑道:“你看,你的桌子长了双眼睛,像不像我在凝视你?”
真一楼:“……”
又往她相反的方向坐了坐。
会议正中的主位,坐着折羽和百草诗。百草诗看着这“爱而不得”的狗血戏码,头疼。
酒楼的伙计,给在场的人倒了枸杞菊花茶。
茶话会正式开始。
百草诗环顾四周,内心有些热血。这些人,因她和折羽而聚首。
“大家都知道了,三个月后,宛州将举行一场规模盛大的高尔夫赛事,也就是捶丸比赛。这之于我们,是一次重大的机会。因为来的人要吃饭,要住客栈,可能会水土不服,需要医馆救治;要给他们的夫人、女儿买衣香澡豆,胭脂水粉。这就是我们的机会。用最好的产品和服务,让他们为之买单。”停顿了一下,百草诗和大家做了个眼神交流,“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群策群力,在我们这个体系内,如何最大化获取利润。下面,请每个分部的主事人说说你们的看法。”
场间的人,对此都很新奇。这就相当于一个述职大会,而他们都没经历过。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好意思先站出来。
索性折羽点名了。“山药,你先来。”
他年纪轻,有干劲儿,即使说的不好,也只会博大家一笑,不会造成什么压力。
山药指指自己的鼻子,略显忐忑,不过挠挠头,就站起来。
“诗诗姐,我们全聚坊内部其实已经商讨过了,那些别国来的学子官员,未必吃过宛州特色美食,我们已经在开发新菜单了。其实呢,这个之前就做过,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另外我们寻思着,比赛在七月,会比较热,那大厨就建议多做一些冰镇饮子。我们冬天的时候,就在地窖里,存了不少冰,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他叽里咕噜说了不少建议,场间听众不时点点头。
百草诗觉得,对于一个古人来说,能想到这些,已经非常难得。说完了,她补充总结,“山药,想的特别好。不过,既然我们是东道主,那就要拿出一些东道主的姿态,我的想法是工作餐之余,免费提供一些特色小食。”
底下的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更关心的是,尤其封掌柜,有点肉痛。
这要花多少银子?会不会亏本?
不过姑娘不像是会吃亏的人啊。
百草诗将大家一言难尽的表情,尽收眼底。“我说的小食,比如我们的啾啾鸭脖、腌制的咸鸭蛋。这些花不了多少铜钱,还尽显我们的至善盛情。小食的包装,要做的有诚意,这个山药、封掌柜,回头你们和段管事商量一下。哦,对了,还有手办,就做一个全聚鸭的可爱毛绒玩偶,一并送给参赛人员。而其他人如果想要,就需要购买了。”
这一点,百草诗也是借鉴了近现代的奥运会。主办方会提供特色伴手礼。她相信,就凭段少仪这艺术造诣,一出手,肯定萌翻六国一众人。
第二个述职的是薛掌柜。
“姑娘,金象医馆近来从书院挖掘了一个家里行医的学子,他拿出了祖传的方子——薄荷油,涂抹患处,即能活血消肿、镇痛止痒;倘若涂在印堂、太阳穴处,便有清凉缓解之效。我和华前辈、医馆里的郎中们多生产一些,以备需要。另外清瘟、败毒、解暑消渴的药草也都大量备着,以防万一。”
听到薄荷油时,百草诗眼睛亮了。
这个小表情立刻被身旁的折羽捕捉到了。“你又有什么好方子了?”
百草诗点点头,薄荷油其实只能算是提取物,它进一步提炼,就是清凉油。在现代,华夏出口的中成药中,清凉油是最能打的品牌。百草诗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给折羽,折羽看到也大为赞赏。他的姑娘,就是个天才。
本草研发不在会上讨论。折羽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我们招一些百姓,为参赛的人,以及游客提供救助服务。这也是宣扬金象医馆‘大医精诚’的一个途径。”
这个就相当于志愿者,之前百草诗也和折羽讨论过。
“步湛,到比赛前,琉璃宫还能建成几栋?”百草诗问道。
“丙丁戊己號应该能建好。”步湛回答。“届时,可以接待外来参观。”
现在大棚已经建好了两栋,里面本草和作物都长势极佳。届时天气变好,有些一年生的本草可以不入大棚,那么就只培育必须在温室里成长的本草,也提高利用率。
且在百草诗的既定计划中,大棚打造成百草保育基地和博物馆,面向游客收费,也是一个长期运营的盈利模式。费用完全可以覆盖书院学子们的束脩。
“好,保质保量地基础上,加快工期。”百草诗又转向绿头翁,“师傅,基地的本草培育,还少不得要您操心。”
绿头翁喝了一口茶,笑得爽朗,“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很有用的嘛。”
“姐姐,我的蚕很快就要进入二龄了。”霜叶欢快地说。
大概这全场,只有百草诗和绿头翁听得懂这句话。从焱京回来后,百草诗就嘱咐霜叶,一旦大棚建好,桑叶种下,就开始培育春蚕。蚕达到二龄时,也就具备了成为冬虫夏草宿主的条件。
在这个架空的时代,生产力落后的条件下,人工培育冬虫夏草,是一件多么具有成就感的事啊!
“好,霜叶这次做的特别好。以后咱们的虫草的功劳簿上,少不了你这一笔。”
不少人不了解虫草,南槊撸起袖子,大嗓门地直接问了出来,“姑娘,虫草是什么?”
百草诗斟酌了一下,笑道:“它呀,冬天则为虫,夏天则为草,是一味非常珍贵的药材,可以治愈很多病痛。”
包厢里是长长的吸气声,世间万物自有神奇,动植居然可以合为一体。“长什么样?长什么样?”
“等培育出来你们就知道了。届时,全聚坊会推出一款新汤品,就是虫草老鸭汤。大家可以去品尝。”
扯到了吃上,一群人摸肚子。
尤其绿头翁,当初就是肚子不争气,现在还要天天为百草诗操心,自己竟然还沉浸其中。
南槊带着兄弟们都站了起来,得不到情感呼应的他,决定跟着百草诗撸起袖子使劲儿干。“姑娘,他们都说完了,我就想问问,我们兄弟能做什么?”
百草诗看向折羽。
调兵遣将他擅长。
“你们负责维持宛州城的治安,大概相当于城防司的角色。”折羽解释,“防止有人趁机作乱,作奸犯科,保护宛州百姓的平安无虞。以后可以拿官府的月钱。”
南槊兄弟们大喜。曾几何时,他们占山为寇,最大的梦想就是被朝廷招安。今天终于实现了。
“那,多谢折羽大人。”
一番讨论下来,就剩高尔夫分部没有述职了。
红曲袅袅婷婷站起来,“球场现在问题比较严峻。倘若是四大书院,我们的球场还可以应付。但若是举世皆来,场地规模就不够了。”
这也是摆在眼前最重要的难题。
其实当初,百草诗得到了系统奖励的结缕草种子,萌生了建设一个高尔夫球场的想法。恰好那时她救了红曲,红曲为了报答她,就众多宝贝塞给她,她好巧不巧地挑中了地契,顺理成章地,就由红曲担纲“包工头”,建了现在的高尔夫球场。
商人送的空地能有多大呢?
本质上,这个球场是一个九洞练习场。
倘若多国学子、使团都要来,那么至少需要一个十八洞的正式球场。
“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场地?”百草诗问。
盘算一下结缕草的生产周期,倒是可以满足。只是高尔夫对场地要求很高,山清水秀,地势起伏为佳,去哪里找合适的地方?
这个问题比较棘手,折羽指出:“球场不得占用耕地,否则我们就和焱京圈地的贵胄没什么区别,遭万人唾骂脊梁骨。排除这一点,再去找合适的地方。”
全程沉默的真一楼开口了,“我知道有一个地儿,就是城西的乱葬岗,占地极广,有大片山林,野兽时常出没。”
如果这样的土地,改造成高尔夫球场,相信没有人会非议,反而创造了更大的价值。
百草诗当即决定,“这样吧,红曲,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看。”
红曲深吸一口气,乱葬岗啊,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想想就毛骨悚然。
“你若不敢去,我代你去。”说话的是百小树。“保证带回来详实的风水地质。”
红曲哂笑,“谁说我不敢了,我偏要自己去。我一身正气,不惧鬼邪侵袭。”
几件重大的事情告一段落,百草诗复又站了起来,表情郑重而严肃。“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关系到在座每个人的切身利益。那就是,我要成立一个集团,叫百草园集团。对于我们未来的合作方式。我提供两个选择,一是维持现状不变,我按你们的劳动给与相应的酬金。二,就是实行股份制。什么叫股份制?就是每个人,都是股东,都是掌柜。按照大家所提供的才智、技术、劳动和资金,决定你将来可以拿到多少回报。我们这么多分部,真正的变为一个大家庭,一方有困难,互相扶持。我会给到大家三天的时间考虑,选择权在你们的手中。”
事实上,没用三天,当天已经有很多人表态,愿意和百草诗一起走下去。
书院有几个学子,因为家里有产业,所以没有同意。另一个拒绝的,出人意料是铁岚歆。
她瞥了眼真一楼,咬紧了下唇,以艰难的语气道:“抱歉诗诗,我有我的路。不过你的农桑医养基地,我还是会支持。真一,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她率先迈出了VIP的包厢,然而真一楼没有追上来。
在下楼梯的时候,铁岚歆抹掉了眼底的泪,默默地告诉自己。“从今天起,只为心中的目标而活,再也不理会这人世间的情爱的纷纷扰扰。”
286 冉冉升起的老虎
以新建高尔夫为契机,百草诗再次完成了内部的众筹,并明确了股权分红地厘定。
当晚,百草诗携着折羽,将每一处,她的产业,都走访了一遍,像是狮王巡阅自己的领地。
每一处都凝结了太多,努力和付出,辛劳和智慧。
等到了高尔夫球场时,天已经黑了。
折羽从打更的球场人员,要了一盏灯笼,与百草诗沐浴春风沉醉,走在清爽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草场上。
“羽宝,我好开心。”
百草诗倒退着走,小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这一刻放下了压力,只做他身边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开心你打下了这样一片江山吗?”折羽扬起胳膊遥遥一指。
她的心事,只一个眼神,他就都懂。这种感觉真好。
“羽宝,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折羽煞有介事,“蛔虫太丑了,哪里有我这般么俊逸,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百草诗被他逗得开心,格咯咯地笑:“想想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好紧巴啊。我只能给你吃醋泡姜,还要美其名曰辛温解表,防风感冒。你那时没觉得我是大忽悠吧?”
往事如风,一帧帧在眼前回放。
“会啊,我当时在想,小姑娘胆敢骗我,就扔到白水河里喂鱼。”折羽凶巴巴地说,实则嘴角都是上扬的。
“我是草啊,鱼不吃草,鱼只吃浮游生物的。”百草诗咬文嚼字地纠正他。
折羽忽地将她紧箍在怀中,四目相对,温柔多情。“诗诗,浮游生物是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冒出那么多奇怪的想法?你从哪里来,能不能告诉我?”
这个问题,困扰折羽就已。
而穿越,是百草诗最大的秘密。“羽宝,我……”
一时错愕,不知如何回答。
折羽直接将她拥在了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丝绸长发,“诗诗,我有时候会担心,你说出来就消失不见,像上古的神话故事。山的那一头,或者海的那一头,有你的老家?”
异时空是不是也算山的那一头,百草诗不知如何解释。她抬起眸子,像夜空中闪亮的星子,“如果,羽宝我说是如果,我要回老家,一定带着你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和你在一起。”
折羽歪了下头,准备一亲芳泽。
而后,一个小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着这两人的方向砸来。折羽不得不停止了动作,手一伸,接住了那球。
听声辩位。
“谁?谁在哪?”有脚步声接近。
百小树。
百草诗赶紧从折羽怀中挣脱出来,总觉得被弟弟看见了不好,有碍观瞻。“小树,你怎么会在这里?”
撞破了姐姐和姐夫的好事,白小树很尴尬,手指暗搓搓地指了指,“我的球,我在这里练球。”
“这么晚了不回家,娘要担心你的。”百草诗说着,意识到了一件事,好像最近百小树都回家比较晚。“小树,你每天都是在这里练球?”
折羽随手一扬,百小树便接住了球,后退了三步,就着草坪坐下。“对啊,我……喜欢打球。”
打球的时光,可以忘却烦忧。他懊恼地抓了抓头皮。
百草诗也在弟弟身边坐下,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小树,你坦白和姐姐说,是不是有心事?”
百小树嘴上说着没有,可行为已经出卖了他。
“姐,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啊,他们都能帮你,只有我,做着最简单的事,只能靠挥杆发泄。”
明知道他在找借口,百草诗想安慰,就见折羽扯了下她的袖子。
“能把高尔夫球打好,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不如让我检验你一下,你打来我看看。”
啊,让姐夫检验啊,还不如让他去钻洞。
百小树最惧姐夫了,因为什么都比不过姐夫,姐夫在的时候,他就沦为工具人,姐姐的眼里只有姐夫。
“姐……姐夫,可不可以不打?”
可折羽被破坏了兴致,那就要有人遭殃了。“不行,必须打。”
百小树没办法,走到了练习位上。他点燃了灯笼,将这一带照的很亮。然后拿起球杆,预演了一下路径,挥出。
以百草诗的眼光,竟是有模有样。她在现代时,看过食堂里播放的大高尔夫师挥杆,大抵和这个很像。想不到自己的傻弟弟,还有成为“老虎”的天赋。
“羽宝,你看让小树代表书院参加这次的球赛行不行?”她冲着折羽眨了眨眼,“我看他很有天赋啊。”
没等折羽回答,百小树很不自信地问:“姐,你不要走后门啊,我我我,不行的。”
“我说你行,你就行。总要打一打才知道的。”百草诗化身大姐大,说话贼霸气。
折羽沉吟了一会,“小树,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试一试。当你站的足够高的时候,那么自然就会有人注意到你。”
最后这句话,似乎点醒了百小树,他以很低很低的蚊子声问:“那她能注意到我吗?”
这个她是谁?
百草诗拍了拍脑门,终于意识到,她的傻弟弟,有了喜欢的人,难怪整天来练球,也许是为了一睹佳人风采吧。
“小树,”百草诗将百小树拉到了一旁,“如果你确定自己的选择,就义无反顾地去做。这个过程会很难,别人也许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也看着她,你确定能不能接受。如果你始乱终弃,当姐姐的,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百小树张大了嘴巴,原来姐姐都知道了。“姐,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再说了,还有一个天才大画师。”
拦在前面。
如果姐姐能让他退出?这个念头在百小树心底疯狂滋长。
不料百草诗直接拒绝,“你的幸福,要自己去争取。你们可以公平竞争,选择谁,那是红曲的权利。”
终于说出了红曲的名字,百小树愕然当场。
百小树的练球生涯开始了。而百草诗还要为新的高尔夫球场而谋划。
城西乱葬岗,听起来不吉利,但风水着实不错。在经过了一些手续后,百草诗成功拿下了这片地。一场新一轮的种草运动开始了。
时间很快进入了五月,百草诗接到了消息,宋国摄政王带着观澜书院弟子,来到宛州。
287 裹着糖衣的冰剑
宋国摄政王裴元宪带领观澜书院学子,亲临宛州,在宛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这位当初也曾在焱京成为一时的风云话题。
而现在,他居然大摇大摆、正大光明地来了宛州。
以裴元宪的职级和规格,按理说应该老祭酒姬玄接待。不过姬玄做惯了甩手掌柜,这件事自然落到了折羽身上。
宛州的五月,进入了梅雨季节,天气炎热起来。
折羽带着焱武帝赐下的御林军,在城门口与裴元宪会面。“想不到摄政王会亲临,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折羽嘴上如是说,可神情分明知道他会来似的。
裴元宪下了马车,依旧是浅淡色的宽袍大袖,上面以金线勾勒白菊,但材质更轻,透气性也更好。
马车旁站着英姿飒爽的欢颜,与东篱山庄的红颜美人,完全不同。
“折羽公子别来无恙。我国院长年长,本王暂代其劳。且宛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本王早想让书院学子多出来走动,行万里路更胜读万卷书。”
折羽微微颔首,笑道:“摄政王好见地。只是现在距离球赛尚有月余,又逢梅雨季节,怕学子们深受湿热苦楚。”
“这也是没办法。我国没有你们那种球场,只得借用你们的场地,想来宛州作为东道主,也不会拒绝我们的正当要求。”裴元宪瞥了眼折羽的琥珀眸子,续道:“再者,学子们年盛力壮,便是吃些苦头,也受得住。”
高尔夫球赛为个人赛事,所以宋国带来了八名学子,不算多也不算少。
此时一个个顶着烈日擦着汗,大抵是很不习惯宛州天气的。
折羽往一旁侧了下身,“两国行通商之好,开放是既定方针,自然欢迎。驿馆已备好,摄政王请。”
“请。”说着裴元宪犹自回头,向马车的方向道:“欢颜,你且看看我的亳菊,入了宛州有点蔫,我还准备送于故人的。”
折羽循着马车望去,只见欢颜上了马车,端出来一盆未开花的植株,小意地紧。“启禀王爷,这亳菊支棱起来了,果然还是适应宛州风物的。”
淡然一笑,折羽自然听百草诗讲起过亳菊,乃菊中精品,只是她寻找了一年,并无发现野生亳菊,没想到竟被裴元宪找了去。
裴元宪笑着,将花盆抱入怀中,“我那故人甚爱此菊,此菊也算通灵,到了宛州就好了。”
折羽勾唇,笑道:“这种菊,我们坤鸣书院的琉璃宫培育了许多,倘若摄政王你的坏了也无妨,我们可以送你一盆。”
裴元宪:“……”
心头一凛,如果如此稀贵的亳菊都能培育,这个农桑基地还有什么是不能种的?
两队人马向着驿站进发,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目的地。而此时驿站门口,小商小贩排了很长的队伍。看见宋国学子团到了就开始吆喝。
“卖冰了,卖冰了,一大块冰只要二十文钱啦。”
“冰镇酸梅汤,酸甜可口,只要二十文钱啦。”
“卖凉茶、绿豆糕、凉水荔枝膏啦,不凉不要钱啦。”
观澜书院的学子们,目瞪口呆。原本以为两国关系微妙,此时来宛州又是存了一争高下的心,会不受宛州人待见。谁承想,宛州人如此热情,如此好客,除了东西贵点,没毛病啊。况且如此热的天,这些冰饮子,本就是奇货可居。
学子们呼啦一哄而上。
裴元宪抿了下干燥的嘴唇,那冰凉在了他心底,但他似乎明白了,折羽的用意。
这分明是糖衣冰饮包裹着刀剑啊!
阴谋折羽不屑玩,这都是阳谋。
大焱皇宫。
一个落拓不羁的身影,走出了天元殿。五月的焱京,阳光见烈,他却仰起头,露出微黑的皮肤,贪婪地在阳光下深呼吸。
这焱京城,这皇宫,熟悉的味道,我赢哲风又回来了。
片刻后,他沿着中宫道,向着宫外行去。才走了几步,迎来而来一台轿辇,辇上覆着华盖。上面端坐一倾城佳人。
赢哲风凝眸,身子侧开。他现在是白身,微躬行了个礼,“姒妃娘娘安康。”
轿辇停下,栾姒的玉手轻抬,指尖上面丹蔻嫣红。一个小小动作,极尽优雅。“九殿下回来了,回来就好。”
只一句话,赢哲风袖口里的手指一紧,抬眸看了一眼,复又垂下。“多谢娘娘关心。听闻娘娘喜得皇子,还未恭喜娘娘。”
“那臣妾谢过九殿下了,但愿长大后,如你这般英武。此次宛州之行,九殿下再立功,相信很快就会恢复如初了。”
谈话就此结束,轿辇离去,赢哲风离开。
他的目的地是十六王宅——明郡王府。
赢哲明被敕令,闭门思过,却也允许他人探访。只是除了崔淑妃,便无人来过了。
赢哲风进了府门,在正堂里看见了邋遢的赢哲明,不修边幅,胡子长得老长,竟是比他这个流放的还要悲惨。
“皇兄?”
赢哲明回过神来,眨眨眼睛,“老九,老九?”
声音乍然提高,情绪非常激动,“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上前抱住了赢哲风,以拳头捶着他的后背。
“是,皇兄,我回来了。”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至少此刻,赢哲风的眼眶中,是湿润的。“皇兄,你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赢哲明忽然变得乖戾,眼中全是恨和杀意。“我本来已经该迎娶黎清了,定然是有人不满意,从中作梗,害得我被父皇猜忌。阿风,你要帮我查出,到底是谁做的。”
赢哲风搀着赢哲明的胳膊,“皇兄,我此次回来,是奉了父皇之命,去宛州打球的。待我凯旋归来,定会向父皇为皇兄讨一个赦免。”
“好,果然是我的好兄弟!”赢哲明拍着赢哲封手臂,笑得狂狷,“阿风,你去太傅府找黎清,她之前在坤鸣书院求学,对于这种高尔夫比较熟悉,你务必将坤鸣书院打得落花流水,让这个东道主颜面尽失,好教六国知道,锋王才是真正的球场之王。”
288 亳菊为礼邀佳人
琉璃宫丙號。
百草诗和绿头翁首次尝试进行冬虫夏草的人工培育,霜叶守在一旁。
在她们的面前,摆了几个木箱子。
百草诗先在箱底铺了一层细沙,约半指厚,而后将感染了菌液的二龄蚕幼虫放在细沙之上。“霜叶这样,两只蚕不要靠太近,保持一定距离。腹面向下,放伸,再盖上细沙土,压平。”
这个过程很神奇,一种是虫,一种是草,居然可以合为一体。
霜叶小心翼翼的,轻拿轻放,生怕她的蚕宝宝长不出草来。
“大胆一点,没关系。”百草诗鼓励她。
反观绿头翁,就比较娴熟了。“我一生用药无数,没想到,还可以亲手种一种如此奇特的药草。都说是教学相长,诗诗你现在可以给我当师傅了。”
百草诗用袖子擦了擦汗,笑道:“师傅,我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您老教的好?青出于蓝嘛。”
绿头翁很是快慰,“那倒是,倘若你还不如我,我可真要愁死了。这个菌丝怎么放?”
菌丝是系统提供的,透着旺盛的生命力。未来,菌丝将侵透蚕体,从里面长出新的生命来。
百草诗按照系统提供的指南实操。一切做好后,就是木箱封口,尽量保持其内湿润,还要避免阳光照射。
第一个箱子已经弄好,他们继续培育更多的虫草。
门口处,真一楼飘来了,无声无息,看着忙碌的百草诗。
百草诗若有所感,回头,便看见了他。
“师傅,我过去一下。”
百草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诗诗姐,你去休息,剩下的都交给我。”这些蚕都是霜叶养的,她希望亲手给他们一个更好的归宿。
百草诗走向了真一楼。
“你来了。”很自然的开场白。
真一楼从怀中拿出了个帕子,递给百草诗。
百草诗一滞,随后坦荡接了过来。“谢谢。”
见她擦完,真一楼伸出手,往回要。
帕子染了汗渍,脏了,百草诗不好意思这么还回去,“我洗完给你送过去。”
真一楼很直男,不理会,直接抢了回去,塞进了怀里。“他们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百草诗却知道,这是宋国来人了。“不牢我操心,羽……”忽然意识到,在别人面前,直呼折羽的昵称不太合宜,“折羽总会处理好的。我眼下,最关键的任务就是,培育人参和虫草。”
不过为了让百草诗了解到最新消息,真一楼还是例行说了些。
“宋国的学子,得到了最优渥的待遇。住着上好的客房,双人间,折羽让人准备了艾草驱蚊。他们吃了工作餐……”
工作餐这个词汇,依然来自百草诗。她说既然学子们都是公款公干,那提供的饭菜就是出于工作所需,就叫工作餐。
“小商贩们在驿馆门前摆上了长龙,一应冰饮都供应上,宋国学子们大开眼界,小声嘀咕宛州太好了。”
百草诗掩口而笑,“人家小声说,你都听到了?”
真一楼对她的打趣翻了个白眼。“我没聋没瞎,自然看得到,听得到。宋国那个摄政王,和折羽协商了场地的使用时间。”
宋国提前来,以宋国没有标准球场为由,那自然是为了练球的。作为东道主,宛州方面理应提供练习场地。
“哦,如何分配?”百草诗问。
折羽便道:“现在天气太热了,就一早一晚还凉快些。摄政王想要清晨的时间。卯时的一个时辰。”
算盘打的很精嘛。如此一来,坤鸣书院的学子再练习,时间就比较热了。
“折羽怎么说?”
“折羽说,现在只来了两国,那么时间上,两国交替。辰时也勉强可以练习,还有傍晚。时间算是敲定了。”
百草诗不做太多纠结,既然要搞比赛,东道主的气度就要拿出来。“还有别的吗?”
真一楼抱着手臂,继续说道:“观澜书院的学子,对宛州比较好奇,况且宛州和京都不同,没有宵禁。所以当晚,他们把南市逛了个遍,接近子时才回的驿馆,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百草诗以手指搓搓下巴,很好,让宋国的学子都沉浸在宛州的温柔乡吧。等回了宋国一宣扬,宛州立马变成人间天堂,人才、人口只怕都要涌入宛州。
这也算变相的人才引入政策了。
“对了,他们买的东西中,有没有佰草相仪的啊?”这个时候,百草诗还不忘她的药妆大业。
真一楼摇了摇头,“没,想买的太多,大概顾不上红颜知己呢。”
红颜知己这个词,从“冥顽不灵”的真一楼嘴里说出来,就透着一股憨憨的劲儿。
百草诗攥着小拳头打气,“让茯苓加把劲儿,雁过拔毛,把这群学子都薅一遍才好,难不成都没个相好的佳人?”
真一楼用一种另类的眼光瞅着百草诗,商人,透着满满的铜臭味儿,百草诗再也不是那个乐于钻研美食药膳的百草诗了。
“还有了吗?没有我去种人参了。”
“有。宋国摄政王又提出,让观澜学子参观坤鸣书院,和咱们搞得农桑医养基地。他们现在正在琉璃宫甲號呢。”
甲號种的是桑,乙號也是一些普通本草,摄政王以前以药商行走江湖时,都经营过,不怕给他们看。
“真一,你和带队参观的负责人说,只可以参观甲號和乙號,其他的琉璃宫不对外开放。”
冬虫夏草这种战略性本草,现在还不能被他们瞧去。
真一楼摸了摸腰下的剑,一副保家卫国的决绝模样。“放心,我在,谁也进不来。不过观澜学子们的带队,是一个女子,她说想见你,还让带一句话给你,是什么‘还记得东篱山庄的小鸭子’吗?”
百草诗扑哧笑了出来。
当初赢哲风送给她的小鸭子,将元羡养的小锦鲤、草坪糟蹋的够呛。欢颜来找她的时候,就被一百只鸭子围在了当中,嘎嘎嘎的叫。
如果欢颜不是宋国人,她们应该可以做朋友吧?
“行,我知道了,我去见她。”
百草诗走到了乙號,看见了和观澜学子们站在一处的欢颜。
坤鸣学子则给这些人讲大棚里的作物,以及学院对学子们的嘉奖和福利,听的观澜学子们艳羡不已。
“诗诗妹妹,好久不见。”
说起来确实好久不见了。百草诗抱之以微笑。
欢颜拉着百草诗到了人少的地方,像是小姐妹的叙旧。
“我呢,受我家先生所托,给你送一件东西。送完了我就还和她们一道,也免得给你带来诸多的不方便。”欢颜坦坦荡荡,还很为百草诗着想。
百草诗思忖着,元羡会送她什么?
呸呸呸,不是元羡,是裴元宪,是宋国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什么好东西,要欢颜姐姐你亲自送?”百草诗被吊起了一丝丝的好奇心。
欢颜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卷轴,“喏,就是这个。我本来说,今天我来坤鸣书院,可以代为转交一下,可我家先生宝贝着呢,说什么不肯给,便只让我将这个给你。他说他在沣河的乌篷船上等你,来不来都由你。”
百草诗摊开了卷轴,上面分明画着一株绽放的菊花,朵大、色白,高洁而清新。
瞳孔一缩,百草诗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药都亳州的亳菊,她遍访一年不曾寻到的野生亳菊。
基地现在已经开始培育亳菊,但那是系统提供的,人工种植产量再高,都不及野生来的珍贵。而裴元宪,居然用这么贵重的本草作为邀约的条件。
他到底存的什么心?
289 乌篷船上比厚黑
作为一个虽然穿书,但对原著剧情走向一知半解的人,百草诗隐约记得,宋国摄政王与折羽立场是对立的。
她穿书之后,打翻了多米诺骨牌,改变了命运的轨迹,原著剧情也随之逐渐坍塌。
折羽和裴元宪,将走向何处?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远离裴元宪。这样,当有一天需要她刀剑相向时,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出手。她隐隐感觉到他对她的非同寻常,并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那么今天,去还是不去,赴约还是不赴约?
一面是她心心念念的亳菊,一面是敌国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她懊恼地挠了下头发,弄乱了一缕在头顶,看起来娇憨又好玩。
人类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就像真一楼不明白此刻的百草诗一样。“那个女人到底给你看了什么东西,让你如此为难?如果她想挑拨离间,我去灭了她。”
百草诗:“……”
真一小哥哥真的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啊。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什么铁岚歆倒追了这么久都无果了。这就是个毫无七情六欲的工具人啊。
“真一,你也知道我的,以搜集天下本草为使命。可是,可是对方居然拿了一株特别特别珍贵的本草,要我和魔鬼做交易。你说我怎么办?”
真一楼小脑瓜转了转,表示每个词都懂,组合在一起就一团浆糊啊。“要么你问问折羽,他比较聪明,点子多。”
百草诗很想和折羽一起去啊,就不会引起任何误会。可是听欢颜的意思,裴元宪是让她一个人去。
喵喵的,她是个女人啊,为了一盆花去赴约,对方还是风流倜傥的摄政王,想想就有阴谋啊。
不对,是阳谋。
用心真险恶。
“真一,你说折羽如果遇见了这种事,会怎么做?”
“折羽只会坑别人,不会被人坑。如果你脸皮足够厚,应该就不会被坑到。”
“算了,我去种人参。”
百草诗回到了丙號,虫草已经处理完,绿头翁开始教霜叶种人参。
百草诗去帮忙,可是她魂不守舍的,总是出错。
“诗诗,你如果不舒服就去休息,我和霜叶可以。”
百草诗过意不去,师傅已经那么辛苦了。“我没事。”
“师傅,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顶级野生亳菊找到了。”
绿头翁一生栽培过很多品种的菊,唯独百草诗口中的亳菊没见过,在见识了百草诗创造如此多的奇迹之后,他相信,百草诗不会信口雌黄。“在哪里?赶快取来,和我咱们栽培的嫁接一下,准保药效提高。”
百草诗哂笑,“那个,市场上,别人卖的,高价。”
绿头翁当即表示:“高价也要买啊,诗诗,不是师傅说你,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好的草药可遇不可求。记住,你不光光为你,你是在为后世子孙留存种子呢。”
这,就是传承的意义。
上次车前子不也是类似的话吗?一群科研工作者,研发了百草园系统,其实是为了给后代建立一个百草保育的基因库。
在这样伟大的事业面前,个人的得失算什么?
亳菊,我来了。
不过百草诗临走前,还是和真一楼如实交代了,“你和折羽说一声,我去沣河见摄政王,的野生亳菊,去去就回,让他不用担心。”
然后她在书院里找来了折羽的黄骠马,直奔沣河上游。
当她到来时,看到的就是一艘小小的乌篷船,裴元宪懒懒地躺在船舱里,头上盖着一顶草帽,怀里抱着珍贵的亳菊,叶子有点蔫了。
宋国的摄政王,谁给的他底气,就不怕遇见杀手吗?
可怜的亳菊,被如此暴殄天物。
听到了脚步声,元羡摘下了草帽,放在一边,笑容明媚,“百姑娘,我等了你一天。你再不来,这盆亳菊就要晒死了。”
百草诗跳上了船,伸出了手,“我来赴会了,亳菊可以给我了吗?”
裴元宪半拄着脸颊,乌黑如墨的头发垂在船舱里,慵懒的像个美人。“这盆亳菊是诊金,我请你给我治病。”
哪有这样请人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百草诗摊手,“我出来的急,什么都没带,没办法看病。”
裴元宪盯着她白嫩的手,堂而皇之看了遍,“你变白了。”
被人夸变白和变瘦,是女人最爱听的善意的谎言。百草诗却高兴不起来。
裴元宪见他不说话,犹自自说自话:“我听说,宛州新开了家百草相仪,售卖一种叫元气七白的面膜。我忽然想起,去年你我焱京同行,你涂了个大花脸,你涂的该不是这玩意吧?”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大花脸。
百草诗不想和裴元宪纠缠,“亳菊,你到底是送,还是不送我?不送我就走了。”说着,她纵身一跃,跳上了岸。身姿特别轻盈。
没有划桨,乌篷船自然而然地靠近了岸。“百姑娘,就这样回去了多亏啊,你相公会知道你来见我,心里定会不悦。而你呢,却连丁点报酬都没拿到,这不是太亏了吗?”
百草诗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将裴家上下八代问候了一遍,对于人心的拿捏,裴元宪简直太擅长了。
“哦,是吗?你就这样一个人,信不信我一走,就会有十个八个诛矛的高手来杀你,反正谁也不会想到,宋国摄政王一个人在乌篷船上游玩。”
逞嘴皮子功夫谁不会?百草诗自然不会服输。
“不,你不是那样的人。”裴元宪晃了晃手指,“百姑娘,你连一株花草都能保有最大的善意,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呢?我相信你的妙手仁心,我是真诚来求医的。知道你诊金高昂,特意寻访了亳阳一百多户花农,才得到这么一株独苗苗。你忍心放弃亳菊吗?你不忍心。你忍心见死不救吗?你更不忍心。”
百草诗眼珠儿转动,有时候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救人与害人也在一念之间。她可以救了他,也可以反手再害他,还顺便帮了折羽的忙。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她重新跳回了船上,“好,我给你治。”
290 流云箭矢向对手
百草诗拍了拍黄骠马,低声道:“黄卢,回去找你的主人。我办完事就回去。”
黄骠马很通人性,低下头蹭她的脸。
痒痒的,百草诗忍不住咯咯咯地笑,附在黄骠马耳边说悄悄话,“你放心,我有秘密武器,他奈何不了我。”
阳光炽烈,镀在女子身上,她自带光芒耀眼。裴元宪看到她和马亲昵无间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一双人,一匹马,哪怕只是短暂的相处,一刻的温存,也胜过一切。
愿时间定格,刹那永恒。
黄骠马转身,飞一般奔跑开来。
百草诗重新跳回了船上。“给我吧。”
她要的是亳菊。
裴元宪的手落在了船沿上,气运丹田,亳菊就在身边,他说了句:“坐稳了。”
随后,也不见划桨,乌篷船逆流而上。
宛州风物都向后驰骋。
百草诗抱着亳菊,怒问:“你要去哪里?”
“我可不敢在这里施治,自然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裴元宪仍是一副懒散的模样。
“你说你病了,还敢这么用真气,我没见过哪个病人如你这般生龙活虎。”百草诗有点怀疑,他就是骗她的。
裴元宪嘴角还噙着笑意,“我有没有骗你,你一会切过脉就知道。话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关心我吗?”
百草诗不理会,径自坐下,抱着亳菊,悄悄转了下手环。“你这盆亳菊,到底是不是野生的?”
野生的价值远胜于人工培育,自然孕育的万物有着人力栽培所不能企及的功效。
乌篷船速度放缓,四周有山林之景,竟是离开了宛州。
如此消耗真力,裴元宪也有些吃不消,他的脸色微微泛白了些。“自然是野生的,我的人在亳阳找了一百多个花农,大家上山寻到的。得到后我就养在了这个花盆里,去年九月就开过一次了。”
所以百草诗得到的画,应该是那时他画的?
“为什么这样做?”百草诗不解,难道就是为了讨要她一个人情?
裴元宪以手抵唇,咳嗽了一声,笑着说道:“你想要的,但凡人力可及,我都愿意给你。”
如果这话出自折羽之口,百草诗一定脸红心动,然而出自敌国摄政王之口。她别过头去,“摄政王,仔细你的身份。凡我所需,我自会努力去争取,就如这亳菊。”
裴元宪却兴致更浓了些,“你有相公,没想过依靠他?”
“他还有很多大事要做,这等小事,不用他出马。”百草诗敲了敲船沿,意思是可以切脉了。
裴元宪剩下的只是苦笑了,人生得一知己足以,而折羽何其好运?
他伸出了手腕,百草诗搭上脉搏。
嗯,嗯嗯?不对。
去年宛州盐案期间,裴元宪受了伤,百草诗已经医治过。而这次的伤,应该在那之后,虽然经过了救治,显然没有彻底康复,竟隐隐有些积重。而这种程度的伤,和上次折羽……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百草诗猛然注视着他,神色严肃。
“有段日子了。”裴元宪回答的很模糊。
“有段日子是多久?”
裴元宪是摄政王,有些秘密不足与外人道。“你是神医,是药王,脉象上看不出来吗?”
百草诗冷哼一声,“便是扁鹊在世,华佗复生,也要望闻问切,你不想说实话可以,我的人情还了,要回去了。”
她抱上了亳菊,不管怎么说,诊金不能忘。
裴元宪见她如此决绝,叹了口气,答道:“去岁腊月。”
去年腊月,百草诗在焱京,裴元宪也在焱京。敢伤他并有能力伤他的人,百草诗思虑只一息,脱口问道,“大宗师?”
裴元宪目光如电,下意识地举起了食指和中指。换做任何一个人,现在恐怕都是尸骨一具了。但她是百草诗啊。
他的手缓缓垂下。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百草诗的眼睛,她已然摁上了自己的手环,附子淬毒的针,随时等待出环。“你想杀我灭口吗?”
“秘密知道的太多,会死地很快。”裴元宪以极其平静的话语说着一件事实真相。
当初折羽被大宗师所伤,百草诗给他做了手术,术后服用了何首乌以及人参。
裴元宪的伤,和折羽的不是一个路数,但也不是不能治。“我只提供方剂和用法,草药你自己去寻,自己去煎。”
百草诗转过身去,从空间里摸出了一支螺子黛,又从裙摆上撕下一条,开始写方剂。
裴元宪盯着她的字,嘴角勾了勾,“你相公没嫌弃过你写字难看吗?”
百草诗:“……”
这人的嘴是开过光吗?夺笋啊!
直接将布条甩在了他身上,百草诗并不客气,“我要回去。”
裴元宪这才又仔细看了遍药方,“冬虫夏草?君药是冬虫夏草?”
草药也分君臣,君药便是至关重要的。裴元宪比一般人知道的多,这种本草只在云昭故地有,且产量十分低,众多郎中医者死在了采药的途中。
“你是摄政王,总有办法拿到的,不是吗?”
见他不动弹,百草诗自己拿起了桨,向岸边划去。
梅雨季节的天气说变就变,天空上乌云开始翻动,马蹄声传来。
百草诗循着声音望去,马上天水青色,不是折羽又是谁?
“摄政王,告辞了。”
离河岸还有十几米,但水已不深,百草诗等不及,抱着亳菊花盆,直接跳进水里,连连挥手,向河边跑来。
裴元宪望着河岸,淡淡一笑。
然而笑容在一秒僵住。他看见折羽向着马脖子处一探,看似缓慢实则迅速,一张弓已在手。说时迟,那时快,三箭齐发,直奔乌篷船。裴元宪抄起船桨去挡。
百草诗蓦然回首,看见箭矢穿透了船桨,而下一秒又是三支箭。
三支复三支,裴元宪连乌篷都给拆了下来,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最后躲无可躲的他,索性跳进了河里。
折羽的箭却没有停,纷纷落水。水中泛起了殷红的水花。
“羽宝?”
百草诗到了黄骠马跟前。
折羽居高临下,探出一只手来,百草诗被他一带,坐在了马背上,求生欲很强地抱住了他的腰。
伴随着一声“驾”,黄卢撒了欢,向着宛州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