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偶遇北齐的质子
原来大宗师已经超脱国家和律法之上了。那如果大宗师作恶,岂非无人制裁?
百草诗暗下决心,学武这件事不可怠慢。就算打不过大宗师,至少也能多走几招。
“给你自己开药,我去煎。”折羽看她目光闪烁,心事浮沉,打断了她的话。从来都是她照顾他的起居,无微不至,今日换他来。
百草诗挤出一朵艰难的笑意,此刻越发觉得疼痛,她打趣折羽转移注意力,“羽宝,医者不自医啊,你就是我的药。”
身为药石,折羽很自觉,整夜守在百草诗床畔,以同榻而眠的方式。
这一夜,焱京万年县的万年令查封了红袖添香楼,却没有找到真凶。
问及楼里的老鸨儿,老鸨儿只说对方带着斗笠,只一个眼神,她心悸都吓出来了。只得对方如何说,她就如何做了。
最凄惨的是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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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王府。
百无聊赖的利剑平,已经守在房间里半天多了。
他哪都不能去,只能在这里假扮折羽。
“公子,给你沏了上好的普洱茶,请公子品尝。”这是杜仲的声音。
利剑平躺在床上,双脚翘起踩在床杆上,扫扫房门,学着贵公子的慵懒劲儿,“放哪吧,我自己拿。”
“放在……地上?弄脏了就不好喝了。”杜仲又说道。
“烹茶煮雪,烹茶煮雪,放在雪地上怎么了?”利剑平不耐烦,差点吼出来。“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杜仲和丁香相视一眼,谁都没有走。“公子,你的侍从溜出去一整天没回来了,这焱京太大,莫不是迷失了方向?”
利剑平只觉得魔音穿脑,两手攥了拳头,他很想一掌呼出去,血溅当场。但是他不敢。公子对他的要求只有装下去,如果他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就不配得解药了。
真的有解药吗?他很怀疑这个问题。
他磨牙,“那你们就去找,找回来人我重重有赏。”
杜仲的手已经探到了门上,如果真的没有事,那么折羽公子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既然不敢见人,就是有猫腻。
忽然,颈风袭来,带着掌力,杜仲蹬蹬后退了两步,幸苦他躲得及时,不然就要被误伤了。
不,不是误伤,是故意的。
杜仲心里也窝了火,抬手运掌,忽听身后有声音:“你们这是干什么?”
杜仲回头,就看见了“折羽”站在院子里。
他一步一步走近,在雪地上留了脚印,“怎么,我不过是在院子里散散步,你们就要砸我的门吗?别忘了这里是栩王府,是陛下让我住在这里的。”
杜仲的头快要垂到胸里了,他完全没注意到折羽公子何时跑到了门外,就像他……会瞬移似的。
丁香抢上前说道:“公子,奴婢喝杜仲给您煎了茶,请您品尝。”
“折羽”看着落在雪地上的茶,哪有心思喝?
“带走吧,我要温书了,都到前院去,别扰了我的清净。”这几句不怒不愠,但充满了威严。
“是。”
两个人恢复了低眉顺眼,溜之大吉去前院。
折羽进了屋子。
利剑平腾地从床上滚下来,正主已回,他不敢造次。“公子,你回来了?百姑娘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百草诗切换回了自己的原声。
利剑平不可思议揉揉眼睛,“姑娘,可以啊,学的这么像。既然你回来了,你来扮公子好了,我可找个凉快地方呆着去。”
百草诗从身后拿过来一些点心,“喏,天下第一楼的拿手点心,填饱肚子,继续演戏,一会我就要走了。”
杜仲:“……还走?你们到底去哪了?”
百草诗瞥了他一眼,薄唇吐出四个字,“大,内,皇,宫。”
没脾气,利剑平立马没脾气。
在房间呆了些时候,百草诗偷偷摸摸又出了王府。幸亏之前折羽和真一楼对她训练严格,她的防追踪能力很强,反侦察意识也很赞。
她打算去东市,买些日常用品,毕竟在香积寺还要住上一段时间。明天就是腊八了,要喝粥。
采买了一应物品,她往回走,途径朱雀大街,就看见百姓将宽阔的马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欸欸欸,你挡着我的光了?”
“挤什么挤,不过是异国的臣子,有什么稀奇?”
“宋国摄政王啊,这个时候敢来大焱,也算有胆识。”
百草诗听着他们的议论,宋国摄政王亲临焱京?还是为了通商和谈?
早前,百草诗就和折羽讨论过,宋国不比大焱,皇权集中,宋国的朝政都是被裴家把持的。宋裴家出了个天纵奇才,元字辈的,上任十年,将宋国国力提了一个台阶。
现在,为了通商和谈,他竟然愿意孤身犯险?
从前排退回来的大娘说道:“虽然宋国商人顶顶不是东西,但这宋国的摄政王,真是个顶顶俊的人物啊!”
百草诗的好奇心被带动,也往前挤了挤,朱雀大街太宽了,人也太多了。
她看到了大街之间,一支威武的队伍,护送着八匹黑色骏马拉着一辆华丽的车驾,马车镶金珠珞,甚为奢华。马车的帘子八字分开,摄政王扬着手,像走红毯的巨星,和百姓们打招呼。
当然,这是百草诗的感觉。
人群随着车驾在向前移动。
忽然,人群前方有人丢了个鸡蛋,笔直地朝着摄政王砸去。
“哦~”惊呼声就像鸡蛋的运行轨迹,带着抛物线的起伏,宋国护送队伍统领大和了一声。摄政王扬了下手指,鸡蛋在空中碎裂。
“感谢焱京百姓的厚爱。这只鸡蛋我敬大焱丰腴的沃土。”
一场即将引发外交事故的尴尬,被摄政王消弭于无形,百姓们对他这份气度,也增了一份佩服。
百草诗的关注重点,不是鸡蛋,而是那声音,无比的熟悉。
元羡。
真的是元羡!
她早猜到了元羡是裴家的人,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裴家至高位子上的那一个。
送过摄政王,好威风啊。
长街以北,是负责接待宋国仪仗队的官员。为首的,是一个威风凛凛、虎背猿腰的男人。
他就是乾鸣书院院长——易昭弦。
232 系统升级治蝎毒
按下心头的疑虑,百草诗随着崔家的马车,去了府上。
崔玖的父亲,不仅是当今国舅爷,还占据着中书令之位,是真正的有权勋贵之家。外戚强大,也是赢哲明受到重视的原因。
崔家当家主母邢氏带着丫鬟嬷嬷早就翘首企盼。太医们都看过了,但是并没有根除蝎子毒,这让邢氏更加担忧。还是崔淑妃推荐了这个刚刚为姒妃接生的医女。
见到百草诗时,邢氏不禁眉头紧锁,无外乎其他,她实在太年轻了。
“你能治毒?”
百草诗才不想给他治呢,只是平淡答道:“没治过,而且不同的蝎子毒性也不同,我并没有什么把握。而且,我的诊金并不便宜。”
这样的话,才符合她的身份,邢氏左右是走个过场,给淑妃一个面子。“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你就看看吧。”
百草诗被带入了崔玖的房间,崔玖脸色黑青,闭着眼,手背红肿,犹自少量流脓,并不见多么夸张。但百草诗知道,这种毒一定很厉害,因为这已经是太医院治过的结果。
全世界大概有1300多种毒蝎子,百草诗不能一一辨别。但几种比较有名的,她如数家珍,包括一种叫黑肥尾蝎的。这种蝎子不仅毒性极强,而且毒液注射量很大,常常致人死亡。初步判断,崔玖中的就是这种蝎毒。
“抱歉,崔夫人,这种蝎毒毒性太强,我……”百草诗刚想说我治不了,识海里车前子的声音已经响起。“亲爱的宿主,这种毒是现代中医用于‘蝎毒疗法’的君药。如果能提取成功,不仅会获得大量积分,还有望应用在临床治疗中。你知道的,‘蝎毒疗法’治疗癌症,效果很好。”
癌症啊,那是人类健康的第一杀手。时至今日,医学如此发达,人们对于癌症依然还是束手无策。
不过,最让百草诗惊讶的是,车前子以前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问出了这个疑惑后,车前子答道:“亲爱的宿主,这是因为你录入积分达到了高阶水准,引发系统升级,对你开放了更多功能。其中包括系统管家服务,也就是我,将在必要的时候主动联系你,给予你端脑般的服务;另外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系统升级后将提供空间储藏功能,不具备生命力的物品,包括药材、方剂、书籍等等都可以储存,其容量大概相当于四个整理箱。”
百草诗听完,立刻两眼炯炯有光。天呢,系统提供的服务太逆天了,这就相当于给了她第二条命啊。她在识海里问:“这个毒蝎提取,你有什么建议吗?”
“亲爱的宿主,你不能有了管家,就完全失去了主观能动性,不然长此以往系统权限还会降低的。”
好吧,这个服务简直太“智能”了,就挺气人的。
“我打算用针刺加拔罐法,将毒液提取出来。”百草诗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宾果。”车前子表示同意。
崔府的人目瞪口呆,眼前的小医女好像被施了定风针,又或者是变成了牵线木偶。
百草诗从识海回到现实,“我有自己的治疗方案,但并无十足的把握。所以到底要不要施治,主动权在你们。另外,我治疗的时候,不习惯被人在旁边围观,如果没有这样的信任,也没有办法治疗的。”
大抵,有本事的人,都有怪脾气。百草诗越是这样说,崔夫人的疑虑反而越低,左右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她同意了。“好,那就有劳了。”
病房里最后只剩下了大夫和病人。
百草诗从药箱,不,现在是空间里,掏出了十几根钢针,堪比蝎子螯那么长的,将被蝎子蛰伤的周围皮肤,扎破十几个洞。用拔罐拔扎伤的部位,拔得越紧效果越好,出血水的同时蝎毒也会随之流出,进入罐中,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
百草诗扶着腰站起来,擦擦汗,望着罐子中的毒液,满意地笑笑。
她唤来了崔家人,崔夫人一看,崔玖的情形明显好转,脸上的青色褪去,手上也消肿了。
“百郎中真真好医术!”
百草诗笑得很和善,已经证明了医术,就无需再谦逊了。“请夫人给结一下诊金,纹银一百两。稍后我会再开一些外敷内服的药。”
崔夫人很惊愕,民间小医女居然敢开出这么高的价,给功勋贵胄治病,那是她的荣耀才是。
只一个眼神,百草诗已经读懂了她的心思。“不瞒崔夫人,姒妃娘娘的诊金是一株千年人参,一人高的沉香木,还有金银玉器。”
那意思是,要你们的已经很便宜了。
崔夫人一听,本草药材对他们这些人并没什么大用处,况且,她是崔淑妃母家人,怎么能落了下乘。“百郎中提醒了我,正好我手中有一株灵芝,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粉黛赠佳人。就用这灵芝抵你的诊金如何?”
百草诗小心脏咚咚跳,灵芝啊,她梦寐以求很久了。
“即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拿了诊金,百草诗没有第一时间就走,一方面要指导府仆人煎药,与此同时她借故去茅房,又在崔府转了一圈,将路线一一记下。
走着走着,就听到一间房间里传来声音。她四下看了无人,便掩在窗下倾听。
第一个人道:“场地已经选好了,只待春天一到,就可以播种。”
第二个人道:“主管球场的人,也全部到位,我们参考了宛州那边的。其实我觉得没必要那么多人,还要给他们工钱。”
第一个人又问:“会员招募的怎么样了?”
第三个人道:“首先是咱们崔氏阵营的,优先招募,名单我梳理了出来。不过还是想渗透别的大臣们,到时候掌握他们的消息易如反掌。这可比胭脂计划高明多了。”
百草诗越听越气,最后小脸都气白了。她好心给他们少家主治病,他们却打算抄袭她的高尔夫球场。是可忍熟不可忍!
233 灵芝石斛排骨汤
崔氏子弟在宛州,只有一个旁支的旁支崔猛,他应该够不到焱京这边。那么抄袭高尔夫球场的,应该是——明王。听语气,这几个人应该是崔家核心子弟。
正自思忖间,有家仆模样的人过来,百草诗佯装迷路,挠挠头,左顾右盼。
“百神医怎么会在这里?”家仆正是奉了崔夫人的命,来找百草诗的。
百草诗羞赧一笑,颇为难为情,“我刚刚去……那个,不想府上太大了,房子都一样,嘿嘿,迷路了。”
家仆见怪不怪,神医医术虽好,到底是乡下郎中,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请随我来。”
里面房门开了,出来了两个男子。前面那个穿着堇色长袍,批一件深紫色披风,他眉峰一聚,问“什么人?”
家仆忙答道:“回三公子,是给玖少爷治病的郎中。”
三公子,崔祜,祜字有“大福”之意。
“弟弟的病,连太医院都没办法,她……”质疑的语气。
家仆躬了躬身子,“三公子,玖少爷好了许多,都是这位神医的功劳。宛州来的就是……”
宛州也是家仆从上面对话中听来的,他随口一说,听在崔祜耳中,却又非同凡响。他重新打量了下百草诗,发现她虽衣饰平凡,但容貌很美,尤其那种雨雾濛濛的眼睛,自有灵性。“你是宛州来的?”
百草诗眨眨眼,回答:“宛州,我相公是坤鸣书院学子。”
崔祜果然多了些兴味,嘴角勾了勾,“我听说坤鸣书院的学子,喜欢打捶丸?”
捶丸就是高尔夫了,百草诗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绕到了这上面。“是的,我听相公谈起,学子们很享受蓝天之下、缕草纸上尽情挥杆。宛州的草到了冬天都是绿的。”
崔祜摩梭着下巴,喃喃自语,“可惜焱京太冷了。”
百草诗拢了下手指,缩进袖子里,道:“要我说,宛州才冷,冬天都不烧地龙,反而焱京才暖和。我用盆载的药草,比在宛州长地还好。”
言已至此,百草诗不再说话。对方能不能听懂,就看他的了。
果然,崔祜与身边人对视一眼,挥了挥手,示意把人带走。
百草诗带着她的诊金,和搜集到的蝎子毒液,欢天喜地出了崔府,看到了昂首而立于门外折羽。
折羽黑着一张脸,对于她的行为很不满意。
“羽宝,羽宝你生气了啦?”百草诗拽着他的袖子问。
“回府再说。”
百草诗瞬间缄默。跟着折羽回到了栩王府,关上了门,她赶紧凑过来,拉着折羽的袖子甩来甩去。“羽宝,你笑一个,到底谁惹了你不开心嘛,我画个小圈圈咒他。”
折羽紧绷的唇线松缓开来,“谁惹我不悦,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百草诗垂头,看脚尖,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那我能怎么办啊?淑妃让我去给人看病,我还能说不吗?你当时又不在。”
折羽扶着她瘦削的肩,将人揽在了怀里,手摸着她的长发,“诗诗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们,逮着机会就要治我们的罪。而给这些皇亲贵戚施治,随时都能挥下他们手中的屠刀。”
在相公怀里蹭了蹭,百草诗仰着看他,“我知道羽宝,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今天的诊金很丰厚,是灵芝哦。我给你炮制灵芝茶啊,另外灵芝搭配石斛,炖上排骨最美味了,可以扶正祛邪、益气强身。”
她总是这样,用命换来的宝贝,给他当成日常食物,稀松平常地吃掉。“你啊,我但希望你能多珍重你自己,不要老想着别人。去崔府她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不过被我发现一件事,崔家人要搞高尔夫球场。”想到这件事,百草诗仍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她的球场岂是那么容易复制的?从种子到物候,都要利用到极致方可。她从来不害怕被抄袭。
折羽想起上次明王的询问,心里有了数,“让他们去搞,圈地最是皇权不能容忍的行为了。”
百草诗准备去做饭,折羽主动请缨烧火。
“你是打算和我偷师吗?嗯?”
“对啊,学好一个本事,总不至于以后饿肚子。”折羽将一块木头扔进了锅灶里,火烧得很旺,映照他的脸庞也红彤彤。
百草诗边焯排骨边问:“皇上找你什么事?”
“说了些和谈的事,皇上的意思事,红袖添香一案点到为止,不要影响大局。不过五味子不能放过。”
百草诗并不太理解,“这个时机不是该狠狠宰一顿宋国嘛?难道他知道了……”
大宗师,便是皇权也无可奈何。可怜的五味子,一切的锅都给他背了。
“另外我去了趟太后那里。”
如果,百草诗想,折羽想重返宗祠,太后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助力。那么她就要有所表示啊。
两个人美美地吃了顿灵芝石斛炖排骨,还分了不少排骨给利剑平。
利剑平感激涕零,公子和夫人喝汤,把肉都给了他,这样好的主人,卖命也值得了。
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真正的精华都在汤里。至于肉,才值几个钱。而当他撂下筷子,活就来了。
“你接下来帮我找一个人,叫段少仪,是个丹青圣手。”百草诗吩咐。
利剑平抹了抹嘴边的油花,和满头的汗,“啊?”
就挺突然的,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排骨。
“放心,这回找的人只是个画师,没有武力值的。”百草诗补充一句。
行吧,利剑平也不是矫情人,吃饱了饭好干活,当即出发。
晚上,百草诗伏案,奋笔疾书。因为太专注,以至于折羽走近了都没发觉。
“你在写什么?”
“药膳谱,给太后的,我那天初步看了下她的精神状况,开一些温和补气的食物,或许对她有帮助。”
百草诗的字,真的谈不上好看,勉勉强强能辨识出,但折羽拿在手里却珍而重之。那些对他好过的人,百草诗都以真心相待,这就是百草诗。
“你现在风头太盛了,又是帮姒妃引产,又是给崔家少爷治病。等过几天,一切平静了,我带你去见太后。”
可是啊,有些人注定无法平静的,第二天,有一封请帖送到了栩王府,百草诗的手中,落款是北齐世子白绍泽。
234 对下暗号去喝茶
本以为一切接近尘埃落定,百草诗打算在等待姒妃拆线的过程中,将香料胰子、香皂、澡豆的研发提上日程。这是美容、药妆打开市场的第一步产品,百草诗充满了干劲儿。
结果一件事打断了她的计划。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丁香敲响了她的房门,“夫人,门外有个小厮求见,自称是北齐世子的书童。”
“北齐世子?”
百草诗正在清洗猪胰子的污血,这东西还是她从东市批发而来的。只是看起来有点恶心,上面还挂着脂肪需要处理。丁香下意识想去捂鼻子。
百草诗也没在意小婢女的想法。腌臜的人眼中看到腌臜,有远见的人才会看到财富。一旦胰子打开市场,未来就算焱京贵女,只怕也要争相购买。“我去看看。”
洗了洗手,百草诗走出房间,“你陪我去看看。”
“啊?”这句话有些出人意料,丁香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又“哦”了一声。
到了王府朱红大门外,果然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书童,衣物比较单薄,手抄在袖子里,来回踱着步,大概是天寒,他自助走动取暖。
“哦,是百姑娘吗?”小书童恭谨地问,“我叫云安,奉我家世子之命,请折羽公子与百姑娘,于腊月廿二未时,过府参加一场茶话会。”
百草诗打量着小书童,名字倒是雅致。只是这北齐世子,身份尴尬,打过两次照面,看起来还颇为落魄,现在却要举行茶话会,不怕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吗?
她看了看身旁的丁香,眼神不经意间环顾四周,脸上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多谢世子抬爱,盛情相邀,只是那一天我还要去宫中,为娘娘复诊,时间上……”
云安很局促,大抵情绪颇为不安,脸上红了三分,“那百姑娘什么时候方便?我家世子……”
百草诗抬手,阻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请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世子。良辰美酒,要恰逢其时才好,可不巧了,我和折羽公子皆有事,茶话会就此作罢吧。”
说着,百草诗转身往府内走。
别说是小书童云安了,就连丁香都懵了。这就拒了?
“夫人,这样拒绝怕是不妥吧?”
百草诗驻足,回眸,声音清冷,“我与那北齐世子并不相熟,去参加他的茶话会,除了尴尬还能有什么?还不如在家睡觉。”
丁香暗自腹诽,平日里夫人忙的什么似的,从来也没见贪睡一时半刻,怎地今天竟成了理由呢?
想不明白就不想,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丁香才是最好的。
大门外,云安跺了跺脚,转身往回走。
世子交代的事没有完成,回头还不晓得怎么和世子交差呢?那位百姑娘看起来笑容可掬,娇俏甜美的,怎地拒绝人连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他回到西朱雀大街时,正看见天命凤女沈黎清上了马车。他侧了下身子,以目致意,而后姗姗进了厅堂。
此时,白绍泽正在沏茶。房间里很冷,烧着的碳也是劣质的,一旦烧的多了就会产生浓烟,所以他能挺着就坚决不烧。只是现在为了练习沏茶,不得不烧水。
听到了声音,白绍泽不曾抬眸,只是淡然问道,“请帖下了吗?”
云安闷闷不乐,兴致不高,“百姑娘拒绝了,说那天要进宫。”
白绍泽这才停下手中的茶,问道:“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小书童点头如捣蒜,嗯嗯不停,而后学起百草诗的神态,模仿了个十足十。“请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世子。良辰美酒,要恰逢其时才好,可不巧了,我和折羽公子皆有事,茶话会就此作罢吧。”
白绍泽走到书桌旁,搓了搓手,拿起狼毫蘸上墨汁,将这几个字写在了纸上。“咦?”好像不对,良辰美景,良辰美酒?
“世子,您还没看清现实啊,所有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咱们这身份,谁愿意来啊?”小云安幽怨地说道。
白绍泽却似很欢喜,墨笔落下,圈出了两个字,一个“酒”字,一个“时”字。
酒时?
“云安,别垂头丧气了,茶话会变成私宴,准备一些精致小炒和酒,还是二十二那天。”
云安张大了嘴巴,不明白世子的迷之自信。“什么时辰?”
“酒时。哦不,是酉时,快去吧。”白绍泽满心欢喜。
云安盯着纸上的两个圈,恍然大悟,又不明所以。悟的是百草诗的暗语,不明白的是何以至此?
白绍泽拿着笔敲了敲自家书童的头,“遇事多动动脑子,想想他们住的地方,想想他们做的事。非常人,自然行非常事了。”
百草诗的研发还在继续。
她摘除了猪胰子上的脂肪,而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沉香香料,均匀地混合后,开始晾晒。自然干燥的过程,就是胰子完成的时刻。
胰子制作完,她又尝试做了些香皂和澡豆,这些是在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中都有记载的。
“天生丽质难自弃,可惜吃啥都不腻。努力我要努力,我要变成万人迷。”因为太兴奋,百草诗化身了女团少女,轻声哼起了现代世界最流行、最脍炙人口的歌曲。
直到她意识到,上方投下的阴影。
猛地抬头,看见了折羽正审视地看着她。“你,要变成万人迷?”
百草诗嘿嘿一笑,社死当场说的就是她了,真糗啊!“那个那个,歌词唱着玩的,别当真,别当真哈。”
折羽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这也是你老家的歌?”
自从百草诗提起老家,折羽似乎念念不忘,每每试探问起。
“额,算是吧。羽宝,你回来了,今天给你做好吃的,茴香猪胰、莲藕猪胰汤、清炖山药猪胰……”
打住!确定是好吃的,而不是惩罚吗?猪胰那种东西,怎么吃?自从和百草诗成亲后,折羽已经吃过了无数奇奇怪怪的东西。“诗诗,我听说你拒绝了北齐世子的邀请。”
这个转折有点快,折羽的态度也不明了,百草诗眨眨眼,便顺着台阶道:“是啊,有问题吗?我和他又不熟。王府周边耳目众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折羽煞有介事点点头,又道:“北齐世子和沈家是邻居,朝廷但有风吹草动,众人都注视着沈太傅。连着北齐世子也被多加关注,你拒绝是对的。”
凭借百草诗对折羽的了解,总感觉他话里有话,像他这种惜字如金的,是不会无缘无故说什么的。兴致被吊起来,百草诗索性问道:“羽宝,一个小国的质子,何以能成为当朝太傅的邻居呢?”
235 大焱江山想要吗
百草诗问出了这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因为在现代世界,开发商最喜欢打的广告就是,千金买舍,万金买邻。北齐世子白绍泽的邻居也太强大了。
折羽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是,历史因素造成的。”
历史这个词,对百草诗太沉重,“能说的再详细一些吗?”
折羽走到茶桌旁,倒了两盏茶,自己喝了一口,“北齐是下国,且挨着北戎。北戎彪悍且嗜杀,年年扣边,是以北齐向大焱求助。但前提是,每年纳岁币,且有质子常年居于焱京。北齐世子的父亲,当今北齐的南苑王,以前也是在焱京当质子的,而住所就是西朱雀大街那所宅子。应该说,是南苑王先住在西朱雀大街,而后沈太傅才住那边的。”
这个解释就很清楚了。
百草诗想想,纵然是小国,可年年纳贡,年年被扣押异国,世子的生活也够悲催的了。
看着诗诗脸上的同情,折羽一个转折,“白绍泽,是四年前主动入焱京为质的。”
“啊?”
百草诗心里嘀咕,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让北齐世子抛弃自由的执念是什么?
敲门声适时而起,打断了百草诗的思路。“进来。”
是利剑平。
“姑娘,幸不辱使命。人找到了。”
百草诗打了个响指,“好,干的漂亮。晚上奖励茴香猪胰、清炖山药猪胰。”
利剑平:“……”
这到底是奖励,还是惩罚?
焱京之北有座小汤山,山如其名,盛产温泉。这里建有大焱最大的皇家温泉馆——月浓池。围绕着月浓池,也有一些私泉。这是官府为增加税收卖出去的,只不过离月浓池有相当的距离,以保持皇家温泉馆不被打扰。
沈黎清去的便是一家名为“春晖”的温泉馆。
到了里面,她将斗篷上的帽子扣起来,在活计的引领下,穿堂过室,进入了一间茶室。
茶室清幽,不设桌椅,只有一张席子。不过席子似乎泛着光,棚上垂下一支绿梅花。这个季节焱京只有梅花尚开,而绿梅是梅花中的极品。
无言凄艳,禅茶之味,还未入口已品了三分。
一个男子宽袍大袖正在饮茶。
沈黎清摘下帽子,露出真颜。“摄政王好雅致。”
男子正是大宋国摄政王裴元宪。他分了一杯茶给沈黎清,幽幽道:“这茶水,也是那绿梅上搜集的,只一点点,喝光了就要等下一场雪了。”
烹茶煮雪的真意,也被眼前的男子,揣摩的透彻。
沈黎清眯了眯眼,忽然生出了厌弃。这种情绪当然不是对裴元宪的,而是她那个已经订了婚的明王。
明王的风流与筹谋,若能赶上摄政王,哪怕一半,她也认了。
可现在只觉得,云泥之别。
她席地而坐,端起了茶杯,在鼻端嗅嗅,“那我可要好好品品。”
“一杯茶而已。”
一切的精心准备,恰到好处的氛围,最后只化为一句话,“一杯茶而已”。摄政王这是什么天人境界?
“不错,是我落了下乘。”放下了茶,沈黎清道,“我今天是代祖父而来,为的是摄政王之前许下的条件。”
裴元宪理了下袖子,眉眼之间和风旭日,“我说过什么吗?凤女莫要诳我?”
这句凤女叫的沈黎清真心舒坦,只是整句话连起来,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在宛州时,我知先生非池中之物,当时却也没想到这等尊贵身份。我沈家位高权重,已经再没了升迁的可能,反而一个行差踏错,会引来万劫不复。这也是为什么祖父在思虑再三之后,同意了摄政王的合作。我今天来,也是带着满满的诚意。”
裴元宪敛了眉,换了肃严之意,如玉一样的手指,在席子上轻敲了两下,开口道:“和谈已经接近尾声,年关将近,我们也该回宋国了。我能承诺的是,如果有那么一天,大厦将倾,只要我还在位,宋国会是沈家最后的归宿。”
“白纸黑字,写下来才作数。”沈黎清盯着裴元宪的眼眸,一字一句说道。
“凤女这是要落人口实,留下把柄,到时候落得个通敌叛国?”裴元宪眸光锋利,只看的沈黎清心中一颤。
但是她知道,以后这种场合对她来说,或将如将常便饭,她需要适应并熟练。
“凭据我自会收好,它只会出现在摄政王的面前。现下摄政王只一句话,到底是不安心呢。要么,摄政王给我留个信物?”
裴元宪想想,袖子中取了个小印章,章上有一个字,“羡”。他常年在外,以元羡的面目示人,所以这章不带裴家的东西,只有他的名字。
沈黎清却没有接,她犹自盯着,裴元宪的腰腹处,上面挂着一个小罐子。“我不要章,我要那个。”
小罐子现在已经空了,裴元宪每每感慨,这小罐之茶不耐喝,送礼的人太小气。但她的作风好像一贯如此,最初给他做的馄饨,也只有五颗,还不够塞牙缝的。
想到这些,裴元宪泼墨似的眸子流光璀璨,嘴角也带着浅浅笑意。“抱歉,这个不可以。”
得到答案时,沈黎清有一瞬得意,一瞬落寞。她猜对了,他果然在意这个东西,那么是谁能让他如此在意?
心底泛起酸楚之意,疯狂的嫉妒在滋生,一个大胆的念头猛然升起。她凑近了一些,凝视着裴元宪,“摄政王,不如我们把信物换个方式。你也知道,我是天命凤女,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渡尘大师。而我即将在明年三月与明王完婚。焱帝看起来没有立储之意,我沈家却可以建议,甚至是施压,隔代立储也有之。”
她顿了顿,给裴元宪消化这些暗语。
所谓的隔代立储,是看中了孙子辈的才华和潜能,因而立了父辈以做过渡。
“我要的信物,是一颗种子,这是双赢的方案,你能给吗?”沈黎清生了一张高洁的脸,而此刻媚眼如丝,扣人心弦。
裴元宪不动如山,“焱帝宠爱姒妃,全天下皆知,你怎么保证,会隔代立储?”
“一个小崽子而已,能不能平安加冠都未可知。”沈黎清又靠近了几分,一只手臂已经搭上了裴元宪的肩,另一个解开自己的一颗扣子,她问,“大焱的江山,你想要吗?”
236 一支人参诓画师
江山美人,本就是男人所爱。
况且天命凤女很美,圣洁之中带着一丝纯真,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样的女人,更是鲜有人可以抵挡。赢哲明为她着迷,不排除凤女身份,但也不乏为其气质魅力而动容的成分。
裴元宪掐着她的腰一带,美人半卧于席上,如一幅楚楚动人的芍药。
沈黎清明眸善睐,向他发出了邀请。“摄政王,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逢场作戏嘛,哪来的诚意可言?”他的玉一般的手指在盈盈一握之间,轻轻一挑,丝绦裂开。
脑海中一幅画面一闪而过。
他得到了五颗馄饨,发出了一声无奈的感慨,“她当我是细腰女吗?”
沈黎清较之能让亡国之君沉迷的细腰女,也不遑多让,但此刻,裴元宪兴致缺缺。
“摄政王是不愿,还是不行?”沈黎清朱唇轻点,言语中带着激将和讽刺。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可以这样轻视她、忽略她、不在乎她。
倾斜的身子重新坐正,裴元宪仍是那幅宽袍大袖自风流的模样,可对沈黎清没有半分男女之意。
“我以为逢场作戏我可以,但我确实做不到。当你看过了最美丽的那一朵,不,不一定是最美丽的,但一定是最特别的,是你永远渴望而无法企及的,再看其他,都不过是浮云而已。凤女还是系好扣子吧,倘若让大焱万民看到你今日的样子,怕是都要疯狂了。”
沈黎清:“……”
羞愤难当,重火熊熊,天命凤女从来都是傲视万物,让天下所有女人艳羡的存在。她不是浮云,她只能是高高在上的云。
“她,是谁?”
裴元宪却未理会,径自站了起来,看都没看她一眼,“我对沈家的承诺一直有效,这也是我从商多年的底线。其他的,不要多想。”
说着,他迈开了步子,飒踏离去。
独留沈黎清一人,牙呲欲裂。
利剑平带来了段少仪的消息,他住在通济坊的一间民宅,房子是租的。可怜的大画师,至今头上无片瓦,脚下无寸土,命若飘萍。
百草诗穿着男装,带着利剑平去的,那天是腊月二十。
利剑平去敲门,半天无人应。“或许不在家?”
百草诗却不愿白跑一趟,“你去问问邻居,平日里段公子的起居作息?”
利剑平去了,结果邻居都说不知道,只有一户人家见到过段少仪的身影,这家伙惯于出入烟花坊巷之地,可谓是昼伏夜出,难怪无人知晓。
“算了,运气不好,下次再来。”
就在他们转身之时,大门咯吱一声,从内开了,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头发乌黑,却有些凌乱,人清瘦了许多。
百草诗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消失在查抄事件里的第一花魁。
“绿歌?”百草诗唤了一声。
绿歌大概是受惊过度,整个人唯唯诺诺,全无那日一舞倾城时的灵韵,她嗖地关上了门。
“绿歌,请开开门,我们有事找段公子。”百草诗又敲了几下门。
便在这时,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你们是什么人,围在我家要干什么?”
段少仪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条五花肉,和一个小药包。
好,正主回来了。“段公子,又见面了,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
段少仪上上下下打量百草诗,确认自己没见过。“我不认识你,这里不欢迎陌生人,请回吧。”
看得出来,段少仪对外人很排斥,而百草诗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有向院内看,所以归根结底,可能还是绿歌,怕见生人?
“我对段公子的作画技艺,甚为钦佩,想和段公子聊聊,买断画作的生意。”
果然,段少仪开门、又关门的手顿了下。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在这世道上究竟能有几个?至少此刻,段少仪囊中羞涩。
在他犹豫之际,利剑平已开口,“我家主人想和你谈生意,你难道都不请人进去坐坐吗?”
“谁知道你是真做生意还是另有所图?走吧走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段少仪已经失去了耐心。
百草诗盯着他手上的药包,“不瞒段公子所说,在下略通岐黄之术,公子这是要给人煎药治病吗?或许我可以提供一点建议。”
这话说到了段少怡的痛处,纵然不愿,他还是请人进去了。
房间也很简陋,分为两间,外面的厅堂摆着一扇窗,里面的门紧锁。百草诗可以想见,因为绿歌的倒来,段少仪将房间让给了她,自己住在了厅堂里。
段少仪先进内屋,和绿歌呆了会才出来。
“你们自便,我还要煎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段少仪已经打开了药包,可是看到那些药材,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儿。
药房老板怎么说来着,一路上背了许久居然也能忘记,真是猪啊。
他只好拿出怀中的药方,名称有了,偏偏又不能对号入座。
百草诗扫了一眼,已了然于胸。“段公子,如果我没猜错,郎中给你开的可是安神定志方剂,最早见于《医钞类编》中。”她的手指在各种药中点,“茯苓,茯神,远志、石菖蒲、龙齿,不对,你少了一味最关键的药——人参。”
百草诗每说一句话,段少仪的嘴巴就张大一分。他不知道什么《医钞类编》,可是郎中确实给他说了,这是安神定志药,主治癫证、心中愦乱的。郎中也提到了人参,那是整副方剂的君药。那一刻,段少仪只恨自己,平日里挥金如土。多少银钱如流水,在他手中辗转而过。但凡他攒下一点,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这位公子,你……你要画什么画,我现在就可以画,只求……只求一味人参。”
百草诗定睛看着段少仪,感受到了他的无助、急迫和惶恐。“段公子,人参不是普通药材,人参很名贵的。价高是一方面,货真又是另外一方面。就算你在市面上买到了人参,也有可能是假的。”
段少仪自然知道,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急需人参治病救人,现在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两幅画,五……五幅画成不成?你让我画什么,我就画什么,便是美人出浴图、仵作验尸图,我都能给你画。”
百草诗扑哧笑了,这位大画师着实可爱的紧。
“一支人参,买你下半辈子,一生只为我作画,你可愿意?”百草诗狮子大开口。
从希望到失望,再到愤怒,段少仪的目光一寸寸变得寒凉,“公子你莫非在消遣我?我虽不才,可也有我的骄傲。你愿意帮忙就帮,不愿意我不强求。这天大地大,总有人赏识我,欣赏我的画,我总归能买到人参。”
237 边疆急报礼王危
观察了这么久,百草诗基本摸清了段少仪的性子。如果放到现代,那就是有棱有角有才华,同时是个性情中人。面对如此贪婪的她,也懂得拒绝。
很好,很对百草诗的脾气。
“段公子,人参有价无市。你可以等,里面的美人却不能等,毕竟逝者如斯,韶华易逝。但我可以帮她治疗,一应诊金,我都算你在头上,你意下如何?”
段少仪在犹豫。眼前的人捉摸不定,虽然贪得无厌,却似乎医术精深,不然也不能一口指出他的药名。让他治还是不让?
“依你之见,没有人参,当下该怎么做?”段少仪抛出了一个难题。
百草诗笑笑,自信从容,“天下治疗惊惧的方剂极多,暂无人参就用其他的方剂,说不定也有疗效。又或者我诊断之后,发现不是惊惧而是其他病症呢?”
“那你就看看。只是绿歌她现在……”绿歌的处境自然是艰难的,段少仪每每想起昔日的俏佳人,顿觉心痛与怜惜,“她很怕生,也未必肯给你看的。”
“要试过了才知道。”
段少仪去敲绿歌的门,绿歌依然如之前,探出头来,看到陌生人马上又缩了回去。
“让我进去,单独和她说会儿话。”
“不行,你会吓到她的。”段少仪便要阻止,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
百草诗却道,“女人的心事,很多时候不足与外人说,你一个大男人更是不便。”
等等,段少仪斜着眼看百草诗,心想难道你不是男人?
他愣神之际,百草诗已经进入了房间。
绿歌缩在床上,双臂抱着腿,像受惊的小兽,对一切不安的因素充满了惶恐。
“别怕,绿歌,我是你……朋友的朋友。”百草诗没有靠近,而是选用了一个很平和的开场,“我来自宛州。”
大概宛州这个词触动了绿歌,她懵懂地凝眸,映进了百草诗的眼。
“宛州你知道吧?一座很繁华的城,那里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还有你的朋友,对了,她的名字叫红曲。百草诗语速很慢,像平静的呼吸。绿歌没有说话,但百草诗确定,她都听了进去。
“我这次来焱京,她还特意叮嘱我,去看看她的小姐妹。就是,你啊。”
外厅,段少仪和利剑平大眼瞪小眼,“他们在说什么?你家主人会说什么?”
利剑平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主人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你听我说,她很了不起,会很多东西。”
段少仪心想,他也很了不起,丹青出神入化,可也只是怀才不遇,只能靠出入烟花柳巷,聊以慰平生。
“那你可知道,你家主人需要我画什么?”
“不知,不过我猜,大概让你画木头。”利剑平想起了他搬进房间的大沉香木,话说百草诗应该没用完吧,怎么就不见了呢。
段少仪瞠目结舌,觉得这对主仆也很是奇葩。“木头也没什么难的,我只希望他不要说大话,真的能帮到绿歌。”
“这个你不用担心,她连皇……”差点说漏了嘴,利剑平直想扇自己嘴巴。
这时百草诗从里面出来了,神态自若,显然刚刚的相处,效果不差。
“怎么样怎么样?”段少仪急切地问。
“按我的方剂重新煎药,你那些药材有些还可以再利用。”
百草诗没解释什么,只是开了新的药方,以安神为主。“接下来,我每隔一天,给她复诊一次,诊金我都算着了。”
段少仪点头哈腰应是,送百草诗出了房门。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远了。欸,他为什么要听他的,这么稀里糊涂就欠了人情呢。
百草诗回了王府,她先前做的胰子,在府中地龙的作用下,已经干燥,真正成型。
她拿了一块,又打了些热水,去了折羽的房间。
折羽正在誊抄百草诗的药膳方剂,听到声音,“回来了?每天往出跑,你倒是比我还忙。”
百草诗将水盆放在了椅子上,走到折羽身边,放下了他的笔,“给你试试一个好东西。”
手指浸入水中,百草诗拿出胰子皂,均匀涂在了折羽的手上,“试试效果。”
折羽闻到了这种比澡豆更高级的东西,有着沉香的幽雅味道,最主要的是,清洁力更强,涂完之后手也更润滑。“这就是你的新……产品?”
他想到了之前百草诗提出了这个词,便也从善如流的说道。
“对,你觉得比起香楠坊的澡豆如何?”
折羽挑了下眉毛,他内心的惊讶远比表面上来的更激烈,“我想,应该会把香楠坊,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吧。”
百草诗笑意更盛。折羽的品位一直在线,如果他都觉得好,那就是真好了。“明天入宫,我带给姒妃一份,算是答谢她的沉香木。”
论入宫的频次,百草诗也超过了折羽。
说来也奇怪,和谈那边在商量最后的细节,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这个当初以一己之力敲定了谈判大走向的功臣。这几天,折羽多数时间在家,修身养性。如果不是为了等百草诗给姒妃拆线,他只怕都要回宛州了。
“诗诗,过了年我们就回宛州。”
百草诗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之于她,焱京也再无留恋。“太后那边吗?”
“放心,大焱以孝治天下,会有很多人孝敬她的。”
腊月二十一,就在百草诗准备入宫时,窦安匆匆来到,“折羽公子,你快进宫吧,皇上宣你进宫。”
看这紧急情势,大概事有急迫。因为百草诗要去福姒宫,也一起过来。
路上,折羽问窦安,“陛下传我,所谓何事?”
“公子啊,事情不太妙啊。你之前建议派使臣进入北戎,联络右贤王。边境那边,主动请缨的是礼王。可是礼王带着轻骑深入北戎,三天没有消息,边关信鸽传信回来,礼王恐怕涉险。镇北王那边,已经集结了十万兵力,准备与北戎大战一场。”
礼王是炎武帝的长子,赢哲礼;镇北王就是大焱唯二的异姓王,徐振北。
北戎号称二十万大军,大眼这边,十万兵力,去掉辎重后勤,大概可战斗兵力不足四万。
窦安继续说道:“现在很多人要为这件事找一个……找一个……”
他没有说全,但折羽已经明白,是要找替罪羊。
此时朝堂上已经闹翻了,炒成了菜市场。
其中几个声音呼声最高,那就是将害了礼王的折羽,论罪当斩。
238 坐镇焱京谋千里
天元殿阶前,折羽和百草诗将分开。
虽然她相信折羽的能力,定能扭转乾坤,逢凶化吉。可是这毕竟是朝堂,众臣皆在,而折羽人单势孤。
想到这儿,她走近折羽,用身子遮掩住四周,从自己的手腕上摘手环。“戴上这个。”
折羽也有一个手环,比她的大一个号,最初就是用来设计防身的。
不过百草诗没说,这就像现代的情侣手环,她也得乐得凑一对。
看着自家小姑娘担忧的模样,折羽抬手在她额头轻弹一下,宛如智珠在握,“放心,不碍事。等我出来,一起去见太后。”
说着,他迈步上台阶,后面的大殿越发显得巍峨雄壮。
百草诗掩下心底的担忧,在宫人带领下,向着福姒宫而去。
天元殿上,群臣还在议论纷纷。伴随着太监的一声“折羽到”,众人闭嘴,皆看向款步过来的拥有天人之姿的那张脸。
折羽走到中间,撩起衣袍,唤陛下。
刚刚还乌云密布的焱武帝,此刻只是摆摆手,“起来吧。礼王率轻骑入北戎,接连三天无音讯,你怎么看?”
折羽行叉手礼,正襟,“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信鸽往返也要有时间,说不定现在,礼王正在右贤王的帐中喝奶酒呢。”
这时站出来一个朝臣,乃是城防军统领殷桓。“折羽公子只管这么说,可是左贤王的二十万大军非但没退,还逼近了,打了几场近身仗,这该如何解释?”
折羽眸子一转,琥珀色湛然逼人,城防军统领竟然在这股气势下,倒退了一步。“我倒是想问问殷统领,几场贴身仗左贤王出动了多少人,双方损伤多少人,可有攻下大焱一城一地?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其实前方得来的消息,左贤王这次陈兵边境,着实是令人迷惑。几场战役也是小打小闹,双方互有损伤,完全没掀起风浪,与往年来势汹汹誓要撕掉大焱一块肉完全不同。
殷桓答不出,或者说不想答。
折羽又向他迈了一步,气势又拔高了一层,“殷统领麻烦再给我算一笔账,左贤王号称二十万大军,这二十万人每天军需要多少。北戎这个季节草场枯萎,何以负担这么多的军需?他不猛烈进攻,到底在等什么?”
有些问题,不细想便不觉得什么,细思极恐。
这时一个老臣站出来,焱武帝眯着的眼,跳动了一下,下面站着的乃是崔家子弟,崔祜。“依你之意,左贤王下的是什么棋?礼王若平安无虞,何故斥候一点音信都无?”
折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焱武帝,“陛下,我请用六国舆图。”
舆图就是地图,天元殿就有一张,张贴在了墙上。
折羽借用了老太监符盛的拂尘,在舆图上走游龙,指出了一条线路。“如果礼王走的是这条路,那么现在应该到右贤王的金帐王庭了。”
众人面面相觑,舆图上分明没有路。
其实,沈太傅说道:“这条路,折羽公子可走过?”
折羽凝视着舆图,彷佛穿越了北戎的草原。那时他为了逃命,躲到了北戎一年多,很意外得到了几株肉苁蓉,靠着它支撑了一年的性命,而后他辗转南下,奔着贡郡而去。“不错,我走过。除非礼王没有按照我的路线走,否则断然不会出事。”
相比朝堂上的争执,福姒宫则春风和煦,百草诗给姒妃适用了她的新胰子、香皂和澡豆。姒妃本就天生丽质,用完更加容光焕发。“诗诗,你可真是心灵手巧,这都能做得出来。唉,如果你不是有了夫君,我都想向陛下请旨,让你做宫中的尚仪局女官了。”
百草诗却没什么兴致,她还在担心折羽,勉强挤出微笑,“姒妃娘娘若喜欢,我定期给你送入宫,望着娘娘青春常驻。”
“诗诗,你以后留在焱京吗?我和你甚为投缘,想结为姐妹。”
百草诗连忙摆手,她还想活得久一些。医女的身份和姒妃的义妹,截然不同。另外,她虽然对于古代的礼仪没什么太多的不适,可折羽那边,怕是要乱了辈分。“姒妃娘娘心里记挂我,我就很开心了。人与人之间,便是真诚相待,胜过一切世俗名分。”
姒妃只道百草诗是通透之人,令人喜欢,又多看了一眼。忽然发现她似乎愁眉不展。“诗诗有心事?”
“没……没事。”百草诗的心事不足与人说。
“是你的相公吗?依我看,他十分了得呢,陛下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如果真的不幸言中,我去求陛下。”姒妃已经有了当人家阿姊的自觉,将百草诗的事一力承担过来。
这样的人情,着实太重了。
百草诗心里感激,想着如果将来六白面膜研制成功了,无论如何要给姒妃送来一些。
朝堂上的争执还在继续。
户部的臣子道:“现在双方陈兵边境,每日军需粮草以石计,”
相比朝堂上的争执,福姒宫则春风和煦,百草诗给姒妃适用了她的新胰子、香皂和澡豆。姒妃本就天生丽质,用完更加容光焕发。“诗诗,你可真是心灵手巧,这都能做得出来。唉,如果你不是有了夫君,我都想向陛下请旨,让你做宫中的尚仪局女官了。”
百草诗却没什么兴致,她还在担心折羽,勉强挤出微笑,“姒妃娘娘若喜欢,我定期给你送入宫,望着娘娘青春常驻。”
“诗诗,你以后留在焱京吗?我和你甚为投缘,想结为姐妹。”
百草诗连忙摆手,她还想活得久一些。医女的身份和姒妃的义妹,截然不同。另外,她虽然对于古代的礼仪没什么太多的不适,可折羽那边,怕是要乱了辈分。“姒妃娘娘心里记挂我,我就很开心了。人与人之间,便是真诚相待,胜过一切世俗名分。”
姒妃只道百草诗是通透之人,令人喜欢,又多看了一眼。忽然发现她似乎愁眉不展。“诗诗有心事?”
“没……没事。”百草诗的心事不足与人说。
“是你的相公吗?依我看,他十分了得呢,陛下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如果真的不幸言中,我去求陛下。”姒妃已经有了当人家阿姊的自觉,将百草诗的事一力承担过来。
这样的人情,着实太重了。
百草诗心里感激,想着如果将来六白面膜研制成功了,无论如何要给姒妃送来一些。
朝堂上的争执还在继续。
户部的臣子道:“现在双方陈兵边境,每日军需粮草以石计,”
户部的臣子道:“现在双方陈兵边境。
239 太后给折羽撑腰
群臣奋起,声讨宋国。
赢哲明一直沉默不语,有种“看着他布局,看着他解局,看着他风生水起”之感。
“既然如此,通商之事折羽你看……”焱武帝询问。
折羽列出,“陛下,通商和谈利在大焱,公理亦在大焱,可谈。以后通商贸易中,倘若宋国背信弃义,大焱再出兵亦名正言顺。”
当初他与裴元宪对弈时,已经看出了这一步。北戎敢出动那么多军队,军需一定是宋国帮忙解决的。既然宋国钱多,那么就好好消耗他一番。
这时店外忽然传来声音:“太后驾到!”
大焱有焱法,严禁后宫干政,太后亦无从过问过朝政,今天来所为何事?
焱武帝携众臣迎接太后。
太后拄着她的凤头拐杖,由长公主赢哲哲搀扶着,威严地走了进来。她目不视物,却丝毫看不出。到达场中,拐杖点点天元殿的金砖,“哀家听说,你们一帮人欺负哀家的孙儿。”
此话一出,群臣震惊。
孙儿何从谈起?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折羽生了一张和五皇子相近的脸,但皇帝未曾言明,大家也乐得装傻充愣。
“哀家已经认了折羽这孩子为孙儿,你们谁欺负他,先要问问哀家同不同意?”盲眼老太径直走到了折羽跟前。
折羽伏地磕了个头,叫了声“太后祖母。”
中书令崔策解释,“太后,陛下召集众臣,讨论北戎一事,只是就事论事。且陛下素来赏罚分明……”
他的话还未说完,太后已经又顿了下拐杖,“分明吗?我看折羽居功至伟,至今仍是白身。宛州之案不见封赏,和谈之事也不见封赏,运筹帷幄智退北戎还不封赏。哀家尊大焱国律,不涉国政,可国君总要做出表率。当年五皇子提出富国兴邦在人才,你是交口称赞,现在为何对人才视而不见?今天哀家就厚着脸,向陛下讨一个封赏。”
终于提到了五皇子,这个在众人嗓子中如鱼骨一般的存在。
五皇子当年提出人才兴邦时,可否想到会有今天,一个容貌酷似他的人,成了受益者?
焱武帝拧着眉,很快又舒展开,“母后,儿子不是不赏,而是想等到年后。折羽他之前暂代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我看倒也适合他。”
直接进入大理寺,那是相当的封赏。
折羽却撩起衣袍,跪下,“太后、陛下,折羽尚且还是坤名书院的教习,得院长看重和信赖,授命主持了书院农桑医养基地的建设,希望借此改善书院条件,也为书院广泛吸纳人才做出一点微薄之力。此事非一时可毕其功,折羽还待回宛州。至于大理寺少卿之职,请陛下另择贤能。”
一面是大理寺少卿,一面是书院教习和什么虚无缥缈得基地主事者,任谁都能看出孰轻孰重。多半人也会选择前者。
但折羽没有,他选择自己心之向往。
沈太傅捋了下自己的胡子,慧芒一闪而过。这是隐晦且高屋建瓴的一步棋,如果搞好了,未来坤鸣书院学子只怕都要奉他为师了。厉害啊!
赢哲哲松开了太后的手,向焱武帝请命,“父皇,我觉得折羽弟弟极好,不贪图高官厚禄,一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人,值得器重和嘉奖呢。”
太后对此话甚为赞同,“陛下,折羽他心在宛州,你就送他回宛州。宛州又不是没有官衔可以给他。最起码能让他的才华彻底施展才好。”
此话一出,群臣更惊。
只因宛州好啊,宛州是大焱最富庶的城市,虽然大焱国都在焱京,但无可否认,经济中心一直在宛州。宛州的官,随便拿出一个,都富得流油。
焱武帝想起了之前老祭酒上书一件事,要在坤鸣书院开设新学科,他一直压着没做反应。今天听了这个农桑医养基地,那医自然是极重要的。“这样,你呢,元宵节之后再回宛州。宛州知州现在空缺,就让老祭酒来担任,你呢,在他下面做事,就任同知一职吧。元宵节后回去上任。”
在大焱,同知是个什么地位呢?就相当于预备知州。
焱武帝的封赏,不可谓不高。
折羽叩谢皇恩。
群臣心道,未来朝堂之上的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但也有人从心欢喜,那就是汛王赢哲汛。毕竟当初他得了百草诗的治病之恩,又举荐了折羽。现在他与折羽,估计在很多人心中就是一脉的吧。
而折羽,脊背挺直如一杆枪,眼中宠辱不惊。
朝会结束,太后叫折羽去他那吃点心。
“太后……”折羽想起了百草诗。
“叫祖母。”太后打断了他。
折羽淡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药膳谱,“太后祖母,今日折羽之妻诗诗也有入宫。她是个医女,对一些个药膳颇有心得。折羽当初身体羸弱,全靠她一手调养。是以她口述,折羽记入了一本药膳谱,想替折羽孝顺太后祖母。如果可以,她也可与长乐宫的御厨切磋一下。”
赢哲哲接下了药膳谱,仔细端详上面的字,却与想象中不同,狐疑之色一现。“折羽弟弟的字,写的真真好,有心了。”
“谢长公主。”
赢哲哲笑得明媚,“你都叫太后为祖母了,对我也该改口了吧,就叫姐姐吧。反正我有个弟弟,和你长得肖似,我也算睹人思人了。”
赢哲哲生母早逝,被寄养在太后身下,肖似的弟弟,那自然是同样寄养在太后下面的五皇子了。
“你媳妇还在福姒宫吗?我让人去接她。”太后笑呵呵说道。那一刻,她好像不是一国贵重的太后,而只是个慈祥的奶奶。
百草诗去了长乐宫,得了一个巨大的厨房,比当初东篱山庄的还大。她一气呵成做了一桌子养生药膳。
太后叫了赢哲哲、折羽、百草诗一起吃。
赢哲哲给她不菜,太后都是先尝再猜的。
“这是冬笋吗?味道很是鲜美,好像还有鸭子的味道,只是这鸭子和御厨做的那种味道全然不同。”太后的舌头特别灵活,一一尝出来。
百草诗笑道:“回太后,我还在其中加了沙参和玉竹,这两样本草归肺、胃经,能养阴润燥,对于日常咽干口渴也有一定疗效。”
好好好,太后又夹了块肉,细细咀嚼,“这是羊肉吗?味道也不同。”
“我在这道羊肉汤里加了生姜和当归,最是温中补虚、驱寒止痛的。”百草诗充当讲解员,其实这些更多是说给太后的御厨的。他们掌握了要领,以后可以给太后做。
太后吃的特别好,尤其到了茯苓饼时,吃完一个还想再吃。
“太后,不可多食了。”赢哲哲劝道,凡事过犹不及。“以前也没见您吃什么多吃的呀。”
太后拍拍身旁百草诗的手,甚是欣慰,“诗诗你这厨艺高明,折羽啊,娶了你算是有福了。可惜,我看不见,应该是个顶顶漂亮的姑娘吧。”
全程一直安静吃饭的折羽接话,“太后祖母,诗诗在折羽心里,确实是最漂亮的。”
赢哲哲再次打量折羽,这种话,以前的五皇子断然不会说出口,那样一个矜贵的人,怎么会为了个平民小姑娘动了心呢?
百草诗放下碗筷,郑重向太后福了福礼,“太后,诗诗略通岐黄之术,不如给太后把把脉。”
太后并不太放在心上,毕竟太医院都治不了。
赢哲哲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太后,就让诗诗看看吧。太医院治不好的,诗诗未必不行。姒妃平安产下皇子,中书令家的公子也托了她的福,解了蝎子毒,或许真的可以治啊。”
240 翻墙入院去赴会
听了长公主的话,太后同意诊一诊。左右她是不抱幻想的,毕竟也有几年时间了,她也上了年纪。
百草诗当即净手,从自己的小背篓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垫诊包,一边问问题,一边诊脉。整个过程都比较放松。
收回手指,百草诗对太后的眼疾有了些初步判断。“太后,目为肝之窍,若想明目,补肝则非常重要。日常饮食中,可以食用一些兽类肝脏,另外胡萝卜、菠菜、南瓜、大枣、芹菜都很有益。菊花蜂蜜茶可以养肝清热。”
长公主赢哲哲接连发出啧啧之声,“太后您瞧瞧,小女郎中多细心,这些百姓家的食物,怕是太医们都不敢建议您多吃呢。”
太后看向百草诗,虽不视物,却如同真的在看一般。“这老毛病,可能治?”
百草诗起身,谦逊回道:“《证治准绳》中提到了一个柴胡疏肝散的方剂,柴胡、陈皮各六钱,川芎、香附、芍药、枳壳各四钱半,炙甘草六钱,以水煎服。长期服用,或将有效。”
她的回答有理有据,折羽立于一旁,下巴都要昂起,他的夫人在治病救人时,最是动人。
太后的药方不能随便开,还需要太医院的太医集体会诊,才能定方剂。
不过这些草药倒是都有。
“那我就听诗诗的,吃一吃这些药。”太后道。
百草诗斟酌了一下,道:“太后,我之前读了一本书,叫做《大焱风物志》。其实不止于大焱版图,六国也有些涉猎。书中称柴胡的道地产区在北戎和西凉的交界处——凉山,因此作为君药的柴胡,最好选用凉山的。”
说到这时,赢哲哲已经掩口在笑了,“太后,您瞧瞧,这人与人的相处啊,有时候真是看眼缘。我与诗诗啊,连读的书都是一样的。当初《大焱风物志》刊印,我第一时间买了来,爱不释手。想不到诗诗你也看。”
短短几句话,又拉近了距离。
折羽道:“太后祖母,诗诗的方剂,陈皮也是极关键的一味,而我们有幸去过荆山。那是个很神秒之地,荆山之南生橘,荆山之北生枳,味道口感完全不同。诗诗当时便是用了荆山橘皮制成了陈皮。所以,太后祖母用诗诗自制的药草比较好。”
此番话一出,太后大喜地笑出来,“从前我只知,我的阿栩是个有胸有丘壑、纵横经纬的人,不成想对于神农岐黄之道,也有见地。”
“太后祖母,我这是近朱者赤。”
朱是谁,自然是百草诗了。
又聊了会日常,折羽和百草诗才起身回府。
长乐宫里,只剩下了太后和长公主。
“以前我只觉得,这世上只有黎清才能配得上阿栩。现下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看得出阿栩是极喜欢他媳妇的。哲哲,诗诗长什么样子?”太后问。
赢哲哲想到百草诗那双雾蒙蒙的眼,以及那张脸,“其实除了眼睛,我倒是觉得她有三分像姒妃。”
姒妃是宫中一等一的美人,若说谁能与之媲美,那就只有十几年前的云昭公主了。
太后对这两个女人,都没有什么好感。她哼了一声。
随即又道:“哲哲,你很看重阿栩啊,今天硬是拉着哀家去天元殿走了一遭。你身为长姐,能做到这一点,哀家很是欣慰。”
赢哲哲俯下身子,贴着太后,敲她的腿,“太后,哲哲只是觉得,像折羽这样有才干的人,应该得到重用。不过他拒绝了大理寺少卿之职,反而心念书院,这一步我不太看得清。”
太后敲了敲床榻,“阿栩岂是你轻易看穿的?不要多想了,哀家要休息了,你回吧。”
赢哲哲退出了长乐宫,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焱京又要下雪了。
百草诗和折羽回了栩王府,她并没有整理本草药物,现在她的宝贝本草都放置在系统的空间了,自动分门别类,堪称逆天的存在。
她帮着绿歌配了些药,又想到明天是腊月廿二,和北齐世子约好了时间。这件事到底告不告诉折羽,听他的意思似乎不赞成她赴约。
可是不知为什么,百草诗竟是对此行又期待又忐忑,那种感觉特别强烈。
纠结了很久,她决定单刀赴会。当然她会略作修饰,最主要的是避开沈太傅府上的耳目。像沈太傅这种位高权重之人,家中一定就有暗卫,外界也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不过眼下她要考虑的是,怎么避过折羽。
结果快到时间时,十六王宅的明王府,向折羽发来了请帖,美其名曰为折羽摆下了晋升宴。
百草诗惴惴不安,怎么看都像鸿门宴?
“可以不去吗?”百草诗内心不希望他去,而另一方面他走了,她可以更方便去世子府。
从来没有如此矛盾过。
折羽拉着她的手,注意到了她手心的薄汗,“栩王府和明王府相隔这么近,我这边回绝,说不得明王那边就带着人冲过来栩王府了。”
大概也有这种可能的。
当初到底是谁想到建了十六王宅,王府挨门对户的?
“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在天子脚下,明晃晃动手的。”折羽亲了下百草诗的手指,她的指尖很凉。
百草诗赶紧抽开,对于自己不告而赴会充满内疚。
她帮他打理衣服,收拾东西,顺便将两个小罐子塞进了他手里。“喏,火红色的是是解酒的,景泰蓝色的是测毒的,以防万一。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喝酒。”
折羽将小瓶子装进了怀里,很珍重,“好,谨遵夫人懿旨。”
这句夫人叫的百草诗耳根发红,心里的依恋和内疚在发酵,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触了一下,权当补偿。
折羽却不满足这浅尝辄止,双手捧着她的脸,向着不染而朱的饱满唇瓣,深深印了下去。
“羽宝,你再这样,我怕我不放你走了。”百草诗的眼眸更加水润,动了情。
“诗诗在家等我。”折羽春风得意,满足地扬长而去。
送走了折羽,百草诗换了身潇洒男装,也轻身出了王府。
酉时时,百草诗准时到达了北齐世子府,侧面的墙。
走正门是不可能的,翻墙才是首选。
241 画中人是她母亲
小书童云安已快把腿跑断了。
酉时还未到,他已经从厅堂到大门跑了无数次,每次都是抱着希望去,落着一张脸回。
他怀疑自家世子曲解了白姑娘的意思,人家明明拒绝了啊。至于拒绝的理由,也是再正常不过。谁愿意结交一个无权无势、受尽他人冷眼和白眼的异国质子呢?
第七次往回走时,忽然发现庭院的一株傲雪红梅前,立着一个身影。
个子不算高,却足够温暖,手里还提着像似糕点的小纸包。
云安提着灯笼往近照了照,是个男子?刺客?
百草诗转过头,灿然一笑,“嘿,云安,是我。”
狂喜冲刷着大脑,云安犹自不可思议,手指指着红梅,又指指大门,“没……没见到人啊?”
百草诗煞有介事地为自己不走正门而翻墙找理由:“你们世子身份敏感,不好登堂而入,所以我……”
她用手指在空中画了条弧线,“嗖!我总觉得,像世子这样的人,定会不拘小节的。”
云安摸摸鼻子,有点哭笑不得。但不管怎么说,人到了,便是这个凛冬最令人振奋的事。
“嗯嗯,世子等您很久了,百姑娘随我来。”
厅堂的角桌上,摆了不少菜,每一个都用盖子盖住。
白绍泽将一个红泥小酒壶放在一边,布筷。听到了声音,他无惊亦无喜道:“还没到吗?”
云安回答:“到了。”
到……了?白绍泽猛地抬头,瞳孔中闪烁着巨大的惊喜,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百……”声音到了嘴边却凝滞了,最后化为克制的三个字,“你来了。”
百草诗注视着他的微表情,回答也很简略,“我,来了。”
那场景,竟有了几分“正是焱京风雪日,万花枯时又逢君”的意味。
“饭已备好,酒已温过,一起尝尝?”
折羽在王府侍从的带领下,进入了宴会的厅堂。
那阵仗,相当壮观。
不止明王赢哲明,奇王赢哲奇、十一皇子赢哲况,还有汛王赢哲汛。
如果百草诗在场,大抵会冒出一句,“哦,群英荟萃,王爷开会”。
“看,我们的天纵才子来了!”赢哲明撩了下衣袍的角,从座位上站起,做出相迎的态势。
折羽与他见礼,唤了声“王爷。”
再向众位颔首致意。
赢哲明熟络地请折羽入座,“其实,你住进了栩王府这么久,我们早该聚一聚地。只是前些日子,我在为祖母抄经祈福,便耽搁了。今日正好,几位王爷都在,大家多和折羽公子讨教讨教,他有大才,不然也不会成为坤鸣书院的教习。”
几位王爷除了赢哲汛,各自嘴角噙着笑。
折羽敛着眸,区区书院教习,本不值一提。可这些人却大费周章,言语讽刺,须知他根本不在意。
众人落座,歌舞介入,窈窕细腰,舞姿婀娜。
赢哲明尽地主之谊,最先举杯,“来,大家干一个,祝祷我大焱国富、民盛,开太平。”
折羽身旁有伺候的人,意欲给他斟酒,折羽只道:“我自己来。”
厅堂亮如白昼,折羽借着光看见酒波晶莹,指尖微动,毫光一闪而现。
听媳妇的话,喝酒前先测毒。
而后,他轻抿了一口。
“折羽公子,但请问一句,你天纵奇才,家中还有何人,幼时师从何人?坤鸣书院的底案,只有寥寥数笔。”问话的是赢哲奇。
开口就是旁敲侧击问身世,这个问题也是场间所有人最关心的话题。
折羽能进入坤鸣书院,自然经过了身份的核验,是云昭复国会操作的,自然都是假的。
折羽以茶盏盖刮着茶水,若不经意讲起往事:“我幼时家乡遭遇水灾,父母双亡,一个人跟着逃荒队伍,四处流浪。走了很多城池,路过很多村落。有一次经过渭南,认识了一个游侠。他说自己被仇家追杀,是以身负重伤。我把自己仅有的半个硬邦邦馒头给了他。他活了下来。或许是想报答我,又或许他觉得我根骨不错,便教了我些功夫,还识了字。”
几个王爷扯着嘴角,脸上带着讥讽之意,似根本不相信。
“去年我游历到了贡郡下属白水村,中途着了凉,伤风重病,得我夫人相救。为了报恩,我便娶了她。”
白水村的经历,几位王爷都查到了,至于之前的,不可论证。
“哇哦,那游侠很厉害,教了些功夫和字,折羽先生就成了当世英才。”这回说话的是赢哲况,他年纪下,故而称折羽为先生。
折羽抬起眼眸,深邃如寒潭,透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和智慧:“如果你经历过和野兽抢食物,在山匪的刀锋下求活命,被恶官抓去当苦力,那么你的功力也会见涨,你对民生、对世事会有全然不同的看法。”
世子府里,白绍泽热情地将百草诗引入桌。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这是我们那特产的茶,叫茯茶,是不是很像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百草诗发现,世子府大概没烧地龙,很冷。而茯茶汤汁呈赭色,像红茶,但更像葡萄酒。深沉中透出暖意,很有生气,也诱人。尤其在哈气成霜的寒冬,有着强大的亲和力。
“茯苓的茯吗?“她搓搓手,将杯子捧在手心问。
“对,真的很好喝。”白绍泽真诚地推荐,“其实,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你真的能来。当时云安送贴回来,和我说你拒绝了,我还不愿相信。直到将你的话记下来,读了好几遍才发现玄机。我真的很高兴,这大概是我入焱京四年多来,最高兴的事。”
百草诗能感受到,他言语之间的激动情绪和欢颜,但也仅限于此。对于陌生人,百草诗无法给予太多的回应。
“我与世子素未谋面,不曾相识,世子何以邀我过府一叙呢?”
白绍泽看着百草诗,又为她布菜。“其实也不算素未谋面,我当日在宫门口,请求入宫见焱帝,瞥到你们了,只是当时心中有事,并未多想。后来那次在朱雀大街上,才算得见姑娘真颜。”
难道,又是狗血的白月光故事?
“我很像世子认识的人?”百草诗问道,套路小言都是这么写的,她有心里准备。
“边吃边说可好?我猜你应该没吃过北齐的风味,你尝尝。”白绍泽指着用小锅盛的鱼,“这个叫米汤虹鳟鱼,这虹鳟鱼难寻,我在西市找了很久才找到。”
金黄的米汤上,飘着几粒小花椒,还有一些枸杞,鱼肉看起来鲜嫩。色香味已占其二。
但是百草诗不能吃,因为对方至今还未表明来意。
白绍泽见她不动筷子,便又推荐了一道菜,“这个叫掖来炒炮,看看面条是不是很像炮仗啊?”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思虑,他自己先尝了一口,“我的故事会很长,吃饱了听会更好,嗯?”
他眉眼里都是温和笑意,温和到别人连拒绝都会不好意思。
百草诗便尝了小拇指盖大小,那面,柔软筋道、光滑顺溜,她又试了一点卤肉,肉肥而不腻、香浓四溢。
香气在口腔绽开,百草诗觉得舒服多了,便又问道:“世子还是不要绕弯子,直说来意吧,不然我无论如何都吃不好的。”
白绍泽放下了筷子,正襟,“我不知道百姑娘有没有听说过我这个落魄质子的故事。我当初自请入焱京为质,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的父亲,现在的北齐南苑王也曾入焱京为质。”
这个故事折羽说过,百草诗记得一清二楚,她想知道更多。“然后呢?”
白绍泽答道:“比起我苦哈哈地受尽冷眼,我父亲就幸运多了。因为他得遇了一个真心待他、歆慕他、敬重他,也深爱他的焱京姑娘,他们一起生活,苦中做乐,她还为我父亲生了两个孩子。”
当提起两个孩子时,百草诗的心陡然上悬,故事的走向渐渐明朗,她想她大概明白了。“两个孩子?”
“正是,是龙凤胎。”白绍泽斩钉截铁地答道。“百姑娘家中可有哥哥或弟弟?”
有的,是弟弟。百草诗沉默,但她还是无法将自己的母亲和白绍泽口中的焱京姑娘带入到一起。
白绍泽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百姑娘请随我来。”
他带着百草诗去了书房,书房一侧摆放着博物架,他转动了博物架,里面又露出一方小空间。空荡荡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人物画像。
百草诗已经认出来,画中人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母亲,原来母亲这么漂亮。
“这就是我父亲即使回国后,也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人。为了圆他的夙愿,我带着这幅画来焱京找,四年来我找遍了焱京的坊巷,未曾有一张脸映入眼眸。直到西朱雀大街,我与你隔空相望,我如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应,仿佛妹妹就在眼前。百姑娘,请你告诉我,这幅画,是你的母亲吗?”
242 你就是我的妹妹
明王府。
折羽的故事,还在继续。
和野兽抢食,和山匪争锋,和恶官斗智斗勇,这是折羽在经历了那场暗杀,带着满身病痛,流浪三年里经历过的真实事件。
他说的时候,就像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古井无波。
“凉山的狼个头特别大,它们擅长在荒山雪地中觅食。夜晚时候,狼的眼睛像点燃了璀璨的星子,口里流着恶心的涎水。最令人绝望的是,你数不清有多少只。杀到最后,一切都变得麻木。麻木地挥刀,杀狼!再挥刀,再杀狼!收获当然也是满满的,狼皮做了保暖的大氅,至于狼肉,就卖给北戎的贵族。你问我为什么对北戎那么熟悉,因为我亲自用脚,丈量过它的土地。”
吧嗒一声,十一皇子夹的肉掉落在了桌子上,脸色苍白不见血色。如果不是几位哥哥在,他恐怕已经要哭的喊娘了。
至于其他几个王爷,也好不到哪里去。
折羽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我从北戎进入了西凉,在岷山遭遇了山匪。他们极其彪悍,脸上涂着血似的图案。要抢劫啊,可我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那怎么办?打呗。依然是车轮战,我一个对他们一群人。你听过拳拳入肉的声音吗?砰,像有人要将你撕裂。我虽然遍体鳞伤,看不出模样,可他们也没好到哪去,他们全都被打趴下了,像一群死狗一样。”
这回再也没有人喝酒了,奇王直接吐了。
这是什么人,长得一张谪仙人的脸,干着修罗神的差事。太特么可怕了。
跳舞的舞姬中,一个直接扭了脚,嘤嘤嘤腿软的起不来。
“不过你们知道吗?山匪、野兽和当官的比起来,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赢哲明五指伸出,神色急迫,生怕他又吐出什么话来,“好,折羽公子,你的丰功伟绩我们都知道了。以后你就是大焱的栋梁之臣,肃清朝纲、振我大焱就靠你了。喝酒,咱们喝酒!”
折羽便端起了酒杯,透过晶莹酒水,他看见了诗诗的脸。在这个世界上,给与他最大温暖的人。成了她的假夫君后,再也没有挨饿过,受冻过,被病痛折磨的痛不欲生过,她把一切天才地宝都给了他。
哦,该死的,成亲这么久了,居然还是假夫君。
或许可以考虑,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要换一种相处方式了。
百草诗盯着墙上的画,指尖微微颤动,想去抚摸一下那容颜。
白绍泽将画取了下来,递到百草诗手上。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画中人的女儿,那么……”百草诗问出这个可能。
“那你就是我的妹妹。”白绍泽字正腔圆地说道,“你姓百,我姓白,说不定你母亲给你改名字的时候,就是为了纪念。”
如此说来,当年南苑王入焱京为质,家中已有妻室。只是回国遥遥无期,游子之心孤寂,恰恰遇见了年轻善良的母亲。
“那么后来,你父亲又是如何和画中人分离的呢?”
既然相爱,以南苑王的身份,和百李氏的性子,做妾大概也是能接受的吧?何以最后天各一方不得相见?
白绍泽以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目光看向空明处,“你出生三个月后,北齐老皇去世,父亲请命回国守孝,得到了焱帝的准许。只是此一去几个月,等到父亲处理妥当一应事务,派人来接你母亲和你时,宅子里已经人去楼空。”
如果百李氏就是画中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才会带着刚出生的两个孩子,遁走他乡?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243 辱我妻虽远必诛
假如百李氏是画中人,那么她当年带着两个孩子远走焱京,一定有什么理由。这个百草诗无从得知,就只有问百李氏才能知道了。
“白世子,我母亲目前还在宛州,当年之事她未曾提起过。我想我可以回去时,问问母亲。今日盛情款待,诗诗心内感激。”
话已至此,已到了告别的时刻。而白绍泽却还不舍。
“诗诗……”白绍泽脱口而出,又觉得这样不合时宜,“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一个称呼而已,百草诗也并未在意,“无人的时候,可以。”
像现在这样的独处,那就是可以的。
称呼的改变,代表距离的拉近,白绍泽笑逐颜开,“谢谢你诗诗,你的出现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这四年多没有白过。如果,令堂真的是画中人,我希望你们能到北齐去走走,去看看。我父王他,念了半辈子,盼了半辈子,也等了半辈子。”
百草诗淡淡笑笑,那就要看母亲的选择。
或许以后,她可以把生意做到北齐去,这个积弱小国处在大焱与北戎的夹缝中,过的十分凄惨。
离开了世子府,百草诗直奔栩王府。
明王府里,酒过三巡。
折羽的琥珀色眼眸,多了些醺然醉意,举杯时指尖也在发颤。
舞蹈换了两拨,现在是大焱新流行的剑舞。舞娘是西凉人,高鼻深目,别有一番风情。
赢哲明端起酒杯,余光却在打量着折羽。
赢哲汛忽然起身,端酒杯到了折羽身边,自顾自坐下,拍了下折羽肩膀。
“干了这一杯,就回去吧,别让家里夫人久等,哈。”
折羽便一饮而尽,轻点酒杯,从善如流,“谢汛王美意。”
而后他歪扭着站了起来,立于宴会中间,“各位王爷的款待,折羽心感念之,时辰不早了,当尽兴而归。”
说着,他往门处走。
舞娘的剑陡然出手,狠厉神色一闪而过,向着折羽的背心而去。
折羽后背却像长了眼睛,身子微微一侧,两指一夹一弹,舞娘长裙摆出了漂亮的弧度,人在场地中间转了一圈,剑已然落地。
酒意顿时消散,折羽怒目向明王,“明王这是何意?”
明王仰天大笑,却是向着舞娘的。“恭喜折羽,贺喜折羽啊。这娇滴滴的美娘子,现在归你了。”
只一瞬间,舞娘褪去了惊恐,跪倒在地。“公子,是我自作主张。凡是能接下我之剑的人,扎伊雅为奴为婢或为妾,生死愿追随他而去。”
折羽听明白了,这是自荐枕席的。
赢哲奇当即表示,“折羽,美人如玉,你就应了吧。其实咱们不说,谁又不清楚呢。你家中之妻,不过是个农家小寡妇,如何配得上你这等风采?等你将来高官厚禄,再看那糟糠之妻,也不过是两看相厌而已……”
明王也在一旁附和。
好,很好,诗诗的身份都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个,折羽不足为奇,然而不能接受。他抬起脚旋风一扫,地上的剑多了神识似的,径直朝着奇王而去,生生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带起一串血珠儿。
赢哲奇变成木雕,呆立当场。慢慢地抬起手,摸了一下,指尖都是血,而额头都是汗。
“大焱有传统,糟糠之妻不下堂。辱我妻者,虽远必诛。”
折羽掷地有声,就像最高明的大宗师传音一般,回荡在宴会场间。其后,折羽飘然而去。
他想早点回家,和诗诗团聚。
明王府的几个王爷,又在震惊之中。不敢相信,却又很肯定,这尊修罗神是有逆鳞的。逆鳞就是那个小村姑寡妇妻。
何以至此?
村姑寡妇妻,何以至此?
但更肯定了一件事,除非有完全把握,否则绝不能惹了这个村姑寡妇妻。
折羽回到了王府,房间中空空无人。
他的心顿时被掏空一般,难道是调虎离山计,他们抓去了诗诗?
诗诗现在有功夫,又有秘密武器防身,战力不算特别弱,加上家中利剑平保护。
他大喝了一声,“利剑平!”
利剑平从来没有被折羽中气十足地喊过,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冷风划过似的。他迅速飘了过来,拜倒在地,求生欲拉的满满。“公子,何何何……事?”
“夫人呢?”折羽问。
以往折羽都是喊诗诗地,为什么今天变了称呼?
“她她她……”利剑平叽叽咕咕,说不出个所以然。
百草诗离开,又怎么能避得开利剑平的耳目?但百草诗执意要走,还不让人跟着,利剑平能有什么法子。
折羽气的脸煞白,愤怒冲向云霄,“把人找回来。倘若找不到,一百种毒等着你,去!”
“啊?哦!”利剑平麻溜往外跑,运出了自己的最强轻功力,心里默念一百遍,“信百姑娘啊得永生。”
当然这句话,也是百草诗平日里说过的。他从前只觉得神叨叨,今日领略了真谛啊。
折羽在房间里踱步,思考着百草诗会去哪,脑海中电光火石,忽地想到了那日百草诗问他北齐世子的事。
想到这,他不在疑虑,就要出门。
门一开,有佳人带着满身风雪归来。
风雪夜归人,熬红了折羽的眼。
“羽宝。”
折羽不由分说,将人往怀里一带,关门,将她抵在了门壁,带着浓郁酒之香和浓浓惩罚意味的吻已经落下。
她不会知道,刚刚见不到她的时候,他有多么担心,多么无助。
他曾经一无所有,只有病痛、折磨和每天倒计时的生命,是她的出现,给了他一缕光。循着光,他尝尽了世间的暖,人心的热,百草的香,以及女子的美好。
人一旦得到了眷顾,就再也不愿放手。
百草诗不知道折羽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她只有一个念头,折羽他好会哦,无师自通。不行了不行了,她被亲的天旋地转,心脏强烈跳动,要眩晕了。
“羽宝,让我缓一缓,缓一缓。”
折羽停下来,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下次再偷着跑出去,小心我……我一定办了你。”
244 我只是爱屋及乌
张扬霸道的占有欲,令百草诗的心剧烈地搏动。她仰头,看见折羽眼底翻涌的情愫。
她初见他时,仿佛还是少年,而此时是血气方刚的夫君。
眨眨眼,她求生欲升起,举手投降:“没有下一次,我保证。”
折羽摆弄她的手指,饶有兴致问,“那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这是坦白从宽的节奏吗?
说还是不说呢?百草诗纠结了一瞬,决定开诚布公,“我去了北齐世子府,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嗯?”折羽被这个信息吸引,凝视着她。
百草诗摩梭着自己的小下巴,穿越第一定律,自带金手指;第二定律,有隐藏身世。她煞有介事地道:“大概,也许,说不定,我也是金枝玉叶小郡主呢。”
折羽被她的模样逗乐了,捏着她的小下巴道:“你是公主也好,郡主也罢,都是我的夫人。现在,沐浴更衣可好?”
然后呢?
侍寝吗?
百草诗一个激灵。
大抵太过激动,当夜,百草诗的亲戚就来了。
她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失落,亦或是躲过了一劫。穿书之后,原主这具身体她有在细心调养。练武之后,又多了柔韧性和念力。马上就要过年,她即将迎来十八岁,或许……
百草诗转过身去,看着身旁睡得香甜的人,扬起的手指落在了折羽的眉间。
这么好看,不亏啊,怎么会临到头胆怯了呢?
小年一过,边关传来了消息,北戎左贤王退兵。
与北戎的边境互市贸易,就得等年后再详谈了。
礼王平安无事,现在正快马加鞭往焱京赶。
焱宋两国的谈判,也终于落下了帷幕,宋国明年起将开放三座口岸。是的,最后的结局,还是宋国妥协了。
据说檀香山对弈之后,摄政王每日拉着普济大师在山顶手谈,普济大师每次下山都是苦着脸。
焱京人八卦心思越来越浓厚。按理说,普济大师已经是高手,他每次都败给摄政王,而摄政王却输给了坤鸣书院的教习折羽,也就是未来宛州城的知州,那折羽的棋艺有多高?
这几乎成了天下第一楼食客口中永远也讲不完的话题。
腊月廿五,摄政王的王驾回国,焱京人夹道欢送。
说是夹道欢送或许不太贴切,但是焱京人不介意以这种方式庆祝本国的胜利。况且多数人对摄政王没有多少恨意,最起码摄政王还是磊落的,而且他的倒来,促进了两国的友好与和平。当然,这其中也有少部分怀春的少女,摄政王真的是生了好皮相、好骨相,这一等一的风采,大抵只有当年侧帽风流的五皇子可比。但五皇子当年毕竟年轻,而摄政王现在的年纪,才正是闺女少年爱慕的模样。
这些事情,百草诗本也不太关心,不过也很巧合,廿五这天她正好去给绿歌治病,就赶上了人潮欢送。
她向着人群中的焦点看过去,看到了那个不知不觉打过很多次交道的人。
裴元宪看到了她,尽管她穿着男装。
而后一直不动如山的裴元宪扬起了手,挥了挥。
据说后来,有好几个焱京女子当场昏厥,是被摄政王帅昏的。
百草诗扭过头去,走进了北风里。希望再相见时,可以和平共处。哦算了,还是不要再见了。
她去了段少仪的住处,给绿歌复诊了一下。
按照段少怡的说法,绿歌其实情绪稳定了些,只是神智还不清醒,但对百草诗,也不像最开始那么有攻击性。
今天,百草诗带来了艾灸之法,绿歌在灸的过程中睡着了,呼吸很均匀。
“怎么样了?”段少仪迎上从房间里出来的百草诗问道。
“其实……”百草诗斟酌了一下语气,“我感觉好多了。心理上的症疾,从来都不是一天两天可医好的,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段少仪点点头,说道:“今天我做东,请你吃顿饭,咱们好好聊聊还债的事。”
哈,这么自觉啊,百草诗求之不得。
天下第一楼是没去了,太喧哗,不利于谈事情,而且死贵死贵的。
他们就近找了家小酒馆,酒馆垂下了厚厚的棉布帘子,遮挡了风水。里面别有洞天。每个座位都是设在炕上的,底下烧着地龙,比北齐世子家暖和。
段少仪熟门熟路点了几个菜,问道:“就在前几天,有个女人找到我,要我给她画长卷图,一幅一千两。当时我就提出,给她做御用画师。结果你猜怎么着?”
百草诗想到了后世流传的长卷图,如《千里江山图》、《韩熙载夜宴图》、《步辇图》,放在后世那都是国宝一般的存在。不知道段少仪的画,如果她带到了现代,有没有成为国宝的潜质。
“我猜,她拒绝了你。段公子,人们常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啊,良驹择木而栖?”
段少仪苦笑,这几句话真的太精辟了,道尽了他混迹焱京这些年的艰辛经历。
“那个女人只是让我画长卷图,每天都画。你可能不知道,一幅长卷图要记忆无数画面,都藏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即兴画一幅,只觉得酣畅淋漓;连着画第二幅时,已经毫无兴致,人也变得迟钝麻木;画到第三幅时,我只想一头撞墙。后来我想,就算我是画画的伙计,也绝对不选这样的老板,千金万金都不干。”
他探究地看着百草诗,“所以百姑娘,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百草诗很理解,他要的无外乎是一份尊重。
将搞艺术的人当成了苦力,那个雇佣他的蠢女人也真是可恶。
不过百草诗也没有急于回答,他问了另一个问题,“段公子,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在绿歌风光的时候,也没有奉你为上宾。何以她落魄了,你如此悉心照顾?你究竟有多喜欢她呢?”
喜欢这种事,段少仪一直觉得,发乎情止乎礼,不适宜说出来的。
不过,也难得有女人问的这么落落大方,他加了口菜,就这一口小酒,说道:“你可以说我喜欢绿歌,可以为了她一掷千金。但其实,这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245 与礼王擦身而过
段少仪对绿歌,只是爱屋及乌,那么“屋”是谁?
百草诗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让她更加惊喜。
“段公子,我呢,也不是做你的掌柜,我们的关系更像是合作。也不用你卖身,大概,以后你每个月需要画两幅画,你要是对模特特别感兴趣,想多画,那也由着你。我这种人,别的不敢说,特别尊重你们这些大艺术家。”
百草诗的话里,透露了很多信息。
段少仪发现自己大脑不够用了,就不是很能听懂。“啥叫模特?啥叫艺术家?”
百草诗挠挠额头,“就是出现在你画里的人,我们这属于商业作画,以后你都会了解到。我年后就回宛州,你需要与我同行,怎么样,是不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宛州这两个字,重重敲在了段少仪的心上。昔日有美人,红衣妖娆,曲风动人,那一幕烙印在他心上,以至于她走了之后,他还时常挂怀。
段少仪倒了两杯茶,举起,“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百草诗便也喝了,她相信段少仪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毕竟,她还有杀手锏没亮出来呢。
要一步一步地逼近对方的心理防线。
年关越发近了,百草诗已经在准备过年时的一应食单。
这是她来到异世的第一年,还是和折羽一起过,想想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仪式感这种东西,该有还是要有的。它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
腊月二十九,百草诗和折羽一同进宫。这是除夕前的一天,百草诗是来为姒妃拆线的,折羽则是来看太后的。
另外,百草诗也要给太太看看,眼疾的治疗情况。
福姒宫香阁之中,只有百草诗和姒妃两个人。
“唉,到底还是要留一条丑陋的疤了。”姒妃幽幽叹息。
百草诗手持小镊子,睫毛长长,伴随着手上的拆线动作,一眨一眨的。“想想健康的小皇子,一切都值得了,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
是吗?姒妃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在她们这些宫妃看来,子嗣更多是她们在宫中立足的倚仗。
“诗诗妹妹,你们能不回宛州吗?我看陛下很器重你相公,我私心还想着,以后请你相公做哲仁的师傅。”
姒妃的皇子取名赢哲仁。看得出来,焱武帝很喜欢这个孩子,赐了“仁”这个字。
要知道,大焱正统思想以仁孝治天下,由此可见焱武帝对小皇子的期许。
姒妃打量着百草诗,意图已相当明显。
百草诗恍若未见。她拆除了最后的线,涂了些外敷的药,轻吹了吹。“好了。小皇子的老师,那是要陛下首肯的,姒妃娘娘您就不用操心了。”
百草诗不会干涉折羽的决定,但让他去教潜在的竞争对手,这件事听起来,就很荒唐啊。
“可不是嘛?最终还是要看皇帝的决定。”姒妃又叹了口气,她忽然很羡慕百草诗。比起自己的身不由己,她是那样的自由。
从福姒宫出来后,百草诗又去了长乐宫,太后正和折羽说着什么,祖孙俩都很高兴。
“看看,我们的小药王来了。”太后笑道。
小药王堂而皇之地太后面前坐下,目光灼灼地看太后的眼睛,给太后切脉,“太后,最近眼睛感觉如何?”
太后看着眼前模糊的重影,这几天感受很明显,她确实有变化的。她似乎正在逐步重现光明。
“有好转,我想说不定还真有希望看见你们小夫妻呢。”
今天,百草诗带来了针刺之法。
现代人常说针灸,但其实针是针,灸是灸,各不相同。而百草诗的行针方法,乃是系统总结历代名医所成。
“太后,我稍后会给您做一个针刺,主要功效是疏通眼部经脉窍穴。这个过程,您需要服用一种麻沸散,这样就不会疼痛,整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半个时辰。”
太后身边的掌事大太监,见到了百草诗的针,眼皮子直跳。这确定是治病不是害命吗?眼睛那是何等脆弱的东西啊,这东西扎进去还怎么活?
折羽瞥了他一眼,不经意似的,大太监又咯噔一下,这对小夫妻真是胆子大啊,要上天!
太后精准地将折羽、百草诗的手交叠在一起,拍了拍,“行啊,如果能见上你们一面,不要说需要服麻沸散,就是疼痛我也能忍的。”
百草诗与折羽相视一眼,到底是有旁人在,百草诗小耳朵都红了。折羽捏了捏她的手心。
大太监又开始捂眼,他不知道有个词儿叫撒狗粮,但是这一幕,在天家真的很难看到,牙酸却又甜。
“太后,我当尽力而为,全力以赴。”
施治的时候,大太监被请出去了,在外堂。半个时辰后又被请进去。他看见太后毫发无损,睡的安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百草诗和折羽出宫。
在经过宫门口时,看到了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马上之人穿着亮闪闪的银甲,黑金色绣曼陀罗,提着一把红缨枪。
两人往一旁站了站,致意。
那人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了宫门守卫,走过折羽身边时,忽然问道:“你就是那个给了我地图的人?”
折羽的地图给了谁?
一是武烈将军夏英,一是陛下长子,当今礼王。
这其实不难猜,长得像五皇子,住在栩王府的人,一眼就看得出。
这人赫然就是赢哲礼,他赶在了腊月二十九回归。
“正是。”
折羽不卑不亢回答。
赢哲礼又深看了他一眼,眼瞳眯了眯,“你不错!”
说着向皇宫里走去。
不同于明王的强大背景,也不同于锋王的高武战力,这个礼王上过战场,杀过敌将,是经过铁与火的洗礼的人。百草诗想,他将来会是折羽路上最大的障碍吗?
不过眼下还不到下定论的时候,他们还有个更重要的事——过年。
不过折羽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绕到了东市,云昭富国会的灯笼店。接待他们的已经不是原来的掌柜,而是一张熟悉的俊脸。
“你……你怎么来了?”百草诗惊喜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