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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百草园全文阅读

作者:烟水漪     我有一座百草园txt下载     我有一座百草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1 骑着骏马去追夫

    换做以前,百草诗肯定躲不过。

    但今时不同往日,在过去半年的时间,她一直坚持苦练,除了初潮时候休息了两天,从不敢有一时懈怠。

    因为她需要力量,为自己争一番天地,她有在意的人要保护。

    就地打了个滚,百草诗稳住身形,单膝跪地,冷眼看着这个对她充满敌意的黄骠马。

    折羽能驯服,她一定也可以。

    黄骠马不可一世,好像在说,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资格驾驭它。

    百草诗再次抓住马鬃毛,翻身而上。黄卢发出了嘶捋捋的长啸声,两只前蹄子抬得高高,意欲将百草诗摔下马背。

    “百草诗!”真一楼大喝。他手掌运力,似乎下一秒就要取了黄骠马的马命。

    “别伤它!”即使在这样的时刻,百草诗依然存了护马之心。只因它是折羽的马,只因她相信自己。

    说话的间隙,她摔下了马背。

    现在是冬季,校舍的马厩光地上秃秃的,摔得很实在。也亏得她穿的多,但架不住,全身都痛的快要散架子。

    身体里的血性被激发,百草诗不服输地爬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来。”

    相比高大的黄骠马,百草诗是瘦小的,但这副身躯里有着和马儿一样桀骜不驯的精气神。马愈强,她愈狠。

    那一幕,令人动容。

    强大如真一楼,也转过身去,他实在不忍心看她遍体鳞伤。

    驯马的举动,吸引了好几个路过的学子,大家议论纷纷,哪个狠人敢骑折羽教习的马。直到有人认出了百草诗。

    折羽媳妇,两口子。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百草诗记不得自己从黄骠马身上摔下了多少次,黄骠马在她的眼底看到了熟悉的倔强、狠厉,以及永不言弃的心。

    这一次黄骠马没有甩下百草诗,百草诗勒住了马嚼子,大喝一声:“再敢反抗,我宰了你,剁成肉快喂狼。”

    黄骠马风中凌乱。

    当初它的主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它撒了欢,绕着马场欢快的奔跑。能骑上马是一回事,真正驾驭又是另一回事,况且黄卢的速度,真的对不起它的名字。上下颠簸,百草诗只觉得五脏都要移位。她紧紧夹着马腹部,唯恐掉下来摔个半身不遂,粗粝的马鞍将她的腿磨得生疼。

    一圈归来,百草诗从地狱回到人间。

    下了马,开始狂吐。本来今天就没吃什么东西,这回吐得都是酸水。

    她的狼狈样,并没有引来嘲讽,相反学子们纷纷鼓掌,不愧是折羽教习的夫人。

    真一拿了帕巾递给她,她胡乱擦擦又站起来。

    “你还要练?”

    “不练了,我明天……”百草诗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真一楼看出了她的难言之隐,相处了这么久,又岂会不了解她的性格。“你今天突然想学骑马,又发疯地练习,到底是为什么?”

    “我……”百草诗列了咧嘴,“我做了噩梦,有人要加害折羽。”

    真一却扑哧笑了,一张俊脸探地近了些,“嗐,还以为多大的事?不过是个噩梦,梦能当真吗?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害得了他?他不是那个病秧子了,你修好了他的翅膀,百草诗。”

    百草诗被他安慰到了,便也挠挠沾了灰尘的头发,“真一,你这几句话,值大鸡腿。”

    大鸡腿不是真正的鸡腿,是要加餐。

    真一楼看看她这副德性,“你还能下厨?算了,欠账吧。等你好了加倍。”

    “虱子多了不怕痒,你再扶我一下,我走不动了。”

    刚刚的豪横劲儿呢?真一楼无奈,要来扶她。一阵风夹进了他们中间,铁岚歆嘀嘀咕咕接过了百草诗,将手臂扛在她肩上。“男女授受不亲,我来。”

    百草诗也不客气,整个人的重量都斜在了铁岚歆身上。

    小样儿,给你机会好好表现。

    晚饭后,百草诗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百李氏对着她的伤,吧嗒吧嗒掉眼泪。

    “我苦命的小草儿啊,一天不得清闲。酒楼的事,药房的事,书院的事,桩桩要你操心,娘情愿你不要那么能干。能干就是为了受累的吗?”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百草诗学小鸟依人,往母亲怀里钻,“还不是你把我教的这么能干,我都随了母亲。”

    百李氏点点她的额头,“就会挑我爱听的话说。小草儿啊,你是不是想折羽了啊?也是,小夫妻头一次分离,要不,让真一楼护送你,去焱京找折羽?”

    正所谓知女莫若母,每晚不睡觉往鸽子笼跑,可不是相思入骨?

    百草诗想着基地那一摊子事,她真的做了甩手掌柜,等到折羽回来了,如何交代?

    百李氏走后,绿头翁又进来,拿了些外敷的膏药。

    “师傅,让您费心了。”

    绿头翁坐在床边椅子上,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也深刻了几分。“唉,为师我本想着和你享福,安度晚年来着。可你和折羽啊,干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少不得让师傅操心。”

    一直以来,百草诗只想快快强大,可这个过程,本身也充满了风险。

    沉默了一会,百草诗道:“师傅,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好好犒劳师傅。”

    “到底是犒还是劳啊?”绿头翁很无奈,“你要想去找折羽,就放手去吧。”

    怎么全世界都以为她想找折羽呢?她什么也没说啊。“师傅,基地才刚刚开始,我还要看着它拔地而起呢。”

    “基地离了你不能转了?你当你师傅是吃白饭的?你千挑万选的学子,都是摆设吗?有时候,要适当学会放手,让你身边的人,也跟上你的脚步。”

    简单的话语,却充满了哲理。百草诗竟无言以对。

    “我终究不能把摊子都甩给师傅。”

    “正好,这么了不起的大事,以后要给我浓浓地写上一笔,我就算进了棺材板,也荣耀加身。不要说了,就这么决定了。你收拾收拾,去焱京吧。让真一和你同行。”

    百草诗临行前,做了细致的安排。基地由步湛主负责,遇到困难或硬茬就找真一。对培育员的培训,都由绿头翁来做。酒楼和医馆都已经步入了正轨,她把山药和百小树抽出来帮忙,另外百草诗还拜托南槊去一趟白水村,将霜叶接过来。

    农桑医养基地,没有桑怎么可以呢?这一块,她打算交给霜叶做。

    高尔夫现在业务不算多,毕竟冬季太冷。但宣传没有停止,第一批会员也全部到位。

    红曲知道百草诗要去焱京,还托她给自己焱京的小姐妹——绿歌带个信,告诉绿歌她一切那好。

    得了,到了焱京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青楼了。

    一切打理妥当,百草诗带上行李,骑着黄骠马向焱京进发。

202 真假幻象百草诗

    前两天刚能上马,第三天百草诗已经孤身一人北上焱京。

    论舒适度,骑马比坐车相差了一百倍,尤其在寒冷的冬季,风刀子割地她脸上生疼。

    但骑马也有骑马的好处,视野开阔,大焱风物尽皆呈现。

    黄骠马为千里宝马,可以感受速与力的极致。

    她一身男装,飒沓风流。

    她的行囊里,装了大大小小很多罐子,金疮药、麻沸散、各种毒带了个齐全。六白研磨成末,她打算入夜时试试她的六白面膜粉,以抚慰被风霜摧残的脸。

    希望见到折羽时,不要被自己丑哭了。

    宛州到焱京,修了特别的官道,沿路还会有指示,因此一路向北,方向就不会错。

    “掌柜,打个尖”,百草诗牵着马,来到沿途一家酒馆。

    “好咧,客官吃点什么?”店小二肩膀搭着汗巾过来。

    “两个小菜,一碗米饭,帮我的马喂一喂。”电视里这种桥段看得多了,百草诗也算驾轻就熟。

    店小二热络答应。

    入座的时候,百草诗特意留意了店里其他人,这也是折羽教他功夫时,培训的江湖行走经验。

    有两个男人,道路以目,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

    百草诗闭上眼睛,眼前一幕幕画面闪过,这两个人,从宛州出来就和她同路了。

    好巧!

    她换了男装,对方还认出她了?谁派来的?

    酒馆的饭菜,她只吃了两口,所谓的银针试毒,都是不科学的。安全起见,先甩开这两个人。

    怎么能摆脱跟踪者,还明确方向?百草诗悠哉游哉,从包裹里拿出了《大焱风物志》,状若看书,实际在找答案。

    半天多的时间,百草诗绕了好几个弯,终于摆脱了跟踪者。

    很不幸的就是,她迷路了。

    对待迷路,她也有一个方法,原路返回。

    骑在马背上,百草诗摸了摸马头,“黄卢,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我们怎么去焱京哦?”

    黄骠马在她手下蹭了蹭,迈开了蹄子。

    老马识途。

    黄骠马不老,但是识途已经足够。百草诗欣喜若狂。

    马车的车厢里,元羡慵懒地半躺着,手拄着太阳穴,如一幅妙趣的春睡美人图,一个人自己对弈。

    车马车速度放缓了些,外面传来了欢颜汇报的声音,“先生,跟丢了。”

    执黑子的手在半空中凝滞了一会,未见任何愠怒,反而带着些激赏。而后,他春风和煦地道:“让他们自己去领罚,看谁以后还敢眼高手低。”

    “是。”

    “这么能耐,大概也是不需要人保护的。都撤了吧。”元羡下了新的指令。

    他收了棋盘,从小桌板下拿出了舆图,看了会,他在一处画了个圈。

    “就这吧。”

    汛王的队伍已经到了函月关,晚上时,队伍选了城中一处较为宽敞的客栈。

    饭桌上,赢哲汛开口,“折羽,现下距离焱京只剩两天的路程了,一路上辛苦,今晚好好休息一番。”

    折羽唇角微勾:“我一男子,何谈辛苦?倒是汛王妃,和我们一样奔波。”

    他知道,汛王最宠汛王妃了,几乎言听计从。

    汛王妃笑笑,“折羽公子是我见过最细心的男子了,百姑娘嫁给你,真是好福气。”

    “王妃有所不知,能娶到她,才是我的福气。”

    这样的话,从折羽这等谪仙人物嘴里说出,汛王妃大为惊讶。

    赢哲汛拍拍大腿,“我的乌梢蛇酒还有了吗?忘记了多带几瓶回来。”

    “乌梢蛇酒如果对王爷有益,我书信一封,可以从宛州送过来的。”百草诗的生意,折羽不遗余力。

    赢哲汛对这对小夫妻越发满意,要是百草诗也过来就好了,说不得就能在太后面前露脸了。

    吃了饭后,大家上楼休息。折羽与利剑平客房挨着,身子错开之际,折羽低声说了句,“今晚打起精神。”

    利剑平一个激灵。

    一路上都很平静,除了之前见过一个酷似百草诗的女子。

    利剑平以为,这打手也太好当了吧。“那我今晚不睡了。”

    折羽没说什么,进了房,开始在床上冥想打坐。

    难不成那些人真的会让他平安进入焱京?这个想法很理想,也很幼稚。

    这时,客房外传来了声音。“姑娘,你不能上去,客栈已经被别的客人包下了。”

    女子声音道:“掌柜的,还请通融一下,我出门寻相公而来,一路风尘仆仆,实在劳累。给我一间普通的客房,将就一宿就好。”

    咦?折羽凝神分辨,连声音都很像百草诗。

    百草诗答应他留在宛州,就算她想来,现在也断然不会赶到这里。

    折羽不为所动。

    “姑娘,也请体谅一下我们啊,客人给了很多银子,指明了……”

    “我出门急,没带太多银子,但我有……”细细簌簌翻包裹的声音,“上好的枸杞菊花茶,养生健体最是好用。你收好。”

    “欸欸欸……好吧,你安静一点,不要惊扰了贵客。”

    打坐的折羽再次睁开了眼睛。

    枸杞菊花茶是百草诗给折羽的第一味饮品。在他们生活还很拮据时,百草诗接了无根水,为他泡的就是这种茶。

    那味道,犹在鼻尖。

    折羽深吸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

    建南郡的悦来客栈,百草诗在天黑之前赶到。

    “掌柜的,住店。”她牵着马进来。

    “掌柜,客栈我们包下来。”好巧不巧,一个车队,也停在了客栈的院子里。

    百草诗循声看过去,说话的不是欢颜又是谁?

    “欢颜姐姐?”

    “呦,诗诗妹妹,好久不见。”

    两个女子打招呼。

    百草诗看了眼后面的马车,想都不用想,“姐姐真是财大气粗,这么大的客栈,说包下来就包下来。既然如此,我另寻客栈去。”

    欢颜却拉住了她的手。“我家先生却是是喜欢安静的,不过诗诗妹妹你很安静啊,同住客栈无妨的。”

    马车的车帘字掀开,一双漂亮的手先露出来,元羡下了车。“百姑娘,缘来是你。看来老天都让我们同行了。”

    百草诗耸耸肩,她并不是可以回避的人。既来之则安之。“刚刚欢颜姐姐说,庄主你喜欢安静。想想上一次在山庄,我的鸭子嘎嘎叫,吃了你的鱼,踩了你的草坪,真对不住了。”

    元羡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吾之幸焉。”

    夜深人静。

    折羽还没睡,忽然隔壁的隔壁,有异动传来。

    “啊,救命!”声音被冬夜的黑暗所吞没,有推搡之声。

    折羽现已明白,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在赌,赌百草诗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那个音容样貌都像极了百草诗的女子,是为他准备的。

    这是阳谋。

    诚然,诗诗很重要,胜过一切。但也要是真的百草诗。

    树欲静而风不止,折羽没动,隔壁的利剑平却动了。

    他出了客房,向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折羽叹了口气,换做以前,他不会理会。而现在,利剑平为了百草诗,单是这份心思,他就不能弃之不理。

    夜色中,前后几波人在追逐。

    对方轻功极佳,飞檐走壁。

    函月关的屋顶,连缀成了一条线,任人在夜色中轻灵漫步。

    “利剑平,回来!”折羽在传音,右掌运元气于其间,意欲将他吸附过来。

    而利剑平恍然,想后退,地面上已经有人,飞出了两根锁链,将他拦腰拽下。

    在宛州的府衙大牢内,他就背负着沉重的锁链,并从未停止过打破它。

    眼前是一片荒宅,看起来废弃了很久,大概这就是对方为他们设的埋伏之地。

    “桀桀,丑角竟然先于正主到了。”一声怪笑,在森寒的夜里,恐怖瘆人。

    分明是掳掠了“百草诗”的人,铁索正是从他手中伸出来的。

    夜色下,折羽的双眸凝成了狭长的线。他记得这个人,当初他和百草诗遭遇了一场戛然而止的暗杀,这个人便是当初卖柚子的那个。

    “百草诗”也不再装了,与卖柚子的肩并肩。“主人预判的不错,果然是个情种。”

    话里面透露了些许信息,对方很了解他们。

    折羽也落在了庭院里。

    利剑平还扯着腰间的绳索,“公子,这次是我擅作主张,连累了你。”

    “还废话做什么,打!”

    折羽的剑陡直,攻向了“百草诗”。

    “百草诗”的笑声柔媚而荡人心魄,类似一种功法,“呦,折羽哥哥,你真的忍心对奴家下手吗?”与此同时,她的腰间甩出一道红练。

    这张脸,真的很像百草诗。

    可是这音调、称谓与语气,已经完全是两个人。

    也许对方暗中观察了他们良久,相处的细节又如何能得知。

    百草诗只会叫他“折羽”或“羽宝”,从未自称过“奴家”。

    折羽却像着了魔似的,唤了一声“诗诗”。

    “百草诗”眸光更盛,这一等一的谪仙人,一句话叫的人骨头都酥了。看来世间男子,也没几个人能躲得过“媚骨功”的。

    红练与飞剑相遇,各自争持,折羽被红练带动,向“百草诗”的方向靠近,眼神也见迷蒙。

    “百草诗”得意地勾魂一笑。忽然一片雾色在眼前笼罩,有冰凉的物体刺入了她的心口。她后退几步,“你……你没有中计?”

203 值得老夫杀两次

    折羽的眼神无比清明,哪里是中计的模样?

    “让我猜猜,她是卖柚子的,你是假扮母亲戴钗子的?”

    女人更加震惊,她与那日形象天差地别,况且当时,他应是在马车上的。匆匆一瞥之下,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你……怎么下得去手?”

    回答她的是另一剑,“反派死于话多啊!”

    忽然从远处的屋檐上射来一箭。

    与此同时,利剑平正在与柚子男缠斗,他被绳索所缚,但性命攸关之际,全力爆发。对方不得努力控制绳索,一时之间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飞箭射来时,柚子男大喊了一声,“此时不射,更待何时?”

    屋顶上的人却没有下来,他手中挽弓、搭箭、射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空中给与柚子男驰援。

    本就偏于被动的利剑平,相形见绌。

    折羽见状,长剑在空中舞出了剑花,接连挡下了十余支箭矢。想要真正救下利剑平,便只有解决了柚子男。

    折羽无心恋战,直接拿出了杀手锏。

    绿头翁的毒。

    毒气蔓延之际,他的剑刺向了柚子男。他们的距离是铁索的长度,十余米。

    屋顶上的男人飞掠而下。

    “陈广亮!”折羽认出了他。

    当初在治盐司,空中飞来一箭,取了制盐司司丞的性命。

    今天看来,那一箭同样来自陈广亮。

    柚子男成为了陈广亮和折羽争夺的焦点。

    夜色极暗,墨汁浓稠。但习武之人的视力,都较普通人更好。在毒烟的掩护下,陈广亮只预判了柚子男大体的方位,折羽精准地找到了他。

    待到陈广亮弃箭运剑时,折羽将柚子男挡在了自己身前。

    对穿。

    剑从柚子男胸口喷薄而出,在夜色中挥毫泼墨,血腥气极重。

    绳索落地,利剑平终于脱困。

    陈广亮惊诧。

    “陈广亮,这一次你是为谁卖命?锋王还是裴家?”折羽厉声问道。他今天手刃两大高手,气势正盛。

    陈广亮心知大势已去,果断向后狂奔。

    利剑平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纵身一跃便追了上去。

    突然,狂风大作,天地变色。荒宅的上空一片光亮,一个类似结界的罩子笼在了上方。

    “废柴,还是要老夫出手吗?”

    “什么人?”利剑平眼中只有陈广亮,恨不得拿出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勇毅。

    然而,对方老者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利剑平狂暴后退,一口鲜血涌出嘴角,毫无招手之力。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老头出现那一刻起,折羽一直凝视着他。三年前的杀戮历历在目。

    是这个人,这个人参与了对他的猎杀,将他从云端打下了尘埃,一身伤重和病痛。墨非战也因为这一战,堕境败走。

    他还有个名字,叫赤血老祖,天下大宗师天字榜,排行第二。

    折羽手执长剑,指向天空。

    “是你!”

    老头着一身白衫,长眉洁白,仙风道骨,“不错,是我。你应该感到骄傲。因为你做到了,让老夫杀两次。看你今天表现,值得老夫杀两次。”

204 四大宗师来了仨

    建南,夜晚的悦来客栈。

    百草诗在捣鼓六白面膜。将白术、白芷、白芨、白蔹、白茯苓、白芍六味本草,按比例研磨成极细的粉末,用蛋清混之,均匀涂抹在脸上。

    她和伙计要了镜子,对影不自怜。

    手指无聊地轻拍在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唉,也不知道这玩意管不管用,虽说中医讲究以白养白,但老祖宗的东西也要辩证来看。”

    敲门声响起。

    百草诗双手抱脸,这副模样被人看了去,会不会当成妖怪?

    如果是元羡?

    干脆绝了他的念想。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前,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哪位?”

    “百姑娘,是我。”果然是元羡。

    百草诗打开门缝,露出一张敷了面膜的坑坑洼洼的脸。“这么晚了,元陶朱有事吗?”

    元羡定睛看着百草诗诗,她又有什么古灵精怪?

    “百姑娘,这是……”

    “美肤雪肌的。焱京女子太美太妖娆,我怕被她们比成渣渣。”百草诗信口胡诌。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百草诗愿意变美,那便是有人值得他这么做。

    可天下哪个女子不爱美。而当一个女子顶着个大花猫脸来见男人,只能说明,她对这个男人毫无半点心思。

    这个事实,真的很让人……沮丧。

    “百姑娘,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就算不……美肤。”美肤这个词对元羡来说是陌生的,他说的也很生涩,“也是极美的。”

    百草诗忍俊不禁,佩服元羡这强大的定力。对着她这张脸,还能说出这种话。“承你的吉言。我美肤不能见风,元陶朱请回吧。”

    元羡来了一遭,连目的都没说出口,就被下了逐客令。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只是……

    忽然,百草诗门户大开,不顾一切地冲出客房。只见遥远天际,亮起璀璨的白光,像救世大片里的大爆炸。她的眼皮没来由的狂跳。

    “折羽……”

    元羡便也望着天边的白光,这个世界真的有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折羽在荒宅之中,赤血老祖在天上。

    大宗师的威压一展无遗。

    “当年你能侥幸逃走,是墨非战拼了堕境的死战之法,今天他不在了,谁还能救你?”

    折羽的长剑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眉宇间冷冽,寒风将他的头发,吹成不言败的旗帜,衣袍鼓荡。他傲视天上的人,“没人救便自救,赤血,来战!”

    人生第一次,被人直呼姓名,连老祖都省略了,这位大宗师感觉被深深地冒犯到。“区区蝼蚁,何以来战?”

    说着他的手指在虚空中画符,有一团白芒凝如实质,向着折羽劈来。

    折羽举剑相迎,纹丝不退。引着那光砸向了墙壁,墙壁碎裂成谶粉。

    “这一招虽然只用了我三成功力,但你也足以骄傲了,你比三年之前进步了。下一招!”赤血老祖似乎存了猫捉老鼠的心思,并不急于分胜败,他要一步步摧毁折羽的信心和耐心,再给与致命打击。

    又一团白芒,这一次赤血老祖用了五成功力。

    折羽后退了五步,嘴角已有鲜血渗出。

    利剑平像狗一样躺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看着折羽,他坚毅的模样。到底是谁保护谁啊?折羽功力远胜于他,不需要他保护。而今天陷入这个局面,也是拜他所赐,利剑平难辞其咎。

    “游戏该结束了。天命之子,去死吧!”

    最后这一招,赤血老祖用了九成功力,天地为之变色。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结界破了个洞,有人冲进其中。

    墨非战站在了折羽身前。“赤血老祖,你又在不要脸的欺负小辈了吗?你的对手,是我。”

    结界重新成型。

    赤血老祖手指一点,“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墨非战,你堕了境界,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堕境可以再通关,老祖不要以老古板的眼光看事物,不然败了都不知道怎么败的。”墨非战豪气冲云霄。

    赤血老祖被他几句话说的瞳孔一缩,“该死!今天正好,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西天。”

    脚下没有祥云,但赤血老祖竟彷佛踩着阶梯而下,看似缓慢,实则两三步就已经到了荒宅中。

    大宗师与大宗师的战斗,返璞归真,就像两个小孩子打架。

    但每一招每一式,都凶险无比。

    转瞬之间,就拆了百招。

    折羽冷眼旁观,他随受了伤,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便在二人对峙内力之际,折羽出手了。他当初给百草诗制了一个手环,环里装了毒针,针上淬了附子之毒。今天他用毒针奇袭赤血老祖。

    在墨非战的配合下,天衣无缝。

    针尖扎在了胳膊上,只入肌肤一点点,赤血一拂手,便已抖落。当对于大宗师而言,已是奇耻大辱。

    墨非战哈哈大笑,“赤血老祖,你也有今天。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口中的天命之子。”

    赤血老祖恼羞成怒,什么狗屁宗师规则,不得伤害平民百姓性命,今天他便是搭上了整个函月关全城人的命,也要将墨非战和折羽全部杀死。

    大宗师的全力一战,是不可想象的可怕。正在他运力之际天边出现了一团云,有人影隐于云后,声若洪钟。

    “赤血老祖,速速退去函月关,离开大焱。不然今天二对一,留下你性命。”

    世界上谁有资格要赤血老祖的命?只能是大宗师。

    赤血老祖桀桀怪笑,“渡尘已死,大焱何来大宗师?”

    虽然场间只有几个人,折羽不动声色,利剑平内心已是汹涌澎湃。

    天下四大宗师,今天聚了三个。渡尘大师,他有耳闻,那是焱京最知名的神棍。却原来是大宗师吗?

    乌云之后,声音传来,“你还是不了解,香积寺的底蕴和传承。不过都不重要,今天你但凡再出手一次,我便与墨居士联手,将你永世留在大焱。你且试试看。”

    大势已去,赤血老祖不再恋战,袍袖一挥,离开了场间。

    墨非战站在荒宅之中,向着天边之云致谢,“墨非战在此,谢过香积寺。”

205 入住焱京栩王府

    即使大宗师,也怕以少对多。赤血老祖一不敌二,灰溜溜撤走。

    墨非战向着天空之上致谢。“墨非战在此,谢过香积寺。”

    云之后,传来声音:“天命自有定数,凡人不可干涉之。香积寺会守护人间太平。”

    即便强大如大焱王朝,也不敢说守护人间太平,但香积寺敢。

    只因为,香积寺每代主持都会出一个大宗师,几乎成了这片大陆的共识,是以它可以超然物外。

    墨非战这才看向折羽,眼中犹有赞许,“能让大宗师吃瘪,你是头一个。”

    折羽擦去了嘴角的血,他嘴唇紧抿,克制自己胸中气血上涌。“不要戴高帽,说风凉话,我现在骨头都碎了。”

    大宗师的两击,不是那么好接的。

    墨非战以真气探查他的体内,情况并不乐观,“给你媳妇去个信儿吧,让她来一趟焱京。”

    折羽直接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他的伤势倘若被百草诗知道,不敢想象她会怎么样。“焱京那么多名医,总不会连这点伤都治不了。不是还有你这个大宗师吗?”

    墨非战:“……大宗师不能取代药石之力,你媳妇医术挺高的。”

    说着,他毫不吝啬地向折羽体内输入真气。

    身体里暖乎乎的,比刚才好了很多。折羽挺起下巴,“那是自然,她可是未来的药王。”

    折羽看看一旁的利剑平,他今晚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按道理,这样的危险因素,他不会允许出现在身边。

    全程道具人的利剑平:“……”

    大人物终于记起了他,感激涕零啊!只是,那眼神分明不对。

    “我不欲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折羽面无表情地说着一件,“利剑平,我会记着这一路护送之义,但也仅此而已了。”

    利剑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干他这行的,最是明白,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守口如瓶。今天发生的事太过劲爆,三个大宗师为了一个人而来,折羽的身份是什么?藏着怎样的阴谋?设身处地的想想,谁也不能留他。

    懂归懂,却不能坐以待毙。他几乎激发了生命的潜能,为自己博一个机会。“折羽公子,手下留情。我今天所为,确实将事情搞砸了,但究其缘由只为了救出夫人。我没有恶意,也没有歹意。夫人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我做牛做马难报一二。求公子看在夫人的面上,饶我一条狗命。我发誓,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会透露,我从此耳聋眼瞎!”

    不得不说,他张口闭口叫夫人,叫到了折羽的心坎上。

    他走到利剑平身前,俯下,手刀挥出。

    “过了今天,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凡一个字透露,天涯海角我取你的命!”

    利剑平应声昏死过去。

    他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他是未来药王的试验体,你也给看看。”

    墨非战莫名一个激灵。

    曾几何时,他在长沟镇求医,好像也被当成了什么劳什子试验体,差点被搞掉半条命。

    不过,他感觉到了折羽的不同。

    不同于上位者的那种冷心冷情,现在的折羽带着一种光辉,那是……仁慈和悲悯?

    他说:“好。”

    三个人打理好了,涵月关的州兵出动了。毕竟这里这一番大动静,还是惊动了官府。

    墨非战传音道:“你且先去焱京,那也有我们的人,我会传信给焱京的郎中,先给你治治。真不行,别硬抗,叫夫人来。另外,我在西南收拢了一批云昭旧部和义士,在你需要时会给你助力。”

    “你去吧。”折羽挥挥手。

    当汛王带着州兵赶到时,墨非战已经离去。

    “是宛州案的余孽,他们从未放弃过报复,死灰复燃。”折羽将一切都推到了余孽身上。毕竟大宗师这等事,是无法对人言的。

    赢哲汛当即传令,“明天一早启程,两天路程一天走,后天必须达到焱京,将事情呈上陛下。”

    百草诗辗转反侧,心绪难安。

    她的面膜也失败了,也许是各种本草配比不对,又或者这个方剂缺少什么,总之,她的脸上起了些小红疹子。

    百草诗的心情变得更加压抑。

    天蒙蒙亮,她就起床了。洗漱之后,围了个面纱遮住容颜,和店家结账,骑着黄骠马上路。

    打她的房门有响动,元羡便听到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闭目聆听。

    欢颜来汇报,“先生,她走了。”

    元羡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四公子抵达焱京,大焱国自上而下,都很不友好。”这句话,欢颜说地有些忐忑。

    元羡捏了捏眉心,语气之中有了一丝不耐。“你要叫他鸿胪寺卿。我还是那句话,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指望人家一派热忱吗?该结交就结交,去影响那些能影响焱帝的人。怎么做用我教吗?”

    四公子是宋国的鸿胪寺卿,名叫裴显之。与裴行之、裴义之都是堂兄弟。

    “还有个消息,焱帝的宠妃——栾姒即将临盆。我也和鸿胪寺卿递了信,焱帝既然宠她,可以通过这边的关系,攻克一下。”

    总算听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元羡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接下来加快步伐,五日内抵达焱京。”

    这意味着速度提快一倍。

    时间的车轮进入了腊月。

    腊月初一,汛王的车驾和折羽一同到了焱京。

    不同于宛州的繁华,焱京像一座巨无霸的雄城,威严肃穆,记录着大焱王朝百余年历史。马路特别宽敞,尤其是直通宫门的朱雀大街,双向八车道设计,也就是说,可以同时容纳十六辆马车并驾齐驱。

    焱京采用了坊巷规制的设计,东市和西市之外,是坊巷民宅。整个焱京一共一百零八巷。而在焱京东北、皇城东南,连缀了一脉气派的建筑,被称作十六王宅,所有成年的皇子封王后,都住在这里。

    汛王也不外如是。

    他刚回府,皇帝的口谕已经送达。着令汛王即刻进宫面圣。

    还有一个口谕是传给折羽的。“令折羽寄居栩王府,听候圣令。”

    栩王府是什么地方?原大焱五皇子、天纵奇才的嬴哲栩封王时开辟的府邸。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一切都充满了希望的。

    感谢那些支持、打赏、投月票的宝宝。

    希望烟水的至于暖文,能给大家哪也不能去的假期,一点阳光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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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喜欢看的角色的副CP,可以留言,未来会加番外哦

    本书现在超过30万字了,距离烟水定的百万字,已经完成了将近三分之一。好有成就感。

206 本草为带念诗诗

    在汛王府,折羽得了皇帝的口谕。“着令折羽暂寄居在栩王府。”

    传旨的是副总管窦公公,名窦安,御前伺候,职位仅在大总管太监之下。

    当折羽抬起眼眸时,窦安右眼皮不禁一跳,略带惊吓看着嬴哲汛。“汛王,这这这……”

    赢哲汛自然懂,当初他也是同样的反应。他手掌向下按了按,示意稍安勿躁,这才拉着窦安一旁轻声道:“天下容貌酷似者,多也。公公不必诧异。我与他宛州共事多日,少年人有大才。天家用人唯贤嘛。”

    家世清白自然同样重要。

    窦安不经意间摸了摸额头,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地,对着折羽那双琥珀色眸子,竟有薄汗冒出。

    “折羽公子,就由杂家带路,送折羽公子到栩王府吧。”

    这是他自己加的戏,皇帝只命他传口谕来着。

    折羽淡淡点头,“有劳公公了。”

    亲王府邸都是连着的,从汛王府到栩王府也不过千步的距离。

    折羽步子不算快,他在打量那些建筑的朱红大门、飞檐,以及檐角上的脊兽。

    捡了一条命的利剑平,紧跟着折羽,指了指那些王宅的墙上。有一双双探究的眼睛,此时都不得不蛰伏起来,躲在墙壁之后。

    他轻笑了一声。

    窦安顺势问道:“折羽公子因何发笑?”

    “公公,我虽立了些许功劳,但作为书院学子,却是一介白身,这样寄住王府,于礼、于理都不合。”

    只几句话,一个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窦安以手遮口,低声道:“杂家不敢妄议,这,是明王的建议。”

    果然,是有人推波助澜呢。

    这是要把他和死去的栩王代入呢。

    “明王日前在宛州,得见坤鸣书院学子风貌,赞誉有加。我改日见了明王,亦会向他道谢。”

    明明是几句客套的话,窦安竟听出了杀伐之气。他心说,你能来京觐见,还有赖明王推举呢。但这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想是明王爱才心切吧。”

    到了栩王府前,有一个小厮和婢女,恭敬的垂着头,立在门前。

    折羽的视线,从门上的七九六十三颗门钉移到了两人身上。

    窦安解释:“这两人是伺候折羽公子的,。”

    四人一起进了正门广五间,绕过照壁,窦安就停下来了。“杂家要回去复命了,公子就在此等候圣召吧。”

    折羽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罐子,这还是百草诗临行前为他准备的,一共十几份,美其名曰伴手礼。“公公,我来时带了些夫人自制的陈皮,宜搭配一点白茶就饮。陈醇茶香,回味甘甜,饮之口齿生津,适宜冬藏养生。”

    窦安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夫人、陈皮、养生?他迅速捕捉到了几个词。

    像他们这种殿前行走的太监,收礼最是忌讳。陈皮名贵,尤胜黄金,窦安自然知晓。可若是自家炮制,产自夫人之手,那便削弱了贵重,更凸显心意。

    而且,能自己制作陈皮,代表家中有医术高明之人。再富贵的人,也难免生病,若是结识了圣手名医,那是大大的妙处。

    “那杂家就领了折羽公子的心意了。”

    再看折羽时,送出如此贵重的陈皮,宛若家常物件似的。这份气度,难得。

    窦安回去复命了,折羽自己在院落里转了一圈,小厮和婢女跟在后面。到了正堂后,折羽坐下,利剑平立于他身旁。“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厮低眉顺眼,答道:“小人叫杜忠,她是丁香。”

    折羽的手指敲着椅子边缘,“你,杜仲;她,丁香。好名字。”

    杜仲和丁香都是本草名,折羽耳濡目染,知道了不少名字。听起来,便觉得亲切。

    杜忠还待解释,旁边的丁香已经轻扯他的袖子了。

    好吧,等送走了这位贵公子,名字再改回来。

    两个人下去做吃食了。

    利剑平讨好又谄媚地向前道:“折羽公子,有很多人在看着咱们呢。”

    “剑平,你既然跟了我,就要知道,以后明枪暗箭数不胜数。自己多长个眼睛,才能活得更久。”

    利剑平唉了一声。公子对自己的称呼变了,看来距离成为公子心腹又进了一步。

    “是,公子。”

    人都下去了,折羽一人在房间里,脱下了外衣。在他的下腹前,有一处手掌大的的淤青,这是赤血老祖留下的。事实上,他的真实伤势比看起来还重。大宗师的真气也不能治愈。

    他之前不想告诉百草诗,只是怕她担心,但现在……

    还有件事很奇怪,百草诗这几天没有叫信鸽送信,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晚,有太医来到栩王府,名叫凌初。“折羽公子,我奉皇上之命,来为公子诊治。”

    折羽伸出了手腕,放在了就诊的垫包上。他以余光打量这位年轻的太医,印象中没有这号人。

    太医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公子何以伤的如此之重?我观脉相,脾脏有很大的损伤。这样,我先开一些温补健脾的药物。吃几副之后看看效果。”

    “敢问凌太医,可否透露,谁请你帮我诊治的。”

    日理万机的皇帝,怎么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凌初回道:“汛王殿下提到了公子受伤,皇上便吩咐太医院给看看。本来不是我的,是……窦公公嘱咐我来的。”

    这么快就投桃报李了。

    折羽心里有数了,只是这太医医术一般啊,比起诗诗差多了。

    想起诗诗,折羽的眉眼也柔和了许多。拿出了这些日子百草诗写的信,一字一句读了一遍。再将她送的重阳节香囊拿出来,看了看。决明子的枕头没带来,只能将就一下了。

    明天,如果皇上还不召见,他必须想办法出去,给诗诗传信了。

    诗诗,此刻在干什么?

    百草诗在赶路。

    每天早早就出发,为了多走一些行程,往往错过了客栈。说是披星戴月也不为过。

    她渐渐习惯了马鞍的粗粝,腿上的伤痕也结痂了。只是她的脸还没好,就像画了……雀斑妆。

    十二月初四,百草诗到达函月关。

207 朝堂上舌战群臣

    腊月初五,折羽从栩王府的大床上醒来。

    阳光从未遮挡的窗帘处漏了一丝,他抬起手指遮挡。眼前的景物都很熟悉,连花瓶摆放的位置,好像时间停滞了许久,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早晨时,丁香做的早饭。

    小婢女手很巧,主食做了甑糕和油茶麻花。糊辣汤里的丸子有牛肉的香气。

    折羽看着饭菜,抬着筷子下不去,忽然问道:“有醋泡姜吗?”

    许久没有吃到那些味道了,果然是人在异乡,心在故乡。

    丁香很讶异,这样清贵的人儿,怎么会喜欢醋泡姜这样粗鄙的食物呢?

    利剑平见状,赶忙拿起了筷子,“公子,你不爱吃也不要浪费嘛,我吃了哈。”说着,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

    杜仲和丁香面面相觑,这主仆的关系,好生奇怪。

    折羽自然知道,试验体这是以身试毒呢?表忠心倒是来的快。他瞥了一眼,说了句“没规矩”。便也简单吃了几口。

    皇帝的圣诏不知道何时下达,住进了王府,虽然条件优渥,可等于两眼一抹黑。折羽觉得,必须走出去看看。

    今天的早朝,君臣齐聚,在冷落了宋国的鸿胪寺卿半个多月后,焱武帝终于决定接见他了。

    满朝文武的山呼万岁中,年轻的裴显之显得人单势孤。

    他扬起宋国人的大袖子,意气风发,纵横捭阖,“启奏英明的大焱武帝陛下,我带着大宋国主最真诚的善意,欲和贵国缔结友好,行通商之事,促繁荣商贸,惠利千秋万民。请陛下准许通商之事。”

    焱武帝头戴十二旒冠,隔着帝冕,冷眼看着友国的鸿胪寺卿,像个跳梁小丑。

    迎接裴显之的,是群臣的口诛笔伐,唾沫飞溅。

    “陛下,我大焱以农桑立国,自给自足,无需与宋夷通商。”

    “对,宋国狼子野心,商人唯利是图,搅乱我大焱经济秩序,通商之事万万行不通。”

    “陛下,先前宛州盐案,便是宋国贵族伙同盐商,害我大焱百姓民不聊生,而今盐案的最大祸首还未伏诛,想要通商,交出裴家主事者。”

    群臣议论着,发现对方的鸿胪寺卿,正是裴家人。

    裴显之昂首胸脯,不失宋国大使气节。“宛州盐案,乃是盐商作乱,与大宋无关。我国国君也甚为恼怒,下令严加整治盐商。另外国君为表诚意,愿与贵国商定货币兑换之率。即大焱银钱进入大宋,可以一兑二,购买更多的物资和商品,可谓诚意满满。”

    如果百草诗在场,就会知道宋国其实打的是汇率战。

    在现代,有些以出口为主的国家,会降低自身汇率,从而在对外贸易中处于顺差的优势。

    但在当时的焱宋,这种做法还是非常先进的。

    宋国很多商品在大焱很受欢迎,铜花镜就是一个代表。大臣们家的女眷,都是铜花镜的忠实拥趸。

    此言一出,竟是有些臣子沉默了。他们明显觉得,大焱国占了便宜。

    “关于这一条,可是会写入两国通商协议?”

    裴显之躬身,向焱武帝行了个大礼。“启禀大焱陛下,货币兑换之率,完全可以写入协议。一旦大宋毁约,大焱即可出兵。”

    “不用等到你们毁约,我现在就可以出兵。”这回说话的是,大焱的武烈将军,也就是夏衡的父亲夏英。“陛下,臣请出兵讨伐宋国,夺下城池以告慰我大焱在盐案中受到创伤的百姓。”

    一上午,没有等到陛下圣诏的折羽出了汛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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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初五,折羽从栩王府的大床上醒来。

    阳光从未遮挡的窗帘处漏了一丝,他抬起手指遮挡。眼前的景物都很熟悉,连花瓶摆放的位置,好像时间停滞了许久,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早晨时,丁香做的早饭。

    小婢女手很巧,主食做了甑糕和油茶麻花。糊辣汤里的丸子有牛肉的香气。

    折羽看着饭菜,抬着筷子下不去,忽然问道:“有醋泡姜吗?”

    许久没有吃到那些味道了,果然是人在异乡,心在故乡。

    丁香很讶异,这样清贵的人儿,怎么会喜欢醋泡姜这样粗鄙的食物呢?

    利剑平见状,赶忙拿起了筷子,“公子,你不爱吃也不要浪费嘛,我吃了哈。”说着,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

    杜仲和丁香面面相觑,这主仆的关系,好生奇怪。

    折羽自然知道,试验体这是以身试毒呢?表忠心倒是来的快。他瞥了一眼,说了句“没规矩”。便也简单吃了几口。

    皇帝的圣诏不知道何时下达,住进了王府,虽然条件优渥,可等于两眼一抹黑。折羽觉得,必须走出去看看。

    今天的早朝,君臣齐聚,在冷落了宋国的鸿胪寺卿半个多月后,焱武帝终于决定接见他了。

    满朝文武的山呼万岁中,年轻的裴显之显得人单势孤。

    他扬起宋国人的大袖子,意气风发,纵横捭阖,“启奏英明的大焱武帝陛下,我带着大宋国主最真诚的善意,欲和贵国缔结友好,行通商之事,促繁荣商贸,惠利千秋万民。请陛下准许通商之事。”

    焱武帝头戴十二旒冠,隔着帝冕,冷眼看着友国的鸿胪寺卿,像个跳梁小丑。

    迎接裴显之的,是群臣的口诛笔伐,唾沫飞溅。

    “陛下,我大焱以农桑立国,自给自足,无需与宋夷通商。”

    “对,宋国狼子野心,商人唯利是图,搅乱我大焱经济秩序,通商之事万万行不通。”

    “陛下,先前宛州盐案,便是宋国贵族伙同盐商,害我大焱百姓民不聊生,而今盐案的最大祸首还未伏诛,想要通商,交出裴家主事者。”

    群臣议论着,发现对方的鸿胪寺卿,正是裴家人。

    裴显之昂首胸脯,不失宋国大使气节。“宛州盐案,乃是盐商作乱,与大宋无关。我国国君也甚为恼怒,下令严加整治盐商。另外国君为表诚意,愿与贵国商定货币兑换之率。即大焱银钱进入大宋,可以一兑二,购买更多的物资和商品,可谓诚意满满。”

    如果百草诗在场,就会知道宋国其实打的是汇率战。

    在现代,有些以出口为主的国家,会降低自身汇率,从而在对外贸易中处于顺差的优势。

    但在当时的焱宋,这种做法还是非常先进的。

    宋国很多商品在大焱很受欢迎,铜花镜就是一个代表。大臣们家的女眷,都是铜花镜的忠实拥趸。

    此言一出,竟是有些臣子沉默了。他们明显觉得,大焱国占了便宜。

    “关于这一条,可是会写入两国通商协议?”

208 心有灵犀第一楼

    朝堂上的雄辩还在继续。

    “焱帝陛下,宋国与大焱并无不可化解的真正矛盾。我们共同的敌人,在北方啊。”裴显之将矛头指向了遥远的国度。

    往年一入冬,游牧的北戎就会扣边,烧杀抢掠以求过冬。今年居然推迟了。

    焱武帝知道,单凭宋国还难以在宛州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这其中是有大焱的官参与了。他看了眼从宛州回来的赢哲明,“哲明,你的意思呢?”

    赢哲明向前一步,他知道这是父皇对他的考较。可是想到银钩赌坊的对话,这让他如芒在背。

    便是这时,当朝太傅沈崇炎开口了,“裴寺卿敢在当下,孤身入大焱,商议和谈,也算勇气可嘉。老夫很欣赏你这种年轻人的精气神。”

    顿了顿,老太傅长了皱纹的眼中射出寒光,“但你,分量不够。”

    言下之意,鸿胪寺卿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裴显之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和歧视,但对方是大焱的太傅,他有这个资历。但他自有他的骄傲,他是裴家三代中最出色的子弟。“显之出发时,得我皇与摄政王之托,全权处理和谈一事……”

    “既然要和谈,宋国要拿出足够的诚意,除了上述所说的货币兑换之率,还要增加五座城池,和每年的百万岁币。你做得了主吗?”

    割地赔款的事,终于有人提上了日程,而且还是德高望重的太傅大人。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更是很久没有议政了。

    赢哲明见状,躬着腰,“儿臣,附议。”

    裴显之知道和谈不会容易,可依然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条件,割地赔款这种事,如果在他手上签了,那他就是罪人。他明面上保持着镇定,嘴角微微一扬,“明王也是如此认为啊。我一直以为明王高瞻远瞩,能看到两国更长远的友谊和利益。通商于两国百姓皆有裨益,还望焱帝陛下三思。”

    “裴寺卿不顾我国条件,显然是做不得主,那叫你国摄政王来谈。”沈崇炎已经没了谈判的心思。

    这时大殿外有匆匆脚步声,一个太监和大宫女在向殿内张望。

    百草诗进入了焱京。

    《大焱风物志》她已经熟读,其中一页以极其翔实的插图画出了焱京的一百零八坊巷、东西两市、皇城和宫城。

    折羽是与汛王一同入京的,那么汛王肯定知道他的落址所在。

    汛王住在十六王宅,依地图可找。但眼下不好贸然找上门去,毕竟那么多王府相邻,耳目众多。小说里,兄弟相争、尔虞我诈的桥段比比皆是。

    最好等到入夜,悄然拜访。

    那么眼下她去哪里?

    想了解一座城市最新的动态,百草诗知道有几个地方最合适。青楼茶楼、酒家饭馆。

    她拍了拍黄骠马的马头,“黄卢,走了,带你去西市见识天下第一楼的风采。”

    这两人俱是福姒宫的伺候宫人,姒妃临盆在即,他们此刻前来多半也可以猜到了。

    果然,焱武帝身边的大总管太监符盛,在皇帝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焱武帝于朝堂之事,再无半点心思,“和谈改日再议,退朝。”

    出了含元大殿,焱武帝坐上了轿辇,直奔福姒宫。福姒宫此时聚集了好几个太医,大家都在为未来皇子而担忧。

    “启禀陛下,娘娘的胎象已经稳住,最近几日大概就要生产。太医院已经确定了轮值,务必保证娘娘生产时,第一时间人员到位。”太医院首席太医胥衍说道。

    焱武帝绕过跪成一排的太医,进入了内室。房间里燃烧着艾香,姒妃倚着枕靠,靠在床边,头上带了条抹额,整个人透着楚楚的病弱之息。

    “皇上。”姒妃的声音极为动听,像最动人的黄鹂。

    焱武帝握住了姒妃的手,在床边坐下,将她揽在了怀里,“我的阿姒,让你受苦了。”

    栾姒将脸埋在了帝王怀里,肩膀还在微微颤栗,“只要陛下的子嗣平安无虞,阿姒就是吃点苦,也甘之如饴。”

    焱武帝温柔地为姒妃擦去眼泪,摸了摸她的肚子,“你放心,太医们日夜守着,你一定会平安诞下麟儿的。”

    栾姒眨了眨眼睛,“皇上,太医说臣妾的胎位有偏倚,只怕小皇儿也少不得让臣妾吃苦,臣妾想去香积寺祈福,顺便请普济大师给占卜一卦。”

    在古代,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胎位不正更是极其凶险的事情。焱武帝眉头蹙起来,“你生产在即,不宜太过奔波。想祈福,就让普济大师来宫里给你做法事好了。朕愿意为了麟儿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姒妃眉目染了柔婉的清辉,温声道:“臣妾只求孩子平安,天下太平,四邻和睦共处,万事亨通。”

    焱武帝沉吟了一瞬,在姒妃的心愿里,他听到了“四邻、亨通”的字样,这倒是切了现在通商的事情。“爱妃可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有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

    姒妃惶恐,挺着肚子便要下床,焱武帝拦住了她。“朕不是说你,朕只是担心你心软,误听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姒妃伏在焱武帝肩头,“皇上,臣妾不会干涉您的决定。臣妾先前已经命人将宫里的铜花镜、磁青纸都撤了,以后就只用咱们大焱的物品。”

    焱武帝这才意识到,原来两国的商业往来,不止关系到百姓,连宫廷的起居生活都息息相关。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刚好到了用晚饭的时间,百草诗戴着幕篱进入了天下第一楼,把马交给店小二。

    整个酒楼有五层之高,非常气派,里面传来了酒菜饭香。

    “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小二听她口音应该是外地人,问道。

    “吃饭,上你们这最拿手的好菜,两三样,再来一壶茶。给我找个靠窗的位置。”百草诗打量大堂的布置,桌椅的选材,乃至花柱雕梁。出门在外,也不忘学习当地酒楼风采,为将来全聚坊进驻焱京做好准备。

    店小二引着她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然而百草诗一抬头,就看见了梁柱上的刮痕,或者说是留言。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靠嘴一张。全聚开口笑,第一换牌坊。”

    这是百草诗曾经哼过的选段,听过的人,不超过两个手的手指。而且这段曲的最后两句改了词,含了全聚坊三个字。

    提字后面是一个线图勾勒的建筑,五间广亮门。门中间写了一个字,羽。

    折羽曾经来过。

    这可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209 小别新婚亲哭了

    从灯笼馆回来后,折羽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马上就到腊八了,大焱有“过了腊八就是年”的说法。今年的腊八和除夕,他将在哪过?

    他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性子,以往也是独自一人过。可得到过眷顾和温暖的人,会渴望更多,他终究不一样了。

    挥去脑海里的遐思,折羽摊开了纸张,在上面笔走游龙地写字。

    内容是关于《焱宋通商之法案》。

    通商之于大焱和大宋,就如同治水,只可以疏通导向,不可以阻塞运行。这是大势所趋。

    历史上的大周王朝,虽然后期统治腐朽,但盛极之时通商不断,最远的波斯大食都有到达。他们带来了异国的文字、建筑、发明和人口,在大周的土地上生根,大周的声威也遍及宇内。

    洋洋洒洒,写了千言。折羽抬起了手腕,忽然注意到,窗户上出现了投影。

    他将纸张揉成了一团,吹灭了油灯,贴身靠近了窗户。

    有呼吸声,很轻。

    十六王,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他抬起了手腕,其上有一个手环,手环按钮一摁,有毒针破窗而出。

    夜黑风高夜,窗外有人影翻转之声,折羽开窗追了过去。

    借着一点月牙,折羽看见来人着一身黑,脸上蒙着黑色面巾。他右手变爪,直捣黄龙,奔着咽喉点去。

    那人处变不惊,右手阻住他的手腕。接触之际,柔滑无骨。

    折羽顺势一扭身,带着对方的手,一个过肩摔。

    眼看要落地,那人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反手又是进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折羽越打越觉得套路熟悉。对方明显学武时间尚短,但招式之间实用且狠厉。而他因为有伤在身,反而掣肘不得完全发挥。

    二人交错之际,折羽一掌攻击到了对方胸口,触手却柔软。

    是个女子。

    折羽心下大惊,忽听得声音,“羽宝,是你吗?”

    小夫妻已经回了房。

    折羽拉着百草诗的手,手心都是汗。他差一点失手伤了她,想到这个事实不禁让他更为懊恼。

    油灯重燃。

    折羽看见她脸上蒙着的黑布,“诗诗,你怎么会来焱京?”

    “别掀,就……戴着吧。”百草诗的脸上还有小红疹子,她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想给折羽美美的一面。

    “连相公都不给看吗?”折羽打趣着,同时检查她的伤势,“我以为是十六王的人,刚刚委实下手重了些。”

    百草诗连连摇头,“不重不重,比平时练习都轻。”

    折羽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耳畔,摘下了黑布,百草诗倏地用手捂住了脸。“都说了不要你摘,丑死我算了。”

    虽只一眼,折羽看清了那些小点点。他的心陡然悬起,“诗诗,可是来的路上,中了……毒?”

    手指露出一条缝,看着折羽关切的眼神,百草诗舒缓了些,“没,没有,我想变成白富美来见你,自己制了面膜,结果配方不对过敏了。唉,都好几天还没消呢。”

    “白……富美?”折羽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感兴趣,笑呵呵地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别说还挺有个性。早些年焱京女子效仿宫中妃子画梅花妆,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人模仿你画红豆妆呢。”

    想到折羽之前将自己的墨点认做了红豆,百草诗的脸上有些热,“别瞎说,我这个是……雀斑妆。”

    这么可爱的雀斑妆。

    折羽以指腹摩挲她的脸颊,温言道:“你不用为了我而变白,我觉得你现在肤色就很好。你这么老远来焱京看我,我更开心。”

    说着他已经在她嘴角落了一个吻。“诗诗,诗诗,以后不许一个人乱跑,你尚且给我找了一个打手,自己怎么就孤身跑出来了呢。”

    百草诗的眸子更加水润,含了情,泛着光。“我做了一个梦,很不吉利的梦,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你。看着你无事,就放心了。”

    折羽从前并不相信天人感应,但今天信了。他的诗诗,可以感受到他的伤,他的痛。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怎么住到这里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问。

    “你先说。”

    “你先说。”

    小夫妻已经回了房。

    折羽拉着百草诗的手,手心都是汗。他差一点失手伤了她,想到这个事实不禁让他更为懊恼。

    油灯重燃。

    折羽看见她脸上蒙着的黑布,“诗诗,你怎么会来焱京?”

    “别掀,就……戴着吧。”百草诗的脸上还有小红疹子,她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想给折羽美美的一面。

    “连相公都不给看吗?”折羽打趣着,同时检查她的伤势,“我以为是十六王的人,刚刚委实下手重了些。”

    百草诗连连摇头,“不重不重,比平时练习都轻。”

    折羽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耳畔,摘下了黑布,百草诗倏地用手捂住了脸。“都说了不要你摘,丑死我算了。”

    虽只一眼,折羽看清了那些小点点。他的心陡然悬起,“诗诗,可是来的路上,中了……毒?”

    手指露出一条缝,看着折羽关切的眼神,百草诗舒缓了些,“没,没有,我想变成白富美来见你,自己制了面膜,结果配方不对过敏了。唉,都好几天还没消呢。”

    “白……富美?”折羽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感兴趣,笑呵呵地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别说还挺有个性。早些年焱京女子效仿宫中妃子画梅花妆,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人模仿你画红豆妆呢。”

    想到折羽之前将自己的墨点认做了红豆,百草诗的脸上有些热,“别瞎说,我这个是……雀斑妆。”

    这么可爱的雀斑妆。

    折羽以指腹摩挲她的脸颊,温言道:“你不用为了我而变白,我觉得你现在肤色就很好。你这么老远来焱京看我,我更开心。”

    说着他已经在她嘴角落了一个吻。“诗诗,诗诗,以后不许一个人乱跑,你尚且给我找了一个打手,自己怎么就孤身跑出来了呢。”

    百草诗的眸子更加水润,含了情,泛着光。“我做了一个梦,很不吉利的梦,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你。看着你无事,就放心了。”

    折羽从前并不相信天人感应,但今天信了。他的诗诗,可以感受到他的伤,他的痛。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怎么住到这里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问。

    “你先说。”

    “你先说。”

210 折羽入宫见天颜

    腊月初六,宿在了折羽住处的百草诗醒来。

    今天她要出府办几件事,其一是将手术所用的本草备齐;其二,黄骠马还在客栈里,她和折羽商量过,打算将马寄在云昭旧部那里。至于手术刀,她从积分商城兑换。

    早饭她也是在折羽房间里吃的,杜仲和丁香,到底是谁派来的还不好说,暂时百草诗不会见他们。

    吃了饭,准备出门时,窦安上门求见,他是来宣读圣旨的。

    “折羽公子,收拾一下和杂家入宫面圣吧。”

    折羽瞄了眼躲在床幔之后的百草诗,问道:“公公,我那个书童能一并带进去吗?他没进过宫,也想涨涨见识。”

    书童啊?

    窦安和利剑平上次见过一面,他没放在心上。可他阅人无数,知道那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书童,倒像是护卫。

    “嗯,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面圣时,他需要侯在外面。”

    “这个没有问题。”折羽谢过,请窦安在外堂等着他。

    “诗诗,要和我入宫吗?”折羽走到了床幔后面问。

    “我,可以吗?”百草诗自然求之不得。折羽有伤在身,万一有个不适,她还可以照顾一二。

    “需要装扮一下,你扮成我的书童,像……利剑平那样。”

    百草诗嘿嘿笑,“这么凶悍的书童啊,我怕我学不来呢。”

    “做你自己就好。”折羽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百草诗揉揉额头,羽宝小动作好多。之前她和绿头翁学了易容之术,故意化的和利剑平妆容类似。

    上马车时,窦安特意看了眼小书童,咦,就低眉顺眼的。书童竟似换了人?

    折羽解释:“我这书童之前不懂规矩,上次见过公公后,多有不达礼术的,我给他好好说了一番。他用了心,现下总算有了几分样子。”

    窦安也不纠结。折羽和百草诗一并上了宫里来接人的马车。

    车厢里只有两个人,说不好奇是假的,百草诗几次伸手想去扯车帘,看看外面的一切,都按奈住了。

    “想看就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百草诗顿时欢喜。

    马车很快上了朱雀大街,向皇城门进发。

    在皇城门口时,一个身着明紫锦罗袍,外罩狐裘披风,眼睛乌亮如黑珍珠,眉毛俊秀清雅的年轻贵公子正在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走几步,又到了守卫那边,“烦请禀报一声,北齐世子白绍泽,有十万火急之要事,请见焱帝陛下。”

    “未经陛下召见,世子不得入宫。”守卫例行公事,拒绝了这位北齐世子的要求。

    正好,窦安的车驾经过。

    “窦公公,”白绍泽上前,抱拳致意,“公公帮我通禀一声,绍泽有要事,务必求见陛下。”

    窦安在宫中,论职位在符盛之下,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人缘也是极好的,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以白绍泽会向他求助。

    “世子,杂家可做不了主,但会向陛下通禀一声。这天寒地冻的,世子请回吧。”

    白绍泽喜道,“那多谢窦公公了。”

    百草诗盯着那位白世子,宋人、北戎人都见过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北齐国的人。陌上人如玉啊,只是堂堂世子被拒之门外,很可怜。

    白绍泽瞥见了马车,与百草诗目光相遇。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陌生的脸,其貌不扬,偏生那双眸子雨雾山岚一般,动人心弦,似曾相识。

    折羽沉默地将车帘字放下,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好看吗?”

    “嗯,嗯?”百草诗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送命题,脸上堆着笑,低声道:“世上好看的皮囊千千万,有趣的灵魂万无一。羽宝就是那个一。我只是奇怪,这个世子进宫所为何事?”

    折羽想了想,说道:“这位是北齐在大焱的质子,质子的待遇可想而知,是以皇城守卫也对他保持疏离和冷淡。”

    “质子啊?”百草诗嘀咕,你怎么知道?只是她眼珠以一动,折羽就明白了她所思所想。

    “他在京为质,已逾四年。”

    四年是很久的时光,足以让物是人非,沧海横流。

    马车进了皇宫,由宫人带走,所有人下马、下车步行。百草诗跟在折羽后面,垂着头不再言语。

    在天元殿外时,窦安止步,“折羽公子,你随我进去吧。”

    折羽给了百草诗一个目光,会快去快回的。

    珠帘垂地,龙涎袅袅,依稀可见焱武帝在发脾气。“宋国摄政王居然有胆子敢来和谈,你们几个,谁来领这份差事。我的要求只一点,给我好好杀杀他的锐气,割下一块肥肉来。老三,你来。”

    赢哲明乖乖上前,跪倒,“回禀父皇,儿臣得知祖母太后身体不适,于王宅内为祖母日日抄经。”

    焱武帝冷笑,“看不出你还有这份孝心。”

    老七赢哲奇主动请缨,“父皇,儿臣愿与鸿胪寺卿一道,接待宋国摄政王,不辱君命。”

    焱武帝素日来看不上这个老七,只因他的生母出身卑微,乃是一介宫女。只是机缘巧合上了龙床,怀了身孕。老七的样貌,也是众皇子中最平凡无奇的。焱武帝素日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焱武帝没作答,问身边的符盛,“老二几时能回来?”

    老二赢哲礼,是焱武帝的长子。目前驻守边关,和大焱唯二的异姓王一道,防范北戎入侵。

    “回禀陛下,礼王回京,大抵要年关将近了。”符盛答道。

    焱武帝又看看下首的十一皇子,他年纪尚小,还没有封王。眼下居然没有合适的人选。

    赢哲汛道:“陛下,其实也未必非得派皇子接见。朝中贤臣那么多,一个宋国摄政王而已。沈太傅就很合适啊。”

    “让太傅出马,那岂不是高看了宋国的摄政王?”焱武帝存了心思,历练自己的儿子,最想历练的,要么不在身边,要么不敢承担,简直失望透顶。

    这时窦安小步进来,躬身,“陛下,人带到了。”

    “宣。”

    “宣折羽进殿。”

    折羽昂首,身若青松,众目睽睽之下,走近了天元大殿。

    焱武帝看着那抹身影,越发清晰。天人之姿,近在眼前,又恍如隔世,他一时怔忪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折羽不卑不亢回答:“折羽。”

211 含元殿君臣论道

    “哲羽啊?哪个哲?”焱武帝重复问了一句,像唠家常似的,重新坐回了龙椅。

    “宁折不弯的‘折’。”折羽回答。

    众皇子的目光,都落在了折羽身上。除了赢哲明,各自心绪难平,惊涛骇浪。这人,长得太像了。

    焱武帝顺手一指,“搬个凳子给他坐。”

    这回不光是皇子们惊讶了,连几个太监都惊愕不止。

    折羽进来后,还没给圣上叩谢皇恩呢,就得了座位。

    窦安不着痕迹地搬了椅子,折羽依言坐下,没有惶恐,眼底古井无波。

    “年轻人可知,舌柔齿坚,可牙齿掉光了,舌头却还在。过刚则易折,你的名字啊,得改。”

    之前在宛州,赢哲明也曾就折羽的名字发难,被折羽轻描淡写掀了篇。焱武帝没用帝王的威严,只是聊天似的,说了几句处世之学。

    换做常人,大抵要谢恩求赐名了。

    折羽没有,“名字亦如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敢妄改。”

    大焱以孝道治天下,他搬出了父母,便是断无更改的可能。

    焱武帝凝视着折羽,少年不喜形于色,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汛王回京,对你百般赞誉,明王也是惜才。对于宋国通商和谈之事,你如何看待?”

    与宋国和谈,关系到两国邦交,这样大的事,焱武帝竟然询问一介白身的折羽,几个皇子王爷都不淡定了。

    折羽起身,正衣冠,答道:“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好话?”

    此言一出,窦安第一个抹额头。年轻人恣意张扬,什么话都敢说,可知祸从口出。

    “何为真?何为好?”焱武帝反问。

    “真,就是我的真实想法;而好,就是顺从陛下的喜好。”

    好一个敢言敢说的少年郎,焱武帝眼中流露出激赏之色,“你且说真话吧,朕恕你无罪。”

    折羽环顾四周,每个皇子脸上带着怀疑的神色。他想到了诗诗做生意的艰难,“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之低下,如果他的谏言能让诗诗的处境更好,那便是值得。“商人自市,则所择必精;所择精,则价之必售;价之售,则商人众;商人众,则入税多矣。商品流通,则国富庶尔。”

    言下之意,是鼓励通商的,之于国家经济和税收,都大有裨益。

    焱武帝再次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往事历历在目。

    曾几何时,他考较众皇子,何以兴邦?堂下有一少年回答,人才兴邦,故而要广建学堂,培育人杰。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折羽的观点可谓是大胆的,皇子之中已有了不同观点。七皇子赢哲奇诘问:“照你这么说,宋国商人倾巢入大焱,利润皆为宋人所图,于我大焱有何益?”

    折羽正襟,眼皮微微挑,只一眼,赢哲奇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正视。

    “宋人之资入境大焱,大焱不要征税吗?大焱盐茶丝药等物资亦可以入宋。况且宋人主动求和谈,主动权在大焱,关税厘定、边境互市皆可谈。这样好的机会,不图谋益却想放弃吗?”

    焱武帝听了这些话,脸上愠色褪去,换了和颜春风。“依你之见,谁来和谈比较好?”

    折羽想了想,“乾鸣书院院长,如何?”

    大焱有两山,翰林一山看姬玄,天下文臣之典范,后成为坤鸣书院院长;武状元看易昭弦,后成为乾鸣书院院长。

    易昭弦变如同即将离箭的弦,天子所指,但凡能用拳头实现的,他无不达成。

    他,是焱武帝最得力的臂膀之一。

    天元殿里的讨论进行了一段时间。

    开始折羽还在抒发己见,到后来时忍不住向外张望。现下天寒,不知道诗诗可有冻坏了。

    这时,福姒宫差人来报,焱武帝明白,多半姒妃又有了胎动之象。

    “好了,你们几个都退下吧。”

    众皇子退下。折羽大步流星向外。忽听焱武帝道:“折羽,你去太后的长乐宫那请个安吧。”

    按道理讲,折羽这样的外男,不应在后宫之中行走。

    但焱武帝发了话,帝命不得违背。

    “父皇,”赢哲明请命,“儿臣正想去太后那请安,不如与折羽一道前往。”

    其实,今天是沈黎清入宫的日子。

    沈黎清深得太后赏识和宠爱,每隔半月一月就会入宫请见。后沈黎清隐了身份去坤鸣书院求学,现在回归,自当常去探望太后,并为大婚之事,求得太后的同意。

    焱武帝摆了摆手,“去吧。”

    出了含元殿,折羽目之所及,已不见了百草诗的踪影。

    偌大的皇宫,她什么都不清楚,能去哪里?折羽的心陡然上悬。

    “折羽公子好才华,初见父皇就得到赏识。”赢哲明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与折羽攀谈。

    折羽已毫无心思,向着守在大殿外的小太监询问道:“请问,刚刚与我一同来的书童,去了何处?”

    小太监确实知道。“他呀,刚刚被长公主带走了。”

    长公主,焱武帝大女儿,名赢哲哲,受封华阳长公主。公主府,与十六王宅不同,是位于焱京之郊,焱水河流下游。

    折羽思忖,莫非过后要去公主府拜访一趟。

    “折羽公子,方向反了,长乐宫在那个方向。”赢哲明提醒。看折羽心思飘忽,与他在含元殿对答如流的情形,天差地别。难不成小书童,对他很重要?这个发现,让赢哲明有些窃喜。

    折羽自然知晓,回了句,“我第一次进宫,路况不熟。”

    熟才怪呢。

    赢哲明嘴角微勾,边走边聊,“折羽公子,有件事我还想问你,你上次带我们去玩的那个球场,甚是有趣。我本欲觐见父皇,在乾鸣书院也建造一个,以供学子们日常挥杆历练。建造球场,大约要多少时间?”赢哲明心心念念高尔夫球场,找个机会就问道。

    折羽以余光探看赢哲明,那份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三年?”赢哲明大为惊讶,可一想不对,折羽到宛州也不过几个月,“你是说三个月?”

    折羽点点头,既然有人打高尔夫的主意,他不介意将沙坑挖的更大些。“不过是种些草而已,三个月足够草长得茂盛了。现在大焱打高尔夫的人并不多,可也说明机会很大。焱京多富贵,会员招募更是轻松。高尔夫球场,一本万利。”

212 有生之年见阿栩

    赢哲明十分觊觎高尔夫球场。几乎不用投入什么,即可获得丰厚的产出,尤其在他失去了一项重要进项之后,高尔夫球场就显得愈加重要。

    “三个月草场就能成材吗?可惜现在还是冬季。”

    “春暖花开即可播种了,不过有些事情可以提前筹备,比如会员招募。”

    折羽亲眼见证了百草诗和红曲,为了球场呕心沥血。种子选用了冷季型,土壤和肥料都是特制的,球场选址也极为考究,考虑到周遭环境和风水。有了这些才去考虑配套设施和后面的招募。赢哲明这些功夫都没下,就想试图照猫画虎,等待他的只能是无情的失败。

    赢哲明果然喜形于色,又扯了些通商的事,两个人到了长乐宫。

    在长乐宫大总管太监的带领下,两个人进了内殿。

    “孙儿哲明拜见祖母太后,拜见阿姊。”

    “折羽拜见太后、长公主安康。”

    其时宫内,主位坐的是皇太后,老太太六十多岁,生的慈祥,只是眼神空明,视物不便。太后左手边坐着沈黎清,沈黎清为太后斟满了一杯茶,讲着坤名书院的趣事,逗得太后笑不停。太后右手边则是长公主赢哲哲。

    下首之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紧盯着小厮削木头,小厮在制作弹弓,他用锋利的匕首削出弹弓的模样。

    话音落后,沈黎清看向折羽,而折羽在看小厮,唇角微微扬起。

    这个小厮,自然就是走丢了的“百草诗”了。

    太后循着声音望过去,她看不真切,只是依稀瞧见两个身影,便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平日里,祖母很少对赢哲明关切,反倒对沈黎清另眼相看,看来他今天是托了沈黎清的福了。

    他向前,伸出手,想要扶住太后。

    太后却对赢哲明置之不理,反而向着沈黎清笑道:“黎清,去把你心上人带过来,这么久了都不来看哀家一眼,心里完全没有我这个祖母嘛。”

    沈黎清僵在当场,赢哲明的脸上覆了寒霜。

    赢哲哲心头也是激荡,打量着折羽,仔细分辨,又不似那人,连忙劝慰道,“老祖宗唉,哲明这不是来看你了嘛,他和黎清都是孝顺您的。”

    太后摇着头如拨浪鼓,“我说的是阿栩,阿栩回来了,过来,到奶奶这来。”

    百草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折羽深呼吸,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太后身边,跪坐下,敛着眉宇,“太后,我是折羽。”

    太后拉过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拍着,“阿栩,你这是去了哪啊,这么久都不来看哀家。哀家盼着你啊,眼睛都要瞎了。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有生之年还能见你一面。”

    折羽的头深深地埋下去,匍匐大礼,“太后,我在宛州坤鸣书院求学。”

    太后越发高兴起来,拽他起来,“你也在坤鸣书院,黎清也在坤鸣书院,要我说,你们学问都这么高了,还学什么?早日完婚才是正事,给我添一个小孙孙。”

    赢哲哲掩口笑道:“祖母太后,您认错人了,黎清是哲明的未婚妻,明年就要大婚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谁说的,黎清不是阿栩的王妃吗?阿栩天纵奇才,唯有黎清才最配得上他。”

    这与看向了百草诗,眼神里有无声解释,而后他向太后道:“太后,折羽家中已有妻子,她是一个特别贤淑、兰心蕙质的奇女子。等以后有机会,带给太后来看看。”

    太后露出了迷惑的、沉思的、严肃表情,不可置信,“世上还有比黎清更好的女子吗?我不信。阿栩,你可以纳妾,有侧妃,但正妃一定是黎清。”

    沈黎清接收到了赢哲明的信号,走到了大殿中心,头伏在了地毯上,紧咬着下唇道:“太后,黎清与明王……心心相印,此生,此生只愿……只愿嫁与明王一人。求太后成全。”

    太后叹了口气,“没福气的。你们下去吧,我累了。”她的脸看向了一旁,不给两人任何目光。

    赢哲明和沈黎清起来,离开长乐宫。

    “祖母太后……”赢哲哲唤了一声。

    “行了,你们也回吧。我要和阿栩说些体己话。”

    赢哲哲看向小宝,小宝却对百草诗高傲地说道:“你的弹弓做的好,我擢升你为我的弹弓师,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小小年纪,一言就要决定别人的命运。

    折羽走了过来,对小宝说道:“小郡王,你想要弹弓,哥哥做的可以送给你。但哥哥不能和你回家。”

    小孩子昂着下巴,指着百草诗,“能做我的弹弓师,是他的荣幸。我就要他跟着我,这是我们的‘交易’。”

    交易两个字声音特别小。

    折羽心中好笑,大抵百草诗怎么坑骗了孩子。不过,她一定是有理由的,他正色道:“小郡王,你的身份和地位,不能成为你为所欲为的理由。你确定太奶奶和你的母亲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小孩子最怕大人了,眼珠儿叽里咕噜转。

    赢哲哲走过来,牵过小孩子的手,“阿蒙,走了。”

    被叫做阿蒙的小孩还不舍百草诗,“下次你给我做一百个弹弓。”

    太后笑道:“哲哲家的孩子,被宠坏了,你帮着教训一下也好。只是阿栩啊,这不太像你的性子,你以前都不管这些闲事的。走了很久,你终究变了。”

    房间里只剩下太后、折羽和百草诗,和长乐宫的大总管太监。

    折羽忽而问道:“太后,你觉得这样好,还是不好呢?”

    太后很认真想想,“好,更有人情味了。”

    从长乐宫出来后,大总管太监派了个小太监,送折羽出宫。

    全程两个人都没说话。等到了宫外,折羽选了四下无人的地方才问道:“说吧,你坑了小家伙什么东西?”

    百草诗像个犯错的孩子,暗搓搓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状若地瓜的东西。“我在殿外等你很无聊嘛,就随意走走。十米之内,我发誓,结果看到了这个小团子,小团子拿弹弓在枯了的藤蔓下挖东西,好家伙,居然挖到了上好的紫乌藤。他要用紫乌藤做弹珠,我怎么能容忍他暴殄天物。就和他说,把这个东西给我,我就给他做弹弓,小孩子就答应了。”

    紫乌藤,学名又叫何首乌。

    折羽听了,扑哧笑了。“我就知道,你是为了草。”

    百草诗邀功似的举着紫乌藤,“羽宝,这可不是一般的草,这是和灵芝、人参、虫草并驾齐驱的仙草。等给你做了手术,用这个紫乌藤给你强健筋骨,养血乌发、补肾益气哦。”

    折羽:“……你这么担心我的肾啊?要不要试一试?”

213 深夜造访香积寺

    桃花绯红,盛开在伊人脸颊。

    百草诗觉得,折羽再也不是那个人间肖想的高岭之花了。

    “紫乌藤确实是好东西嘛,而且也确实有那个功效啊。”为什么那些好的本草,都有这个功效呢?她有什么办法?

    折羽不再和她开玩笑,“现在还不安全,甩掉了眼线再说话。”

    两个人出宫城,进坊巷,又折进了西市,几经辗转,连衣服都在店里换掉了。

    “现在安全了。”折羽环顾四周,下了定论。

    “好,你现在不宜再动了,找个饭馆等我,我去给你买药。”

    折羽有伤在身,却不得不防着那些明里暗里虎视眈眈的敌人,百草诗心疼的不行。买药的时候,她也没有在一家买,而是几个药房各买一些,凑够了手术所需的全部药材,最后才和折羽回了栩王府。

    利剑平躲在折羽的房间里一整天了,不敢出去,唯恐被人发现穿了帮。

    好不容易看到人回来,咦,身后还跟着……

    “百姑娘,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利剑平大喜,这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他就有口福了。

    百草诗用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去外面守着,我和公子有话说。”

    利剑平:“……”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这也太迫不及待了吧,公子的伤还没好呢。

    他忿忿地甩了门,防范着黑暗中的一切利剑以及鬼怪。

    百草诗关上门,说道:“你的伤不能耽搁了,今天就手术。”

    折羽拉起了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只是这王府,终究不安全。”

    焱京很大,雄城一座,可对于他们来说,哪里才是安全的?

    “羽宝,今天太后……她对你似乎,很不一般。”百草诗斟酌话语,小心翼翼地说出判断。“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

    折羽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

    试问天下有几个人,敢初次见了当今太后,就想利用太后当挡箭牌的?

    “我,小时候是交由她抚养的。”折羽坐在了床边,悠悠地回忆往事,“那时候我母亲状态很不好,一个国破山河在的女人,还要对着仇人夫君,能有什么好精神呢?所以,父亲把我送到了奶奶那里。”

    百草诗早就知道了折羽的身份,在折羽讲起五味子的故事时。今天,他将故事继续娓娓道来。

    “你知道的,千古以来婆媳关系都不好,奶奶对母亲自然也不如意,但待我却极好,教我读书写字。我功课好,有长进,她比谁都高兴。我离开时,她还不是这个样子,大概这三年多,她过地很艰难,眼睛都……”

    百草诗走到他身边,抱住了折羽,给这个素来强大的男子,以温暖慰藉。“羽宝,我答应你,有机会再入宫,一定给她看看眼睛。我不保证她能重见光明,但希望她以后平安喜乐。”

    折羽反抱着百草诗,在他身边坐下,“不,不要你来治。”

    “为什么?”只是问完,百草诗就想明白了。

    奶奶的身份非比寻常,眼睛又是最脆弱的器官。一旦治不好,恐怕就要连累百草诗。

    祖母和百草诗,之于折羽都很重要,他不忍其中任意一方受到伤害。

    “你放心,我没有十足把握绝不出手。现在还是研究一下你的手术在哪里做吧,如果王府也不行……”宛州路途又太遥远,如何是好?

    折羽看看外面漆黑的夜色,勾唇一笑,“皇命让我住在栩王府,我擅自离开,就会有一群人盯着我。只有一个地方,我去了,非但不会被责罚处罪,还理由十足。”

    饶是百草诗聪明伶俐,依然猜不出是什么地方。

    直到她和折羽出现在门口。

    坐落于檀香山上的香积寺。

    亥时和子时的交界点。

    全副武装的百草诗和折羽叩响了香积寺的大门,有小沙弥出来。

    “阿弥陀佛,施主,寺门已经关闭,现在不接受香火了。”

    百草诗想笑,他们看起来像上香火的吗?“小师傅,麻烦通知贵寺主持普济大师,当日亳阳城辩难的公子,想聆听佛音,读经思辨,参悟大道。请主持开一线天门,让我们进去。”

    亳阳的辩难在寺内早就传开了,那个辩难少年更是得了主持的开口称赞。没想到今日上门来。“你们且在此等一等,容我禀报一声。”

    “好。”

    小沙弥刚转身,就听到一声“阿弥陀佛”。普济大师带着一个弟子已经迎了出来。

    “折羽公子,老衲等你很久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等折羽辩难还是读经,亦或是其他。

    折羽双手合十,做了一个谢礼。“叨扰大师了。”

    普济大师和弟子在前方带路,折羽和百草诗牵着手,一路拾阶而上。绕过了前方广场,百姓们日常烧香拜佛的地方,来到了清幽的后院。

    院落十分朴素,里面有一方小亭子,亭子里桌上镶嵌着围棋棋盘。

    “你们今晚就宿在这里吧,不会有人打扰。”

    百草诗却还不放心,虽然和普济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但这个忙有点大。

    折羽拉着她,示意她放宽心,又合十双手行了一礼,“多谢大师,大师请回吧。”

    两个人走进了房屋,点燃了油灯。百草诗从包裹里拿出了麻沸散、自制的手套,从积分商城兑换的手术刀,一点时间都不耽搁。

    “羽宝,准备一下,我们即将开始。”

    折羽看向窗外,普济大师没有走,和他的弟子对月下棋。

    寒风潇潇,两位出家人只若未闻。

    “师傅,你对这个年轻人,似乎格外关照,竟然愿意为他护法。”执黑子的弟子问道。

    这个世上,值得普济大师亲自护法的人,有几个?

    普济大师手指夹着白子,落子无悔,“阿难,你记得,这是香积寺欠他的。”

    当年师傅一卦占天下,改变了少年的人生轨迹,他遭遇了世间的背叛,香积寺理应为他后援。

    阿难略带担忧,“师傅,那个年轻人,有伤在身。他走路时深浅不一。”

    普济大师自然知道,他看了一眼,只是如果连墨非战都没办法,他也无能为力。

    如果还有人能救他,大概只有她吧。

    希望天亮前,残局已解,一切恢复如初。

214 第一例外科手术

    焱京飘了一场雪。

    风雪中,还有很多人在奔波。

    明王府,赢哲明阴沉着一张脸,看下方的两个属下,其中一个穿黑衣,是斥候。另一个正是杜仲,原名叫杜忠。

    “你们可有什么发现?”赢哲明问。

    “秉王爷,他们两个有很强的反跟踪意识,从皇宫出来,进坊巷,出入西市,绕了好几个弯子,我们的人……跟丢了。”黑衣人战战兢兢地答道。

    赢哲明随手抄起桌边的茶壶丢了过去,“饭桶!废柴!连跟个人都能跟丢,你自己咋不丢了呢!”

    茶壶砸在了黑衣人眉间,有鲜血流出来,模糊了视线,他也不敢擦。

    “杜忠,你呢?”

    杜忠看着黑衣人,眼皮跳个不停,“回王爷,他们很谨慎地,除了入宫,几乎整日呆在房间里,丁香做的饭菜,他们都是在房间里,也不清楚吃没吃。哦,有一次,那个小厮先吃了,发现没问题他才吃。我们也没办法接近房间。”

    说了这么多,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赢哲明揉揉眉心,如果只是他自己觉得像,还能自欺欺人。可这些人看了都觉得像,而且父皇的态度暧昧不明,太后则是一口咬定,那么这人就不能留了。

    “没办法就想办法,还用我教你吗?滚下去!”

    杜忠想了想,补充一句,“王爷,他给小人改了名字,叫杜仲,说杜忠和丁香,是好名字!”

    什么乱七八糟的,赢哲明很想一脚踹过去。

    这样的对话,还发生在别的王府。

    奇王府也如此。

    不同的是,赢哲奇不仅关心栩王府,还关心明王府和礼王府。

    禅房的灯一直亮着,普济大师的眉毛也落了雪,为他平添了出尘的仙风道骨。

    阿难看着豆黄的光,问道:“师傅,您怎么确定,女施主在为男施主施治?”

    普济大师手指捻着佛珠,“刚刚不是你说的吗?这位公子受了伤。倘若不是有伤在身,又怎么会寄宿香积寺?”

    阿难却还是不可思议,“可是,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位公子果然神勇有大意志啊!”

    神勇的折羽听不到阿难的话,因为他睡得正香甜。

    从踏上焱京的路,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天,在麻沸散的作用下,在百草诗的守护下,他睡得像个孩子。

    百草诗做好了最后的缝合,两个时辰已经过去,她的脊背都累地直不起来。但很有成就感,这是她来到异世界做的第一场手术,她将中医和西医有机结合起来,这也是口服麻醉散第一次大显神威。无数个开拓性的第一次,她值得骄傲。

    接下来她需要煎药,等折羽醒来就可服用。

    出了房间,发现亭子上落满了洁白,天地间苍茫一片。普济大师带着弟子,与她颔首致意。

    百草诗顿时很过意不去,之前她还对普济大师怀有戒心。

    现在,她决定,将紫乌藤分给普济大师吃一点。

    嗯,何首乌比较常见的食法,一是泡水喝,二是何首乌煮鸡蛋。何首乌煲牛肉是很美味的一道菜,可惜出家人不吃肉。普济大师也没有头发,吃何真的好浪费啊。

    百草诗暴躁地挠了挠头。

    忙活了一夜,第二天折羽醒来,发现炉子上还温着草药,百草诗自己躺下睡着了。

    他翻了个身,手臂搭在她腰上,揽入胸怀。

    他的宝贝诗诗累坏了。

    白日,百草诗帮着折羽吃了药,然后开始喂饭。

    他精神很好,特别乖。百草诗觉得,似乎大概,又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这个何首乌鸡蛋怎么样?”百草诗忍不住想炫耀,“我有预感,这个何首乌可能超过百年了。”

    折羽回想和百草诗成亲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吃过雪莲、尝过何首乌,喝过石斛花……人间的天才地宝,她都给了他。

    他皱起了眉,傲娇的一批,“看起来不怎么好吃。你先尝尝,再告诉我。”

    百草诗被他说的心里打鼓,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大概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她便也觉得味道一般。“可惜了可惜了,失败。要不,我给你用何首乌切片泡水喝。”

    百草诗放下碗,就要再下厨房。

    “诗诗,好不容易坑来的天才地宝,别浪费了,吃完了再去弄吧。”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百草诗又端起碗。折羽便那样,宁静地欣赏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百草诗终于明白了。“哼哈,我知道了。你就是骗我吃的,对不对?”

    淑女漂漂拳起势,却没有落下来,哪里舍得呢?病号。

    折羽捉住了她的手,“诗诗,以前我总想,我这一世不会亏欠别人。可现在发现,对你亏欠良多。我坐拥世间真物,想和你一起享受。”

    短短几句话,百草诗眼睛算了算,她别过头去,小声嘀咕,“人情债肉偿,大恩以身相许嘛。”

    “如果你不介意我许两次,那也是可以的。”

    百草诗:“……”

    人至腹黑则无敌,折羽已经成精。不过她心里仍是甜蜜,这是男主,是她选中的人。舀了鸡蛋重新喂他,“你要是不想欠我的,以后不许生病,不许受伤,不许挑食,健健康康的活到一百岁。”

    “好,我们一起活到一百岁。”

    等到吃完了,百草诗扶着折羽躺会床上,“我回趟王府看看,你乖乖呆在这里哈。”

    “诗诗,”折羽仰视着她,落入那空蒙雨雾山岚的眸子里,“你不仅要回去,还要以我的模样回去。”

    百草诗:“……”

    等等,这种奥斯卡影帝级的任务,岂是她这个小农女可以胜任的?太高估她的实力了吧。

    “如果我预想不错,他们该要发难了,但只要见到你,或者说见到我,就不会轻举妄动。诗诗,你只要表现得冷漠一点,不近人情一点就可以了。师傅教你的易容术,都可以派上用场了。”

    一个时辰后,易容成折羽的百草诗走出了禅房小院,目的地是栩王府。

    得了百草诗何首乌鸡蛋的阿难,奉师傅之命来探望,就见折羽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不禁大为诧异。

    不是伤重在身吗?这生龙活虎的,是有九条命吗?

215 宋国摄政王驾临

    215

    宋国摄政王驾临

    栩王府。

    百无聊赖的利剑平,已经守在房间里半天多了。

    他哪都不能去,只能在这里假扮折羽。

    “公子,给你沏了上好的普洱茶,请公子品尝。”这是杜仲的声音。

    利剑平躺在床上,双脚翘起踩在床杆上,扫扫房门,学着贵公子的慵懒劲儿,“放哪吧,我自己拿。”

    “放在……地上?弄脏了就不好喝了。”杜仲又说道。

    “烹茶煮雪,烹茶煮雪,放在雪地上怎么了?”利剑平不耐烦,差点吼出来。“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杜仲和丁香相视一眼,谁都没有走。“公子,你的侍从溜出去一整天没回来了,这焱京太大,莫不是迷失了方向?”

    利剑平只觉得魔音穿脑,两手攥了拳头,他很想一掌呼出去,血溅当场。但是他不敢。公子对他的要求只有装下去,如果他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就不配得解药了。

    真的有解药吗?他很怀疑这个问题。

    他磨牙,“那你们就去找,找回来人我重重有赏。”

    杜仲的手已经探到了门上,如果真的没有事,那么折羽公子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既然不敢见人,就是有猫腻。

    忽然,颈风袭来,带着掌力,杜仲蹬蹬后退了两步,幸苦他躲得及时,不然就要被误伤了。

    不,不是误伤,是故意的。

    杜仲心里也窝了火,抬手运掌,忽听身后有声音:“你们这是干什么?”

    杜仲回头,就看见了“折羽”站在院子里。

    他一步一步走近,在雪地上留了脚印,“怎么,我不过是在院子里散散步,你们就要砸我的门吗?别忘了这里是栩王府,是陛下让我住在这里的。”

    杜仲的头快要垂到胸里了,他完全没注意到折羽公子何时跑到了门外,就像他……会瞬移似的。

    丁香抢上前说道:“公子,奴婢喝杜仲给您煎了茶,请您品尝。”

    “折羽”看着落在雪地上的茶,哪有心思喝?

    “带走吧,我要温书了,都到前院去,别扰了我的清净。”这几句不怒不愠,但充满了威严。

    “是。”

    两个人恢复了低眉顺眼,溜之大吉去前院。

    折羽进了屋子。

    利剑平腾地从床上滚下来,正主已回,他不敢造次。“公子,你回来了?百姑娘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百草诗切换回了自己的原声。

    利剑平不可思议揉揉眼睛,“姑娘,可以啊,学的这么像。既然你回来了,你来扮公子好了,我可找个凉快地方呆着去。”

    百草诗从身后拿过来一些点心,“喏,天下第一楼的拿手点心,填饱肚子,继续演戏,一会我就要走了。”

    杜仲:“……还走?你们到底去哪了?”

    百草诗瞥了他一眼,薄唇吐出四个字,“大,内,皇,宫。”

    没脾气,利剑平立马没脾气。

    在房间呆了些时候,百草诗偷偷摸摸又出了王府。幸亏之前折羽和真一楼对她训练严格,她的防追踪能力很强,反侦察意识也很赞。

    她打算去东市,买些日常用品,毕竟在香积寺还要住上一段时间。明天就是腊八了,要喝粥。

    采买了一应物品,她往回走,途径朱雀大街,就看见百姓将宽阔的马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欸欸欸,你挡着我的光了?”

    “挤什么挤,不过是异国的臣子,有什么稀奇?”

    “宋国摄政王啊,这个时候敢来大焱,也算有胆识。”

    百草诗听着他们的议论,宋国摄政王亲临焱京?还是为了通商和谈?

    早前,百草诗就和折羽讨论过,宋国不比大焱,皇权集中,宋国的朝政都是被裴家把持的。宋裴家出了个天纵奇才,元字辈的,上任十年,将宋国国力提了一个台阶。

    现在,为了通商和谈,他竟然愿意孤身犯险?

    从前排退回来的大娘说道:“虽然宋国商人顶顶不是东西,但这宋国的摄政王,真是个顶顶俊的人物啊!”

    百草诗的好奇心被带动,也往前挤了挤,朱雀大街太宽了,人也太多了。

    她看到了大街之间,一支威武的队伍,护送着八匹黑色骏马拉着一辆华丽的车驾,马车镶金珠珞,甚为奢华。马车的帘子八字分开,摄政王扬着手,像走红毯的巨星,和百姓们打招呼。

    当然,这是百草诗的感觉。

    人群随着车驾在向前移动。

    忽然,人群前方有人丢了个鸡蛋,笔直地朝着摄政王砸去。

    “哦~”惊呼声就像鸡蛋的运行轨迹,带着抛物线的起伏,宋国护送队伍统领大和了一声。摄政王扬了下手指,鸡蛋在空中碎裂。

    “感谢焱京百姓的厚爱。这只鸡蛋我敬大焱丰腴的沃土。”

    一场即将引发外交事故的尴尬,被摄政王消弭于无形,百姓们对他这份气度,也增了一份佩服。

    百草诗的关注重点,不是鸡蛋,而是那声音,无比的熟悉。

    元羡。

    真的是元羡!

    她早猜到了元羡是裴家的人,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裴家至高位子上的那一个。

    送过摄政王,好威风啊。

    长街以北,是负责接待宋国仪仗队的官员。为首的,是一个威风凛凛、虎背猿腰的男人。

    他就是乾鸣书院院长——易昭弦。

    “摄政王好风度,这份雅量令人赞服。”

    隔着百米以上的距离,但易昭弦声若洪钟,场间每个百姓都听的清清楚楚。

    元羡从马车内走出来,站在车沿上,遥遥一抱手腕,“易院长,大焱第一勇士,久仰大名。得你相接,宪之荣幸。”

    元羡,原名裴元宪,大宋国摄政王,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以“元羡”示人。

    两支队伍汇合,易昭弦、裴元宪纷纷下马,互相致以邦交礼。

    “驿站已备好,只待摄政王入住。”

    裴元宪满面春风,“不日前,宪修书于香积寺,愿与主持普济大师手谈三局。是以,告知易院长,宪不住驿站,但请香积寺禅房小住,待和谈成功,便班师回国。也请易院长回禀焱帝陛下。”

    两国相交,使臣皆入驿馆,从未听说要住进寺庙的。

    易昭弦眼瞳缩了缩,“这是我大焱的国都,要住在哪里,只怕你是摄政王,也要客随主便。”

    说着,易昭弦已经探出了手,向着裴元宪的手腕抓来。

    说时迟那时快,裴元宪身边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倏忽出现,手指翻飞,将易昭弦拦在住。两国使臣队伍只觉得眼前花了又花,易昭弦已和斗笠人拆了数十招。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场域,外人无法介入,内力争斗无比凶险。

    砰地一声,二人各自退开一步,而在其他人耳中,却彷佛炸开了惊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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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百草园介绍:
新世纪中医药大学生百草诗,
意外穿成书里命硬克夫的同名小寡妇,还绑定了一个不太正经的“百草园系统”。
小寡妇上山挖草时救回了一个濒死的美貌少年郎,被长嫂污蔑要浸猪笼沉塘。
权宜之计下,少年郎娶了百草诗。
妥妥颜控的百草诗,不忍到嘴的美相公飞了,豪迈表示:
“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种草养家!”
系统奖励车前子种子,俗称杂草,
百草诗养鸭,顺便开了大焱国第一家全聚坊烤鸭店;
系统奖励结缕草种子,俗称果岭草,
百草诗因地制宜,开了大焱国第一家VIP高尔夫球场,从此捶丸运动风靡全国;
系统奖励冬虫夏草种子,附赠金方医典,
百草诗开药房,制药膳、推出药妆,
建立百草保育基地,创办本草学院和交易中心,神医招牌闻名大焱。
赢哲栩,自幼天赋奇才,却惨遭奸人陷害,成为流落在外的病弱少年。
“我本来自地狱修罗海,有何资格给你幸福?”
然而得她眷顾,看遍世间冷暖的少年郎,终不愿再放手。
世间百草不及你,你是我唯一的药石。
上穷碧落下黄泉,注定与你在一起。
烟水漪转型后第一本古言小说,
一本关于天下本草的全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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