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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百草园全文阅读

作者:烟水漪     我有一座百草园txt下载     我有一座百草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1 欺师灭祖五味子

    银钩赌坊的地下,此时灯火通明。

    空旷的空间里,还有不少的盐,装在三口缸里。

    裴元昊抓起一捧,任这种白色的晶体从指尖流下。

    “义之,我们输了。我到现在都很恍惚,我们究竟是如何输的。”

    语气是疲惫的,连眼睑下的皱纹,都深刻了几分。

    裴义之站在父亲身后,眼中带着红血丝,拳头攥得很紧,“不,父亲,我们没有输啊。宛州不是宋国,宛州乱了这些天,我们有什么损失吗?这些盐?本来一斗盐也就是五百文!”

    失望之色一闪而过。裴元昊扶着缸,一口血卡在了喉咙间,从嘴角溢出,“义之,你还不知错?看看昔日人流如织的赌坊,再看看我们苦心经营的莱善坊,这些势力都暴露在了阳光下,难道不是失败吗?”

    裴义之争怔后退一步。

    便在这时,有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汛王、折羽带着一队府兵,已将父子俩包围。

    裴元昊瞬间面色惨白。“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上面自然是有布防的,甚至在之前裴元昊的意识里,都是坚固如铁桶的。

    折羽晃着手中的小瓶子,上面还画着五味子的图案,这是之前搜缴银钩赌坊时得到的战利品。“毒攻,没想到这些毒五花八门,端地很好用!”

    为了实现对赌场的全面控制,也防止刺头儿客人,赌坊备了很多药。有无声息致人死亡的,也有幻人心智的,有无色无味的,还有带着馥郁香气的。单是分辨这些毒,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裴元昊意难平,也许对方不会回答,但他终究要问一问。

    折羽想,如果他回答,“家中有两个药王”,对方会不会气的吐血?

    时间倒回。

    十月十五那天,折羽带着几只药瓶,回到了家中,和绿头翁、百草诗在一间屋子里。

    “师傅,你且看看。”折羽说。

    当绿头翁看见药瓶身上的五味子,久久不能言语。

    辨认的事宜由百草诗完成。她用白皙的小手,朝着鼻端轻轻扇,每一个瓶子,说出一个答案。“这个人用毒之高妙,直逼师傅、我以及便宜师兄啊。我现在对他的身份,越发好奇了。”

    “上一次铁寒阳对付墨宗师,用的是尸毒,并声称是药王座下第一大弟子所炼。”百草诗接过了那只特殊的小瓶子,手指在五味子图案上摩梭,“可是今天的这些毒里,没有尸毒。”

    “那是因为,出入赌场这种层次的人,怎么配有资格接触到尸毒呢?”绿头翁一口道破天机。

    尸毒上一次用,是对付大宗师的。

    百草诗感受到了绿头翁心情的沉重,郑重道:“师傅,您一直没和我说过师兄的过往,今天您都告诉我吧。以后我行走江湖遇见他,也好替您清理门户。”

    绿头翁紧抿着唇,忽而一指折羽,“折羽,还是你来说吧。”

    折羽将房内的油灯之芯,剪得更亮了些,映照出他的绝世容颜。“十二年前,也就是我八岁时,我母亲病重,将不久于人世。”

    百草诗用余光觑着折羽,这十几年来,他不曾有母亲陪伴,一定很孤单很忧伤吧。

    “父亲却不接受这个事实。他自诩拥有一切,掌控一切,不至于连一个女人的生死,都束手无策。于是,他广邀大夫郎中。”

    那时候,天下名医尽皆聚于焱京,轮番为折羽母亲诊治。医者们开出的方剂,纸张连缀起来,可以绕焱京曲湖一周。

    “这期间来的郎中,就有五味子。他很快在与其他太医和民间大夫的辩论中胜出,并开出了第一副方剂,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回阳救逆第一品。”

    是附子为君药的四逆汤吗?百草诗也给折羽开过。

    折羽的声音,穿越了时间的缝隙,带着十二年的风霜。“如回光返照一般,母亲似乎真的有起色了,容光也更盛往昔。然而,她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一切不过是幻象罢了。三天后,她再次重病不起。”

    折羽至今还记得,那巍峨幽深的宫殿,躺着瘦削的夫人,她字字泣血,带着滔天的恨意说,“赢屠夫,你让我自生自灭,不要假意惺惺对我好。我本就是个死人,在你举起屠刀的那一刻,我们就该天人永隔。我活在这世上一天,都是折磨!”

    他的母亲,叫他的父亲为“屠夫”,听在他这个八岁孩童的耳中。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心的吗?

    屠夫抱着自己的女人,瞳孔充血,像一头怪兽,“不,云昭,我不会让你死。那些治不好你的人,都是庸医,我让他们死。如果你不想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就给我活下去。第一个为你献祭的庸医,就是这个狂妄自大的五味子,好不好?”

    宫里的侍卫出动了,将春风得意的五味子擒获,五味子懵了。生死之际,他高声大呼,“我是药王弟子,我的师傅是青囊门药王谷的掌门华稚川。你们放了我,请我师傅出谷,他一定可以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

    绿头翁,便是以这样的方式走近了屠夫的视野。

    然而,他终究来的太迟了。

    他到来那一天,才将诊脉包垫下,折羽的母亲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屠夫震怒,便要有人流血牺牲。

    “五味子,你口口声声你的师傅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可现在呢?人死了,你欺君罔上,其罪当诛,拉出去千刀万剐!”

    殿宇之内,五味子匍匐在地,额头鲜血直流。

    思绪拉回到现实。

    绿头翁叹了口气,开口道:“那个逆徒求饶不成,便把一切罪责怪在我身上,还哭着求我代他受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怎么能看着儿子去死呢?”

    呵呵,何其悲哀?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闯进来,那是幼时的折羽,他隐忍着泪水,向屠夫说道:“母亲她刚刚离去,父亲就要在她的房间再造杀孽吗?父亲不怕这漫天的鲜血,脏了她的轮回之路吗?”

    记忆闪回,绿头翁继续道:“那一天,我和逆徒五味子被关在大牢里,等待着行刑的到来。五味子发狠说,如果他有机会逃出生天,便永世只制毒,不制药,毒死那些负了他的人。我们没等来刽子手,却等来了殿上的那个小男孩。”

    百草诗听着那荡气回肠的故事,目光向折羽看去。她已经猜到,这个小男孩就是折羽无疑了。他带着奶奶的令牌而来,要求那些守卫放了这对师徒。

    “我是从那时候起,知道折羽的,其实也就两面之缘。我回到药王谷之后,继续潜心医术。我与五味子终究心生了嫌隙,不复往昔的感情,他无脸对我,便独自离开。可没过三年,五味子回来了,那时他可谓是衣锦还乡,风光无限。”

    “他说,他现在是宋国太医院首席院判,只为皇室诊治,要接我去宋国享福。我不愿意与皇室中人为伍,回绝了他。没想到,这逆徒狼子野心,竟然在给我奉的茶水里下了毒。他的理由是,世上只有一个药王就够了。况且他的不堪往事,只有死人才会为他保密。”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身为师傅的华稚川,终究在五味子的剧毒下,活了下来。

    再后来,他研究了一门摸骨之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容颜。从此便以绿头翁的面目行走。

    百草诗眨眨眼睛,水汽止不住上涌,她心疼师傅,也心疼折羽。

    “其实,在东篱山庄时,折羽一睁眼就认出了我。这小子真是聪慧,那时候明明那么小,却连我变了模样还认得出。”绿头翁笑着转移了话题。

    “我辨认人,不靠样貌,而是靠气息的。”折羽最后总结道,“现在可以肯定,这些毒都出自五味子之手了吧。之前看到图案,我还不是很确定。可师傅你说,五味子身在宋国宫廷,我便可以确认了。毕竟,这上好的宋白瓷,非宋国皇室不可用。”

172 一死两伤裴家败

    回忆很长,时间却只过去了片刻。

    裴元昊犹自不可思议,“你们到底是如何破解这些毒的?”

    赢哲汛也不明白,这在他看来,甚至是一件极为神奇的事情。

    “很巧,五味子先生,与我是忘年交。”折羽薄唇一勾,智珠在握地笑道。

    “五味子?很好,很好!”那种森凉的背叛,在裴元昊的胸中升起。五味子享受着宋国皇室的供奉,被裴家奉为上宾,却暗中与大焱人暗通款曲,如何能忍?

    “你又是如何猜到的?嗯?”大概每个螳螂,都曾以为自己是黄雀,而事实证明,他只是蝉。裴义之问道。

    折羽揉揉眉心,为什么反派总是话这么多?

    北戎人死于香和食物中某种本草反应生成的毒,而文家老爷子也是由于香与药中一味本草发生反应而中毒。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结合百草诗所说的,二世祖们的打赌,可能怂恿北戎人,对折羽下手的,裴义之嫌疑最大。

    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裴家有的是银钱,收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北戎人,简直易如反掌。至于对文家下手,也很好理解。

    裴家的生意遍布四海,这种香料澡豆蕴含的商业价值,恐怕早在亳阳的拍卖会上,裴家就意识到了。又怎么会任由文家的人把银子赚了?

    而实施这些阴谋的任务,落在了莱善坊许神医的肩上。

    北戎人处于狱中,折羽没来得及阻止。而澡豆面世的时候,折羽已经有充足的准备布局,至此钓上了银钩赌坊的大鱼。

    这正好说明了,银钩赌坊、莱善坊,皆为一家,那就是同属于宋国裴家。

    折羽简单地陈述了这个推断,裴义之大笑,“折羽,我到底是低估了你。如果时间重来,我决不会在书院招考中得罪你,我们本就没什么冲突,不过是陪那些二世祖们玩玩。”

    还说没有得罪?重阳登高时的针锋,后山陷阱里的蛇,哪一个少了裴义之的身影?

    世人以恶意待我,我必百倍偿还之。

    况且他们还妄图对诗诗动手,这便是动了他的逆鳞。

    想起诗诗,折羽的眼眸温柔了一瞬,裴义之见状揉揉眼睛,像看见了鬼。“你猜出了北戎人案,猜出了文家掌柜案,可是这和盐案完全没有关联。你又是如何得知其中的关窍的?”

    澡豆面世,偏偏赶上了宛州盐案爆发。

    而最先对这件事提出预警的,是百草诗。因为收购龙骨,南槊留意到了宛州进入了一大批私盐。这些盐,正是官府追踪的,贡郡盐贩子贩卖的盐。

    然而这批盐,一进入宛州,就如泥牛入海,消失了踪迹。

    当私盐开始在黑市交易时,再次显现了背后势力强大的运转能力。

    试问谁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直到折羽让真一楼加入侦察小分队,才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私盐贩子的其中一个落脚点——银钩赌坊。

    这可真是天才的创想。

    银钩赌坊刚刚犯了事,被官府封了,谁能想到赌坊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地下王国,每日流进流出的,就是百姓需求最迫切的盐。

    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折羽想出了最温和的做法,假冒盐商与贡郡盐商竞价。

    计划得以实施,赢哲汛的点头和配合,同样离不开百草诗的劝说。

    而今盐价已恢复正常,且朝廷征调的盐已到位,该是决战的时刻了。

    “怎么猜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盐就在这大缸里,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折羽沉声说道,转向赢哲汛,“王爷,还等着什么呢?”

    赢哲汛向着府兵和他的密卫,下令。“活捉这两个宋人奸贼,我倒要看看,宋国的皇帝拿什么赎你!”

    裴元昊忽然大笑,“我裴家生意遍及宇内不假,可每到一座城,都要拜一地码头,所营利润不知喂了多少大焱的官员。此次贡盐范围如此之广,规模如此之大,你们确定牵涉出了那些贵人,你们能承担得起?”

    联想到宛州知州的顾忌,腐败的治盐司,这里面有多少猫腻,不敢想象。

    “大胆!”赢哲汛当头大喝,“这里,是我大焱的土地,本王,是大焱的王爷,岂容你在此叫嚣。来人,拿下!”

    府兵和密卫冲上前,和裴家父子短兵相接。

    从来都以商人面目示人的裴元昊,那一刻动了,高山巍巍,大河滔滔,展现了高强的功力。

    他的强大激发了赢哲汛的好战之心。

    在大焱皇室,功夫唯一高过赢哲汛的,只有九王赢哲风。

    赢哲汛不会和一个疯子较劲,但他最痛恨异族贼。

    一时之间,两个人竟打的旗鼓相当。

    相比而言,裴义之则是被逼的左支右绌,恨只恨当初没有好好接受家族训练,如果能有叔叔一半的能耐,不,哪管只有父亲的一半,也不至于是今天的下场。

    几个府兵围住了他,他的肩上、胳膊上,都是鲜血,汩汩流淌。为了支援他,裴元昊也受了伤。

    便在这时,有一身影跃入当中,着一身灰衣,戴着大花脸的面具。

    这人功夫极高,刷刷两剑,就有两个府兵毙命当场。

    “壮士,救我儿一命!我裴家记着你的恩。”这一声呼喊来自裴元昊。终究是父子情深,平日怒其不争,关键时刻还想保他的命。

    “爹!”裴义之瞬间热泪。

    折羽出手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角度刁钻,这一剑刺向面具男,唰划开了他的肩膀。

    “还不快跑?”面具男喊了一声。

    裴义之撒腿就跑,还不忘回头望望被围攻的父亲.裴元昊知道大势已去,自己落入大焱,只会是宋国的耻辱,家族的耻辱,唯有以身殉亡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攻,鲜血恣意,而后撞向了那个装着盐的大缸

    裴元昊,殒

    大花脸还在和折羽缠斗,敌方有援手,己方也有。

    不知何时,真一楼已经出现在现场。

    “这个大花脸交给你了。”折羽冲着真一楼喊了一句。裴义之既然对百草诗动了歹念,他不会继续容忍他。然而就在折羽拦截裴义之时,又有一人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那人青衣蒙面,身量修长,二人交错之际,折羽的长剑探向他的喉咙,发现那人身上穿的是宋国最有名的天水锦。那人的飞剑也刺向折羽的胸膛。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

    折羽可无意于拼得个两败俱伤。

    他抽手而回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摔在了地上,一股紫色烟气冒出,好叫你们也尝尝五味子的毒。与此同时,他进入雾中,长剑入肉的声音。

    天水锦男子受了伤。

    却拉着裴义之冲出了赌坊的地下。

    虽说穷寇莫追,可这毕竟是堂堂的裴家,被这样的门阀家族盯上,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折羽还待上前去追,天水锦男子的手下来了,好几个。

    事已至此,折羽断定,今天是杀不了裴义之了。

    天水锦男子已经将裴义之带离了赌坊.在属下掩护下,停在了城南的一户民宅里

    毒气升起的时刻,他被天水锦男子捂住了口鼻,躲过了折羽的进攻.而天水锦男子却受了伤

    死里逃生的裴义之,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大哭,一天之间,他经历了失败,逝去了呵护他的父亲

    天水锦男子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俊美无俦的脸庞

    “这个时候,哭有何用?你的眼泪会让你父亲重生吗?”冷冰冰的话语,从男子的嘴里吐出

    “叔叔,是我错了.你杀了我吧,让我去陪我爹.”裴义之去扯男子的手,痛苦而无助

    男子狠狠甩开了.”懦弱!你回到家族,接受长老房的训练.以后宛州的事务,我交给行之.”

    长老房是什么地方,活人进去都要剥一层皮的存在,那也是每个家族重点培养的族人,都要进去的地方.裴义之想,还是让他死了算了

173 元羡裴家裴元昊

    戴大花脸面具的男人最初受伤,实属意外,他是被折羽偷袭。

    在与真一楼的对战中,他显示出了强大的实力,较之裴元昊,更胜一筹。

    裴元昊已死,裴义之逃脱,赢哲汛愤怒,恨不得将这个大花脸碎撕万段。

    便在这时,门外来了一个护卫,“王爷,要事禀报。”

    赢哲汛抽身,趁此良机,大花脸拼得与真一楼两败俱伤的局面,败走。

    折羽折回来时,看见赢哲汛匆忙往回赶。

    “王爷?”

    “府衙出了大事情。我要回去一趟。”赢哲汛带着人匆匆离去。

    真一楼捂着肩膀,其上血迹点点,走到折羽身边,低声道:“那个大花脸,是个女人。”

    “女人?”折羽狐疑道。

    这绝对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真一楼功夫很高,哪怕在当初平昭王府混战时,都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可以说,大宗师之下,难逢对手。而今,在一个女人手下受了伤。

    “嗯。”真一楼肯定了这个答案。

    “你伤的有点重。”折羽平淡地叙述一个事实。

    真一楼抬了抬下巴,“大花脸伤得更重。”

    看这傲娇劲儿。

    “大花脸是女人,况且和你交手前,被我捅了一剑。”折羽提剑向外走,丢给真一轻飘飘的一句话。

    真一楼:“……”

    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

    这绝对是焱武帝即位以来,朝廷发生的最恶劣的事件。

    十几名被关押在知府衙里的赌坊当家,一夕之间全部丧命。宛州知州自己悬梁自尽。加上之前被杀的治盐司官员,可以说宛州的官死了一半。

    并不完全绝望的是,有一个罪犯还没有死,他手心紧紧攥着一个腰牌。

    腰牌为铜质的,上面雕刻上古凶兽——穷奇。这种兽外貌像老虎,大小如同牛,长有一双翅膀。腰牌上写着一个字——陈。

    焱京达官贵胄之间,其实没有秘密。穷奇卫,正是锋王赢哲风的护卫。

    赢哲汛当即将人送到了金象医馆。

    百草诗和绿头翁联手,为罪犯做了紧急救治和伤口缝合。

    期间,绿头翁将一小杯液体喂入了罪犯的口中。

    “师傅,这是什么?”百草诗两眼冒光,抓着绿头翁的手问。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麻沸散吗?这这种酒没取名字,但是功能呢,能缓解肢体疼痛!《青囊书》中有记载的。”绿头翁如实回答。

    天呢!

    百草诗喜出望外。

    在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她居然见到了酒服麻醉散,这大概是最古老的麻醉剂了吧。

    这是医学史上的神迹。

    两个时辰后,人活了下来,只是还处于昏迷状态。

    赢哲汛上书,八百里加急送至焱京,陈述了宛州-贡郡私盐案的始终,道出了始作俑者为宋国裴商。其中或涉及到了穷奇卫。他尤其表彰了坤鸣书院学子折羽、沈黎在此次案件中发挥的作用。

    焱武帝收到文书后,大发雷霆,下令与宋国断绝通商往来,现在大焱境内地商人,通通被驱逐。海关重地,也拒绝宋国商人入境。

    另外,下令御林军搜查锋王府,穷奇卫中唯独少了统领陈广亮。

    这似乎更坐实了锋王的罪名——指使手下在宛州党同伐异。

    锋王在焱元殿外跪了两天,无人敢求情。

    最后,焱武帝将锋王发配至雷州。

    雷郡为何地?是大焱的最南部,贫困落后。

    与此同时,明王赢哲明自请前往宛州,代天子嘉奖立下汗马功劳的坤鸣书院学子。

    当然,这一来一往就七八天,属于后话。

    百草诗救治了银钩赌坊三掌柜后,又给真一楼治疗。

    铁岚歆巴巴跑了来,鞍前马后端茶送水。

    “别说,我还真缺一个药童,要么就请铁姑娘屈就,做我的药童?”百草诗边缝伤口边打趣。

    铁岚歆抱着手臂,在真一楼旁边坐下。“我工钱可高,且非俊美的男病人不伺候!”

    真一楼往旁边让了一点,和铁岚歆拉开距离。

    “别乱动,你想拉扯伤口吗?”百草诗拿出严医的架子。

    铁岚歆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真一楼的伤口,“我真一,真英雄!以后做打手这种事,别太卖命了啊。”

    真一楼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很嫌弃的模样,“这样碍手碍脚的药童,不要也罢。”

    百草是无奈地摇摇头,这一对欢喜冤家。

    “好了,回去注意休息。”

    铁岚歆立马绕过来,扶住了真一楼的胳膊。

    真一楼想挣脱,却听铁岚歆咬着牙说:“你想拉扯伤口我不介意,反正也不是我疼。”

    刚刚她还心疼地要命,转眼就放狠话。

    真一楼终究没再矫情。

    百草诗从诊室出来时,晃了晃脖颈,累得发酸,这一副不太雅的姿态落入了折羽的眼底。

    “你……你在等我吗?”有点小开心、小窃喜。

    “嗯,等你回家,马车在外头了。”

    从金象医馆到书院,还有段距离的。百草诗想起了什么,问道:“师傅呢?叫上师傅一起,我还有事问他。”

    折羽:“……”

    现在是相公夫人时间。“他和小树先回去了,上车吧。”

    他过来牵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扶她上车。

    车夫扯扯嘴角,好恩爱的小夫妻啊。

    百草诗不知道车夫的心情,她掀着窗帘往外看,迫不及待到家找师傅。

    肩膀上忽然传来力量,类似轻柔地按摩。

    她回头,就看见折羽在帮她捏肩膀。

    “今天你辛苦了,我帮你弄弄。”

    受宠若惊哦,“好多了,”百草诗还想拒绝,这个动作有些亲密,总觉得不适合折羽清冷的气质。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低低的轻叹,“哦,好舒服。”

    车厢外的车夫,又扯了下嘴角,这也太猴急了吧。不过真的很恩爱啊!

    “你若累了,就躺下睡会儿。”折羽指了指自己的腿,“比不得你的决明子腰枕,但总归舒畅些。”

    百草诗小心翼翼地枕在了他腿上,结实有弹性,他的羽宝,身材就是这么好。

    折羽帮她揉肩的空袭,更新了一下关于盐案的信息。

    “你是说,这次事件里有锋王的影子?”百草诗大为惊讶。

    “穷奇卫是赢哲风的私卫,腰牌上写着陈。”赢哲风的名字从折羽嘴里说出来,自然而然。

    百草诗猛然惊起,“陈?锋王手下的大统领陈广亮?我见过他,在东篱山庄。锋王怎么总是结交商人啊,前有元陶朱,后又和裴家有关联。”

    等等,元羡、裴家、裴元昊?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174 戛然而止的暗杀

    百草诗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折羽沉吟了一会,安慰他道:“不要多想,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有一件事留意一下,最近谁买金疮药。有两个逃脱的漏网之鱼,受了伤,可能会买药。”

    提到药,百草诗腾地做起来,“羽宝,我能遇见我师傅,真的是三生有幸。今天我发现他使用了一种特别高级的药,酒服麻沸散。”

    “麻,沸散?是什么?”

    折羽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百草诗亮晶晶的眼眸瞧着他,是那种炫耀显摆的心情,“就是一种……如果人受了很重的伤,或者体内生长了……致命的毒疮,需要切除,这时候就需要麻沸散。它会让人暂时全身麻醉,如同喝了酒一般,从而减轻病人的痛苦。”

    折羽忽然竖起食指在嘴角,“嘘”。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麻沸散的战略性价值。这种药物一旦应用到战场上,会减少多少伤亡?

    不可估量。

    麻沸散加金疮药,单是这两种药,就价值连城了。

    他再看百草诗时,目光都发生了改变。她就是宝啊。

    百宝?诗宝?

    许是福至心灵,又或是在他下意识里,练习了很多次,他低低地唤了出来,“诗宝。”

    百草诗听见了。

    跟随折羽学武这些日子,她也在训练听力,她拍了下折羽肩膀,“对啊,是宝!绝对是宝!”

    折羽:“……”

    算了,这样也不错。

    “哎呀,迫不及待想见师傅了,虔诚地奉上我的膝盖。”百草诗说着又撩起了车帘子。

    经历了一场创伤,但宛州活力不减。

    路旁有推车卖柚子的,有挑着担子卖烧饼的,还有接孩子回家的年轻母亲,年轻母亲抬起手,摸向了头上的钗子。

    说时迟,那时快,钗子陡然射出,径直奔向马车的车窗。

    危机之下,百草诗头微侧,钗子擦着她的发丝穿过,定住了车厢壁上。随即,折羽朝着百草诗扑了过来,直接将她护在身下。外面又射进了几只箭。

    忽听一声哨响,卖柚子的、卖烧饼的、年轻的母亲,通通消失了。

    “公子、夫人,都撤了!”

    这一声,来自车夫。

    靠地太近,百草诗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松竹味道,幸福地令人眩晕。她明白了,为什么折羽药和她同行,这是算准了有人会奇袭,所以要保护她嘛。

    折羽也发现了,刚刚情急,他的手正好扶上了她的腰,盈盈一握,纤细美好。这个发现,竟然让他耳朵红了。

    “咳咳,你没事吧?”他坐了起来,拔掉了车壁边缘的箭矢。

    “没……没事。他们撤了吗?好奇怪!”百草诗又向着车窗外看去,只见街道比脸还干净。

    折羽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终止了这场刺杀。

    “对不起,连累你了……”

    “对不起,连累你了……”

    异口同声。

    他们都以为,箭是向着自己而来。

    随即他们相视一笑。

    最先开口的是折羽,“你是我的妻子,我本该护你周全。”

    妻子?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

    百草诗欣喜之余,那个“本该”又让她犯了寻思。他对她,是当成了责任和义务了吗?

    等等,这个时候她怎么还想着儿女情长呢?“师傅和小树他们?会不会……”

    “不会!”折羽回答地斩钉截铁。“他们和真一一起的。”

    有真一在,那就可以放心了啊。

    接下来路上很顺畅,马车平安到家。

    巷子里,卖柚子的、卖烧饼的、妇人聚在一起,向着面前人汇报。

    “姑娘,何以改变主意?我们就要得手了。”

    他们的头目是个女子,头上戴着幕篱,遮住了苍白的面容。

    “主人的心意,岂是我等可以随便猜测的。你们只管照做就是了,今后都不许再动手了!”

    三个人躬着腰,诺诺称是。

    “从今天起,你们都在宛州蛰伏下来,等待新管事的接应。”

    “是。”

    秋风吹来,幕篱上的纱飘动。

    女头目没控制住,咳嗽了出来。

    三个人眼神讶异,要知道女头目武艺高深,很少有人能伤的了她。倒是那个妇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娘,金象医馆的女郎中,医术极好。咱们的人,在那看过。她们的金疮药,咱们的还不如!”

    女头目眯了眯眼,心想你们到底发没发现,你们刚刚差点就将女郎中送上西天了。

    “知道了,散了吧。”

    女头目向巷子深处走去,她每一步都很深,就像面临着人生最艰难的抉择。

    忽而她的脚步轻快起来,想那么多做什么?她本是主人的手臂,照着主人的意思做就好了啊。

    焱京郊外五十里,有一片竹林。

    赢哲风和赢哲明相会于此。

    “哲风,这次你受委屈了!”

    父皇重怒之下,无人敢求情,赢哲明也不得不明哲保身,以图后续。

    赢哲风冷哼了一声,“这个陈广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一件小事也办不成。不过,这个元羡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如此深藏不露。”

    赢哲明只道好险。

    不过想想,敢做私盐生意,又做的这么大的,会是简单角色吗?

    “哲风你不会怪我没为你求情吧?”

    锋王有时候并不疯,反而很通透,“还好,父皇没砍了我的头!我都以为自己要走到尽头了呢!皇兄虽然没求情,这不还是拐着弯来为我送行了嘛。尽管我知道,皇兄心里还惦记着那位。其实,心中有惦念未尝不是件好事!”

    赢哲明以手掩口,低声转移了话题:“这一次,多亏了福姒宫的姒妃。”

    姒妃全名栾姒,生了一张人如其名的美丽脸庞,是云昭公主之后,焱武帝最宠爱的妃子,盛宠十年不休。焱武帝以起名为妃号和宫殿名字。

    “是她啊!”赢哲风嘴角上扬,仿佛发配雷州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了。“听说雷州是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真要呆不下去了,直接杀了那守卫,就回来了。这天大地大的,我赢哲风哪里去不得?”

    兄弟俩就此别过。

    赢哲明策马奔腾,想着很快就可以见到天命凤女,明年春天,大婚一定不能再拖了。

175 富可敌国的病人

    当晚,折羽没有回书院,而是宿在了家里。美其名曰保护大家的安全。

    他洗了一个凉水澡,而后在房间里等百草诗。

    百草诗干嘛去了呢?和绿头翁讨论麻沸散去了。

    从麻沸散诞生的灵感到记录在《青囊书》中,历代青囊门掌门对这项医术的应用,救治过的病人。

    绿头翁都打哈欠了,百草诗仍然兴致盎然,毫无倦意。

    “师傅,这麻沸散效果”似乎非常好。今天那个家伙,毫无反应啊。”

    绿头翁心想,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反应?还不是任人宰割的份儿。其实现在想想,有点浪费自己的麻沸散了。

    但是他不想回答,一旦他回答了,百草诗就会有新的问题。

    他甚至怀疑,百草诗是因为害怕与折羽相处尴尬,才来缠着他的。

    他轻轻拍着自己的嘴,意思再明显不过。

    “就算你不累,师傅也累了。”折羽到了绿头翁房间,将人拎了出来。

    欸欸欸,百草诗内心咆哮,不要这么暴力嘛。

    绿头翁则露出了姨母笑,揪着自己的美貌,自言自语,“丈夫丈夫,百丈之内才是夫呢。”

    在房间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要不,我去我娘的房间吧。”百草诗暗搓搓地将枕头抱在怀中,怯怯地问。

    她被折羽摁了回去,“你想告诉全家,我们分榻而眠嘛。老规矩。”

    哦,老规矩,楚河汉界,这个坐怀不乱柳下惠。

    明白。

    百草诗穿着中衣躺下,占据不到二分之一。

    折羽熄了灯,在她旁边躺下。

    时间已经是深秋,夜晚有了冷意,折羽拿起被子,给她盖上。

    百草诗背对着他,心里隐隐有些期许。可是除了他翻身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在折羽身边,她总是放弃介防,倦意来袭,上下眼皮合在了一起。

    “诗诗,诗诗?”折羽轻轻唤着她,又一个翻身,手落在了她肩上。

    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潮澎湃的折羽,真想将她翻过来,行使一下夫君的权利。

    回应他的是匀称的呼吸,百草诗打了个把式,笔直的腿压了过来。

    折羽无奈苦笑,真是活受罪。

    很生气的折羽早早回了书院,连今早的练武都取消了。

    百草诗睡到了日上三竿,朦胧中摸着床,发现人不见了。她起了床,洗了漱,为了狼,又看看自己培育的草,这才带着绿头翁的酒服麻沸散,去了金象医馆。

    她还想验证一下麻沸散的效力。

    绿头翁今天没来。

    到了医馆,薛林和她打招呼,“姑娘,早啊。”

    百草诗看看头顶的大太阳,哈哈,当掌柜就是好,就算迟到了,也没人敢埋怨。

    “那个,今天有没有人买金疮药?”

    薛林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不过还是找出了账册,这里面有底案,记录病人的信息。

    “有,不过只是一小瓶。”

    医馆的人没法子追踪,这种事让苦力真一楼来办最好,可惜真一楼受伤了。

    唉,自己手下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上午几个坐诊的人都是头疼脑热的小病,根本试不了药效。百草诗又很郁闷,看来自己得储备几个小白鼠啊。

    提起小白鼠,想起了墨非战。这种人做小白鼠,才最能体现药的峰值药力。

    百无聊赖之际,又有新的患者进来。

    百草诗眼皮子也没翻,先是问诊,“哪里不舒服?”

    对方惬意地坐下,声音也很慵懒,打量着她,“食不知味,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我知道宛州有一家酒楼特别美味,有一些时令菜式,可以去改善一下伙食。”百草诗随口一提,要给自己的全聚坊打广告。不过她一个激灵,这声音,好熟悉。

    抬眼望去,那不正是许久未见的元羡吗?

    自平昭王府之后,百草诗就再未见过他,印象中的他,还是王府混乱之夜,他在灯笼之下,温暖地笑。昨日她与折羽提到过他,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他容光焕发,身上隐隐透着沉香的香气。百草诗嗅了嗅。如此名贵的香,在一个商人身上闻到了。

    “元……元陶朱?怎么……怎么是你?”

    元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噙着笑意,“百姑娘见到在下似乎很开心,说话都不利索了。”

    百草诗:“……”

    胡说八道,哪有开心?

    “现在是我的坐诊时间,我看元陶朱健康地很,就不要在这碍着别的病人了。”

    百草诗一本正经地试探,下了逐客令。

    元羡朝着身后一摊手,“其他病人都走了,我给了后面排队的每人五两银子,让他们去别的医馆看。”

    百草诗:“……”

    眉毛挑起来了,这不是截胡她的生意吗?

    她银牙紧咬,挤出来几个字,“元陶朱生动了向我诠释了一个道理,有钱,是真的可以任性的!”

    元羡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为了弥补我对医馆的歉意,姑娘可以多给我看一会,我按时付费。”

    “我的时间确实宝贵,不过我的药更贵!但既然遇见了富可敌国级的病人,我也不介意提供至尊服务。”百草诗拿出了切脉的诊包,“元陶朱,请!”

    “富可敌国?”元羡从善如流,乖乖将修长的手指放了上去。“姑娘还真的看得起我。姑娘你对我已经这么了解,却还是一口一个元陶朱,未免太过生份,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故交了。不若你叫我以后叫我元公子?”

    元公子啊,这称呼显然更亲近了些。

    “元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宛州?”

    “嗯,有几日了。有一批药材生意。”

    元羡以前就和百草诗透露过,他做药材生意,所以对她的医术尤为看重。

    百草诗眼珠子叽里咕噜转,心里盘算着怎么能从元羡身上敲一笔,“我们医馆小,很多药材都不全,可以从元公子那里购入吗?银钱的话,就从你今日的诊金里扣好了。”

    小小的医馆,一天坐诊费能有多少?百草诗居然大言不惭要从诊金里扣。

    元羡也未否决,保持着绅士的礼貌和得体,“如果百姑娘不是要灵芝雪莲人参那种药材,我想我大概还能拿得出一二。”

176 我可以自荐枕席

    “你肯定有的,我在你身上都闻到了,就是沉香。”

    百草诗没狮子大开口,却也差不多,因为沉香本就是一木难求。

    元羡瞧着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狡黠灵动的女子,脸上笑意止不住,“如果姑娘想要沉香,我确实还有少量。要是沉香木,那就不得了。据我所知,这种香料在海外的安南国才有,但因近年海盗横行,海上商路都断了。”

    百草诗眼下肌肉跳了跳,这种说法与步湛的一致,果然元羡博闻强识。

    不过她也没指望真的就能得到,先说一个难度大的,随后再问一些简单的,就容易得到满足。

    果然,解下来百草诗说了几味本草,元羡都有。

    最近百草诗都没有做任务,趁着剥削元羡的机会,喂一喂那系统车前子也好。

    看着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的百草诗,元羡又抛出了橄榄枝。“我先前不明白,姑娘何以拒绝我。今天看了姑娘的状态,大概明了一二。姑娘是喜欢自由、不拘束的人,如果姑娘愿意来我的医馆,掌柜你做得,想要什么本草我都给你提供,你想去焱京就去焱京,想去帝京就去帝京,凉州、北戎草原也随你。”

    帝京,是宋国国都。凉州,是西凉国都。

    这真真是条件极好的。

    如果在现代,遇见待遇这么好的老板,百草诗都要缴械投降,奉上自己的忠诚了。

    可现在不行。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回归正题。“我看公子是气机不畅,痰湿阻滞在中焦不能运化,所以吃不下东西。有一味药特别简单,但效果很好,就是二陈汤。半夏汤洗七次、橘红各两钱,白茯苓六钱,炙甘草四钱。二陈汤燥湿化痰,理气和中,枳实宽中下气,保证药到病除。”

    百草诗没理会元羡的邀请,反而开了药,这是结束坐诊的暗示了。

    元羡收回了手,“不如姑娘给我煎一幅药,我再另外付费如何?你刚刚也说了嘛,至尊服务!”

    百草诗想了想,应了。

    刚刚号脉之时,她发现元羡似有暗伤,但又好像得到了很好的医治,并不明显。而且,元羡的功夫,以她现在的眼界,还看不透,那就是很高很高。

    不如,拿他做小白鼠?

    “那这样吧,你去内堂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内堂啊?这待遇是提高了吗?元羡求之不得。

    小半个时辰后,百草诗端着二陈汤来了,“元公子,请。”

    元羡看了看汤汁,嘴角一勾,轻轻地饮。

    明明是中药,愣是被他喝出了下午茶的矜贵优雅。

    百草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冒着光,“姑娘你这样看我,我怕是要误以为你对我有好感。”

    这!

    登徒子,太孟浪。

    百草诗迅速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不自然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感觉怎么样?”

    元羡眨了眨眼睛,晃了晃头,倒了。

    哈哈,大功告成。

    百草诗简直要拍手了,这酒服麻沸散果然好用啊,加了一些这么快就有反应了。

    是的,百草诗之所以同意元羡的要求,就是为了试试这麻沸散的功效,元羡果然着了道。

    扶着人在床上躺下,百草诗将门反锁,开始解元羡的衣裳。

    这个时候出现在宛州,未免太巧合了。

    偏偏他又受了伤,伤在何处?

    如果和折羽所说的伤处吻合,那不就坐实了他的身份吗?

    如果他真的是裴家人?

    杀,还是不杀?

    脑海里一时间闪过无数个想法。

    百草是的魔爪摸到了元羡的腰带,一抽,便解了开。随后她去解他前面的衣领。

    元羡的衣服也很复杂,层层叠叠,质地都是顶尖的好。百草诗又觉得涨了见识,她现在也不差钱了,要给折羽做一些好衣服备着,不能输给了元羡。

    V字一线露出来,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皮肤如白玉凝脂,看起来就充满了力量感。

    不知比折羽的如何?

    成亲这么久,百草诗连折羽有几块腹肌都不知道,万一哪一天分道扬镳,没摸过也没睡过,她真的好亏啊。

    想着心事时,她的动作慢了点,手探进了衣服里。伤口啊你快点出来!

    什么叫有去无回?

    就如眼前的百草诗。

    元羡倏地睁开了双眼,一只手握住了百草诗的手腕,两个人保持着亲昵的动作。“姑娘,你如果真的对在下感兴趣,不用如此这般,我可以自荐枕席的。”

    百草诗的手,还在衣服里面,社死当场说的就是她了。可是为什么用了麻沸散,还会清醒呢?这个时间也太短了吧。

    绯色桃花爬上了脸颊,百草诗羞愤难当,“我只是察觉你有伤,想仔细帮你看看。你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元羡还在笑,却又多了份冰寒,“姑娘以为我那么好欺?分明是你在药里加了东西,说说,你加的到底是什么?”

    百草诗总算抽出了手,离开了床榻。“我说我什么都没加,你信吗?”

    显然不信。“我以诚待姑娘,姑娘却无半句真话。今天不说清楚,我决计不会放你走。”

    百草诗暗叫不好,他是做药材生意的,虽未必懂药理,到底是见多识广,说不定药一下肚就察觉了问题。她瞥见桌子上,药汁还剩了小半碗,心中有了主意,“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她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现在你满意了吧?现在病已看完,你交完诊金,可以走了。”

    元羡看了看药碗,他刚刚用过的,这算不算……

    他抱臂,却不走。

    时间还未到,自然不会有反应。

    “你还不走?”

    “我在等你的药。”

    两人陷入了僵持中。

    半炷香的时间,百草诗身上发生了变化,她的理智还在,但身体麻木,似失去了知觉。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做的朱砂实验,再次为医疗大业贡献了自己嘛。

    这个麻沸散不是没有效,是没那么有奇效。

    遇见如元羡这样的人,就会打折扣。对她,也不能全身心麻醉,还需改良啊。

    在她将要倒下之际,落入了一个怀抱。

    元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她放在了床上。

    这些日子,他每每想起她,手下斥候侦察的信息,他不忍看又按捺不住。

    知道她在宛州做的不错。

    今天他本不该出现的,可是管不住自己的脚,也管不了自己的心。

    他来了,冒着被她发现受伤的风险。

    他怎可由着自己任性呢?

    现在已经证实了,她在他的药中下了东西,他有理由可以除之而后快。

    抬起的手却又落下,在她的鬓间。

    他阅人无数,身边从不缺女人,何以对着这个小村姑,有了不一样的念想呢?

    他靠近她,凝视着她安详的面孔,阴影将她笼罩,就放纵自己这一回。

    忽然,窗外飞进来一枚石子,元羡一把抓住。

    房门被踹开,元羡不做他想,身子轻身一纵,向窗外飞出。

    真一楼走到了床边,见百草诗衣物完好,,终于放了心。

177 接待明王的任务

    “百草诗,醒醒。”

    百草诗听得到,但身体无法动弹,依旧装死。

    “明明给人看病,怎么把自己看到了床上。唉,折羽这家伙,啧啧……”真一楼喃喃说道,带着幸灾乐祸,“你以后最好对我好点,好吃的好玩的都供应上来,否则我的嘴没把门的,说不得就给你捅出去了。到时候那醋坛子发疯,你可别怨我。”

    原来你是这样的真一楼!

    不过,说折羽是醋坛子,真一你莫不是眼瞎?

    唉,同床共枕也好几次了,什么事都没发生,百草诗实在难以相信,折羽对她有念想啊。

    莫不是自己太丑了?

    其实除了有点黑,其他的都很好啊!

    这扛打的五官,放到现代绝对是流量小花级了。

    百草诗被自己麻醉的时候,做出了两个决定。第一,改进麻沸散;第二,可以考虑美白产品了。先把自己变白变漂亮,牢牢拴住折羽的心,然后苟到大结局。

    折羽去了书院,礼科课结束后见到了沈黎。

    沈黎是特意来找他的。“折羽,恭喜你,在宛州盐案上立下了巨大的功劳,朝廷的嘉奖很快就会下达。”

    当初,百草诗问折羽要不要参加科举,折羽觉得科举太慢,仅乡试就要等待三年,更不要说后面的会试和殿试。而书院有推荐之职能,具有特殊能力以及在指定任务中表现出色的,可以提前进入官府体系。

    折羽就在知州内担任了录事,随后又辅助汛王立下功劳,这自然少不得嘉奖。

    “沈公子何尝不是呢?从宛州征盐到赣州借盐,一应举措得当,可喜可贺。”

    沈黎红了红脸。不为别的,他去赣州借盐,一来一回本可三四天搞定的,结果遇见了山匪,愣是耽搁了时日。等他回来后,盐案都结束了。

    “咳咳,折羽兄,是这样的。我家在焱京,也算有些经营。如果你有心进入焱京,我可以代为引荐。事实上,这次事件,我有文书单独呈于祖父和父亲,相信他们也会力挺。到时候同朝为官,共为大焱之肱骨,也是美事一桩。你觉得呢?”

    折羽勾唇而笑。

    焱京沈家,祖父、父亲在朝为官,他就差说自己是沈家凤女了。

    如折羽靠着这层关系入焱京,以后都与沈家分割不开了。“沈公子谋划,我心感激,却也不必。我自有我的路,也必将走出我的康庄大道。”

    “折羽兄!”沈黎却还不甘心,“你志向高洁,我心慕之。可你不会以为,单凭才华就能一飞冲天吧。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少走一些弯路,给自己多一点选择,有什么不好呢?”

    书院的其他学子,从旁经过,无不对折羽羡慕有加。

    尤其焱京子弟,有些对沈黎知一些根底,看着折羽更加羡慕。有人给铺好路,他却头硬地自己走。

    折羽微抿着唇,以缄默表示自己的态度。

    便在这时,数术的夫子叫道:“折羽,来一趟。”

    折羽去了院长姬玄的院子。

    厅堂里,姬玄准备好了石斛花茶,推一杯在折羽眼前。

    “坐。”

    折羽坐下,盯着茶桌上的茶。

    那些翻山爬壁,以脚步丈量大地,采药的人却一口都没喝。

    “院长叫我来,所为何事?”

    “明王不日将到书院,褒奖此次在盐案中立下了功劳的人。”姬玄并未兜圈子,开门见山说道。

    明王就是当朝三皇子——赢哲明,焱武帝册封其为明王。

    折羽垂眸,以茶盖在茶汤上轻轻地刮,“醉翁之意不在酒。”

    焱京上流圈子都知道,明王与天命凤女沈黎清有婚约在身。然则婚事拖了三年还没成,大概某人心急了。

    姬玄见他不动声色,沉得住气,便道:“接待明王的事,如果让你来办,你可办得?”

    折羽沉吟了一息,“明王有皇命在身,在宛州不会长久驻留,况且他的心思不在书院。左右接待一天,又有何难办的?”

    这便是答应了。

    姬玄没想到,折羽如此痛快,准备好的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将汛王也考虑进去。他现在暂代宛州事务,一旦他回了焱京,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宛州这块肥肉。”

    言下之意,拉拢了汛王,便多了一个筹码。

    汛王不涉及皇储之争,可以成为很好的助力。

    “我晓得。”

    姬玄不知道,但折羽知道,汛王现在还有个身份,那就是百草诗的病人,并且是被治出了成效的那种。百草诗的人情,比任何人都管用。

    “哦,对了。等明王的事了了,我在书院辟出一块地给你,建立一个农桑基地。你可以招收学子们从事稼穑之事,种植五谷百草。当然,地不是白给你用的,你要结算这些学子们的劳作工钱,权当书院对寒门学子们的关怀与支持。”

    百草?折羽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的夫人啊,这是什么时候攻略了院长的?这件事情办成了,无疑又是一个结交寒门学子的好契机。

    折羽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微笑,忽地内心豪气冲天,“我觉得应该在农桑后面加一个医养,经世方能致用,使人有所学,使壮有所业,使病有所医,使薪火相传的夫子教习有所养。先贤的大同之愿,我们在书院先行实现了。”

    说完,他起身,扬长而去。

    姬玄望着他的背影,怔愣着久久不能言语。

    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他便是拼了一身骨与血,也当助他完成大业。

    下午的御科课,折羽以代理教习的身份,和丁末班的学子们会面。

    他骑着那匹无人能驯服的黄骠马,俨然是这片领地的王者。

    没有向往常一样进行实战,折羽先公布了几件事。

    “接下来,书院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代给大家。完成出色的,可免去小考,直接记录优秀成绩。没有参与任务的,一切考试正常。”

    进入书院后,这些丁末班的学子们最怕的就是半月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突击也难见成效,每次考完褪一层皮。倘若有什么法子,免去了考试,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折羽教习,是什么任务呢?”

    “只要能略尽绵薄之力的,我们必当竭尽全力。”

    不少学子们已经应和道。

    “你们当中有谁比较擅长捶丸的,出列给我看看。”

    所谓捶丸,顾名思义,“捶”即击打,“丸”为小球,捶丸是以球杖击球入穴的一种竞技项目,也就是古代版的高尔夫。

    众人面面相觑。

    大焱世家贵族中,盛行马球,民间则以蹴鞠居多。玩捶丸的着实不多。

    “反正都是击球,容小侯爷你上啊。”

    大家推搡着,将容克推到了前面。

178 举家男丁锯木头

    自从乌梢蛇事件后,容克对折羽,是从心底的畏惧。这样的杀神,他恨不得绕着道,退避三丈。

    但既然被推举出来,总该有所表示,“那个,折羽教习,我打马球还行,锤丸没玩过。”

    折羽的目光从一众人身上划过,那种冷冽的气息,又让人胆寒。“没玩过,连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吗?这次锤丸切磋赛,给大家申请了时间训练,届时不用上课,拉到球场上挥杆,还有比这更恣意的事了吗?”

    众人一听,这待遇不错啊。

    折羽室友许攸攸举起手,“折羽教习,算我一个。”

    报名的人更踊跃了。

    “切磋赛最终上场的人只有五六个,没上场的也不要气馁,凡在这次赛事中付出努力的,我会和球场掌柜申请,让你们成为第一批尊贵客人。以后朋友小聚,私事相谈,尽可以去球场,岂不快哉?”

    折羽已经开始画大饼了。

    关于高尔夫球场的运作,百草诗曾经和折羽提过,折羽举一反三,自己又发挥了想象,是以这些条件摆出来时,众人无不欣喜若狂。

    一天坐诊结束后,百草诗准备回家。

    医馆门口,停了辆马车,马鞍配饰镶铜,无不精致,车上拉满了货物。

    “请问百姑娘在吗?”拉车的管事问道。

    百草诗看看人,答道:“我就是。”

    管事恭敬地施礼,向身后一扬手,“这是我家主人命我们送来的诊金,请百姑娘笑纳。”

    诊金,应该就是元羡了。

    百草诗心安理得地和盘接受。“烦请各位将诊金搬进去。”

    薛掌柜和真一楼出来时,看到这大大小小的药材箱子,惊地说不出话来。尤其薛林感受最深,这可都是上好的药材啊!

    搬完了,百草诗拿出来一小罐枸杞菊花茶,交给了管事的。当初她曾在东篱山庄提到过这种大保健茶,在现代最是普通不过,她也不介意送个顺水人情。“烦请管事将此茶赠达你家主人,请他遵医嘱,好好治疗。另外日常可以喝一点这种茶,养生效果极佳。”

    管事笑着接纳了。

    待人走了,百草诗欢天喜地地坐在了这些草药中间。

    她要的都是白字头本草,包括白茯苓、白芷、白术、白芨、白蔹,白芍尚未普及,她自己在亳阳觅了一株,正在人工培育中。

    这些药材算不得特别名贵,金象医馆也有药用的,但若拿来试验制作面膜,就未免太奢侈了,百草诗还没有那么败家。

    她可是个精打细算、过好日子的小女子。

    “哎呀,真好啊,美白大计即将开始。”

    百草诗抓起一把白茯苓放在唇边亲着,这幅模样全落在了真一楼眼底。

    女人疯了吗?还是想银钱想疯了,对着草药又亲又笑的!

    “回不回家?”真一楼问。

    折羽反复叮嘱他,最近不算太平,为了防止盐商余党反扑,要保护百草诗的安全。

    “回”,百草诗将每一种白字号本草都带了一点回去。行动派的她,说干就干。

    今天家里人特别齐全。

    百李氏和折羽从书院回来,铁岚歆也跟了来,加上绿头翁、百小树、红曲、百草诗和真一楼,整整坐了一张桌子。

    家里没开火,百草诗通知山药从全聚坊送了些饭菜过来。

    现在元鸣酒家被封了,全聚坊一家独大。加上之前的给力宣传,盐案期间推陈出新,更是得了书院和汛王两厢称颂,生意好到爆棚。

    席间,折羽问道:“红曲,球场那边现在进展如何?”

    九月份时高尔夫球场播种,十月份集中施肥,如今已进入十一月,宛州的气候偏向于温暖湿润。一个多月时间,基本可以形成草坪。

    红曲放下筷子,温顺地答道:“球场的草有两三公分,远远望去绿油油一片,可以打了。”

    铁岚歆不懂,但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道理她知道,她咬着筷子头问:“都十一月份了,草都该枯了吧?为什么你种的草还绿油油的?”

    红曲看向了百草诗。她只是按照百草诗的意见,担当监工,至于为什么也是说不清楚的。

    “是这样的,”百草诗只好开口,充当精神导师,“球场所用的草种子,叫做结缕草,是冷季型草坪,耐旱也耐寒。冬天体验感会差一些,但也可以打。”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业?”折羽问。

    百草诗笑笑,折羽现在这么关心他的事业了啊。“本来打算明年三月的,到时候球场的草迎来春季萌发,一举打出名气!”

    听她这么说,折羽犹豫了下,他本不想干涉到她的节奏,放手让她去做的。只是眼前,他觉得是一个机会。“如果提前开业能支持吗?先期接待规模不会特别大,主要是让焱京的世家子弟们感受一下,给你传扬一番。”

    这个,就挺突然的。

    百草诗从不会拒绝折羽,况且折羽也是为了她好。“这样,我明天去球场看看,条件具备了,就来个试营业好了。”

    “小草儿啊,你又开酒楼、又开医馆,现在又加个球场,会不会太累了啊?”百李氏忧心忡忡地问。

    当世人关心你飞得高不高时,母亲更关心你累不累。这就是母爱。

    百草诗眼眶有点热,有人关心有人期待,还有人一起共事,感觉不要太美妙,事业必须搞起来。“娘,不累,我过得很充实的。”

    “娘,姐姐最能干了!”百小树就是那个永远相信他姐姐会创造奇迹的人。

    “行,你看过后,我也要带几个人去球场试试。对了,球杆有了吗?”折羽问。

    百草诗:“……”

    开业都没想过,球杆自然也不存在了。

    “这个好办!”红曲当即指出,“内城有木工作坊的,让他们做一下就好了。”

    一顿饭就这样结束了。

    当晚,家里的男丁一个都没闲着。

    百小树在院子外无人的地方锯木头。

    真一楼久违地爬上屋顶,也在锯木头。

    绿头翁呢,拿出了当初百草诗送的那个手杖,他的跛脚早就好了,现在不需要手帐。他没有年轻人的力气,所以就对手杖进行了改良,他也在锯木头。

    折羽的手最巧,拿剑的手用来锯木头也不含糊,他做了个最漂亮的球杆。

    当百草诗拿着自己画的球杆草纸图出来时,四个大小不一,各有特色的球杆摆在了她面前。

    百草诗噗嗤笑了,笑中带着泪。

179 圈她入怀练挥杆

    第二天,百草诗、折羽、红曲乘坐马车前往高尔夫球场。百小树也跟着来,涨见识。

    球场位于书院和内城的中间,四个人乘坐马车,期间百小树比较局促,手放在腿上也不是,垂着也不是。

    “小树,昨晚没睡好吗?”百草诗问。

    确实,昨天百小树的球杆被折羽表扬了,以至于百草诗画完草稿图,剩下的球杆,都被自告奋勇的百小树承包了。

    “嗯,不不不……”百小树点点头,立刻又摇头,像个拨浪鼓。“姐,我我我没事。”

    没事结巴什么?

    不过百草诗也没纠结这个话题,她很快被车窗外的景象惊呆了。

    官府的一队兵,此刻正在驱逐宋国的商人。

    “官爷,我们只是小本买卖,十几年来本本份份,从来没做过坑害大焱的事啊。”小老板点头哈腰,苦苦哀求。他的夫人挺着大肚子,涕泪涟涟,身边还有个五六岁的,看起来很害怕,抱着母亲不撒手。

    官兵将饼子倒在地上,恶狠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宋国的奸商,没一个好东西。我朝陛下已下令,将你们通通驱逐出境,趁早滚蛋。惹了盛怒,小心人头落地。”

    一边是普通商人,一边是执行任务的士兵,百草诗胸中有块垒,却无处发泄。

    “宋国朝廷不会允许这种的事情持续发生的,反扑很快就会来。”折羽笃定地说道。

    “反扑?怎么反扑?大军压境攻打大焱?”红曲对这个话题似乎充满兴趣,张口问道。

    折羽抽茧拨丝,条分缕析,“兵临城下乃下下策,裴家掌控下的宋国皇室,至少不会这么做。但狐假虎威、驱虎吞狼倒是有可能的。”

    红曲冷哼了一声,在她成为香粥美人时,见到了太多吃不饱、饿肚子的人,这些都是那些奸商作为,她心里颇为痛块。“这一波,我支持咱们大焱的皇帝。”

    她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百小树赶紧移开目光。

    “依你看,皇帝这番举动如何评价?”

    折羽向着百草诗问。

    “宋国也有好商人,焱国也有恶势力,不可一概而论,一棍子打死。这些年焱宋通商,互通有无,物美价廉的商品丰富了百姓的盘中餐、身上衣,怎可因为盐案中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百草诗联想到近现代的大清王朝,闭关锁国,最后还是被船坚利炮敲开了大门,剩下的只有屈辱和痛楚了。

    以史为鉴,才能知兴替,她说的义愤填膺,腮帮子鼓鼓的。

    折羽忍不住笑了,想去捏她的脸,恍然意识道车里还有别的人。手尴尬落下,他赞了一句,“好见地!”

    马车行到了球场,一行四人下了车,各自拿着球杆。

    十一月初,宛州叶变得冷起来,草场上覆了一层霜。但那样的景象,依然令人震撼。

    起伏的草场,形成丘陵曼妙的弧度,视野所及一片绿意,结缕草坚韧地生长,似要将绿意撑到明年的春天。

    空气那么清新,天空那么澄净。

    百草诗手拿球杆,张开双臂,脑海中浮现出高尔夫球场的广告。

    “我不在高尔夫,就在去高尔夫的路上。享受这阳光、草坪,自由的呼吸,愉快的社交。轻轻挥杆之际,说不定一桩生意已敲定。”

    折羽看着头,只想将这一刻私藏。

    “一共有多少洞?”思绪回到现实的百草诗问。

    “九洞。”红曲熟练地回答。

    “九洞啊!”百草诗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遗憾。九洞充其量只能算个练习场,十八洞才是正规高尔夫的规模。“没关系,以后咱们在焱京,开一个三十六洞的。我要开一个老鹰和小鸟。”

    百小树眨巴眼睛,他无论如何想不通,老鹰和小鸟怎么开。

    百草诗意识到自己又“魂穿”了,连忙补充,“老鹰球、小鸟球,都是专业术语,等你练会了球就明白了。”

    说着,她停下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了“丸”,进入击球时间。

    电视上看过,霸道总裁文里也见人写过,可自己操作时完全不是那回事,一杆子下去,球完全乱了方向。

    百草诗挤出一朵笑来,“失误失误!谁也没规定,老板一定会打球的。”

    红曲:“信你的鬼!”

    好嫌弃哦!

    百小树蹬蹬跑去捡球。“姐,再练练。”

    折羽走到百草诗身边,低身放下球,而后绕到她后面,整个人将她圈入怀中,手把手示范。“这样,用力,挥出!”

    一气呵成,他做的如此自然流畅。

    球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得落入小洞里。

    “哦,太棒了!”百草诗回头,嘴巴擦过了他的下巴。两个人距离太近,空气仿佛都充满了躁动的气息。

    那画面太美不忍看。

    红曲:“……”

    百小树:“……”

    突然来袭的十万吨狗粮,撑的好好涨!

    “百大树,陪我去别的地方检查一下草坪。”红曲唤道。

    百小树挠挠头,只有绿头翁叫过他一次百大树,怎么红曲姑娘也这么叫。他羞答答迎上去,“红曲姐,你也看出我大了?”

    他长大了,是男子汉了。

    红曲:“……”

    这话哪里透着不对劲儿。

    等俩人走远,百草诗才意识到自和折羽,有点亲密过火了。她往后退了退,“那个那个,保持安全距离,防止打到你。”

    折羽挑着眉,寒声道:“你这是自诩出师了,不需要我指导了?身为老板,不会打怎么说得过去?还怕打到我,你倒是……”

    打一个试试还没说完,百草诗的球真的向折羽飞来。

    所以说,话不能说死。

    折羽大步流星地走回来,以不容置疑的态度,重新站到她身后,指挥着她僵硬的胳膊,以及浑浑噩噩的大脑。

    百草诗觉得,这一刻世界只剩下了折羽,他的气息彻底将她包围。

    练了小半个时辰,过了一把瘾,两个人才发现,俩跟班(名誉总经理+名誉小助理)不见了。

    百草诗和折羽仔球场漫步,没有方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里增加一个岗亭。”

    “最好有巡逻的马车。”

    “初期的ViP,每人赠送一个球杆怎么样?”

    走着走着,两个人的手又粘在了一起,也没分清是谁主动的。

    绕了一圈,回到了球场入口,那里围了不少人。只见百小树挥起拳头,将一个男子打到在地。

    这么生猛的百小树,百草诗还是第一次见。

    红曲发出了一声惊呼,脸转了过去,肩膀却在颤抖。

    至于那个被打倒的、嘴角流血的倒霉蛋,不正是容敬侯府的小侯爷容克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来练球,可不是来打架的。”

180 冲冠一怒为红曲

    时间倒回。

    为了不打扰那对小夫妻的二人时光,红曲很有眼力地喊走了“百大树”。

    百小树目视前方,脊背挺直,时而瞄一眼红曲。

    倘若红曲也看他,他就会立刻化身草农,关心脚下的结缕草,一个不小心还差点绊倒自己。

    “我是猛兽吗?你如此怕我?”红曲娇嗔发问。

    “没,没有,绝对没有。就是觉得红曲姑娘好厉害,这么大的球场,你一个人一个多月就种出来,了不起!”百小树竖起了大拇指,赞美地无比真诚。

    红曲不同于百草诗的空山雨后新枝,她浓烈如芍药花,今天她画了海棠色的口脂,眼尾一抹上挑,指甲之上涂了滟滟丹蔻。微微一笑之际,更加明艳动人。“你更真会夸人,哪里是我一个人功劳,那百工都去晒太阳了嘛。诶,上次你还叫我红曲姐姐来着,怎么变了称呼?”

    媚而不俗,妖而不艳,百小树晃了眼,低下了头。“我看我姐姐就叫你红曲。我与姐姐同岁。”

    百草诗与百小树生地并不像龙凤胎,百小树却似还未长开,带着少年的青涩。

    “哦,那你早日长成参天大树。”红曲打趣地说道。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走到了球场入口。

    其实球场门口围了好几个富家子弟模样的人,而为首的容小侯爷容克已经眉头紧锁。

    他与红曲的感情结束地突然,起初他以为是解脱,再也不用忍受家里的冷眼,可后来再见红曲,红曲仿佛涅槃蜕变。眉眼如旧,气质完全不同。

    不愧是他一掷千金的花魁。

    他想破镜重圆,被高手真一楼打了回来。

    今天红曲出现在此,他本以为她回心转意来找他,可看着一旁的百小树,分外碍眼。

    他抿唇,无语。

    而树欲静,风不止。一个焱京子弟已笑道:“这不是容小侯爷的红颜知己吗?啧啧,倾城之姿也不过如此,小侯爷好福气!”

    容克脸上隐隐有了得意之色,他的眼光岂容置疑。

    不料红曲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请公子慎言,我与容小侯爷无半点瓜葛。”

    她说的坚决,对容克而言,无异于狠狠打脸。

    “够了红曲,你闹够了没有?你使小性子我容忍你,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还要我怎么样?”

    红曲只觉得,过往一片真心都喂了狗!“我没有闹,我只是陈述一件事实,你我缘分已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阳关道。”

    步湛走出来,拉了下容克,“我们不是来找折羽教习的吗?他没到,我们等一等好了。”

    容克没有顺着台阶而下,眼底覆了层层森凉,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曾经眼里只有他的女子,不再心归于他,这是多么讽刺的事?但面子上过不去,他冷笑:“你不过是我万花丛中过,沾的一片。似你这等水性杨花的女子,我从未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一个拳头砸在了他脸上,百小树甩甩自己的手,“你吵死了!红曲这样的女子,你哪里配得上?”

    红曲震惊地看着百小树,百小树就像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容克捂着流血的嘴角,大喝:“你算哪根葱?红曲,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便是这时,百草诗和折羽出现了。

    “让你们来练球,可不是来打架的。”折羽道。

    百草诗走过去,看见百小树闯了祸似的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力量感还可以。”

    众人一惊。

    随后就听百草诗说:“红曲主管,你的球场看起来需要几个维持秩序的护卫,至少也得是诛矛风云榜的高手,省的什么人来了都能叫嚣。另外你是主管,你可以决定谁能进来,谁不能。”

    容克:“……”

    众学子:“……”

    红曲何时成了球场主管?诛矛风云榜高手几时烂了大街,这么不值钱?无数个问号在众人脑海里盘旋。

    红曲感激地看了眼百草诗。在举世皆疑、看轻她时,有人给与无条件地信任。那种感觉太奢侈,也太美妙。她以目光环顾四周,开口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会考虑的。捶丸球场主张以和为贵,每个人都能享受绿茵场上愉快挥杆;但任何不睦或破坏氛围的,都将不许再踏入球场半步。这条规矩自此立下,也请各位做个见证。”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折羽见状,“大家还保持兴趣地,可以随我进球场,去小树那里统一领取球杆。练习之后,想办理尊贵客人翡翠卡的,也可以到红曲姑娘那里登记。”

    这是大焱开国以来,娱乐业的一次革新。

    百草诗首次将现代的高尔夫球场带到了千年之前,并引入了会员制。

    而首批办理会员的学子们,在以后的岁月里,提到今天仍然余有荣焉,甚至在自己的头衔后加一个新称谓。

    如步湛,吏部左侍郎之子,《大焱风物志》著作者,羽诗高尔夫球场第一批荣耀会员。

    折羽在绿茵场训练那些二世祖,百草诗则回了医馆,并在医馆草拟了一份羽诗高尔夫球场章程和招聘启事。

    招高尔夫教练、高尔夫球童、会籍销售顾问、草坪部主管、高级服务员和前台。所有人通过面试之后,经培训上岗。

    做好了这一切,百草诗接到了通知,汛王有请过府一叙。

    赢哲汛本来是住在驿站的,可是宛州知州自缢,其府上空了出来。赢哲汛暂代宛州事务,便住了进去。

    府上不同于衙门,百草诗想了想,除了带上背篓装药,还带了皂角米和龙眼干。前者产自书院的皂荚树,后者,是元羡送的一堆本草中带的。

    她坚信,借花献佛,手有余香。

    等到府上时,百草诗呈上了两种礼物,汛王妃果然开心地合不拢嘴。

    “哎呀,这在焱京也没少收礼送礼,可是总觉得,除了昂贵没有什么好处。见了百姑娘送的东西,才发现真真是送到了心坎上。”

    “这些啊,也都算是我平时开的药。不过呢,我们医馆一直主张药食同源,当成食物吃,才最是滋补。”百草诗顺便宣传一下医馆理念。

    赢哲汛颇为受教,想想他喝的乌梢蛇酒,就是最好的证明。“百姑娘,你医术如此高明,可有想过将医馆开到焱京去,也让焱京人感受这份大医精诚。”

    那自然极好,百草诗早就有打算,只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做生意也要一步一个脚印。“也许过个三五年,我会这么做,眼下我只想先把宛州的名声打出去。王爷今天找我来,所谓何事?”

    “你救治的银钩赌坊三掌柜醒了,可是这人嘴硬地紧,无论如何不肯招。最后他说,让他见一眼救命恩人,他就一五一十全部招供。”

181 诛矛自请当打手

    犯人自然被关在了狱中。只不过这人之前伤重将死,所以也未再施刑,免得再死一次,白白浪费了之前施救。

    百草诗在赢哲汛陪同下,到了昏暗的空间。

    窸窸窣窣的,有锁链响动之声。猛兽即使被拔了爪牙,依然是猛兽,有可能反扑。

    “利剑平,你的救命恩人到了,你现在可以坦白交代了。”赢哲汛喝道,中气十足。

    银钩赌坊三掌柜,利剑平,艰难地抬起头。他的头发很凌乱,乱糟糟挡住了一半面,看起来就像……鬼。

    “汛王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随便找个人就来冒充神医,呵,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利剑平的声音是撕裂的,像是破旧的风箱。

    百草诗被人看扁也不恼,怡然从容道:“利掌柜可知,有志不在年高。我虽年轻,却是从鬼门关将你拉了回来。我可以轻松说出,你的伤口所在,缝了几针。如果不出意外,将来给你拆线的,也会是我。”

    利剑平大为震惊。他从不知道,原来人的伤口,真的可以像缝衣服一样缝合。他下意识摸着肚子的地方,那里有一条状若蜈蚣的缝线。

    “真的……是你?”不可置信。

    “真的是我。”平静自然。

    利剑平沉吟了两息,“有些话,我只对救命恩人说。”

    言下之意,不欢迎赢哲汛。

    “你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砧板上的鱼肉没资格讨价还价!”赢哲汛怒斥道。

    利剑平靠着潮湿的墙,往后仰了下,找个舒服的角度,“要么,你杀了我啊。”

    “你!”赢哲汛很想杀了他,可是这个惊天案件中,就剩了这么一个活口。

    “王爷,您先回避一下。左右他也逃不掉,我便试一试。”

    狱里恢复了安静。

    一人在铁栏外,一人在铁栏内。

    “我想活。”

    这个开场白,很不符合将要进行的谈判风格,百草诗也讶异于他的表现。

    “你既然救了我,总不是为了再一次杀死我,都说医者仁心呢。”利剑平的声音缓和了许多,有了三分说客的意思。

    为什么不是呢?救你,只是为了你口中的秘密。

    “我救你,也只是奉命行事。你的生死权,不在我手里。我只是个大夫。”

    这,这也是很坦诚的交代,让对方慢慢放下心防。

    “这么说,我非死不可?无论是汛王审,还是押到焱京,我都没有活路。”利剑平不悲不喜,平淡叙述一件事,“可我觉得我还有用,你能救我一次,为什么不能再救一次?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我杀人我就杀人,让我救人我就救人,刀山火海,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生的希望,每个人都贪恋着这一丝光。

    百草诗沉声,“除了杀人,你还会做什么?”

    利剑平看着自己的手,手腕上还戴着沉重的锁链,“姑娘,你知道诛矛吗?不知道也没关系,那是一个很厉害的杀手组织,他们有个风云榜,会排出战力前一百的人。你知道我的名次吗,十一,十一啊!你只要救下我,我就是你隐在黑暗中的一把剑,你想杀谁,我一剑劈过去!”

    利剑平说到后面,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两只手也抓住了铁栏杆,等待着百草诗的答复。

    百草诗越听越心惊。诛矛排名十一的杀手,战斗力有多强。折羽曾手仞六十九的,已经费了很大的气力。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救下,你怎么保证不会加害我,或者干脆逃之夭夭。”

    “第一,”利剑平竖起一根手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两次。我们杀手也是有操守的,不会对恩人刀剑相向。第二,我的潜伏任务失败,诛矛是回不去了,赌坊也不存在了,我也无处可去。你只要给我一口饭吃,我就可以给你卖命。”

    百草诗忽然来了兴趣。“你排行十一,那个杀你的人,你可认识?能排第几?”

    “认识,还很熟悉,陈广亮,他第九。”利剑平知无不言,“他运气不错,被贵人收入麾下,再也不用干刀口舔血的事情。”

    百草诗正式从当事人口中,听到了陈广亮的名字。看来,锋王果然和赌坊、裴家有交集。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一个战力强大的人,除非更强大的力量才能驾驭。用来做试验的小白鼠还不错,可百草诗也不能保证安全无虞。

    “我还是那句话,我帮不了你。毕竟,我只是个小小的大夫。”

    利剑平颓坐在地上,他怎么不知自己是异想天开,指望个医女救自己,他一定是疯了。可人就是这样,绝望之中想方设法活下去。

    “姑娘,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能否告知我,你的名字。我死后到了地府,也会给你烧香念佛。”

    百草诗背对着他,没有回头,“我姓百。”

    “百,女郎中?你是金象医馆的女郎中?”利剑平再次握紧了栏杆,“百姑娘,你的周围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有很多人想害你,你需要一个打手,比如我,看看我!”

    百草诗没有回头。

    她知道,当她战在高处时,就会有无数的风霜刀剑、绵里藏针。与其需要一个打手,不如将自己变成一把剑。

    不过,好可惜的小白鼠啊。

    全聚坊今天来了个新客人,宽袍大袖,飒沓风流,披了一件锦色披风。

    他进来后,是三七接待的。“客官是第一次来本店吧,在一楼大堂吃还是二楼雅间?”

    元羡停在了酒楼的留言墙上,上面粘贴了很多顾客的小便签,有的笔走游龙,有的状如狗爬,但不可否认,这个酒家已经超出了寻常的饭馆,给客人们带去了很多欢乐。

    这样玲珑心思,掌柜很了不起。

    三七悄悄打量这位俊逸的不像话的男子,估计只有诗诗姐的相公可比,“客人用餐之后,会对小店有个印象,那么就可以写下来。我们也会送出一份小礼物。”

    元羡抖了抖袖子,一双如玉的手全部显露出来,“姑娘,请拿一支笔来。”

    三七愣了下,“客官你还没用餐,味道如何也不知道。”

    “有些味道,是用心品味的,去吧。”

    这样温和的声音,听在三七耳朵里,觉得苏苏的好好听。

    纸笔取过后,元羡信笔而落,唰唰写就。他没有像别人那样直接粘上,而是叠了一只纸鹤,文字便藏在了纸的缝隙里。“去二楼雅间。”

    三七贴心地为他挂好,抱着菜谱为他引路。

    “对了,你们酒楼有没有蓼茸青蒿、玉碗冰藕、当归属地鲥鱼羹、茯苓香笋炖火腿,哦,主食要枇杷西米露和五色馄饨。”元羡解下披风,在靠窗的地方坐下。这间包间很有意思,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元鸣酒家。

    那边门可罗雀,这厢热热闹闹。

    颇有一种“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既视感。

    三七很讶异,放下菜谱,吸了口气,“客官,我们店招牌菜是鸭馔,主打烤鸭。您说的这些,除了冰藕可以做,其他暂时不供应。另外现在天气凉了,也不推荐您点冰藕。茯苓饼作为本店伴手礼,可以送您一份。”

    想点的没有,元羡便也从善如流,要了一份烤鸭和几个时令菜式。而后从袖中取了一个小罐子,在手掌间把玩。

    等菜的过程,欢颜到了,她顺手将门拉上。

    “先生。”她用的是传音之功,“大焱当前大肆驱逐宋国商人,很多人生意都黄了。明王不日将到宛州,会去一趟书院。锋王已经出发去了雷州。咱们的人,都开始了蛰伏。”

    元羡摆摆手,示意她坐下。“你好些了吧?”

    这让欢颜有些受宠若惊,椅子只坐了三分之一。“我,没事。”

182 纸鹤里埋下伏笔

    手指还在小瓶罐间摩挲,欢颜垂着眸,不让自己去看,却还是忍不住。

    “菊花枸杞茶,于你的伤并无帮助。”

    元羡不是苛待下属的人,尤其像欢颜这样的心腹,有些东西他可以眼睛不眨地送出,而有些,则敝帚自珍。

    “欢颜,不是这个意思。”

    她在意的,从始自终是送茶的人。

    “一场破冰的外交之旅,势在必行了。传信给鸿胪寺的人,前往焱京,和谈与大焱再起通商一事。”

    相比大焱的农桑为本,宋国的商业活动、对外贸易占据了国家税收的大部分,但宋国的国土、人口和军事实力都不如大焱。而大焱的消费力,远高于北齐、西凉和北戎。是以宋国的外贸,还有赖于出口大焱。

    包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三七端着托盘进来,为客人布菜。她偷偷瞄了眼欢颜,今天的客人怎么都是这样的神仙人物哦?

    “一起吃吧。”元羡道。

    这让欢颜更加诧异,她曾几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不敢想象。

    三七退出去后,欢颜才道:“眼下这个节骨眼,大焱自上而下,只怕都不愿意与大宋通商。”

    元羡取了一张鸭饼,包了两片红润鲜亮的鸭肉,碧绿的瓜条、葱丝,咬了一口。“这世上,从来没有容易的事,使臣一职又岂是那么容易担当的!有难处就去攻克,告诉徐正卿,找到那些可以影响圣听的人。”

    “是。”欢颜郑重答复,“先生那您……?”

    去不去?

    “我还要会一个老朋友。”

    哪个老朋友,是菊花枸杞的主人吗?

    元羡忽然沉声,刚刚的春风和煦都收敛,“欢颜,如果你猜不出我要见的人,那这些年真是白白跟在了我身边。”

    欢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有在涉及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理智就会缺席。“欢颜明白了。”

    一餐吃完,元羡带着欢颜下楼。三七准备了茯苓饼,用布袋装好,他笑着接纳。

    在他走了之后,三七回到了留言墙处,盯着那个纸鹤,而后悄悄摘下了纸鹤。

    “三七,愣着干嘛?”山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三七手一抖,纸鹤掉在了地上,她连忙拾了起来。“没,没什么。”

    客人的便签本来就是公开展示的,山药也不以为意。“别毛手毛脚的,去做事吧。”

    三七蹬蹬跑了出去,在无人的檐下打开了那个纸鹤,咦,上面没有字,寥寥几笔倒是更像一幅人像,一个侧颜。哦,看起来还有些熟悉,天呢,是……她?

    时间如水,流过指缝。

    十一月初九,宛州突然降温,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粒。

    百草诗带着百小树从医馆出来,坐上马车直接去了皮草店——宛记。

    初冬已至,全家都要添衣了。她像个大管家,管着一家人的衣食住行。

    才一进店,她看到了一张纯色的白狐皮,非常漂亮。如果做一件大氅,一定很暖和。

    “掌柜,那张狐皮怎么卖?”

    “姑娘好眼力啊。这种雪狐最难捕捉,但皮毛也最保暖。一张完整的皮,要百银。”掌柜热络地介绍。

    价格也相当咋舌。

    “姐姐,贵死了。”百小树和自家姐姐咬耳朵。

    “很衬你姐夫是不是?他出入书院,要体面,需要一件顶漂亮的披风或大氅。”百草诗拿了白狐皮在百小树身上比。

    百小树撇撇嘴,唉,到底是不是亲姐姐,这样的好事咋就轮不到他呢?不过姐姐连自己都没顾得上,满心满眼只有姐夫。

    如果姐夫对姐姐不好,哼!百小树攥紧了拳头,别怪他不客气。

    放下白狐皮,百草诗又看了下日常中最常见的灰鼠皮,想着给母亲和师傅各做一件大毛的褂子。弟弟和真一嘛,年轻人,可以穿皮的,顺便耍耍帅。

    “姐,我喜欢这个。”

    “好,给你买。”

    准备付钱时,就见一个穿着貂貉满襟暖袄、生了一双蘸黑深沉的眼眸,年纪约二十五六岁的公子,朝那件白狐皮伸出手来。

    “这是我们先看中的。”百小树去拉扯白狐皮。

    “大胆,我家王……公子想要的东西,你们也配抢!”说话的是护卫模样的年轻男子,从其衣饰来看,也是非富即贵。

    掌柜上前来,两厢作揖,都是大客户啊,“姑娘、公子,白狐皮只此一张。要么大家再看看别的,这边还有猞猁狲、灰鼠、银鼠皮毛。”

    百草诗笑笑,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纹饰上,像极了一只振翅的朱雀:“公子,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我看公子穿的,极为保暖,貂绒质感上乘,想必是不差这一件白狐皮的。”

    不错。

    男子打量了一番百草诗,女子生的很有灵气,尤其一双秋水剪瞳,似雾蒙蒙的。“不瞒姑娘,我是打算赠送佳人的,请姑娘割爱。”

    割爱两个字,咬字颇重,透着不容置疑。

    “不瞒公子说,我是买给我相公的。他身有寒疾,一到冬天直接去了半条命。请公子体恤。”百草诗化身百变戏精,装可怜直教人潸然落泪。况且她也没说谎,以前确实是这样地。

    虽然

    百草诗忽然凑近了些,低声道:“公子,我也不瞒你说,这件白狐皮,我付了一半的定金。我观公子身份贵重,必是簪缨世家,通情达理,你总不能让我打了水漂啊?”

    眼力还不错。

    男子果然向着身后的护卫道:“取五十两银子给这位姑娘,算是我对她的赔偿。”

    护卫张了张嘴,有点不情愿地掏腰包。

    百小树不明所以,就见百草诗拿了银子,别的皮毛也不买了,转身就出了宛记。

    “真小气啊,说补偿也没多给二两。”百草诗咧嘴吐槽。

    护卫张了张嘴,有点不情愿地掏腰包。

    百小树不明所以,就见百草诗拿了银子,别的皮毛也不买了,转身就出了宛记。

    “真小气啊,说补偿也没多给二两。”百草诗咧嘴吐槽。

    护卫张了张嘴,有点不情愿地掏腰包。

    百小树不明所以,就见百草诗拿了银子,别的皮毛也不买了,转身就出了宛记。

    “真小气啊,说补偿也没多给二两。”百草诗咧嘴吐槽。

183 谁在马车里潜伏

    坑了人家五十两银子的百草诗,出了宛记。

    “姐,接下来去哪?”百小树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百草诗却没走,她绕到了皮草店的后方。

    像宛记售卖皮草这种高端货的,顾客肯定非富即贵,自然不会步行前来,十有八九都是驾车的。

    刚刚横刀夺狐的人,百草诗还不能完全确认身份,是以过来看看他的马车。

    大抵因为天气原因,泊车区只有一辆马车。

    拉车的是匹枣红马,异常高大,肌肉发达,鬃毛看起来发亮。戴的马嚼子精致,充满质感。

    百草诗特别留意到,马车的车辕,比一般的车要宽。

    在古代,不同身份的人,车架是有明确规格的。百草诗说不出具体的标准,但像这样的宽度,要么就是马车日常走的路特别宽,要么就是马车主人,得是三品以上大官吧。

    最让人不解的是,马车居然没有车夫。

    车夫去了哪里?玩忽职守?

    百小树看见自己姐姐盯着马车出神,也察觉出了异常,他压低声音道,“姐,这个马车好漂亮。那个鞍鞯不便宜的。”

    百草诗对弟弟的反应很满意,果然眼界有了提升,不再是那个村里的憨憨小子了。

    “你在这给我防风,我走近看看。”

    “姐!”百小树想阻止,冒险的事该交给男子汉处理了。百草诗却已跃了出去。

    那马的警觉性很高,前蹄子开始刨地,口中发出很粗的示警声。

    百草诗从自己的腰处解下香囊,向马递了递,马通灵性,闻到了香味,果然安静了下来。

    不过,离得近了百草诗听到了车厢内有声音。

    很细微,似乎是杯盏碰撞。谁会躲在马车里?

    她脚步更轻,向着马车靠近。忽然,车的帘子陡然掀开,里面飞出一个人,身着玄衣,头上蒙着面。与他身影相伴的是,那人随手抛出了铁蒺藜,是一种暗器。

    百草诗惊呼,就地一滚,躲开了铁蒺藜。

    那人却似发出了“咦”的一声,没再逗留,轻身一纵,翻过了一道墙。

    这是个高手。

    那身玄衣看着熟悉,百草诗皱了皱眉。

    枣红马又被惊动,眼看就要发出长嘶,百草诗掉转头,三十六计跑为上,拉上百小树匆忙离开。

    几息之后,佩戴玉佩的男子回来,怒道:“车夫去了哪里?”

    跑到了安全距离,玄衣人也不见了踪影,百草诗堪堪停下来。

    百小树大口喘气,为了不当拖油瓶,他一直忍着来的。

    百草诗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久的练习是有成效的,她跑了这么长时间,脸不红气不喘,而寻常人已经气喘吁吁了。

    “回头,你自己去找真一。”百草诗道。

    干什么?找免费老师。

    百小树挠挠后脑勺,“我找了。”高尔夫球场打人后,他就发觉自己太弱,想要提升实力,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是真一气呼呼把我撵走,还说,还说他可不是做苦力的。”

    百草诗扑哧笑了,想象一下真一也挺无奈的吧。

    本意教一个人,结果买一赠多,还都是零基础的,师傅不易做哦。

    前面也有一个裁缝店,和宛记半斤八两的实力,百草诗直接拐了进去。

    运气相当不赖,这家裁缝店,有一件成衣的银狐大氅,材质和雪狐皮不相上下。尺码粗略看来,和折羽的身材也很配。这就是衣架子的好处,什么都能穿。

    另外灰鼠皮也看中了好几张,虽然价格不菲,但百草诗现在也是囊中有料的人了。

    裘皮都要经过加工定做,幸而她对家人的尺码如数家珍。

    而大氅她直接带走,离开了裁缝店,她直奔高尔夫球场。

    按理说,这样的天气是不适合打球的,也不知道那些美其名曰的冷季型结缕草,能不能耐过当前的寒冷。

    富商当时送给红曲的地契,其中包含一方小院。

    红曲开始种植草坪后,对小院也进行了一番修缮。

    如果打球,这里可以作为第一站接待区。

    此时红曲正在对新招募来的球场人员进行培训,按照百草诗给的章程,训练他们的专业服务精神。香粥美人的招牌不是盖的,她在这些人眼中,善良美丽,又充满威严。

    球场上,二世祖们还在练球。

    小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而后落入小洞中。一个人击完球,快速走向另一个击球点。全场保持肃穆安静,每个人都很遵守果岭礼节。

    当然,谁也不觉得寒冷,他们打地热火朝天,完全沉浸其中。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马球、蹴鞠的快乐。

    折羽立在球场边缘,如一棵挺拔的青松,自成风景。

    忽然身后有衣服披上来,领口处是漂亮而浓密的银色皮毛,衬得玉一样的脸更加出尘。

    百草诗忽然想到一句话,眉毛俏皮地挑起来,“玉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绝色还没有自觉,看着百草诗穿的单薄,冻得微微红的鼻头,大氅一扬已经把人罩在了其中,轻转了半圈,包裹地严严实实。“你自己不知道冷吗?”

    整个人被他环在了怀中,虽未接触,鼻端已都是他的气息,氤氲不散。她仰着头,凝视进他的琥珀色眸光,温柔至死。

    “羽宝。”百草诗唤了一声,脸上热度在提升。

    “嗯?”他回了一声,尾音却像带个小钩子。

    “他们,好像在……看我们。”百草诗的余光看见打球的人们,停下了挥杆。

    “要么,我们去贵宾休息区。”

    贵宾休息区也是百草诗发明的词汇,就是那方小院。

    到了休息室,折羽解了大氅,搭在椅背上,“你怎么过来了,医馆不忙了?”

    百草诗骄傲地炫耀,“羽宝,我今天看到了一只朱雀,就在宛记。朱雀强卖了我看中的雪狐,不过我也没吃亏,坑了他五十两银子。”

    朱雀,是上古神兽,百草诗当然见不到,但是折羽已经听明白了她这句包含诸多信息的话语。

    他抬起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五十两银子这么高兴啊?说起来,你这到底是什么运气?逛一趟裁缝店,都能遇见大人物。”

    百草诗下巴翘的高高,眼里闪着星,“那当然啊,天上掉银子谁不高兴?我现在可是浑身的锦鲤欧气,你要不要来蹭蹭,沾沾光啊?”

    折羽从头到脚打量她,像一个高级的猎人,“说说怎么蹭?”

    百草诗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口无遮拦,结巴道:“就……就是别离开我十丈外,姐的光芒罩着你。”

    折羽轻轻地笑,真不知道小姑娘哪来的那么多段子,奇奇怪怪,偏又可可爱爱。“师傅说,一丈之内算是丈夫,十丈之内算是什么?”

    百草诗:“……”

    竟无言以对。

    “算,小迷弟吧。”插科打诨一番,百草诗也不觉得冷了,反而言归正传,“羽宝,要见到那只朱雀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该见的,总是要见的;该面对的,避无可避。”

    那就,来吧。

184 赢哲明驾临宛州

    此为防盗章,一个小时后替换。

    宛州城的正阳街心,有一所老宅子。平日里大门紧闭,偶有扫撒的下人进出。这一天,大门开放,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赢哲明站在朱红大门下仰望,门匾上仅有两个字——沈府,是气势遒劲的行书。一门家风,匾额可窥见一斑。

    垂花门下,站着样貌出众的男子,身披水波披风,自带一番高风霁月之姿。

    “黎清。”

    数月不见,满腹相思化作一声呼唤,赢哲明快步上前,双手探出,与对方的肩同宽。

    沈黎清后退一步,保持了应有的礼数,“我现在是沈黎。王爷,里面请。”

    赢哲明向着身后一扬手,“抬进来。”

    厚重的门咯吱关上,经过三进制院落,抄手回廊,终于尽到了大堂。一口大箱子放在了堂中。

    “给王爷看茶。”沈黎清略尽地主之谊。

    “先不急,打开!”赢哲明献宝似的,要将好东西呈给沈黎清看。

    沈黎清仍然保持着恭谨,无波无澜,“王爷来则来已,何须如此破费?”

    “来看本王的黎清,自然不能空手。宛州这场雪,倒是着实出乎了本王的意料。幸而觅到了一款极品雪狐。”

    其实百银对于他们这等富贵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雪狐胜在应景。

    天欲雪,赠狐裘,最通达心意。

    “沈黎,谢过王爷。”

    有下人将雪狐接过,又指引着赢哲明的人将礼物清点入库房。赢哲明看着场间唯二的伺候下人,分外碍眼,“本王与你们主子有些话说,去外面候着吧。”

    下人看了看沈黎清,沉默退下。

    人一走,赢哲明迫不及待地走近,拉起了沈黎清的手,贴在了自己心口。“黎清好狠心,此来宛州数月,就给我寄了两封信笺。可知我日思夜想,常常夜不能寐。”

    沈黎去抽自己的手,奈何赢哲明存了大力,抽不动。“王爷,隔墙有眼有耳,还请克己复礼。”

    沈家人的规矩极大,重礼法,赢哲明自然知晓。她对人冷淡,他求之不得。对自己,只盼她热情似火。

    “沈家的地界,谁敢闯!再说,你就是本王的未婚妻,一切天经地义。今天,我决计不会松手。”

    不仅没放手,他已经将沈黎箍进了怀里,手扶住盈盈细腰,喷薄的热气落在了沈黎清的耳畔。一路攻伐,滑到了她的嘴角。蚀骨相思,此刻只想一亲芳泽。“黎清。”

    血腥之气蔓延,赢哲明的唇被沈黎咬破了。

    184

    宛州城的正阳街心,有一所老宅子。平日里大门紧闭,偶有扫撒的下人进出。这一天,大门开放,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赢哲明站在朱红大门下仰望,门匾上仅有两个字——沈府,是气势遒劲的行书。一门家风,匾额可窥见一斑。

    垂花门下,站着样貌出众的男子,身披水波披风,自带一番高风霁月之姿。

    “黎清。”

    数月不见,满腹相思化作一声呼唤,赢哲明快步上前,双手探出,与对方的肩同宽。

    沈黎清后退一步,保持了应有的礼数,“我现在是沈黎。王爷,里面请。”

    赢哲明向着身后一扬手,“抬进来。”

    厚重的门咯吱关上,经过三进制院落,抄手回廊,终于尽到了大堂。一口大箱子放在了堂中。

    “给王爷看茶。”沈黎清略尽地主之谊。

    “先不急,打开!”赢哲明献宝似的,要将好东西呈给沈黎清看。

    沈黎清仍然保持着恭谨,无波无澜,“王爷来则来已,何须如此破费?”

    “来看本王的黎清,自然不能空手。宛州这场雪,倒是着实出乎了本王的意料。幸而觅到了一款极品雪狐。”

    其实百银对于他们这等富贵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雪狐胜在应景。

    天欲雪,赠狐裘,最通达心意。

    “沈黎,谢过王爷。”

    有下人将雪狐接过,又指引着赢哲明的人将礼物清点入库房。赢哲明看着场间唯二的伺候下人,分外碍眼,“本王与你们主子有些话说,去外面候着吧。”

    下人看了看沈黎清,沉默退下。

    人一走,赢哲明迫不及待地走近,拉起了沈黎清的手,贴在了自己心口。“黎清好狠心,此来宛州数月,就给我寄了两封信笺。可知我日思夜想,常常夜不能寐。”

    沈黎去抽自己的手,奈何赢哲明存了大力,抽不动。“王爷,隔墙有眼有耳,还请克己复礼。”

    沈家人的规矩极大,重礼法,赢哲明自然知晓。她对人冷淡,他求之不得。对自己,只盼她热情似火。

    “沈家的地界,谁敢闯!再说,你就是本王的未婚妻,一切天经地义。今天,我决计不会松手。”

    不仅没放手,他已经将沈黎箍进了怀里,手扶住盈盈细腰,喷薄的热气落在了沈黎清的耳畔。一路攻伐,滑到了她的嘴角。蚀骨相思,此刻只想一亲芳泽。“黎清。”

    血腥之气蔓延,赢哲明的唇被沈黎咬破了。

    184

    宛州城的正阳街心,有一所老宅子。平日里大门紧闭,偶有扫撒的下人进出。这一天,大门开放,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赢哲明站在朱红大门下仰望,门匾上仅有两个字——沈府,是气势遒劲的行书。一门家风,匾额可窥见一斑。

    垂花门下,站着样貌出众的男子,身披水波披风,自带一番高风霁月之姿。

    “黎清。”

    数月不见,满腹相思化作一声呼唤,赢哲明快步上前,双手探出,与对方的肩同宽。

    沈黎清后退一步,保持了应有的礼数,“我现在是沈黎。王爷,里面请。”

    赢哲明向着身后一扬手,“抬进来。”

    厚重的门咯吱关上,经过三进制院落,抄手回廊,终于尽到了大堂。一口大箱子放在了堂中。

    “给王爷看茶。”沈黎清略尽地主之谊。

    “先不急,打开!”赢哲明献宝似的,要将好东西呈给沈黎清看。

    沈黎清仍然保持着恭谨,无波无澜,“王爷来则来已,何须如此破费?”

    “来看本王的黎清,自然不能空手。宛州这场雪,倒是着实出乎了本王的意料。幸而觅到了一款极品雪狐。”

    其实百银对于他们这等富贵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雪狐胜在应景。

    天欲雪,赠狐裘,最通达心意。

    “沈黎,谢过王爷。”

185 玄鸟岂能折羽翼

    天家圣明,说的好!

    赢哲明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不肯错过一丝细微表情。“你叫什么名字?”

    “折羽。”

    简洁利落的回复。

    换了一般人,只怕还要说一句,“回王爷。”

    不过赢哲明也未追究这一点,天下才俊面前,礼贤下士的模样还是要做的。况且他看见了隐在后面的沈黎清,有了心理准备。只不过,对着这样一张脸,他沉了声诘问:“折羽,折羽……我大焱王朝信奉玄鸟,怎可折了羽翼?你的名字,要改!”

    这在古代也很常见,俗称避讳。避帝王名讳或王朝之讳。

    折羽沉敛,不急不躁,“古语有云,‘威折万里,德致八极。’君子严守德行自省,方可使八方信服,建立功业。折羽不求八方信服,但求百折不挠,乘物游心,振羽翔极。此,为折羽真意。”

    这一番回答,滴水不漏,足见心志高洁,有大智慧。

    众学子听了,只道涨了见识,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沈黎清掩下眼底的热切,保持镇定观二人之间第一回合。

    赢哲明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我大焱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只要你有本事,心向朝廷,朝廷自会给你机会,鲲鹏展翅,扶摇万里也是可以的。”

    众学子齐道:“明王英明。”

    小插曲过后,赢哲明在院长带领下,参观书院教学楼宇、藏书阁。

    坤鸣书院与乾鸣书院齐名,规格自然也是比照乾鸣书院来建。只是乾鸣书院已逾百年,屋宇层叠,老树参天,学府重地之气浓郁。相比之下,坤鸣书院还有大片空地,学子数量也不如,显得寒酸了。

    “当初本王五王弟奏请父皇,人才兴邦,海纳百川,扩建书院。”赢哲明顿了顿,环顾众人反应,尤其折羽。自三年前,大焱王朝对外公布五皇子嬴哲栩死讯,已经鲜有人在公众之处谈论过他了。果然众人脸色都很精彩。

    折羽却只是淡淡点头,嘴角还似有微笑。

    这样的笑意让赢哲明如芒在背,心下郁燥,“老祭酒,你毛遂自荐,来宛州担任院长。可眼下看来,坤鸣书院还有很多不足啊。我甚至听说,教习不足,以学子代之,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岂不是误人子弟,传出去贻笑大方?”

    接连几个诘难,不满之色可见一斑。

    老祭酒躬身,堂当答复:“回明王的话,书院时刻谨记吾皇重宏愿,玄亦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有教无类,任人唯贤。折羽天赋之才,可堪重用,是以被破格聘为书院教习,成绩亦是有目共睹。”

    赢哲明目光重回折羽身上,“本王不得不承认,你有一定辩才,应变之力亦可。然教学非等闲,你,证明给本王看。”

    折羽向前一步,站在了光之下,“我听过这样一个说法,一所真正的书院,不在于校舍之华丽,规模之宏大,而在于明德、笃行、穷理正心,危难之时敢于出剑,大义当前敢于舍我。坤鸣学子,今天让明王看看你们的风貌。”

    他一声令下,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哨子,吹响,众学子列成了一个方阵。

    这是书院登高之后,折羽初为教习,为学子们制定的一个训练和考核计划。

    因他和百草诗聊天时谈起,如何增强学生之间的凝聚力,让每个人都不掉队。百草诗想到了军训,也想到了奥运会走方阵。那个时候,人的自尊心和集体荣誉感都被放大,适宜展现学子们的意气风发,锻炼其团队精神。

    即使尊贵如容小侯爷、清河崔猛、颍州才子陆怀,也不得例外。后来,沈黎清也加入了。

    方阵绕着场地一周,众人本就穿着整齐划一,步调一致,在走方阵时更加神清气爽。

    赢哲明的不满,慢慢变成了讶异。

    那些吊儿郎当的二世祖,居然这么乖,被治得服服帖帖,还心有荣焉?

    太不可思议了。

    而此时,书院的屋瓦上,正猫着两个身影,朝着方阵看过来。

    一是百草诗,一是铁岚歆。

    “喂,你也是书院学子,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百草诗问。

    铁岚歆扯了个谎,“我小日子到了,不方便。”

    百草诗嘿嘿笑,从古至今,葵水都是女子请假、旷工、找借口的不二理由。“那你还和我登墙上瓦,不怕着凉?”

    铁岚歆努努嘴,“这样的盛况,错过不是可惜?”

    其实,她没说的是,当年三皇子选妃,从焱京到各州县,适龄女子都曾给皇室上过画牒,作为铁寒阳的庶女,她很不幸也上了画牒。虽然可能性很小,她还是怕被认出来尴尬。

    百草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以前和羽宝说起,让这些纨绔二世祖走方阵,磨磨他们的娇气,没想到这么短时间,羽宝做的这么好。羽宝真的很厉害!”

    铁岚歆听她一口一个羽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肉麻!”

    百草诗想到了一件特好笑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喊真一一声‘楼宝’,楼宝搂搂抱抱。哈哈,不过你若敢叫,我打包票,真一会把你扔到房子上,或者从房子上扔到地下。”

    铁岚歆心里酸楚,她容貌不愁,性子也不算娇,相处了这么久,怎么就打动不了那各臭楼子呢?要么今天和百草诗回去堵他,偏要叫他一声楼宝。

    姑娘的心事,不足与外人说。

    百草诗打趣之余,更多注意力还在操场间。

    一圈方阵已走完,到了御射场。

    折羽的哨子收起,换了一副小旗子,旗上写着一个“坤”字,代表坤鸣书院。

    旗子一挥,队形变换。几个人登上了石坪,坪上早摆好了军鼓。这几人开始擂鼓,鼓点正是焱太宗做的《破阵子》。

    一批学子牵过来一批马,方阵完全变成了军伍。

    从一字长蛇阵开始演化,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一直到直面埋伏阵。

    学子们脸上的表情,还很稚嫩,不如真正军伍的勇毅,但已展露了一飞冲天的潜力。

    赢哲明知道,坤鸣书院九月招生,折羽入学才两个月,当教习才一个多月,这群二世祖们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折羽在他们的转变中,起了怎样的作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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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百草园介绍:
新世纪中医药大学生百草诗,
意外穿成书里命硬克夫的同名小寡妇,还绑定了一个不太正经的“百草园系统”。
小寡妇上山挖草时救回了一个濒死的美貌少年郎,被长嫂污蔑要浸猪笼沉塘。
权宜之计下,少年郎娶了百草诗。
妥妥颜控的百草诗,不忍到嘴的美相公飞了,豪迈表示:
“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种草养家!”
系统奖励车前子种子,俗称杂草,
百草诗养鸭,顺便开了大焱国第一家全聚坊烤鸭店;
系统奖励结缕草种子,俗称果岭草,
百草诗因地制宜,开了大焱国第一家VIP高尔夫球场,从此捶丸运动风靡全国;
系统奖励冬虫夏草种子,附赠金方医典,
百草诗开药房,制药膳、推出药妆,
建立百草保育基地,创办本草学院和交易中心,神医招牌闻名大焱。
赢哲栩,自幼天赋奇才,却惨遭奸人陷害,成为流落在外的病弱少年。
“我本来自地狱修罗海,有何资格给你幸福?”
然而得她眷顾,看遍世间冷暖的少年郎,终不愿再放手。
世间百草不及你,你是我唯一的药石。
上穷碧落下黄泉,注定与你在一起。
烟水漪转型后第一本古言小说,
一本关于天下本草的全新故事。
PS:1v1双洁,本文架空,切勿考据。我有一座百草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座百草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座百草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