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灵魂战栗的恐惧
百草诗和折羽立于陷阱中,听见大坑的四壁,有哧哧嘶嘶声响,像什么东西黏腻地顺着土壁滑动而来。
折羽当即点燃了火折子,映照出麻袋里倒出来的都是蛇。
换做常人,身困陷阱,群蛇逼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心脏不好的,说不得就要当场晕死。
折羽担心她恐惧,伸出手来捂她的眼睛。“别怕,我在。”
百草诗初见时,确实吓了一跳,可、但很快镇定下来,扒开折羽手指,还有闲情观察这些蛇。
这些蛇体型都很大,约莫两米多长,身体大部分呈现青灰色,腹面灰白色,脊背高耸成屋脊状。
“这种蛇,我印象中没有毒。如此数量之巨,倒像是有人豢养的。”折羽的声音,密密地在耳边响起。
百草诗却笑了,“羽宝,我们发财了。这蛇叫乌梢蛇,是一味名贵的药材,中风、麻风、破伤风都能治。泡酒喝最好,你以后又多了一味饮品。”
枸杞菊花、石斛花,折羽泰然接受;黄鳝、蚕蛹,折羽也吃了;这回又是蛇。
还有什么是百草诗不能吃、不能喝的?
强大如折羽,胸膛也一阵翻滚,他白了眼百草诗,他没有口眼歪斜,喝什么蛇酒?
不过眼下不是闲聊的时候,收了这些蛇才是关键。
折羽出手了,一把匕首握在手心。
“乌梢蛇擅长伏击和闪电战,羽宝小心。”
人蛇狭路相逢。匕首灵动,直取七寸,蛇身顿时一分为二,在地面扭动一下,死了。
“羽宝,蛇头保留有药用。”百草诗从旁指挥。
折羽忽然将匕首丢给了百草诗,“接着,训练实战的时候到了,你三我七。”
百草诗:“……”
毕竟功夫也练了很久,况且折羽在身边,她涨着胆子,开始捕蛇。
约莫两刻钟后,所有的蛇都见了阎王。
百草诗扶着腰,额头全是汗,累的手软脚软。地面上全是蛇身,坐也不能,站也不能。
倒是折羽,堂而皇之地揽住了她的腰,笑道:“干的不错!”
百草诗顺势往他怀里蹭。
折羽笑笑,“站稳了,嘘。”
这时,陷阱上面又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大抵是始作俑者来清点战场了。
“没声音了,哈哈哈,莫不是全死了?”说话的是崔猛,声音极其恶毒。
“崔兄果然好算谋!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们了。”这个声音是裴义之的,“与蛇同眠,好生刺激啊!”
“还是不要看了吧,怪残忍的。”这是怯弱的容克。
“小侯爷,你的手臂之伤不想报了吗?切肤之痛,十倍还之。”崔猛说着,向陷阱下探过头。
迎接他的是蛇的尸体,直接朝脸上呼了过去,蛇身竟然缠住了他的脖子。
崔猛吓破了胆,嗷嗷大叫,叫声划破了夜空。
折羽带着百草诗,已经跃出了陷阱。
“让你们失望了,我们活得好好的。”百草诗手里还捏着一条死掉的蛇,“这蛇有灵性,想和我做朋友。要么,也给你们认识一下。”
在手下人的帮助下,崔猛终于甩下了那条蛇,与裴义之看上一眼,“算你们好运,咱们走!”
岂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另一边折羽已经拦住了去路。
“今天的事,必须有个说法,要么我们去找院长和司业,请他们评评理。你们以百条猛蛇为手段,欲图加害同窗,按照书院规矩该当何罪?要么……”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流过,这几个人屡次与折羽不睦,最后总落得个吃亏不讨好的下场。若是找书院,也是理亏,若是惊动了焱京那边,也令家门蒙羞。
“要么……你待怎样?”容克眼神闪烁,畏畏缩缩。
折羽看百草诗,“你说呢?”语声柔和。仿佛刚刚那个修罗根本不存在。
百草诗想到,这些二世祖们,从始至终的恶意,今天该做个了结了。既然杀不得,那就让他们从心底胆寒,从此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抬腿,第一个踹在了崔猛的腿弯处,崔猛“啊呀”一声,掉落陷阱。接着,折羽旋风腿,将其他几个人纷纷被踢落。
下面皆是蛇身,这些人落下去,摸着身下粘腻腻,恶心地都要吐出来。
不过还没结束,百草诗随后也跳了下来,“接着,看我的示范,将所有的蛇皮通通剥下来,将蛇绕成一个圆盘。”
这是制作乌梢蛇药的必经步骤,百草诗是将他们当成苦力了。
几个二世祖,还待反抗,通通败在折羽手下。最后,忍着灵魂战栗,开始剥蛇皮。
百草诗则和折羽,坐在陷阱上方,悠哉游哉地烤蛇肉。
整整一夜,二世祖们才将蛇皮都剥完,堆成了圆盘的小山。
竟还有些壮观。
此时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
折羽捏着手指节,嘎嘣作响,冷眼看着排成一排的二世祖们,又像是秋后的蚂蚱。
“书院本是清净求学之地,我所求也不过是凭本事谋求个好前程。我不欲与人结梁子,但梁子找上门,也不会惧怕。你们几个多次挑衅滋事,俱是败在我手下。有再一再二,不会有再三。犯我折羽及家人者,虽远必诛。甭管你是什么身份,我追到天涯海角,必取尔项上大好头颅。你们不信,大可以试试。”
他的声音如从地狱中来,带着彻骨的杀神之气。
崔猛的脸色是苍白的,他已经吐到酸水都吐光了。容克的手一直在抖,他本就是没主意的人,被人撺掇来的。现在更是再不敢有一点反抗的念头。唯有裴义之,垂着头,将眼底的寒凉一寸寸吞下。
百草诗将剩下的几段蛇肉,分给劳动了一宿的二世祖们,“吃点蛇肉,补充力气。有一句话,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们,信折羽得永生。折羽YYDS。时常在心底默念,会有神灵护佑。”
说完,两个人各自背着装满了蛇的麻袋,并肩离开。
裴义之一把将蛇肉串丢掉。
容克和崔猛也吃不下,倒是两个手下饿的要命,什么都顾不得就吃了下去。
下一刻,“公子,好吃!你尝尝!”
蛇肉是高蛋白的物质,甲上百草诗加了些盐巴和自制的油,自然味道非同反响。
最后,那些蛇肉被一扫而光。裴义之连一口都没吃到,看着那几个傻缺,牙根紧咬。
158 龙凤汤和乌蛇酒
与折羽分别后,百草诗回了家。
乌梢蛇一部分取出,与白酒混合,用于制作乌梢蛇酒;一部分用柴火熏干后,在院子里晒。
忙完这些,她躺在床上美美地睡觉去了。
绿头翁起来后,发现自己的锦鲤徒弟又得了宝贝。
而红曲,则被吓得花容失色,愈发觉得,能和百草诗相处的都不是凡人。幸好自己只是和她种草,万一她让自己养蛇,还不得损寿十年。
因为高尔夫球场处于起步的建设阶段,真一楼被派来保护红曲,免受容小侯爷骚扰。红曲对于真一楼的淡定态度,完全不能理解。“你都不怕吗?”
“怕?怕什么?”真一楼转向绿头翁,问,“今天有好吃的了吗?”
绿头翁薅着自己的眉毛,笑眯眯地,“你问我,我问谁?这彻夜未归地,说不得好好补眠,就算吃,也是晚上咯。”
红曲不明白,怎么从蛇就能谈到了吃上。这些男人们,是有多大条。“绿前辈想吃什么,晚上我露一手啊。”
绿头翁不可置信,“我以为你只会琴棋书画,做菜还得看百草诗。”
红曲却是不服气,她久处风月场,为了征服男人,什么本事不会?“绿前辈可不能把人看扁了,你且说说,说不定我能做呢。”
“龙凤汤,你会吗?”
“我……”红曲答不上来,看不出来老神医这么会刁难人。“这世上真的有龙凤?我做不出,难道百草诗就能做得出吗?”
绿头翁哈哈笑,“你连龙凤汤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做得出来。这蛇啊,号称小龙,凤呢,就是鸡。乌梢蛇炖乌鸡,美其名曰龙凤汤,美味的不得了。”说着,他还舔了舔嘴唇。
“好,晚上就喝龙凤汤。”真一楼目光炯炯,充满期待。
至于红曲,跑到没人的地方呕吐去了。
晚上,百草诗应绿头翁和真一楼的请求,炖了一锅龙凤汤,把百小树也叫回来一起吃饭。
席间,几个男人喝的不亦乐乎。
等到百草诗其他菜上桌,汤已经光了,里面零星剩了一点蛇肉。
绿头翁摸着自己的肚子打嗝,真一楼眼睛往天棚上看,百小树低头不语。
百草诗:“……”
红曲:“别看我,我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呢。”
“幸好,我提前给娘和折羽留了一大碗。”百草诗叉腰,有先见之明。
真一楼直接飘了起来,到了厨房。“折羽不爱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背着你把蚕蛹都吐了。”
然后,这一碗也没了。
霜降已过,宛州天气渐凉。
全聚坊的生意大有起色,内城有不少富贵人家开始来这吃饭,茶余饭后,酒楼里的消息也变得越发流通。
百草诗从山药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当今炎武帝,派了汛王赢哲汛调查贡郡私盐一案。起因是今年五月在焱京流传的一个说法,有皇子勾结贡郡盐商倒卖私盐,中饱私囊,意图不轨。之前皇帝一直令人暗中调查,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进入九月后,市场上的盐价格抬头,私盐一案再次被提上日程。
汛王赢哲汛,是当今炎武帝的堂弟赢海之子。论年纪,尚且长于三皇子赢哲明。
折羽在书院担任教习助理,成绩卓然。诗礼乐短时间内难见成效,但御和射科,学子的成绩普遍提高了一大截。连各州各郡乃至焱京的二世祖,都有所进益。
崔猛和容克,自乌梢蛇事件之后,再未敢挑衅过折羽。
折羽在藏书阁整理古籍期间,将书籍分门别类,利于学子借阅。
目前,他正着手修撰前朝,也就是大周朝的年鉴,这对于后世王朝都极其重要。
院长姬玄召开了一次书院内部高层会议,提出将折羽的“助理”去掉,正式成为书院教习,并且可以领书院津贴。
这在书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说,折羽不过是学子身份,入学区区一月,何以就从学生变成了教习?
又有人说,有志不在年高,折羽的能力有目共睹,便是很多书院教习也比不得。书院讲究有类无教,有能力者居之,授以教习有何不可?
教习之职暂未落定,但折羽的人气之高,威望之重,众人皆知。
便在这时,宛州府衙送来了一封推荐函。邀折羽进入府衙担当录事一职,以表彰其在破获北戎人案时立下的功劳。因折羽有书院课业在身,所以每十天去府衙报道三天即可。
百草诗依旧很忙。除了培育那种本草种子,她还定期去金象堂坐诊。
这天,来了三个人,在医馆门口推推搡搡。
男人戴着斗笠,遮住了脸,但身上的紫百花绣金线云蛟锦袍,低调却贵重。夫人搀着她的胳膊,体态丰腴富贵,头上戴着步摇,腕间上品冰种翡翠镯子,价值不凡。后面跟着个小丫鬟。
“夫人,我不去,我们此来还有要事。”
“有要事还不让人治病吗?我之前打听了,这家医馆虽然开张时间不长,但口碑着实不差,来的病患都治好了,这里的郎中可说得上是妙手回春。”
显见在这个家中,夫人才是说了算的。
“我这老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太……难不成这里的郎中就能看好?”男人一再推脱,都到了坐诊室前了。
“看一看,难道你还能掉一块肉?这件事听我的。”夫人一锤定音。然而当她看见郎中是个小姑娘时,也大为吃惊。
百草诗笑笑,“夫人,不必惊讶,你绝对不是第一个用这种表情看我的人。不过那些人走出医馆后,脸上都换上了笃定且……幸福的模样。希望您也一样。”
她准备好了垫诊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人不情不愿地坐下。
“请问,是那里不舒服?”望闻问切,既然隔着斗笠,便先问诊了。
“既是神医,自己看不出来吗?”男人很不配合的态度。
倒是夫人开口道:“腿疼,膝盖关节的地方,有时候肿胀,下雨天、阴寒天尤其厉害。”
百草诗寻思着,莫不是风湿痹症?
“一般来说,外感风寒湿邪,侵入肌体,夹杂日久,气血运行不畅,血脉凝滞。就会导致这种症状。这是风湿,得治。”
她搬出了自己的乌梢蛇酒。
夫人当即吓白了脸。
159 甲骨文上的预言
百草诗没理会夫人的惊诧表情,或者说,在她看来这都是正常表现。
“每天服用两次,小半盏即可,疏通经络又排毒。”
“大胆,你知道我们主人什么人吗?给用这些恶心的东西。”下面的小丫鬟见夫人面色不愉,张口训斥。
百草诗直了下身子,也不怒也不恼,慢悠悠道:“在我眼里,都是病人,生病了就要治。小姑娘怕是没见过全蝎、蜈蚣、地龙、蜣螂、水蛭入药吧,我祝你永远不要得那些病,不然病还没治,先被药吓完了。”
男人看着百草诗,明明自己也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卑不亢,嘴巴不饶人。那自信、从容的模样,不禁令人信服。他轻笑了一声。
“先生若是不信,出门左拐,不送。”讳疾忌医的人多了,百草诗总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一说服。
男人摘了斗笠,露出了俊朗容颜,二十七八岁,额头饱满,剑眉星目,竟生了一副好皮囊。他打量百草诗的反应,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便又笑道:“身为医者,你倒是没什么耐心。”
百草诗没反应,属实是美男见的多了,且不说自家有个美相公,便是元羡、真一楼,那也是个顶个的好看。“风湿痹痈本就不是一日可见成效的,观先生之症,大概困扰了也很久。这只能用时间证明,我的法子有没有效,很多人不会给我那个时间,我又何必给他耐心呢?”
这时,诊室帘子掀开,百小树欢喜地进来,“姐,南当家的来找。龙骨……”
百草诗一个眼色,百小树顿时闭嘴。
男人却听的清楚,龙骨,那可是制作金疮药的关键药材。
“姑娘说的极好,我信姑娘一次,开药。”
除了乌梢蛇酒,百草诗还开了些内服的药,她特意看了下对方留的底单,名字是林汛。
送走了病人,百草诗立刻去后堂见南槊。
绿头翁和薛掌柜都在,当中的桌子上,有个巨大的物事,上面盖着红布。
南槊抱拳,倍儿自豪,“百姑娘,幸不辱命。”
百草诗目光灼灼,一把扯下了红布。这是一个兽甲,大半身子俱全,其中最显著的特征在于鼻子处的尖角,特别像现代世界的犀牛。
绿头翁也围着龙骨转,“应该是灵犀,这玩意可难寻呢!啧啧,不容易。”
可以做很多很多的金疮药了。
百草诗看了南槊的价单,在此之前,绿头翁也看过,价格不菲。支付了龙骨,医馆和饭馆,都有些紧张了。不过金疮药一旦制出来,就能缓解。
百草诗犹自端详着龙骨,凑近了看,发现其中一片大的骨面上刻有文字,还有图案,依稀可以看出画中有人,有牲畜,仪仗队甚为浩大。“师傅你看,我们不是买到了甲骨文吧?”
绿头翁第一次听到“甲骨文”这个说法,仔细回味,贴切。“甲骨文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这要是全部制成金疮药,顶你的医馆开张三年。”
百草诗犹豫了。
从现代人的角度来说,这就是文物啊,要送去国家博物馆的。可是她也确实需要龙骨,南槊那边也支付了不菲的费用,都需要结算。
百草诗当即吩咐百小树,“小树,你去一趟书院,请你姐夫回来,看看他识不识得上面的文字。”
历史应该被真实的记载,这是百草诗的底线。
百小树答应了一声,准备出门,南槊喊住了他:“小树兄弟,等一会,咱们一起呗。”他很久没见铁岚歆,颇为想念。说这话的时候,铁汉脸上难得见了几分红。“对了百姑娘,我们在黑市买龙骨是在码头交易的。当时,另一个船上,有些盐洒了出来。哦,这样的船只还不少。装盐的船,吃水很深。”
盐?
这是多少盐,才会令船吃水很深?
盐属于大宗物品,更关系到民生。
百草诗想到了近日在全聚坊听到的消息,朝廷在查贡郡私盐的案子。这个时候,宛州涌入了大批盐,这意味着什么?
历史书中,有过商人囤积居奇、物价飞涨的例子,但那离百草诗的生活,非常遥远。
不管怎样,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她当即决定,先去一趟全聚坊,南槊、百小树、绿头翁带着龙骨去书院那边的家,医馆今日歇业。
在全聚坊,百草诗见到了封掌柜和山药。她开门见山,“现在,我们可用的盐有多少?”
封掌柜不明白百草诗此问的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正常的话,够酒楼半个月的。咱们酒楼半个月集中采买一次。”
“那,我们现在有多少可调动的银两?”
全聚坊根基尚浅,虽然生意尚可,但刨除之前投入的一应成本,所余不多。如果多给些时日,倒是可以拿出更多。
百草诗听了,便放弃了全聚坊购入食盐以应万一的念头。
想到银钱,她手上可还有一棵摇钱树呢,红曲。
她离开了全聚坊,快马加鞭回了家。
折羽已经从书院回来,南槊去见铁岚歆。剩下的都是家里人。
折羽看了许久龙骨,开口道:“我最近在书院藏书阁研究古籍,前朝大周有一些祭祀,会杀死这种灵犀,并铭刻上金文。所以上面的图案,就是记录这场祭祀的。”
“那,”百草诗指着上面的文字,“这文字什么意思?”
折羽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这世间的事,总有些巧合,怪力乱神的也不绝。文字上译过来,是一个预言。有凤女自天外来,携红花蕾降世,百年之后,鼎定天下。这些人祭祀,为了祈求凤女提前降世,赐予太平。”
“凤……凤女?百年?”百草诗听了太多关于凤女的传闻,此刻,连一个甲骨文都似乎在提醒她,凤女关乎天下,关乎社稷。大周之后的百年,是多少年,是现在吗?
她的脸色很苍白。
“诗诗?”折羽唤了一声。
绿头翁大手一挥,“我们只管做金疮药,管它什么预言做什么。既然定了,就赶个工,抓紧把金疮药做出来。”
百草诗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容,她身体里住着21世纪的灵魂,怎么也会相信古人的预言。“嗯,师傅说得对,都制成金疮药。”
160 我为富婆养你啊
当晚,百草诗和折羽乔装打扮,去了趟城东的码头,码头停了些船只,但吃水都是正常的。这说明南槊提到的那批货物已经转移。
折返回家后,百草诗将刻印了文字和图案的龙骨,录入了百草园系统。
车前子发出“叮”的一声,“龙骨,性味涩、甘,归心、肝、肾经。镇心安神,失眠健忘。用于金疮药,有解毒、止血,收敛之功效。价值一千积分。另,宿主录入的龙骨为甲骨文,铭记历史,彪炳史册,将进入历史博物馆,另行奖励五千积分。”
一下子到账六千积分,加上之前积攒的,百草诗现在的积分已经超过一万,妥妥是个土豪了。
哈哈哈,百草诗大笑三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翻身做主人。”
车前子连忙拍马屁,“亲爱的宿主,你绝对是我所知道的做任务最高效的了,恭喜恭喜。”
这么多积分,如何价值最大化?
之前百草诗心心念念兑换人参,以此来给折羽大补。后来有了雪莲,取代了人参,折羽的身体也渐渐恢复,对人参的需求没那么迫切。况且一旦兑换人参,百草诗将回到赤贫状态。
这……就挺不能接受的。
思前想后,她做出了决定。
“可爱的车前子,我想兑换沉香木。”
积分商城里,沉香木已经解锁,价值一千积分。虽然昂贵,可百草诗也今非昔比。
车前子吭哧吭哧,“抱歉,亲爱的宿主,沉香木现在缺货。”
百草诗大跌眼镜,声音都高了八度,“缺……缺货?积分商城不是解锁了吗,合着,逗我玩的?”
“亲爱的宿主,沉香木在现代也很珍贵啊,一块小小的木头,成材要几十年甚至更久,现代人需求量也很大的。不过你可以兑换别的香料。”车前子说地很没有底气,生怕得罪了百草诗,她就此撂挑子。
百草诗气鼓鼓,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小胖河豚。
“既然如此,我就兑换丁香、八角、肉桂、桂枝、香叶、荆芥、紫苏、薄荷、白豆蔻、草豆蔻、肉豆蔻、藏红花……”
百草诗报了一串香料,都把车前子报懵了。
“亲爱的宿主,等等等等,藏红花现在还没解锁。再说,你一次性兑换这么多,人工培育也是一项繁复的工程,欲速则不达啊。万一培育失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积分?”
什么破系统,百草诗吐槽,珍贵的要么缺货,要么暂时不能解锁。
不过车前子说对了一件事,这么多本草,每一个都需要细心培育,她之前还养着“六白”和石斛、益母草呢。现在,每增加一种都意味着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地投入。
最后,她兑换了三种,丁香、桂枝和肉豆蔻。
唉,家里的院子地方不够了,建立一个百草保育基地,成了摆在面前的难题。
接下来的几天,金象医馆全副运转,百草诗和绿头翁加班加点,终于在十日之内,赶制出了一批高品质的金疮药。
十月十二日,百草诗、折羽在书院的后山,和夏衡做了交易。
夏衡在发现百草诗的金疮药具有特别疗效后,当即令家仆快马加鞭,取了一份送到了焱京。
武烈将军收到了金疮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手下受伤的士兵试用,果真如夏衡所说,比太医院的金疮药,效果更好。
于是武烈将军十万加急,传令夏衡多加购入这个品种的金疮药。
小妾生的儿子——夏衡,在被家族当成小透明多年后,也因此受到了父亲的青眼有加。
“折羽教习、百姑娘,以后有金疮药,还烦请优先考虑我们。”夏衡郑重地行了叉手礼,将折羽和百草诗放在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这相当于是战略盟友了。
百草诗自然知道,兹事体大,并没有贸然答应。“不瞒夏公子说,金疮药中有一味药材极为珍贵,这也是制约金疮药量产的重要因素。所以,我也不能保证,你想要时就有供应。”
夏衡并不懂得这些,他只是想得到父亲的青睐,尽力完成父亲的交代。“百姑娘,所缺什么药材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什么。”
百草诗将龙骨交代了一下。
让南槊通过黑市购买龙骨,毕竟风险巨大。现在夏衡提出来,一来可以找个免费的供货源,转嫁风险,二来防止未来对方强制征用金疮药,也提前免责。
“这么说,如果我们提供龙骨,金创药的价格还会更低吗?”夏衡追问。
百草诗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金疮药的制作工艺也相对繁琐,如果需要大批量的,那么不仅要保证原材料的充足,还要给到足够的时间。”
夏衡对此也可以理解,毕竟是比太医院效果更好的药,岂能随随便便研制出来。
“好吧,百姑娘,我晓得了。”
验收之后,银货两讫。
百草诗收了银票,折羽送她离开。
“你现在也算身怀巨款了,走在路上可得小心了。”折羽至今还记得,当他听到百草诗要酿红曲酒时,他就知道她一辈子,不会为钱财所困。只是百草诗发家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百草诗掩唇而笑,距离金屋藏折羽,似乎更进一步了。
“你,笑什么?”折羽看着百草诗,女孩的眼眸雨雾濛濛,透着狡黠的灵动,浓密的睫毛卷翘,眨眼的时候像蝴蝶扇动翅膀。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羽宝,我是富婆了,要不要求包养啊?”百草诗笑问。
折羽又遇见了那种情势,百草诗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连缀一起就不明白。这让他觉得,她离他很遥远。“你说什么?你虽富,却还是个小姑娘。”
百草诗立马闭嘴。
那是一朵高岭之花,她怎么可以亵渎呢?干咳一声,“没……没什么。”
折羽也并未纠结,“我得到了消息,香楠坊三日后推出香料澡豆。”
之前,许神医身亡后,许神医背后的势力就断了。如果那股势力还想得到香料澡豆,那么多半会在最近发难。抓到这股势力,也就抓到了杀害北戎人的幕后真凶。
161 香味澡豆面世了
“榜呆!”百草诗毫不吝啬赞美。
虽然和文湘的合作谈崩了,但不妨碍她欣赏文湘的精明能干,年纪轻轻撑起偌大的家族,本身就很了不起。
折羽瞄了她一眼,又来了,不过他听懂了。
已经走到了书院门口,百草诗摆摆手,忽听折羽说:“书院食堂新来了大厨,不如去尝尝可好?”
百草诗:“……”
既然打算留她在书院吃饭,何必走出来这么远?再折回去,腿都走细了。
折羽却似乎洞察了她的心里,“你多走走,一会可以多吃两碗饭。”
“那岂不是变成猪,没人要了?”百草诗随口打趣。
折羽嘴角勾起,在心里回答,“有的。”
去了食堂,百草诗找好了位置,折羽去打饭。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极了在大学,学霸男朋友排队,给女孩最美好的呵护。一食一饭,都是情。
便在这时,隔壁桌的俩书生一口呕吐出来,“呸呸呸,什么味道?又苦又涩,还有股臭脚的味道?”
“算了,这饭不能吃了,我去找大厨。”
“要不,去外面吃,我想吃全聚坊许久了。”
“走,这就去!”
百草诗并没有因为对方想去全聚坊而开心,相反她心中警铃大作。
折羽回来时,脸色也是沉素的。还没入口,百草诗闻到了淡淡的异味。与折羽相视一眼,如果书院都遭殃了,那么宛州,还有多少净土?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小范围的抱怨变成了日益激烈的争吵,甚至有百姓为了盐,大打出手。
盐铁都属于国家管控物资,有官府调剂,指定售卖点。
然而,当百姓发现,买来的盐有臭脚味甚至吃死了人,百姓的情绪沸腾了。
而此时,全聚坊的生意却史无前例的好,因为人们可以在此,吃到美味的食物,放心的盐,而不用担心中毒。
元鸣酒家上方,有人冷眼旁观。
元鸣的生意也非常不错,但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有人勾唇而笑,看你们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十月十五,香楠坊外排起了长队。
几乎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宛州的世家贵女、富家小姐以及坊里的头牌,仿佛集体出动,走出闺阁,为了提前将那带有香味的澡豆收入囊中。
不得不说,香楠坊骄傲,自有其骄傲的资本。它像一颗种子,深植宛州贵女的心中。
百草诗也混在了人群中,时而左顾右盼。
折羽该到了吧,他隐在哪里?
“我尊贵的客人,到场的来宾们,欢迎大家的到来”。香楠坊的牌匾下,文湘带着店里的伙计,排成一排,意气风发的看着人群长龙。“曾几何时,我们开始使用澡豆,让我们的皮肤变得更光滑,更娇嫩,让我们能够为悦己者容。我们已经习惯了豆粉的味道。但,谁说澡豆一定要带豆粉的味道?”
文湘变身了演说家,像那些商业大亨一样,给自己的产品做代言,开发布会。
此时的百草诗,就有这个感受。
“香楠坊的几十名匠人,为了这个目标而夜以继日,我们成功了,我们做出了有香味的澡豆。今天,香楠坊的澡豆,正式和大家见面。让利酬宾,买十块送一块。姑娘们,你们还等什么?”
161 澡豆的品牌发布
“棒呆!”百草诗毫不吝啬赞美。
虽然和文湘的合作谈崩了,但不妨碍她欣赏文湘的精明能干,年纪轻轻撑起偌大的家族,本身就很了不起。
折羽瞄了她一眼,又来了,不过他听懂了。
已经走到了书院门口,百草诗摆摆手,忽听折羽说:“书院食堂新来了大厨,不如去尝尝可好?”
百草诗:“……”
既然打算留她在书院吃饭,何必走出来这么远?再折回去,腿都走细了。
折羽却似乎洞察了她的心里,“你多走走,一会可以多吃两碗饭。”
“那岂不是变成猪,没人要了?”百草诗随口打趣。
折羽嘴角勾起,在心里回答,“有的。”
去了食堂,百草诗找好了位置,折羽去打饭。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极了在大学,学霸男朋友排队,给女孩最美好的呵护。一食一饭,都是情。
便在这时,隔壁桌的俩书生一口呕吐出来,“呸呸呸,什么味道?又苦又涩,还有股臭脚的味道?”
“算了,这饭不能吃了,我去找大厨。”
“要不,去外面吃,我想吃全聚坊许久了。”
“走,这就去!”
百草诗并没有因为对方想去全聚坊而开心,相反她心中警铃大作。
折羽回来时,脸色也是沉肃的。还没入口,百草诗闻到了淡淡的异味。与折羽相视一眼,如果书院都遭殃了,那么宛州,还有多少净土?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小范围的抱怨变成了日益激烈的争吵,甚至有百姓为了盐,大打出手。
盐铁都属于国家管控物资,有官府调剂,指定售卖点。
然而,当百姓发现,买来的盐有臭脚味甚至吃死了人,百姓的情绪沸腾了。
而此时,全聚坊的生意却史无前例的好,因为人们可以在此,吃到美味的食物,放心的盐,而不用担心中毒。
元鸣酒家上方,有人冷眼旁观。
元鸣的生意也非常不错,但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有人勾唇而笑,看你们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十月十五,香楠坊外排起了长队。
几乎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宛州的世家贵女、富家小姐以及坊里的头牌,仿佛集体出动,走出闺阁,为了提前将那带有香味的澡豆收入囊中。
不得不说,香楠坊骄傲,自有其骄傲的资本。它像一颗种子,深植宛州贵女的心中。
百草诗也混在了人群中,时而左顾右盼。
折羽该到了吧,他隐在哪里?
“我尊贵的客人,到场的来宾们,欢迎大家的到来”。香楠坊的牌匾下,文湘带着店里的伙计,排成一排,意气风发的看着人群长龙。“曾几何时,我们开始使用澡豆,让我们的皮肤变得更光滑,更娇嫩,让我们能够为悦己者容。我们已经习惯了豆粉的味道。但,谁说澡豆一定要带豆粉的味道?”
文湘变身了演说家,像那些商业大亨一样,给自己的产品做代言,开发布会。
此时的百草诗,就有这个感受。
“香楠坊的几十名匠人,为了这个目标而夜以继日,我们成功了,我们做出了有香味的澡豆。今天,香楠坊的澡豆,正式和大家见面。让利酬宾,买十块送一块。姑娘们,你们还等什么?”
162 伏诛阴谋作乱者
极富煽动力的演说。
贵女们很激动,摇着手中的帕子,要为文湘摇旗呐喊。
那一刻,文湘春风得意。
她的手臂抬起,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平静下来。“现在请大家按顺序入内,买下你心仪的香味澡豆。”
便是这时,人群有了骚动,几个壮汉冲进了顾客当中,肩上扛着明晃晃的刀。
“文姑娘好口才!好本事!”领头的大汉将一个男子掼在了地上,惊起一片烟尘,几个贵女跳脚避开。
”什么人敢在此撒泼?”有贵女质问,脆生清晰。
那领头的却仿佛为将贵女放在眼里,大脸盘子靠近,咧嘴笑时露出一口龅牙,好可怖!
“贵女息怒。我是银钩赌坊的管事吴三,他!”吴三指着地上摔成猪头脸的文毅道,“他在我们赌坊输了银子,四十七万三千八十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文姑娘,你既然开得起这么大的香楠坊,总不会欠着钱不还吧。还了钱,我马上走人!”
吴三后面的几个打手,梗着脖子喊:“还钱!还钱!”
文湘看着底下不争气的哥哥,瞳孔缩了缩,可恨啊!怎么没被打死呢?打死了就一了百了,家门不幸。“吴管事,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我往后自会给你一个答复。只是今天是我香楠坊的好日子,请不要误了我们的吉时,也不要耽误了各位贵女,毕竟,谁后面被有人呢。闹得太僵,谁都没有好处!”
吴三却不应,“不不不,咱们今天就要讨债。不还钱,甭管你是香味澡豆还是臭澡豆,都别想卖出去一文钱。各位贵女们都让开,刀剑无眼!”
百草诗隐在贵女间,心里着急,猜度着折羽何时出手。
文湘眯眼,深吸气,身旁的伙计们虽害怕,犹自握紧了拳头。她向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低声道:“报官。”
小丫鬟才扭头走,就被人扔了回来,摔在当中。贵女们惊恐,又后退了好远。
“吴三,你莫要欺人太甚!且不说你说的是否属实,是否有讹诈之嫌,单是你惊扰了各位贵女,便罪不可恕,闹过去落得个吃不了兜着走。我奉劝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人群再次让开路,有人挟持者文老爷子过来。老爷子面容憔悴,萎靡不振,一看到文毅,已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子,家族别你害惨了!”
“爹!”文毅大喊一声。
吴三越发得意,刀柄在肩头有节制地敲,“文大姑娘,还钱。我数三个数,三、二、一。”
不知谁丢了一颗小石子,砸中了吴三手下人的头部,手下一摸后脑勺,有殷红的血迹,登时大呼起来,“欠债的要杀人了,害命了!”
人群乱了,吴三的人往店里冲,文湘的人阻止,刚刚还满怀期待的贵女们四散逃窜。
“爹!”慌乱之中,文湘还向着文老爷子这边来,想趁机救下父亲,她踢到了一个人,过来拉父亲。对方一把刀高高举起,向她砍来。
如果任由刀落下,那必定是个血溅当场的下场。
百草诗动了。她纵身一跃,到了文湘身边,手探出,挡下了要落下的刀。顺势一带,握刀的人手腕脱臼,哇哇大嚎。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文湘抬眸,看见了穿着男装的百草诗,她认出了她。那个她以为不怀好意,意图染指她家香料澡豆的人。“你……”
来不及细说,也没时间叙旧,百草诗身手利落,又放倒了两个人。
便在这时,一队巡逻的捕快冲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将赌坊的人通通擒获。为首的是个有天人之姿的美男子,一身天水青锦袍,矜贵气质自然流露。
折羽。
文湘愣神。
“大人,大人!”被逮住的吴三还在挣扎,“你们抓错了人,我们是来讨债的,欠债的是香楠坊!”
折羽冷声道:“银钩赌坊,勾结莱善坊许神医,涉嫌下毒谋害文家家主;并勾结州府衙狱卒,毒死狱中北戎人,两罪并罚其一,带走。一队人跟我,去一趟银钩赌坊。”
五花大绑已套上,吴三却不解,“大人,搞错了。我只是个管事,奉命来催债,我没有害过人呢。您说的我一概不明白。”
折羽目光扫过去,就像是言出法随一般,吴三噤若寒蝉。这种平静却带着与生俱来威压的眼神,只一眼,便感到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折羽走到了百草诗身边,从头扫到脚,温声问:“有没有受伤?”
百草诗摇头拨浪鼓,“怎么会?那样也太辱没我师傅的名头了。”
百草诗公开承认的师傅是绿头翁,但折羽明白,她此刻说的,不是绿头翁。她的功夫,从开始,到现在,是他亲自在教。
他唇角微勾,“我还有事。”
言下之意,你自己个玩。
“你去。”
平凡至极的对话,但文湘嗅出了不同。她怔愣着看折羽离开,这样的谪仙人物,和百草诗是什么关系?她以目光询问,百草诗却道:“还愣着干嘛,你不做生意了吗?”
折羽带着一干人马到了银钩赌坊。
赌坊消息灵通,大掌柜早就带人等候。一字排开,甚为壮观。
“呦,官家好威风。只是我的赌坊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从未干过杀人害命、伤天害理之事,上面也都打点招呼过。官家带了这么多人,所为何事?”大掌柜傲慢地过招,绵里藏针。
“我们得到了告密者的举报,你——银钩赌坊,藏污纳垢,窝藏了谋害北戎人的证据,配合搜查吧。”折羽毫不废话,语气半点不容置疑。
大掌柜也是厉害角色,平日没少与官府打交道,从不知何时来了这么一个硬茬子。不过,他自然有恃无恐。“倘若你们搜不到呢!”
折羽抬眼,看着银钩赌坊的大气招牌,薄唇轻吐,“绝无这种可能。”他的手指抬起,向身后的捕快道,“掘地三尺,挖。”
“倘若搜不到,我割了你的大好头颅!”大掌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银钩赌坊很大,里里外外占地极广,这样的搜查本就极耗时。
折羽带着人,大体上将所有的房间走了个遍,丝毫没有所获,用时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
大掌柜尾随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官家吹出去的大话,现在该兑现了吧。”
折羽站定了,手指在笔尖轻轻扇动,而后向着一间普通的再也不能更普通的房屋而去。房门甚至没有紧锁。捕快们开始搜。
大掌柜的脸部肌肉倏然跳了一下。
“大人你看!”
在一个暗格里,捕快们搜出了一堆瓶瓶罐罐,里面俱是各种药丸。
其中有一个白色小瓷瓶,上面画着一株长满了红色果实的草。
那是,五味子吗?
163 治盐司再起风波
瓶罐在手,折羽向银钩赌坊掌柜发问:“一个赌坊里,藏着这么多药剂、药丸做什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人!”掌柜抱拳,言辞恳切,“人吃五谷杂粮难免头疼脑热,况且干我们这行的,时常与人磕磕绊绊,就算多备一些药又有何不可?”
“备药无可厚非,备着毒药怎么解释?”折羽从瓶罐里拿出那个涂有五味子图案的,抵在了大掌柜眼前,“欺骗我不懂药理吗?人证物证都带回去,让郎中和仵作都来验。”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碰巧,一切都是基于理性的判断和推导。
上一次,折羽带人追踪许神医,横刀杀出来两个诛矛高手。击毙之后,折羽在许神医身上,发现了一个貔貅。在上古神话中,貔貅吞万物而不泄,纳食四方只进不出,可招财聚宝。因而常被一类人佩戴,那就是经年出入赌坊的人。
折羽顺藤摸瓜,自然很容易找到了银钩赌坊,并且找到了许神医藏匿药品之地。他在等一个契机,将这窝一网打尽。今天,时机已到。
捕快们厉喝一声,上前拿人。
赌坊掌柜比了个手势,已有两个手下人出手,偷袭折羽。掌柜嘴角勾起,在英明决断又如何,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不值一提。这两个人联手,能夺得过去的,委实不多。大不了,以后隐入黑暗中。
然而,他的谋划没有得逞。折羽身后仿佛长得眼睛,于不可能之间扭转局势。手指一招,一个捕快手中的剑已落入折羽手中,他行云流水一般,舞出一朵剑花,“唰”一道寒光闪过,两个手下人已身首异处。
折羽立于众人之间,如一尊修罗神。
赌坊掌柜呆立如雕像。
这可真是硬茬子,粉身碎骨浑不怕,铁与血面前眼不眨。
折羽押着一串蚂蚱往府衙走,便在这时,又有一个捕快来报。“秉录事,治盐司发生了混乱。有百姓先前买到的盐吃死了人,和治盐司理论索赔,没谈得拢起了冲突。现在事情闹大了,汛王也正在赶往现场,知州大人请您一并过去。”
治盐司是大焱专门设立的一个机构,负责盐税征收,盐的晾晒、提纯,以及代表大焱向百姓售卖官盐。
折羽抬头,目视前方空明处,汛王也来了宛州吗?
汛王赢哲汛是住在驿馆的。
今晨起床后,王妃冯氏端出来乌梢蛇酒,为其倒了小半盏。“王爷,这酒饮过之后,可有好转的迹象?”
赢哲汛饮下半盏,竟在房中打起了拳,一招一式之间,虎虎生风。收势之后,丝毫不见疲态。
“没想到,小小医馆卧虎藏龙。那个小丫头医术高明,你回头去问问,愿不愿意跟我们去焱京。太后的眼疾,好几年了,太医院连个法子都没有,说不定小丫头可以医治呢!”
如果百草诗在场,就会发现,那日前去医馆求医的,正是当朝汛王和汛王妃。
随后,赢哲汛召集幕僚,询问贡郡盐案进展。
他们本是一路从贡郡追踪至宛州的,期间已抓获了不少盐商。
要知道,宛州拥有百万人口,这座城市每天需要消耗大量的盐。贡郡盐贩子的私盐,最终有大部分,极有可能流入宛州。
没多久,就有人来报,治盐司出了事。他放下手头事宜,带着人前往治盐司。
其时,治盐司前面的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正中心,治盐司官员严阵以待,保持警戒。有百姓倒在血泊里,家属哭的昏天暗地。
王爷驾到!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赢哲汛大马金刀走入当中。
164 宛州面临的危机
赢哲汛走入了广场中心,看着那些红了眼的百姓,有的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上盐了。
“我,赢哲汛,代表大焱皇室,向宛州的百姓保证,一定尽快处理这次盐案事件。让,大家都能吃上一口放心的、平价好盐。”
人群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人涨着胆子问:“治盐司的盐有毒,是怎么回事?”
“严惩不贷。治盐司司丞何在?”赢哲汛话音落,司丞连滚带爬上前,官帽都歪了,“在,下官在。”
“带我去看盐。”
治盐司的仓库,一桶一桶的盐摆放,有十桶之多。有管事打开了其中一桶,只见盐粒粗糙,色泽偏黄,有的甚至发黑。抓一把在手中,潮湿,放在鼻端闻,有刺激性的气味,尝一小口,味道又苦又涩。
这就是害人的毒盐!
“来人,把治盐司司丞拿下!把这些盐搬到外面去!”赢哲汛果断下令!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司丞苦苦哀求,头磕在地上砰砰响,其下有不明液体流出。
治盐司大大小小五六个官员,被绑到了广场上。这些人身后,十几桶盐一字排开。
赢哲汛抬手一指,“司丞,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些盐从何而来?是谁在给你供应这些盐?”
司丞的右眼皮狂跳,如何能够保全自己,又可以暂且度过眼前的难关,“大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天外一只箭,裹挟着凌厉风声,直接钉入了他的胸膛。
人群惊慌,意外如此突然,赢哲汛顺着箭来的方向望去,百步之外,是宛州的柳浪塔,塔七层。他一招手,指挥手下人,“追!”
赢哲汛没有追,他看着死去的司丞和几个手下,手起手落。
几个官员无一例外,命丧当场。
随后他指着那一排毒盐,拔剑,桶碎而盐出。“这些盐,不会卖给百姓。我们会尽快想办法筹集新盐。”
“大人,这些盐或能提纯也未可知。”人群之外,折羽带着几个捕快走了进来。
“你有办法?”赢哲汛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循声望去,当他看到折羽时,愕然不止。
像,真的太像了!
“你是……?”
折羽敛着眉,沉声道:“学生折羽,是坤鸣书院新一届学子。由书院推荐,进入宛州府衙担任录事一职。”
“折羽,折羽?”赢哲汛喃喃道,“好,且容你试试。”
香楠坊,一场事故让贵女们都跑光,文毅也被府衙带走了。
文湘看着门可罗雀之景象,长叹了一口气。
“百姑娘,谢谢你今天帮忙,还有,那位大人!”那个谪仙似的人物,他的出现给了文湘以希望。只是……
“那是我相公。”百草诗回答,自家相公是桃花体质,她也很无奈。“眼下,宛州城有一场危机,在危机化解之前,人们大概没心思买胭脂澡豆了。我也该回了。”
“你不想知道,我家香料的供货来源了吗?”文湘几乎脱口而出。
“你会说吗?南海之外,安南国?”百草诗回眸,笑问道。
文湘不可思议,“你……你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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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了知识盲区,卡文卡的好厉害。
这两天,几乎把关于盐相关的资料找了不少,太难了。
我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我是种田文啊,怎么和盐较上劲儿了呢
165 人设经营要提早
百草诗回了家,先是喂了两只狼。福宝现在壮了很多,又被真一楼训练,越发有了狼王的风采。萌宝很依恋福宝,总围着它转。
百草诗总觉得,能看到萌宝眼中有星星。
随后,她照看下自己培育的本草。六子白长得还好,石斛的生长周期比较漫长,三年期以上,到时候人工石斛和野生石斛的杂交,也是一个难题。
眼见着天气渐冷,可以考虑搭大棚了。
处理完了本草,红曲和真一楼回来了。
“诗诗,和你商量一个问题。”红曲一把搭在百草诗肩上,擦着汗累的惨兮兮的,“我们雇佣施肥的短工们,这两日都有气无力的。我问了才知道,他们家里都没有盐了,买也买不到,活也干不动了。有些人还打算离开宛州,去外地亲戚家避上一阵子呢。”
眼下,高尔夫球场已播种发芽,现下正是施肥的重要阶段。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草长得不好,可能影响一整年,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真的是,多事之秋。
“你之前不是让封掌柜和山药囤了一些盐吗?如果不想这个高……高尔夫半途而废,就给那些短工们提供吃食。”真一楼在一旁补充说道。
其实,百草诗有提供午餐的,还美其名曰爱心工作餐。
“宛州的盐荒,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全聚坊照常营业,我们的盐也要省着用。”百草诗叉着腰,想了想,“这样吧,你们明天和那些短工说,从明天开始,我们提供早餐和晚餐,希望大家把眼下的草场做好。”
“不怕咱们不够用吗?”红曲觉得,百草诗有点自相矛盾了。对于高尔夫,她其实没有什么概念,反而更关心自己和朋友们能不能吃到盐。
百草诗眼珠儿转转,她其实心里有打算的,危机有时候也孕育着巨大的机会。”红曲,到时候要你当垆施粥,你愿不愿意?”
红曲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什么是我?”
出身于风月场的红曲,有时候会希望男人多看自己,证明自己青春韶华,风华正茂。可有时又不愿意他们看自己,那些目光中总夹杂着很多欲望。“粥是你施的,这攒名望的机会,你为什么自己不做呢?”
百草诗打量着红曲,她今天穿着竹节皱的褙子,上面绣有三秋桂子,里面搭配仿妆花暗纹锻的百跌裙,着实很漂亮。“如果我说你美,你满意吗?”
红曲挺了挺胸,有被讨好到,本来就是事实嘛。
“而且,这可是经营人设的好机会。”百草诗低声说着。
“人……人设是什么?”这句话是真一楼问的,没办法,高手的耳力太强大。
百草诗迟早是要进军美容及药妆产业的,她需要一个台前代言人。红曲无论外形还是性格,都非常适合。唯一有争议的,大概就是青楼出身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为红曲塑造一个阳光、积极、善良、正能量的口碑和形象,是战略需求。
“秘密。”百草诗卖了一个关子。
晚上的时候,绿头翁和百小树也回来了。
百草诗做了好几道菜,这些菜有一个特点,要么是酸口的,要么是辣口的,无一例外,口味偏重。
照例,她给母亲和折羽留了一份。
“有没有发现,今天的菜有什么特点?”百草诗发问。
永远最给姐姐捧场的百小树道:“都很好吃。”
红曲咬着筷子,思索了一下,“莫不是折羽今天又遇见桃花了?你做了这么多酸的!”
百草诗想起了白日里的文湘,脸上有些发烫。红曲真的是情场高手,窥一斑而知全豹。“瞎说什么?”
“有本事你别脸红啊!”红曲笑得花枝乱颤。斩断情爱后,戏弄百草诗已经成了她一大乐趣。
绿头翁敲敲碗沿,“放了这么多醋和辣椒,这是家里没盐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一语道破玄机。“师傅,其实今天算是一个尝试。其实,我们每天只需要吃很少的盐就好了,少盐少油更健康。不过呢,减盐不减味,我多用一些醋和辣椒,如果你们觉得可以接受,那么接下来全聚坊也会暂行新的菜单。咱们把盐荒的日子度过去。”
绿头翁夹了小辣椒吃掉,“我觉得不错,法子很好。”
吃完饭,百草诗提着食盒去了书院,先是给母亲送了食物,聊了会天,随后奔藏书阁。
现在她得了院长的腰牌,去藏书阁犹如回自己个家。
秋夜寂静。
昏黄的油灯下,只折羽一个人,席地而坐,正在翻书。
他的身前,书已经堆成了小山。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可百草诗不知为什么,感觉了到一丝萧索和心疼。
她放下食盒,在他旁边坐下,静静看着他。
折羽好看的鼻子动了动,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他一抬头,眼中倒影出百草诗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
百草诗掀开食盒,将饭菜一样样取出,摆盘精致,令人食指大动。“是不是我不来,你就不晓得吃饭了?喏。”
折羽笑了笑,接过百草诗递过来的碗。
百草诗索性翻起了书。“你在找什么?”
折羽吃了口辣子鸡,火辣辣的特别刺激,口腔里好像在冒火,“咳咳,我在找古人给粗盐提纯的法子。”
百草诗给他拍拍后背,“喝点茶,今天多加了些辣椒。你说的这些,治盐司的官员应该懂吧。”
折羽唇角勾起,流露出讽刺的神情。“那些人,今天脑袋都搬了家。况且治盐司这批盐,比普通的粗盐还不如,会吃死人的。一般的提纯,作用不大。”
百草诗生活的现代,毒盐、地沟油、食品安全的问题见的多了。工业盐有毒,是因为里面含有很多的重金属,如汞、砷、铅,还有一些是亚硝酸盐,会对人体的消化道,乃至肝脏和肾,都产生巨大的危害。3克工业盐,即可致人死亡。
但这里是古代,生产力落后,没有工业的污染。那么,什么盐会有毒?
“什么盐,能带我看看吗?俩个臭皮匠,或许抵得上诸葛亮。”
折羽立刻放下碗筷,“我这就带你去。”
“不着急,等你吃完了再说。”
折羽却已经起身,忽而问道:“诸葛亮是谁?”
166 沈黎清请缨献计
眸子黑曜石似的幽深,含着探究。
百草诗知道,自己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掉马的路上,尴尬笑笑,“就是,上古的智者。”
反正,都推给上古人士好了。
折羽没再纠结,提着灯笼,带着百草诗向书院后山而去。
一路无言,气氛有些沉闷。百草诗正想挑个话题,就听折羽说道:“今天,我在银钩赌坊那,找到了很多药剂,本来打算今天审一审,看看背后还有没有什么大鱼。结果……”
百草诗可以想见,这大概就是折羽兴致不高的原因,定是受到了什么阻碍。“然后呢?”
“知州说,折羽,我很欣赏你,但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就是贡郡盐案。如果你能配合办好这件事,在汛王面前露了脸,那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不要揪着澡豆配方、赌坊的事了。”
愈平静,愈汹涌。
百草诗能感受到折羽情绪的微妙变化。“自古官商勾结,银钩赌坊能在宛州做这么大,说不定平时没少给知州孝敬呢,官府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折羽胸中有些热。
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人懂他。懂他的愤怒,懂他的不悦。
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已牵住了百草诗的。
百草诗一怔,虽然两个人牵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此刻又有不同。
“今夜太黑,你不要摔着。”
呵呵,百草诗笑了。
几个大桶摆在了后山,离得很远时就能闻到浓重的刺鼻气味。及至跟前,灯笼照着,百草诗细细地看了。
作为中医药学生,百草诗的化学一般,但食盐也是一味中药啊。初步判断这些毒盐里含有比较多的钙、镁、钡离子及硫酸根,百草诗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不过,为了不让折羽其起疑,她提议道:不如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找找书,说不定上古书籍里有好法子呢。尤其一些术士炼丹、炼药的方子,说不定管用。”
当折羽埋头藏书时,百草诗自制了一种“魔法盐”。
当然,不是真的魔法,而是在盐中加入了一些干蘑菇、虾皮等很鲜的物质,再一起磨碎。鲜味和盐的咸味混合后,各自的味道都得到了加强。她去了趟全聚坊,将几个新菜谱及时分享给了山药和大厨们。
全聚坊及时更换了菜单。
并在当天来吃饭的客人当中,传播开来。
宛州驿站。
赢哲汛已经向朝廷发了八百里加急文书,请求从隔壁州县调集可用的盐。别的州县多久能调来还不确定,因此此次贡盐影响太大,别的州县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朝廷的旨意下达,也有一个过程。
另外,赢哲汛已经召集知州和官员们开了大半天的会议,众人争得脸红脖子粗,都没拿出一个成型的好建议。
黄昏时分,有人来报,“王爷,坤鸣书院有一个自称姓沈的学子求见。”
在大焱王朝,最高贵的姓氏是赢,其次就是沈。
“有请。”
片刻后,一个翩翩少年郎走进了赢哲汛的临时办公书房。
“王爷,黎清来了。”少年致以叉手礼,“此次贡郡盐案,黎清愿为王爷奔走效力。”
来的人,正是沈黎,或者说是沈黎清。她虽男装,可额头的凤鸟图案清晰。
“生女当如沈黎清,沈太傅生了个好孙女,沈家养了个好女儿。来人,看茶!”赢哲风大喜,溢美之词就像灌口一般,张口就来,“焱京人没有白白夸赞你。黎清你来的正是时候,这次案子,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沈黎清在旁边坐下,“王爷,唯今之际,必须将力量用在刀刃上,集中一切可用的盐度过危机,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167 征盐征到全聚坊
沈黎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时候城中的盐必须集中管控,每家每户定时定量发放。一般来说,城中富户应该家有余盐,酒家饭馆盐更多,可征调过来应急。”
这不失为一个法子,赢哲汛只担心,那些富豪之家多与官有勾连,“那如果那些人不愿意呢?”
沈黎清从容一笑,凤女天资更显露无疑,“王爷,您手中的州兵、府兵又岂是花架子摆设?如有反抗,杀!无赦!”
短短几个字,说出了杀伐之气。赢哲汛打量沈黎清,愈加觉得那个传说或许是真的,这样的女子大概只有真正的帝王可配之吧。老三,似乎还不够格!
“就依黎清之计。只是城中的盐也有用完之际,到时候朝廷救济的盐还未到,可如何是好?”
沈黎清起身,行叉手礼,郑重道:“借王爷一物,允我临时调度之权,三日后盐还未到,我便前去周边赣城借盐。”
运筹帷幄,赢哲汛觉得沈黎清当得起这四个字。“好,你便拿去。”赢哲汛解下了自己腰下玉佩。以亲王之权,玉佩上刻的是朱雀,仅次于天子的玄鸟。
沈黎清准备告辞,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书院有一奇才,名折羽,王爷有重任可以委以他来做,定不负王爷所托。”
”好好好,黎清推荐,自是……”赢哲汛瞳孔急遽收缩,折羽莫不是那个在治盐司广场前,声称要提纯毒盐的那个?
到底是不是他?
沈黎清离去后,宛州城四处张贴了告示,官府征集民间之盐为急用。危机一过,会加倍补偿贡献了盐的百姓。
家中有盐的人,哀嚎不止;家中无盐的以为终见天日。酒楼餐馆的掌柜们,多半敢怒不敢言。但也有人与官府州兵起了冲突。
一面征集民间私盐的,一面设立盐点发放。有百姓前去领盐,可到手的只有一小捏,只怕两顿就没了,又是一通怨念。
红曲的高尔夫球场还在施肥。
场地外围,有大厨架起了大锅,熬着浓稠的粥。大厨手臂扬起,将红曲带来的“自制魔法盐”撒入其中。很快,就有香气扑鼻而来。
到了饭点,红曲当炉发粥,短工们排好队,按次序取粥。大家都笑着称她为“香粥美人。”
其中一个短工,分了一大碗后又来排队,如是三次。不仅如此,他还插队,惹得周围队友很不满意。
真一楼发现,他并没有吃,反而将粥藏在了一个小罐子里。
“每个人只一份,你多拿多占,不讲规矩,今天结了工钱就走吧。”真一楼发飙了。
在这边做了多日的短工们都知道,这个叫真一楼的家伙,看起来不管事,其实是人狠话不多的一类。之前有对红曲抱有幻想的,都被他揍成了猪头,找不到北。
他当即跪下求饶,头磕在地上砰砰响。“真总管、真少侠恕罪,我家里还有老小,他们都说球场提供的粥味道鲜美,他们已经好几日没吃盐了啊!”
说来说去,都是盐惹的祸。
红曲走了过来,于心不忍。“这样吧,你明天带家人过来,想吃盐就要拿出本事,让我看到用处,我这里也不养闲人。”
“谢谢香粥美人,谢谢香粥美人?!”
听她这么说,更多的短工围了过来,跪成一圈将红曲包围了。“香粥美人你发发慈悲,我家也有老小,也能来球场上工吗?”
红曲去扶人,她虽善良,但尚且知道人力有时尽,这些盐的最终决定权,还在百草诗手里。“我所有的余盐也快用光了,你们快起来啊。”
最后红曲决定回去和百草诗商量。
坤鸣书院停课了。
理由是,食堂也没盐了,为了节省大家对盐的消耗量,相应减少大家的活动量。
有的学子趁放假回了家,也有的发去了书函,动用家里的关系,试图在这场盐荒中谋求利益。
当然,也有人发现,全聚坊还在营业,而且推出了新的菜单,食物口味较之之前,更美味。于是这些学子们,快要住在全聚坊了。
折羽和百草诗也没闲着,他们在翻古籍。
折羽在百草诗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法子,其中需要一种材料,石灰石。
根据古法,将盐溶于水,然后拿石灰石,用炭火加热,形成生石灰。生石灰加水,变成石灰乳。将饱和的石灰**加入毒盐溶解的水里,杂质就会析出,而后过滤。
过滤后的盐也不能食用,还需要晾晒。再出现杂质,再晾晒,最后还要蒸馏。过程极其繁琐。
“我去问问书院,教墨学的夫子有没有石灰石。”折羽说道。
墨学在书院是极其小众的科目,只有一位夫子,设的课程几乎没有人选。
不过夫子曾进行了一个小孔成像的实验,当时在书院引起了轰动,所以姬玄院长保留了这个科目。
百草诗听明白了,这大概相当于物理和化学相结合的科目。“我和你一起吧,这样的奇人我也想见见呢。”
折羽凝视着百草诗因为熬夜而发红的眼睛,下意识抬起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休息一会,我把夫子请来给你见。”
百草诗摸摸自己的鼻子,怎么感觉折羽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以前弹脑瓜崩,现在又刮她的鼻子,鼻子下面可就是嘴巴了。她想象着折羽歪着头,朝她靠近,再靠近。她整个人一激灵,脸上已经发烫。
天呢,青天白昼的,她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真的是心有灵犀,他问的话都是她心之所想。
“没什么。我高兴,说不定我们真的会成功,把盐提纯出来。走吧,去请夫子。”
折羽:“……”
刚刚的话白说了,她根本没听进去。
两个人向着书院后勤处走,先问清楚夫子的住处。这时就见门房大哥跑了过来。“百姑娘、百相公,外面有个叫三七的姑娘找你。”
这个时间,三七不在全聚坊,跑这里有什么急事?
“我去看看。”百草诗对着折羽说。
“我和你一起吧。”
两个人一起,到了书院门口。
“诗诗姐,官府来人征盐了,带了好几个兵,要搜咱们的盐。我哥哥在拦着他们呢。”
168 清草第一次掰头
在以往的时间里,山药以他在市井里摸爬滚打的生存哲学,几乎做到了独当一面。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来找百草诗。
百草诗自始至终定位很清晰,隐在幕后的庄家。这也是防止以后折羽走上仕途,她的商贾身份为他带来不便。
“折羽,你先去找夫子,我去全聚坊看看。”
折羽沉吟了一下,“我和你一起吧。”
事涉官府,他终究有些不放心。
“还不相信我啊?你终究要放手,让我一个人去闯的。”百草诗冲他眨眨眼睛,俏皮之中又带着一丝狡黠。“而且你的苦心经营、你的人脉也不该用在这里。”
说着,百草诗果决地带着三七向全聚坊走去。
折羽望着她的背影,摊开了自己的掌心,握起又松开。
全聚坊很热闹。
这里本来食客就多,加上书院学子,沈黎又带来了一波官兵,此刻已经人满为患了。
大堂正中,对峙的是沈黎和山药。沈黎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罐盐。
“大人,按照规定,我们已经上缴了足够的盐,愿与宛州共进退。但酒楼还要经营,我这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求大人给我们一条生路。”山药言辞科切,声泪俱下。
沈黎手中还握着把折好的扇子,雍容矜贵,“掌柜的心情我特别能理解,但宛州不在,何以为家?你的酒楼担得起这么多客人,难道再多一点都拿不出了?你们的邻居,元鸣酒家,门可罗雀,尚且捐出了两罐盐。掌柜这样着实说不过去啊!”
山药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元鸣酒家,他怎会不知,元鸣酒家耳聪目明,看见官府来人了吧,把客人全部遣散了。至于两罐,他又没看见,随便他们怎么说咯。
“不瞒大人说,现在城中无盐可买,我们酒家菜谱都改了,一律减油减盐。大人若不信,可以去后厨一看究竟。”
山药苦口婆心,沈黎忽然变脸。“大胆,本官奉汛王之名,暂代督盐之职。与你好心言说你不听,非得逼我们动手吗?这等大发城难财的奸商,我岂能容你?来人,将他拿下!”
沈黎手下府兵,便要动手。
封掌柜面色大变,连连告饶,求网开一面。
“呦,好生热闹啊!”随着俏生生的女音,百草诗走了进来。“老板生意好啊,连州府兵也来吃饭。”
沈黎朝着门口望去,隔空与百草诗目光相对。“是你。”
“巧了沈公子。今天书院放假,沈公子好雅致也来用餐,不如一起?”
沈黎勾唇,轻笑,“沈某自是比不得百姑娘清闲,还要代官府收盐,用以救济满城百姓。只是这奸商一再推脱,视府衙威严于无物,我少不得要杀鸡儆猴。”
好一个杀鸡儆猴,冠冕堂皇!
百草诗有一刻怀疑,这沈黎就是故意的。“沈公子,这家店开张以来,我吃过两次,还曾请书院院长一起品味。掌柜的年纪轻轻,大有作为,却不是你说的这般,不然院长也不会赞不绝口的。”
论狐假虎威,扶摇借势,百草诗自恃不输于别人。
山药见状,插话道:“回大人,回百姑娘,近日来缺盐,我们酒楼已推出了减盐菜谱,不信清大家为证。”他一招手,妹妹三七已经抱出来一罐香菇虾皮自制盐。罐子打开,鲜香扑鼻,却与日常做菜的盐不同。
“大胆,竟然还敢欺上瞒下,这东西如何能炒出美味菜肴?莫非你给我看这些,却用好盐敛财,你好大的胆子!”沈黎大喝一声,横眉冷对。
百草诗抱臂,“能不能制出美味佳肴,不妨当场一试。如果可行,这法子还可以在百姓中推广,也算全聚坊造福万州百姓。”
在沈黎看来,这无异于拖延时间,百草诗分明与全聚坊是一伙的。“本官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们耗,还要回去向王爷复命。”
“酒楼已无盐,如何再上交?便是王爷来了,难不成还让他们变出来吗?王爷总也要讲道理的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声音,“谁说本王不讲理?”众人让开路,就见赢哲汛带着两个手下入内。
“沈卿代本王办事,你们都……”配合一点还未说出口,赢哲汛一眼看见了百草诗,以乌梢蛇酒缓解了他风湿痹痈的女郎中。“小神医,怎么会是你?”
百草诗装作吃惊模样,福了福身子,“原来……原来您就是从焱京而来,拯救我们于水火的汛王。王爷英明睿智,能为王爷诊治,缓解王爷多日来奔波的操劳,实属小女子之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况且百草诗还把汛王的病,说的如此婉转。
赢哲汛不要说,有多得意。
只片刻功夫,场间画风陡变,全聚坊的伙计们立刻扬眉吐气,食客们看的瞠目结舌。
“王爷?”沈黎唤道。
“沈卿,”赢哲汛要给沈家面子,可也不想交恶百草诗,毕竟将来推荐到太后面前,说不得也是功劳一件。“百姑娘于我,有医治之恩,她医术高明,妙手仁心,你们不妨结识一场。”
“王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做东请王爷在此用餐可好,这的老板是个妙人,不用盐就能做出美味的食物。”百草诗顺势而下。
赢哲汛很快听出了里面的关键所在,如果真这样,不就可以缓解宛州盐荒了吗?
百草诗吩咐,“这样,为了证明酒家所言不虚,烹饪的过程就在大家面前进行。如果汛王觉得你们的法子可行,也可免了你们的征盐。王爷您觉得可还行?”
赢哲汛更加好奇,当即准了。
就这样,大厨现场在街上搭了简易灶台,利用那个所谓的香菇虾皮作料烹饪了数道美食。赢哲汛一一品尝,赞不绝口。当天,搬下政令,让全城百姓效仿全聚坊制作作料之法。全聚坊的口碑,更上一层楼。
处理完了征盐一事,百草诗回到书院。折羽已将大锅、石灰石等一应材料准备齐全,毒盐的提纯即将开始。
便在这时,铁岚歆和南槊一起来了书院,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169 你和盐是一样的
宛州知州将府衙官兵、捕快通通调走,美其名曰是辅助汛王调查盐案,但也含了一个意思,不让折羽参与盐案。
这个转变来的太快。
而折羽要做的事情,便是突破万难也要做的。所幸,还有南槊和其手下兄弟可以用。
况且,他们之前就混迹黑市,对宛州这个偌大的“地下城邦”,已经比较熟悉。
铁岚歆带来的消息是,“现在盐开始在黑市流通了,一斗盐达到了五两银子。”
这是个什么概念?
历史上唐太宗时期,一斗米五文,一斗盐大概是二十文;武则天时期一斗盐则要五百文钱。千文铜钱合一两银。
就算以武则天时时期来说,现在宛州的盐价,已经是十倍之高。
折羽负手立于树下,“天下熙熙,皆为利往。那些商人囤积居奇,无非是为了利。现在才刚刚开始。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找到他们的老巢。”
南槊对情况最为了解:“现在只是少量的商人露面,交易也是流动的。所以比较难。”
铁岚歆眼珠儿转动,“让真一加入吧,他轻功好,善于追踪。”
这诚然不假,只不过,百草诗注意到,南槊的脸色不太好看。也是,面对情敌,谁能坦然接受呢?她说:“真一有安排了。”
保护红曲,不然红曲一个弱女子,难免有人动了歪心思。对于高尔夫球场,百草诗没有和铁岚歆多说。
“这个安排可行。”折羽一反常态,说出了和百草诗相反的意见,“真一加入,对于追踪会更有帮助。红曲那边,请南大当家派两个精干的兄弟支持。”
铁岚歆大喜,两只小手就要鼓在一起,可瞄到南槊铁青的脸,又讪讪放下。
接下来,大家互通了一下消息,铁岚歆就和南槊离开了。
折羽和百草诗相视一眼,“这些毒盐的提纯,必须加快了。”
宛州的情势,风云变幻。
十月二十,朝廷收到了汛王急报,下令从赣州、亳阳拨盐驰援宛州。但朝廷政令达到这两地,却又需要四五天,从两地运盐至宛州也需要至少两天。
危机中的宛州,在焦虑等待。
书院断盐后,全聚坊承担起了一个新的任务,就是为书院全体夫子、学子提供三餐。当然,这个是有偿的。虽然三餐定价比市价低,但总算成功打入书院内部。
沈黎已经启程,汛王收到了信鸽传信,朝廷的方案和沈黎之前的建议,如出一辙。所以沈黎先一步向赣州出发。这样,或许可以提前将盐运到。
黑市的盐价达到了一斗十两银。
十月二十一,黑市一斗盐的价格达到了百两银。
高尔夫球场的施肥工程已结束,但施粥还在继续。有的百姓得到了消息,也想谋一份差事来做。但球场无事可做,他们便拿出了自家的米,以交换加了盐的粥。
宛州的关口,在赢哲汛的令下,实行了半闭关政策。即只许进,不许出。这是防止兴风作浪的商人,携款潜逃。
与此同时,征盐行动中止,因为城中富户、百姓也无余盐,他的精力便放在了打击黑市私盐上。
可怜的汛王,风湿才有好转,又满嘴起大泡。汛王妃建议,去金象医馆找小神医给开点药。
结果到了医馆,百草诗不在,接待他的是绿头翁。
“百姑娘呢?”
绿头翁翻了翻眼皮,“她不在,我看也是一样的。”
“她在做什么?能不能请她坐诊?”有了乌梢蛇酒和全聚坊的经历,赢哲汛现在只信任百草诗。
绿头翁多看了一眼赢哲汛,心想这人莫不是诗诗的烂桃花?看病是假,另有所图才是真?“我是她师傅,她的医术都是我教的。你到底看不看病?”
“怎么和我们大……”赢哲汛后面的手下看不过去了,正要出言训斥,赢哲汛已经挥手阻止,他是不相信,百草诗会有如此狂妄的师傅的,起身告辞,“既然百姑娘不在,我改日再来。”
“出门右拐,不送。”
连说话的语气斗一模一样。赢哲汛立马折回,“大夫,百草诗她在哪?”
书院后山,百草诗已经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蒸馏。
陶碗里,装着晶莹洁白的细盐。
似的,经过了繁琐的提纯,毒盐变成了细盐。
她献宝似的拿给折羽看,“咚咚咚,大功告成。”
多么宝贵的盐啊,折羽捻起一颗盐粒,想尝尝味道,被百草诗一把打落。
“就一颗,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百草诗不想让他冒险,生怕毒没去除干净。她自己取了盐粒,而后她的手指落了一吻。
其实不是吻,只是折羽尝了她手中的盐。
百草诗慌忙地抬头,在折羽琥珀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惊喜和不安。
“没毒了。”折羽说道,“这都是诗诗的功劳。”
百草诗迅速转过身去,左右手互捏着指尖,心跳如战鼓。“是我们一起做到的。那接下来……怎么做?”
折羽唇角勾起,不自觉地上扬,“你转过来,我告诉你。”
百草诗想象着,自己现在的脸是不是变成了猴子的某部位,哪里还敢被折羽看到?“还有很多盐没提纯呢,继续做事啦。”
折羽不管,握着她的肩,让她对着自己的眼。“诗诗,我有那么恐怖吗?”
百草诗傻兮兮地摇头,那琥珀双眸好美,让人沉溺不自醒,她脱口而出,“怎么会?羽宝,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折羽忽然轻抬起她的下巴,凝视她。百草诗紧张地嘴巴微张,随后落入了一颗盐。
“还你的。”
百草诗:“……”
有这样撩拨人的吗?坏人!
正自懊恼间,折羽又道:“诗诗,你也是,和盐一样。”
你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和盐一样重要。
“我们虽然提纯了一些,但是按照目前的比例计算,这些盐也不足以维持宛州人的食用。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逼那些盐贩子,自己把盐交出来。”
话题已转移,刚刚旖旎的氛围也消失无踪,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
“怎么倒逼盐贩子、大奸商呢?”百草诗追问。
“这就要看你的了,汛王那边,你要走一趟。”
170 商业大战将落定
当百草诗听完折羽的计划,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如果折羽生活在现代,那一定是“索罗斯”级别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羽宝,幸亏我和你是一个阵营的,不然我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用玩笑的语气说的,而后嘴巴被堵住了。
他的手指。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不会的,你一定长命百岁。”他说的认真而郑重,仿佛这样她就真的可以与岁月共短长。
百草诗不争气地红了红眼,“那我努力啊,活成老妖精。好了,我现在就出发,去找我的病人咯。”
折羽嘴角又忍不住往上跑。
如果让堂堂汛王知道,他在百草诗眼里只是个病人,当作何感想?
事实上,百草诗才走出坤鸣书院,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赢哲汛。
“呀,百姑娘,小神医,我们可真是有缘呢。”赢哲汛十分热络,完全没有亲王的架子。
“王爷,正巧我要找您呢。”百草诗说话时,没有自称“民女”、“奴家”之类的,就自然而然用了“我”,赢哲汛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反倒是他的两个手下皱了皱眉。
“那,找个地方细聊?就全聚坊吧。”
得,吃上瘾了。
“这次本王做东。”
好,百草诗求之不得。两个手下开始瞪眼了。
到了全聚坊,众人一看跟在百草诗后面的汛王,各个倍儿精神。自家掌柜有能耐,作为下属绝对不能丢份。
“这里你熟,你点菜吧。”赢哲汛大剌剌坐在靠窗的雅座,自己倒了杯石斛花茶。
百草诗留意到赢哲汛嘴角有小泡,分明是上火的痕迹。“王爷,养生学里说,秋收冬藏。秋季燥邪当道,易伤津液,饮食应以滋阴清润为佳,我就点一些进补的菜式吧。”
赢哲汛眼眸为之一亮,好大夫啊,三句不离本行。这要是请到府里,伺候饮食,以后他铁定能活到八十八。“就依小神医的。”
百草诗点了润肺银耳羹、藕煨排骨汤等几个菜。
“咦,这个茶,和我在礼部左侍郎那喝的味道很像啊!我和他讨要,他还舍不得。说是自家儿子孝敬的,特意从……。”赢哲汛望着杯中黄澄澄的石斛花茶,心情分外爽朗,“从哪带来的了?”
“从宛州吗?”百草诗笑道,神情惬意悠然,“不瞒王爷说,这种石斛花茶,素有仙草之王的美誉,皆是在千米之上的崖壁间生长的,每株石斛只产一点点,晾晒之后更少。就这一壶茶,我不知从崖壁上摔下几次。步湛与我相公折羽是同窗,我才卖予他一些的。”
如果说,刚刚赢哲汛只觉得茶好,现下觉得采茶人更好。为了这一口流香,小姑娘吃了多少苦头。她制酒用的那些乌梢蛇,又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
“原来步侍郎的茶,也是你采的?百姑娘,今天当真令本王刮目相看啊。对了,你刚刚说,找本王何事?”
百草诗从座位上站起,郑重地施了一礼,“王爷可还为宛州盐案发愁?小女子不才,愿为王爷分忧。”说着,她已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瓶,瓶口打开,倒出洁白的细盐。
比治盐司的盐,还要好。
“这盐,从何而来?”
“治盐司。”
“治盐司都是毒盐。”
“我相公已经提纯。”
他终是做到了,人才啊!赢哲汛上前,想要搀扶百草诗,才意识到男女有别。“我大焱有你们夫妇这等人才,实是万幸。”
百草诗抬眸,“这些盐还不够,但我相公有一计,可让盐贩子自己把盐交出来。”她将折羽的计划说了出来。
如果换做一般人提议,赢哲汛只怕仍有疑虑,然而百草诗和折羽,已经将这么多不可能变为了可能,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天赋才智。赢哲汛不疑有他。
“好,这件事就交由你相公操作。宛州知州那边,我会打招呼。”
饭菜还没上全,大事已经谈妥。折羽连嬴哲汛的反应,都料地分毫不差。
十月二十二,宛州下了一场秋雨。
一条消息却不惧风雨,在黑市迅速传遍开来,一队盐商进入宛州,试图分一杯羹。
当天,黑市的盐价,本来一斗已突破了百两,这个盐商只卖九十两,百斗盐一扫而光。
等到知州的人和汛王的人赶到黑市,黄瓜菜都凉了,盐贩子早就消失了踪迹。
十月二十三,黑市的盐价八十五两,但后来居上的盐商队伍,只卖七十两每斗。
黑市原来的盐商坐不住了,直接派出了高手,意欲送搅屎棍盐商上路。
然后这波盐商,却好似功夫了得,游击战术也高妙。愣是让既有的盐商扑了空。
当天黑市的盐价再将,降到了五十两。
收盘时,一斗盐的价格已经降到了三十两。
十月二十四,是盐价格战最激烈的时刻。从早晨开市的二十五两,一路降到十两、一两,五百文,盐价恢复了正常。无数百姓欣喜若狂,从黑市上买到了心仪的盐。
然而当他们离开黑市时,脱下了平头布衣,里面分明穿着官府中人的衣饰。而后,他们兴高采烈地将盐运回了治盐司。
至于那个扮演搅屎棍的盐商队伍,分明是由折羽、真一楼、南槊以及汛王手下精干的侍卫组成。而他们卖的盐,从始至终都是最开始那一批。
这就是折羽倒逼盐贩子将盐吐出来的妙计。
宛州盐案看起来尘埃落定,但又有谜团待解。这个背后的组织到底是谁?
在通往宛州的官道上,两批骏马一前一后,风驰电掣。
墨色长发向后飞驰,衣袍猎猎作响。男子眉眼冷冽,寒气凝而不发。
“主人,来不及了,他们输了。”说话的是女子的声音。
“我们布局宛州多年的势力,被他一下子暴露了这么多,却还是输了。裴元昊、裴义之,都该死!”
鞭子抽在马臀部,也仿佛不能解恨。
女子知道,终究有人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流血乃至项上头颅。
“那,我们要放弃宛州吗?”
“让裴行之和裴兰之接手这边的事务,重新蛰伏起来,以图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