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御科场上的偷袭
在有些时候,动物对危险的敏感,远远高出人类。
所以,当训练了狼并且驯服了狼的折羽,说完那几句话后,黄骠马变成了安静的处子。
在考官和待考考生的惊愕中,折羽翻身上马。
马做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折羽还记得当初百草诗随口吟出这句诗时的惬意自在,他坐下黄骠马上演了真实版的霹雳弦惊,须臾之间,将大多数竞争的同袍甩在后面,以一种遥不可及的速度狂奔。
他的前方只有一个人——北戎人。
当两匹马交错之际,北戎人出手了。
这在规则之内是不被允许的,但他们的速度如此之快,考场外的人可能根本看不清,这又有什么关系?
北戎的彪悍男子从袖口拔出了一把匕首,向着黄骠马的臀部刺去。一旦得手,他相信今天的胜利将属于他,那会是很多的银子,足以满足他在接下来三年的束脩和日常开销。
然而北戎人没有得逞,他的手腕如同被铁箍钳住,他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马上飘下来,毫无还手之力。这个看起来清贵却身体不甚强壮的俊美儿郎,展现了不可撼动的巨大力量。北戎人就那样被折羽拖着手腕,冲到了终点。
全体目瞪口呆。
发生了什么?北戎人半死不活的被摔在地上,折羽只是气定神闲地吐出几句话,“考场之上各凭本事,靠偷袭这种腌臜手段算什么?我奉劝你如实交代,坤鸣书院是大焱国的坤鸣书院,倘若因你挑起两国邦交,怕是你的同袍恨不得把你撕碎。”
先声夺人。
“怎么回事?”考官上前发问。
北戎人技不如人,此刻满脸的羞耻,若是因他挑起两国争端,那他就是罪人。他抬起手掌就要拍向自己的太阳穴,一死百了。折羽脚起脚落,将他踢开并救下。“自知理亏,想要寻短见,你幕后之人当真胆大包天。视书院规矩为无物,视大焱国法为无物。”
便在这时,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考官上前行礼,“阮司业,据这位折羽学子反映,这个北戎人意欲偷袭他。”
司业一职,大抵相当于现代的副校长。
阮司业,名阮蔚,正是铁誉的老丈人、阮飞若的亲生父亲。
他摆摆手,“把人带下去,审出个缘由,必要时候通报北戎大君。好了,大家继续考试。”
最后一轮考试是射科,折羽向着靶场走去。暗想着如果四科成绩都甲上,那么进入书院不成问题。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有人唤他。
“折羽兄,”后面追上来的是昨日见过的沈黎,与他并肩,“刚刚看你驯服了那匹黄骠马,你是怎么做到的?因为那匹马,显然非等闲之物。”
折羽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语气疏离,“大概,我亦非等闲之人?”
沈黎非但因为他的狂傲而生气,反倒爽朗笑了,“百兄当之无愧。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他的动机是什么。书院录取考试看的是综合成绩,单一一科胜出并不能保证他就被录取。他这么做就意味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那他所求为何?”
131 挽弓射箭打人脸
沈黎说到了要点,这也正是折羽思虑所在。他打断了北戎人的自戕,也是为了追出幕后真凶。
不过现在书院已接手,他便暗中留意。
“最后一科考试了,先考完再说。”
射科考场的规则相对简单,且不存在对抗性,考生只要记录自己的成绩的成绩就好。根据环数确定分数。
领弓的时候,发现了玄妙。
弓的重量不同,射程自然不同。但毫无疑问,重弓有分数加权。
折羽去拿那拨最重的,却有人和他拿了同一把。
“小子,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喜欢重弓啊,小心闪了手。”说话的是清河崔氏的崔猛,挑衅意味浓重。
“崔猛?”沈黎眉毛一挑,“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这把弓是百公子所选,你再拿一把就是了。”
在当今大焱王朝,最尊贵的姓是赢,大概赢以下,就要属沈了。
崔猛虽摸不清沈黎的真实身份,但也不愿这个时候得罪人。他堆了脸褶子笑:“那你咋不劝他松手呢?我也是为了他好,你看他的手……”
折羽的手修长,根根如玉,当真好看极了。
按在弓上的手松开了,折羽像似刚刚的事情全未发生,“既然你喜欢,就让给你。重弓多的是,我怕这把脏了手。”
他换了一把走近考场。
沈黎拿了把稍轻的紧随其后。
“现在逞强,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崔猛握着弓缀后,别说这弓是真重。
伴随着教习的指令,射科考试正式开始。每个人的箭筒标配二十支箭,靶在百步之外,射完统计环数。
射箭一开始,惊呼叹气此起彼伏。有的考生满头大汗,手臂紧张;而有的则因挑选了不合适的弓,连弓弦都拉的吃力。问教习可否换弓时,教习残忍拒绝。正确判断自己的实力,不好高骛远,也是考核的一项标准。
考生顿时望天无语。
再看折羽,挽弓搭箭,松开手指,伴随弓弦弹动,带红缨的箭羽窜出,准确地命中靶子正中红心。前一支箭刚射中,他已经从箭筒起初第二支箭,再次重复之前的挽弓搭箭松开手指的动作,毫无疑问命中红心。
古偶电视剧中,男主角闪电射箭,后一箭穿透前面一箭的狗血画面并没有出现,一弓射三箭的壮观也没有发生。但就是这样冷静的心态、标准的姿势,精确的控制,形成了某种韵律感,令人赏心悦目。
折羽身后聚集了其他考生,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崔猛忘记了挽弓。
沈黎几乎与他同时完成,虽然他的弓稍轻,但每一箭都是九环以上。
等到他们离开,身后传来了崔猛的暴躁声,“妈的,这弓怎么回事,是坏的。”
骂骂咧咧的声音,引来了监考的教习,“肃静,到底怎么回事?”
崔猛指着地上的弓,“这弓被人做了手脚,歪歪扭扭的只能射几米!”
教习拾起弓,仔细端详,弓箭准备前都经过严格的筛选,出现坏弓的情形概率为零。这把弓,分明是有人用内力震碎了内部的构造,而外表看起来与好弓无异。这等精细的控制力,何其难得?
“除了你,还有谁碰过这把弓?”
崔猛顿时双目圆睁,想起来了,“是他,一定是他!”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件事实本身就难以令人接受啊,他难道强到了不可逾越的地步吗?
崔猛和教习的对话,自然落入了折羽的耳朵。他心情很好,现在他终于可以自由地掌控自己的身体,虽然还不到自己巅峰时刻,但,那只是时间问题。是那株雪莲,在潜移默化地改造着他。
“是……你干的?”沈黎讶异地问。
“沈公子,话不可以乱说。”折羽恢复了冰山之色,“你全程在旁边,可看到我做了什么?”
沈黎明白,有些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说出来就无趣了。他轻松一笑,“今天所有考试都结束了,不如我做东,去元鸣酒家吃一顿。”
“无功不受禄。”折羽做了个止步的姿势,“我家人还在等我回去吃饭。”
想着百草诗此刻就在书院外等他,折羽的心情都轻松了些许。
然而到了外面,却发现空无一人。
百草诗去了哪里?
哦,百草诗在陪着黑瘦老头压马路呢?呸呸,是逛书院。
今天,百草诗带来新的吃食,有鸭脖子、鸭锁骨和鸭脚掌,搭配了红油蘑菇、红油马铃薯和红油灌肠。
黑瘦老头准时出现,被百草诗的小食吸引。吃人手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老头就问:“你是有亲人在里面考试吗?为什么不进去?”
“可以进去吗?教习不许。”百草诗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书院比较尊老爱幼,你自个进去自然不行,带着我就可以。我也不白吃你的鸭脖子,给你做一回向导。”
132 影响未来的对话
百草诗跟着黑瘦老头,进了坤鸣书院,没有受到任何拦截。
“前辈,还未知您的名讳?”
黑瘦老头捏着自己稀疏的胡子,“我姓姬,以前的老友,都叫我铁公鸡。”
百草诗自是不敢叫他铁公鸡的,还要会心地夸一句,“姬伯伯,您真的是很幽默啊,我就喜欢您这种不古板、又有趣的人。我们那有句话,叫做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无一。”
这话显然拍在了姬老头的心上,他笑得越发爽朗。
坤鸣书院占地极广,这就意味着,有大片的空地,生长的都是——草。
百草诗看着这些地,心里默默地滴血。换做她生活的现代,学校附近,尤其高等学府,周围那是寸土寸金。
以现有的生产力,大规模开发商业区、高档住宅是不切实际的,可如果在这里种植本草,能创造多少价值?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夸张,姬老头察觉到了,“丫头,你牙疼?”
不是牙疼,是酸的。
她能说,她馋书院的土地吗?
“姬伯伯,我看书院有不少焱京子弟来求学,还有其他国家的,这书院真是威名远播,院长大人桃李满天下啊!”
姬老头叹了口气,“嗨,都是些关系户,有门路的。”
弊政如痹症,从来不是一天就形成的,也不是一天就能改变的。
百草诗打量姬老头的微表情,虽然看起来鸡贼,贪吃,可百草诗觉得那只是障眼法。
她试探着说:“听说当初建书院,也是希望多一些机会给寒门子弟。可我听我相公说,书院招生名额毕竟有限,书院运作,各项开销都不小,光指望……”百草诗指天,“上面是不行的,大概对于一些推不掉的关系,就多收束脩,来供养书院。”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对于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已经很是难得,尽管她只是转述别人的观点。姬老头问:“你相公倒是个有见解的。那么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问得好,百草诗就在这等着呢。
“我相公也是瞎说,如果说错了,前辈您可不要见笑。”她先摆低姿态。
“直说无妨。”
百草诗咳嗽了一声,灿然一笑,“我相公说,书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大焱之所以强于其他国家,在于百花齐放,人才辈出。那么书院该培养什么人才呢?”
姬老头听的正起劲儿,百草诗却不说了。
“继续。”
“姬伯伯,我口渴了。”
“那,去食堂。”
百草诗求之不得。
一路上,书院学子看到姬老头旁边跟这个小姑娘,都带着诧异的目光。
“姬伯伯,您是不是书院的名人啊?为什么大家都看您?”
姬老头觉得她话多,又不能不回答,待会儿还想听她说。“他们不是看我,是看你,丫头长得俊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百草诗立刻憋出个大红脸来。
到了食堂内部,姬老头让她找个安静地方等着,自己刷脸去了。哦不是,求水去了。
喝了水,百草诗说道:“我相公说,书院应该成为这样的所在,研究学问和农桑生产相结合,实务与创造相结合。”
等等,姬老头摆摆手,他听到了几个关键词,“研究学问是要的,你让那些书生学子搞生产?”
百草诗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我相公。姬伯伯,您也相信那一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我相公说了,农桑是国家根本,老百姓吃饱了饭,国家才太平。倘若你让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当官,他们能当好吗?能体恤百姓吗?所以,就应该让他们在读书的时候,就从事生产,体会稼穑辛苦。种五谷、种百草,既给书院增收,也给自己增利,能干好的说不定束脩都赚出来呢。到时候学子们有了本事,便是户部、农部也进得,都是一把好手。不然,书院这么大的地儿,也浪费啊。”
兜兜转转,百草诗终于把话题引到了百草、书院用地上了,曲线救国真不容易啊。
姬老头听的津津乐道,看不出来小姑娘嘴皮子这么利索,讲起来头头是道。“还有吗?”
“现在的学子还是少,得扩大招生。我相公还提到了一个词儿,叫近悦远来。咱们把书院名声打出去,不愁六国不乖乖地把拔尖的人才送过来。怎么留住他们?书院有自己的农桑基地,自己创收,给他们开出优渥的供养条件,他们还会愿意回国吗?”
“一些细节和福利也要做好。比如,我看书院没有医务室,万一大家上骑射课,受了伤,总不能大老远去城里找医馆;我再举个例子,我口渴了,要走这么远,来食堂喝一口水,如果书院有茶室,大家就可以就近喝水,闲暇时候还可以小聚一下,便于师生学子之间培养感情……”
百草诗话赶话,又把医馆带出来,希望老头能听懂。
姬老头沉吟了很久,问:“丫头,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相公说的?”
“我相公。”百草诗第一时间甩锅,做好事不留名,“我相公是奇才,反正我是这样觉得的。这次他参加书院考试,我觉得他一定会被录取。伯伯您到时候就可以见证了。”
两个人从食堂走出来,这时候迎面有几个学生,抬着一个受伤的,“快快快,抓紧时间进城。”
姬老头立马想起,刚刚百草诗说的,书院没有医务室的问题。他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学子恭敬地施礼,“回夫子,今天李延上御科,遇见一头顽劣的黄骠马,摔伤了。”
说来也巧,百草诗环顾四周,居然发现了野生的小连翘和三七,这两种,正是化瘀止血的良药。她采摘了一些,用手揉烂,“让我看看。”
一刻钟后,百草诗给学子接了骨,外敷,还交代了内服的方子。
那几个书生对她不胜感激。
姬老头再看百草诗,眼色都变了。“丫头,你还是个郎中吗?”
拍了拍手,百草诗擦擦汗,“算是吧,我师傅医术可高明了。”
“那这医务室……”
他的话没说完,被百草诗无情打断,“姬伯伯,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相公考试结束找不到我,要担心死了。”
133 暗访竞争对手家
百草诗一路小跑冲向书院大门。
看见自家相公淡然地端坐石坪,周身散发着……冷意?
她用手拄着膝盖,喘着粗气,“我去……去里面找你了,书院太大,迷了路。”
坚决不说自己为了发展业务,开疆拓土。
人前女强人,私底下要做他的娇花小媳妇。
折羽慢悠悠从石坪上起来,掏出了自己的帕巾,“老头带你进去的?”
“嗯。”点头如捣蒜。
折羽帮她擦汗,嘴里嘀咕,“也不知道你运气好,还是怎么着,总是擅长……捡有用的老头。”
“啥?”百草诗没反应过来,而后忽然意识到,折羽在帮她擦汗,这简直太惊悚了。她一把夺过了帕子,“我我我,自己来。”
折羽也没说什么,往回家的路走。“下次不用跑,我多等个一时三刻,并不会吃了你。累的气喘吁吁,也不淑女。”
额,这腹黑的嘴。百草诗开口,“今天咱们不回家吃,去元鸣酒家。”
折羽回眸,这一天天的,都想去元鸣酒家。“那你准备好荷包了吗?”
百草诗仿佛听到钱包在哭泣,但这样做是必须的,她莞尔一笑,“知己知彼嘛”。
如果可以,百草诗是真的不愿意和裴氏家族做竞争对手。
尤其是在听了那么多关于裴家的传闻,亲眼见识了裴家的实力,裴家经商的智谋和手腕之后。但,落脚宛州是她拍板的战略决策,为此,酒家和医馆都迁徙了过来。
如此大费周章,断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所以,百草诗赶鸭子上架,先来摸底了。
元鸣酒家装饰很奢华,气派的匾额,镶着暗金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第一眼,气派。
百草诗和折羽走进去,店小二笑脸相迎,他穿着宋国特色的服饰,绝不以貌取人,也不看服饰下菜碟。
一楼是大堂,一览无余。大概二楼是包间。
“两位客人吃什么?我们店新推出了秋季食单,有不少宛州特色的菜肴,新鲜美味。”
百草诗顿时来了兴趣,“秋季食单?这么说,你们四季都有不同的食单喽?”
店小二笑道,“是的。正所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时令不同,吃的当然也不同。不过我们也有一些菜式是四季都固定供应的。”
百草诗简直要拍手称快了,这样的商业头脑,多么前卫。连养生都考虑了进去。“你们掌柜可真厉害!所思周全。”
却听小二笑道:“这和掌柜没什么关系,是家族那边做的规定,各地分店照着执行。”
看来,裴家是有个天才的决策人物。
百草诗按照店小二的推荐,点了几个时令菜式。价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乍舌。由此可见,定价策略也兼顾了富家子弟和寒门书生。
等待的过程,折羽压着声音说:“有传言说,裴家当代出了个天才。说天才或许不全面,因为他胸怀经世捭阖、运筹帷幄。是元字辈的,也就是裴行之叔伯那一辈。你看这酒家,元字就取得是那天才人物的中间字。”
百草诗左顾右盼,发现大家也没人注意她,这才谨慎问:“羽宝,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行之看样子有二十多岁,那他叔叔,最起码也是个过了而立之年的中年人吧。
折羽弯唇,“我也要知己知彼啊。”
百草诗心里开了花,为了她的事业,相公做到了这份上,夫复何求啊?
饭菜上来了,可谓是色香上乘。百草诗夹了个云耳西芹肉片,眼睛都亮了。味道也很可以啊。
这时,从后厨处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抱着二胡,女的抱着琵琶,类似苏州评弹,两人边说边演奏起来。
百草诗快惊掉了下巴,这相当于去西餐厅,人家附赠了钢琴演奏。
营销手段层出不穷,玩的段位很高啊!
133 沈黎怒斥纨绔子
二楼的包间里,沈黎正在用餐,身旁站着一个书童打扮的人。
“小姐,您已经往楼下看了好几眼了,下面可是有你相熟的同窗。”书童道。
“说了多少次,在外面要叫公子。”沈黎呵斥,语气并不多重,可书童还是吓白了一张脸。
“对不起小姐,我……公子我……”
沈黎揉揉太阳穴,看着下面那对璧人,折羽与她说着什么,可无端就是让人觉得,他们很亲密,也很亲昵。
会是他吗?
三年多不见,其实容颜有些变化。
尤其是眼睛。
五皇子是泼墨的黑瞳,而他的是琥珀色。
有什么药物或者说手段,能让人的双眸发生改变,这太不可思议了。
沈黎夹了菜,又放下,她着实没什么胃口,便问书童:“雪音,你说那个人,真的不在了吗?”
书童,或者说侍女,警惕地看着周围,“公子可不要乱想,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他不会回来了。”
隔壁传来了男子大笑的、酒杯碰撞的声音,沈黎听到有人说:“楼下唱的是什么?要我说还不如红曲姑娘的琵琶动人。红曲姑娘,不如你给我们唱一曲,洗洗耳朵。”
接着又是哈哈大笑的声音。
红曲说了什么,沈黎听不见,随之就是酒杯落地的声音,“一双玉臂千人枕,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嘤嘤的哭泣声不绝。
沈黎豁然站起,向着隔壁走去。
“公子,公子!”小书童想拦都拦不住。
包厢的门被撞开,富家公子们愕然,崔猛大喝:“什么人敢乱闯?”
沈黎睨着他,都没正眼瞧,“我当是谁,清河崔家的旁枝,都敢如此嚣张了吗?”
崔猛素来最忌讳别人说他是旁枝,涨着脸还待反驳,容克拉住了他,“沈公子,误会,都是误会。”
崔猛一听姓沈,能让容小侯爷忌惮的,还有哪个沈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容小侯爷,当初是你一掷千金为红曲,赎了身、从了良,在焱京也算是传为佳话。现如今,你就这样任人诋毁她、侮辱她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容克被说的羞愤难当,红曲感激地看向沈黎,却又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徒增大家的尴尬。
这时裴义之出来打圆场,“沈公子消气,容小侯爷、崔公子勿恼,大家杯酒言欢可好?”
沈黎却不愿他们这等纨绔子弟喝,向着红曲道:“你可愿意与我一起走出去?”
红曲看容克,眸子中已经盛满了泪水。
沈黎大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拂袖而去。
楼下的吃饭,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百草诗对着小二说:“小二,麻烦帮我打包一下。”
小二没听说过打包这个词,怔愣着。
“就是,我们吃不了,剩下的带走。你们的饭菜味道好,就这样太浪费了。”百草诗解释。
这回小二听明白了,客人的赞美总是令人愉快的,“你等我一下。”
折羽余光看百草诗,打包这种事他也没经历过,百草诗做的自然,原来她这么勤俭持家呀。
这时楼上传来了争吵声。
评弹二人组戛然而止。
一会功夫,就见楼梯处,沈黎风一般下来,红曲追过来,向沈黎致谢。
在门口,这两个人与百草诗、折羽相遇。
看见折羽手上端着的钵,沈黎愕然当场。
134 沈黎怒斥纨绔子
二楼的包间里,沈黎正在用餐,身旁站着一个书童打扮的人。
“小姐,您已经往楼下看了好几眼了,下面可是有你相熟的同窗。”书童道。
“说了多少次,在外面要叫公子。”沈黎呵斥,语气并不多重,可书童还是吓白了一张脸。
“对不起小姐,我……公子我……”
沈黎揉揉太阳穴,看着下面那对璧人,折羽与她说着什么,可无端就是让人觉得,他们很亲密,也很亲昵。
会是他吗?
三年多不见,其实容颜有些变化。
尤其是眼睛。
五皇子是泼墨的黑瞳,而他的是琥珀色。
有什么药物或者说手段,能让人的双眸发生改变,这太不可思议了。
沈黎夹了菜,又放下,她着实没什么胃口,便问书童:“雪音,你说那个人,真的不在了吗?”
书童,或者说侍女,警惕地看着周围,“公子可不要乱想,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他不会回来了。”
隔壁传来了男子大笑的、酒杯碰撞的声音,沈黎听到有人说:“楼下唱的是什么?要我说还不如红曲姑娘的琵琶动人。红曲姑娘,不如你给我们唱一曲,洗洗耳朵。”
接着又是哈哈大笑的声音。
红曲说了什么,沈黎听不见,随之就是酒杯落地的声音,“一双玉臂千人枕,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嘤嘤的哭泣声不绝。
沈黎豁然站起,向着隔壁走去。
“公子,公子!”小书童想拦都拦不住。
包厢的门被撞开,富家公子们愕然,崔猛大喝:“什么人敢乱闯?”
沈黎睨着他,都没正眼瞧,“我当是谁,清河崔家的旁枝,都敢如此嚣张了吗?”
崔猛素来最忌讳别人说他是旁枝,涨着脸还待反驳,容克拉住了他,“沈公子,误会,都是误会。”
崔猛一听姓沈,能让容小侯爷忌惮的,还有哪个沈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容小侯爷,当初是你一掷千金为红曲,赎了身、从了良,在焱京也算是传为佳话。现如今,你就这样任人诋毁她、侮辱她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容克被说的羞愤难当,红曲感激地看向沈黎,却又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徒增大家的尴尬。
这时裴义之出来打圆场,“沈公子消气,容小侯爷、崔公子勿恼,大家杯酒言欢可好?”
沈黎却不愿他们这等纨绔子弟喝,向着红曲道:“你可愿意与我一起走出去?”
红曲看容克,眸子中已经盛满了泪水。
沈黎大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拂袖而去。
楼下的吃饭,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百草诗对着小二说:“小二,麻烦帮我打包一下。”
小二没听说过打包这个词,怔愣着。
“就是,我们吃不了,剩下的带走。你们的饭菜味道好,就这样太浪费了。”百草诗解释。
这回小二听明白了,客人的赞美总是令人愉快的,“你等我一下。”
折羽余光看百草诗,打包这种事他也没经历过,百草诗做的自然,原来她这么勤俭持家呀。
这时楼上传来了争吵声。
评弹二人组戛然而止。
一会功夫,就见楼梯处,沈黎风一般下来,红曲追过来,向沈黎致谢。
在门口,这两个人与百草诗、折羽相遇。
看见折羽手上端着的钵,沈黎愕然当场。
134 与原著女主相逢
百草诗是见过红曲的,并且对她的故事如数家珍。
红曲前面的男子,百草诗也见过,当时心底只有十四个字:隐而不发的悲伤,克制内敛的激赏。
现在,大家凑一起了。
红曲福了福身子,感激说道:“感谢沈公子仗义执言,红曲心中……”
沈黎没有听她的话,眼神都没给红曲一个,她是看向折羽的,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晶亮一闪而过。
“你,也来了?好巧。”
语气,熟稔的像朋友,又似乎久别重逢,素淡的感怀。
折羽淡淡地颔首,已经出了元鸣酒楼。
百草诗觉得自家相公好像对同窗太冷淡了,这是天生社交高冷症吗?要知道,他们来宛州,来坤鸣书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结交人脉的。
“这位公子?”百草诗压低声音,暗搓搓竖起大拇指,“刚刚就是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这等侠义风范,真是……我辈楷模!”
一个激动,百草诗看过的武侠段子就抖了出来。
“你是……百公子的?”
什么人。
沈黎审视地打量百草诗。
“我……我就是……”百草诗支支吾吾,那种感觉很奇怪。
在姬老头面前,她可以一口一个“相公”,可是在这位只有两面之缘的公子面前,为什么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呢?
灵机一动,她扯了扯折羽袖子,“我哥。我哥学问很厉害,人品更是大大的好!”
沈黎听她说完,却是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你哥哥,天降大人有奇才!”
她们聊的投缘,折羽的脸色已经黑云压境,“百草诗!”
他直呼了她的全名!
他生气了,生气就会叫她的全名!
“你再不走,饭菜都凉了!沈黎,告辞!”
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撞击大脑,百草诗有那么一瞬,觉得天旋地转。
沈公子,沈黎?
她揉揉眼睛,再看沈黎,眉间隐隐的红色胎记,好像用脂膏遮淡了些,但没完全遮住,像展翅高飞的鸟儿。
百草诗很久没有回想原著的走向,甚至在她的世界里有意淡忘。然而此刻,那些模糊的剧情变得丰满起来,至少男女主角的线索愈发清晰。
她在白水村时还想,有一天让沈黎清给她研墨。
今天,怕是见到真身了吧。
她,是天命凤女,是五皇子赢哲栩的御赐王妃,是原著中和折羽携手天下,共创盛世繁华的人。
你是否想过,有一天,你见到了你磕的cp,而你成了挡在他们中间的人?
这真是荒唐的、可笑的遭遇。
“我,我该走了。”
她慌慌张张,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手心冰凉,心乱如麻。连折羽拉她的手,都被她甩开了。
“诗诗,方向反了!”
百草诗调转方向,麻木的往家跑。
“诗诗,你到底怎么了?因为我吼了你吗?”折羽一手拿着钵,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琥珀色眸子映入了她的雨雾濛濛的眼睛。
不知何时,百草诗泪流满面。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绽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呵,心底还有点热血啊,看到英雄救美,居然很感动,你别笑话我呀。你,你先回去,我去找山药。”
说着,她又跑开了。
135 与原著女主相逢
百草诗是见过红曲的,并且对她的故事如数家珍。
红曲前面的男子,百草诗也见过,当时心底只有十四个字:隐而不发的悲伤,克制内敛的激赏。
现在,大家凑一起了。
红曲福了福身子,感激说道:“感谢沈公子仗义执言,红曲心中……”
沈黎没有听她的话,眼神都没给红曲一个,她是看向折羽的,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晶亮一闪而过。
“你,也来了?好巧。”
语气,熟稔的像朋友,又似乎久别重逢,素淡的感怀。
折羽淡淡地颔首,已经出了元鸣酒楼。
百草诗觉得自家相公好像对同窗太冷淡了,这是天生社交高冷症吗?要知道,他们来宛州,来坤鸣书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结交人脉的。
“这位公子?”百草诗压低声音,暗搓搓竖起大拇指,“刚刚就是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这等侠义风范,真是……我辈楷模!”
一个激动,百草诗看过的武侠段子就抖了出来。
“你是……百公子的?”
什么人。
沈黎审视地打量百草诗。
“我……我就是……”百草诗支支吾吾,那种感觉很奇怪。
在姬老头面前,她可以一口一个“相公”,可是在这位只有两面之缘的公子面前,为什么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呢?
灵机一动,她扯了扯折羽袖子,“我哥。我哥学问很厉害,人品更是大大的好!”
沈黎听她说完,却是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你哥哥,天降大人有奇才!”
她们聊的投缘,折羽的脸色已经黑云压境,“百草诗!”
他直呼了她的全名!
他生气了,生气就会叫她的全名!
“你再不走,饭菜都凉了!沈黎,告辞!”
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撞击大脑,百草诗有那么一瞬,觉得天旋地转。
沈公子,沈黎?
她揉揉眼睛,再看沈黎,眉间隐隐的红色胎记,好像用脂膏遮淡了些,但没完全遮住,像展翅高飞的鸟儿。
百草诗很久没有回想原著的走向,甚至在她的世界里有意淡忘。然而此刻,那些模糊的剧情变得丰满起来,至少男女主角的线索愈发清晰。
她在白水村时还想,有一天让沈黎清给她研墨。
今天,怕是见到真身了吧。
她,是天命凤女,是五皇子赢哲栩的御赐王妃,是原著中和折羽携手天下,共创盛世繁华的人。
你是否想过,有一天,你见到了你磕的CP,而你成了挡在他们中间的人?
这真是荒唐的、可笑的遭遇。
“我,我该走了。”
她慌慌张张,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手心冰凉,心乱如麻。连折羽拉她的手,都被她甩开了。
“诗诗,方向反了!”
百草诗调转方向,麻木的往家跑。
“诗诗,你到底怎么了?因为我吼了你吗?”折羽一手拿着钵,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琥珀色眸子映入了她的雨雾濛濛的眼睛。
不知何时,百草诗泪流满面。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绽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呵,心底还有点热血啊,看到英雄救美,居然很感动,你别笑话我呀。你,你先回去,我去找山药。”
说着,她又跑开了。
135 兜兜转转小心思
坤鸣书院所在的城南,还有很多的空地,生长着稀疏的高草。
百草诗躲在了一棵草后面,掩耳盗铃,以为世界都看不见她。
她需要放空自己,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根据原著的剧情走向,折羽是要走向那个高位,问鼎天下的。
现在,他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墨非战、真一楼等人,是一股势力。铁岚歆现在看来,谈不上助力,除非将来她能掌控铁寒阳留下的那支铁军。
进入坤鸣书院,应该是没问题的,收服天下学子的心,却还是个漫长的过程。
怎么看,他现在都势单力孤啊。
如果加上沈家,和一个天命凤女,筹码会不会更大?
沈黎清到底有没有认出他?
百草诗几乎抓破了自己的头皮。
她只是个小农女,除了辨别一些草,做一些美食,于他的大业并无多大助力。当初之所以抱折羽的大腿,也是打定了主意,利用他躲过短命女配的厄运。现在赢哲风的坎儿已经过去了,是不是该放手了?
不,她是有用的。
最起码,她可以把生意做大,做到六国去。到时候,他要征服人心,她使银子;他若打仗,她备钱粮;甚至他的军队有伤亡损耗,她还可以提供军需药品。
这样,她是不是就成了他的不可或缺?
想象着,自己钟爱的角色,英俊伟岸的男主,在自己的帮助下,走向人生的巅峰,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她参与了他的人生啊。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过呢?百草诗由着自己哭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抬头之际,发现了一棵山茱萸,树上结了红红的诱人果实。
她忽然意识到,距离重阳节只有几天的光景了。
行动派的百草诗立刻爬上树,折了几个大的果枝,她唤出了车前子。
“可爱的车前子,我要录入山茱萸。”
系统在识海里发出“叮”的声音,“山茱萸,性微温,酸,辛苦。有补肝肾、涩精气、固虚脱的功效,价值一百五十积分。”
录入之后,百草诗抱着一捧茱萸,去了山药盘下的铺面。
其实,里面有几个伙计还在装饰,山药居中指挥。看到百草诗过来,忙打招呼,“诗诗姐,你来了?”
“怎么样?”百草诗将茱萸放到一边,坐在一张椅子上问。
“三七去了农户那边,咱们第一批鸭子已经出栏了,只不过碍于店面还没开,他们的第二批鸭子也接力在养了。封掌柜去了内城,先购入其他肉类。重阳节之前,肯定能开张。”
“开业活动怎么搞,可想好了吗?”百草诗狠惬意地将手垂在膝盖上询问。
山药想了想,谨慎答道:“以前咱们在长沟镇,搞免费品尝,在这边我估计是不行的。一来成本太高,二来这边的学子……”他用手比了下高矮,“挺要面子的,效果也未必好。我想到的法子是请几个书院的管事和教习来,给咱们宣传一下。”
百草诗来了兴趣,有种不谋而合的感觉。“你搭上书院的线了?”
山药挠了挠头,很亢奋,是那种被领导赏识的愉悦,“不是特别高的级别,书院的一个录事,另外还有个教经史课的夫子,我想请他们来试吃一下,回去给咱们宣传宣传。”
百草诗也想到了试吃,只不过她想请的人是,姬老头。
正说着,封掌柜带着人回来了。“呦,姑娘,来了。”
“封掌柜,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货比三家,选了个肉最新鲜、价格最合适的,以后可以长期合作。”酒楼除了鸭子是自产,其他的还要依靠外面的渠道。
“封掌柜,接下来几天还得跑跑内城,发一发传单。来自贡郡的烤鸭店即将上线,开业当日大酬宾,全场八折,除了风味鸭馔,当天特别供应山茱萸粥。到场的人,可以在周边的坤鸣书院逛逛,瞻仰宛州第一的、大焱第二的学府风光,同时还可以免费得到药膳师的食谱建议。”
听到这些点子时,封掌柜和山药不约而同眼睛亮了。
姑娘就是姑娘,智囊啊!
交代完了,百草诗这才回家。
院里停着一辆马车,有人在搬东西,百草诗认出来了,是南槊和他的的手下。
“百姑娘回来了。”南硕打招呼。
“你们这是……”
“岚歆马上要搬进书院去住了,我们帮着打包一下东西。”
百草诗听折羽提过,铁岚歆拜访了阮司业。有人照拂一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总归是好的。
“她人呢?”
南槊悠悠叹了口气,没回答。
百草诗忽然有点同情南槊了。
饶是土匪窝子里的大老爷们,也躲不过男男女女的那点事。
铁岚歆在做什么?
她在真一楼的房间。真一楼背对着她,手指翻飞,在编竹蜻蜓。
“真一,你去送我一下成不成?我以后搬进书院,就不能……”
天天得见了。
“不去,南大当家不是帮你吗?要那么多人做什么?都站不开脚。”直男的拒绝,来的也很直接。
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气的铁岚歆跺脚,“让你教我功夫,你不乐意;让你帮我搬个东西也不行;那你陪我吃顿饭,总行吧?”
真一楼抬起眼,眼底黑白分明,总舵主只让他教百草诗了,为什么还要教别人?搬东西人手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他?至于吃饭,好像没人做的饭比百草诗做的好吃,为什么要出去吃?
铁岚歆昂着下巴,保持着自己最后的骄傲。那一天,折羽闭门而不出,真一楼一个人守住了所有的进犯。他浑身是血,只是挥剑杀人,再挥剑再杀人,他很狼狈,却也英雄,在少女的心底开出了花。
这让她名义求学、实则逃亡的生涯,多了一抹暖色。
可是这人啊,就像块榆木,不开窍的,更毫无情趣可言。她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呢?
“我知道了,我就是没人疼、没人关心的、无足轻重的人。我爹没了,娘也不在了,我连自己属于哪里都不知道。我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要求别人的。我走了。”
她刚迈出门槛,遇见了百草诗。
“真一,你去送送岚歆。”百草诗道。
同样的话,铁岚歆刚刚说过。
真一楼的竹蜻蜓已经做好,他慢吞吞问:“为什么?”
百草诗晃了晃手中的茱萸枝,“看见上面的红果果了吗?熬粥特别香甜。你活动活动,消耗消耗力气,一会能喝三大碗。”
真一楼立刻站起来,对着呆若木鸡的铁岚歆道:“还愣着干嘛?赶快去活动啊?一会有茱萸粥喝。”
铁岚歆回不过神来,这这这,没看出来真一楼还是吃货体质啊。
136 兜兜转转小心思
坤鸣书院所在的城南,还有很多的空地,生长着稀疏的高草。
百草诗躲在了一棵草后面,掩耳盗铃,以为世界都看不见她。
她需要放空自己,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根据原著的剧情走向,折羽是要走向那个高位,问鼎天下的。
现在,他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墨非战、真一楼等人,是一股势力。铁岚歆现在看来,谈不上助力,除非将来她能掌控铁寒阳留下的那支铁军。
进入坤鸣书院,应该是没问题的,收服天下学子的心,却还是个漫长的过程。
怎么看,他现在都势单力孤啊。
如果加上沈家,和一个天命凤女,筹码会不会更大?
沈黎清到底有没有认出他?
百草诗几乎抓破了自己的头皮。
她只是个小农女,除了辨别一些草,做一些美食,于他的大业并无多大助力。当初之所以抱折羽的大腿,也是打定了主意,利用他躲过短命女配的厄运。现在赢哲风的坎儿已经过去了,是不是该放手了?
不,她是有用的。
最起码,她可以把生意做大,做到六国去。到时候,他要征服人心,她使银子;他若打仗,她备钱粮;甚至他的军队有伤亡损耗,她还可以提供军需药品。
这样,她是不是就成了他的不可或缺?
想象着,自己钟爱的角色,英俊伟岸的男主,在自己的帮助下,走向人生的巅峰,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她参与了他的人生啊。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过呢?百草诗由着自己哭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抬头之际,发现了一棵山茱萸,树上结了红红的诱人果实。
她忽然意识到,距离重阳节只有几天的光景了。
行动派的百草诗立刻爬上树,折了几个大的果枝,她唤出了车前子。
“可爱的车前子,我要录入山茱萸。”
系统在识海里发出“叮”的声音,“山茱萸,性微温,酸,辛苦。有补肝肾、涩精气、固虚脱的功效,价值一百五十积分。”
录入之后,百草诗抱着一捧茱萸,去了山药盘下的铺面。
其时,里面有几个伙计还在装饰,山药居中指挥。看到百草诗过来,忙打招呼,“诗诗姐,你来了?”
“怎么样?”百草诗将茱萸放到一边,坐在一张椅子上问。
“三七去了农户那边,咱们第一批鸭子已经出栏了,只不过碍于店面还没开,他们的第二批鸭子也接力在养了。封掌柜去了内城,先购入其他肉类。重阳节之前,肯定能开张。”
“开业活动怎么搞,可想好了吗?”百草诗狠惬意地将手垂在膝盖上询问。
山药想了想,谨慎答道:“以前咱们在长沟镇,搞免费品尝,在这边我估计是不行的。一来成本太高,二来这边的学子……”他用手比了下高矮,“挺要面子的,效果也未必好。我想到的法子是请几个书院的管事和教习来,给咱们宣传一下。”
百草诗来了兴趣,有种不谋而合的感觉。“你搭上书院的线了?”
山药挠了挠头,很亢奋,是那种被领导赏识的愉悦,“不是特别高的级别,书院的一个录事,另外还有个教经史课的夫子,我想请他们来试吃一下,回去给咱们宣传宣传。”
百草诗也想到了试吃,只不过她想请的人是,姬老头。
正说着,封掌柜带着人回来了。“呦,姑娘,来了。”
“封掌柜,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货比三家,选了个肉最新鲜、价格最合适的,以后可以长期合作。”酒楼除了鸭子是自产,其他的还要依靠外面的渠道。
“封掌柜,接下来几天还得跑跑内城,发一发传单。来自贡郡的烤鸭店即将上线,开业当日大酬宾,全场八折,除了风味鸭馔,当天特别供应山茱萸粥。到场的人,可以在周边的坤鸣书院逛逛,瞻仰宛州第一的、大焱第二的学府风光,同时还可以免费得到药膳师的食谱建议。”
听到这些点子时,封掌柜和山药不约而同眼睛亮了。
姑娘就是姑娘,智囊啊!
交代完了,百草诗这才回家。
院里停着一辆马车,有人在搬东西,百草诗认出来了,是南槊和他的的手下。
“百姑娘回来了。”南槊打招呼。
“你们这是……”
“岚歆马上要搬进书院去住了,我们帮着打包一下东西。”
百草诗听折羽提过,铁岚歆拜访了阮司业。有人照拂一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总归是好的。
“她人呢?”
南槊悠悠叹了口气,没回答。
百草诗忽然有点同情南槊了。
饶是土匪窝子里的大老爷们,也躲不过男男女女的那点事。
铁岚歆在做什么?
她在真一楼的房间。真一楼背对着她,手指翻飞,在编竹蜻蜓。
“真一,你去送我一下成不成?我以后搬进书院,就不能……”
天天得见了。
“不去,南大当家不是帮你吗?要那么多人做什么?都站不开脚。”直男的拒绝,来的也很直接。
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气的铁岚歆跺脚,“让你教我功夫,你不乐意;让你帮我搬个东西也不行;那你陪我吃顿饭,总行吧?”
真一楼抬起眼,眼底黑白分明,总舵主只让他教百草诗了,为什么还要教别人?搬东西人手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他?至于吃饭,好像没人做的饭比百草诗做的好吃,为什么要出去吃?
铁岚歆昂着下巴,保持着自己最后的骄傲。那一天,折羽闭门而不出,真一楼一个人守住了所有的进犯。他浑身是血,只是挥剑杀人,再挥剑再杀人,他很狼狈,却也英雄,在少女的心底开出了花。
这让她名义求学、实则逃亡的生涯,多了一抹暖色。
可是这人啊,就像块榆木,不开窍的,更毫无情趣可言。她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呢?
“我知道了,我就是没人疼、没人关心的、无足轻重的人。我爹没了,娘也不在了,我连自己属于哪里都不知道。我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要求别人的。我走了。”
她刚迈出门槛,遇见了百草诗。
“真一,你去送送岚歆。”百草诗道。
同样的话,铁岚歆刚刚说过。
真一楼的竹蜻蜓已经做好,他慢吞吞问:“为什么?”
百草诗晃了晃手中的茱萸枝,“看见上面的红果果了吗?熬粥特别香甜。你活动活动,消耗消耗力气,一会能喝三大碗。”
真一楼立刻站起来,对着呆若木鸡的铁岚歆道:“还愣着干嘛?赶快去活动啊?一会有茱萸粥喝。”
铁岚歆回不过神来,这这这,没看出来真一楼还是吃货体质啊。
137 螺子黛哄她开心
一家子吃完饭,洗漱后,百草诗去了百李氏的房间。
“娘,好久没和娘聊天了,今天想和你睡。”她抱着母亲的胳膊,头靠在母亲肩上,颇有了些小鸟依人之感。
百李氏停下手上的针线活,“你和折羽吵架了?他回来后闷闷不乐的。”
百草诗矢口否定,“没,哪有的事,就是有点累了。娘,你在做什么?”
百李氏将手里缝了一半的香囊翻了翻,上面针脚细腻,真真是绣工极好的,“你今天不是拿回了茱萸嘛,我寻思着把叶子晾干,装进口袋里。你亲手送给折羽。”
百草诗脸上有点红,有点热,“娘,这种东西不是亲手做更有诚意吗?您怎么还替我做了呀?”
拍拍女儿的手,那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百李氏只觉得心疼。“小草儿,娘发现你从谢家回来后,厨艺进步的厉害,反倒对女红提不起兴致,所以娘替你做了。左右像折羽这样的好男儿,你对他好一些也是应该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是娘不想你委屈了自己。”
心口热乎乎的,几句话便让人泪目。百草诗抱着母亲的脖子,“娘,我一点也不委屈。剩下的我自己来绣好不好,娘您在旁边指点我。”
才接过针线,针就扎进了手指,百草诗哎呦了一声。随之敲门声响起。
“谁呀?”百李氏扬声问。
“是我。”
折羽。
开门后,他带着满身霁月而来。“娘,我给诗诗带了个小玩意,您交给她。”
是个小木盒子,样式很别致。折羽交到了百李氏手上便离开了。
百李氏满心疑惑地将红色木质盒子给了百草诗,接过来时有清新好闻的味道。打开时,发现里面是几个螺子黛。他何时买的?
百草诗记得在报恩寺辩难时,她曾说过“给爱姬画眉,也是一桩美事”,难道他都记在了心里?
这个发现让百草诗欢喜不已,她果断从床上爬下来。
“你要去哪?”百李氏问。
“我去和羽宝说一声,这个礼物我好稀罕。”
一个小玩意将她的不顺心,一扫而光。
第二日,百草诗早早起了床,按照约定,她要去和真一楼练武。
原著女主的出现,给了她巨大的压力。她要迅速让自己变得强大,不要说攀崖,屠龙她也要试一试。
真一楼在院子里等她,石桌上还摆着专用于攀岩的绳索。一看就很专业。
福宝和萌宝两只狼,都绕在真一楼的脚下,对接下来的探险充满了好奇。
“起来的很早!”
“走吧。”
“它们两只也带着,作为未来的狼王,光会吼可不够。”
百草诗举双手双脚赞成。未来她的事业做大,难保不会有人对她的家人打主意,她要把身边在意的都武装强大。
两人两狼出发。
从书院的隐蔽一角翻越而进,穿过清晨的浓雾,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到了后山的崖壁。
不得不说,这崖壁十分陡峭,且很壮观,百草诗想起了现代的雁荡山。做了热身运动,真一楼表情严肃,“开始攀缘。”
他并没有在旁边看着,而是将绳索系在了两个人腰上,他在上面爬,百草诗在下面。两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两只狼在后面跟着,这运动很费狼。
崖壁尖锐锋利,很快百草诗的手就磨破了,有些血丝渗透出来,汗水顺着眼角流下。
脚下的碎石破裂,百草滑了一下,她果断抓住一块石头,继续攀爬。
“距离我们的目标,还差十丈。再加把劲儿。”真一楼在上面打气。
百草诗几乎力竭,福宝在她身后用头顶着她,她一步一个脚印。秋日的日出打在她身上,她忽然看到了适逢之间生长的本草。
铁皮石斛!
意外之喜。她伸手想去触摸这珍贵的本草,可是脚下又一个松动,她急遽下坠。真一楼立刻扯住绳索,和她一道坠下。
庆幸没有摔伤,百草诗道:“再来。”
“努力是好的,不过要注意自己的体力,不能乱逞强。”好为人师的真一楼,一板一眼地说道。
百草诗撇撇嘴,“谁逞强?看在铁皮石斛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今天我必须爬上去。”
在百草诗的世界里,本草大过天。
138 四科甲上入书院
九月初六,坤鸣书院新一届录取生员榜单张贴出来。
书院门口挤满了人。
“快看快看,这一届第一的是……沈黎,两门甲上,四门甲中,哎呦这成绩……”
“果然没辜负了他的姓啊!”
“沈家后人,多俊杰!”
崔猛想到之前在元鸣酒家发生的事,脸上顿时难看起来。论家世比不过人家,这论成绩,更是被甩出了老远。
“第二名,百折羽!数、乐、御、射皆甲上……”
崔猛和容克面面相觑。他真的通过了?
“崔兄,你赌的是过还是不过?”容克将崔猛拉出了人群低声问。
崔猛直拍大腿,显然懊恼地紧,“当然不过啊,他缺考两门,我怎么能想到他其他四门如此优异?”
“那其他学子呢?”容克追问。
这次开盘口,自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裴义之玩的很大,还拉了其他十几个焱京来的,包括在读二年级的。
崔猛拍着额头,“我记得咱们这些人,除了步湛,都买了臭小子不过的。裴义之当时笑着说,他买能过。如果他输,就当请咱们哥们儿玩一场,略尽地主之谊,没想到这回银子都落到了他口袋里。”
从这个角度说,裴义之也算继承了裴家人的商业头脑。当市场都认定了一个趋势时,商人能反向思维,另辟蹊径。
“公子?”一旁的红曲看着失魂落魄的容克,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本来指望搏一把,搏出咱俩在宛州的好日子呢,没成想这回输的一干二净。红曲,你接下来要和我吃苦了。”堂堂的容小侯爷,离开了家族的庇佑,只落得凄凄惨惨兮兮的下场。
“没关系啊公子,还有我……”
红曲的话被崔猛打断了,他像发现了财宝似的激动,“对啊,容兄,你还有红曲。我看裴义之对红曲,也算另眼相看,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让红曲陪陪他,裴义之还好意思收你的银子啊?我可就惨了,只能认倒霉。”
如同深渊中的人看见了一丝光亮,容克求助地看向红曲。
红曲的心,登时跌落谷底。
她本来想说,“你还有我啊,因为我买了百公子能过的。我们并没有亏啊。”
她本想着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如果容克赢了,那自然好;如果输了,至少还有退路。然而现在,都没有意义了,容克居然为了银钱,让她去陪裴义之。难道因为她出身于烟花之地,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要脸了吗?就可以被人买来买去了吗?
与红曲的万念俱灰不同,百草诗是满心欢喜的。
缺考两门又如何,相公照样过了呀。
如果他全考,那第一和沈黎有什么关系?
她如此开心,以至于折羽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
“我的脸上,有脏东西?”百草诗惊恐地捂着巴掌大的小脸。
折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你画眉了?”
可不是嘛?画了好长时间呢。折羽真是心细如发啊,心底高兴脸上却不显,“现在不是应该关心你的成绩吗?看……看我的眉毛做什么?”
“你关心不关心,成绩就是这样的,不更不改。”折羽的话听起来,颇有哲人的风采,“反倒是你的眉毛,别说还挺赏心悦目的。五官之中,眉排在首位,果然还是重要的。”
百草诗摊开折羽的手心,将一个小香囊放在其上,“喏,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螺子黛,我送你个茱萸囊。重阳快到了,你带在身上,正好祛病消灾。”
能不能消灾,百草诗不知道,但祛病肯定是可以的。
她送出去的每一份礼物,都是一味本草,因为本草集聚了天地之精华,自然的灵气。
自然的就是最好的。
她的手还没缩回去,已经被折羽捉住,他的手指在她的指腹轻轻摸索了几下,“说说,挨了多少针?”
这一刻,便是多少针都值得了。
百草诗抽回了手,“刚开始是有几针,熟练了就好了。你想啊,银针我都使得,更何况是小小的缝线针呢。”
折羽这才放心了些,而后将香囊用心地挂在了腰带之下。
“羽宝,你是不是有点喜……”百草诗感觉到了今天折羽的迥异,他似乎和以前有所不同。21世纪的灵魂就是,想爱就爱,不爱就是不爱,所以她想给自己一个干脆利落的,开门见山问他。
可惜,迎面走来了沈黎,无情地打断了百草诗还未开始的告白。“恭喜百兄考入学院。现下大家都在议论,如果不是你缺考了两门,我这第一怕是要易主了。”
折羽将袖子背在了身后,面色更清淡,他在揣思百草诗要和他说什么,便敷衍地回了一句,“同喜。”
“以后你我同窗又同窗,学问上我有不懂之处,还望百兄多多指点一二。”
沈黎连着说了两个同窗,绕口令似的,将百草诗都绕晕了。
“什么同窗又同窗?”
沈黎笑道:“是这样的,书院大抵觉得我们成绩相近,志趣相投,遂把我们分到了一间住舍,便于以后切磋互益,共同提升。我的行李都搬好了,百兄,你可需要帮忙?”
什么?书院居然这样安排!
打死百草诗都她不相信。
此刻她越发觉得这一切定然都是沈黎搞的鬼,原因嘛,要么他认出了折羽,同窗增进感情;要么也是一种试探。
“不可以。”折羽斩钉截铁地回复。
从欣喜到失望,一个眼神传达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沈黎定定地看着折羽,“莫非百兄嫌我学问疏漏,亦或是生活习惯不佳?”
大抵对于沈黎这样的天之骄子,被人当中拒绝也是极为难堪的。折羽缓了下语气道:“是我睡觉习惯不佳,每每呓语,还会梦游打人,到时候唐突了沈兄就不妙了。这件事在我,我去和书院后勤处解释。”
这件事确实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在经过和书院的协商之后,折羽背上了一个“恃才傲物、与同窗不睦”的名声,毕竟沈黎是这届入选学子中人气最高、成绩最好的。为了表示对折羽的惩罚,他被分到了焱京二世祖的同班同宿舍,要知道这些二世祖都是靠关系进来的,也就是说,这与现在属于不学无术混日子的丁班末流宿舍。
139 给二世祖立规矩
折羽交了束脩,按照书院规定,是要住宿的。
偏偏因为沈黎的事情,闹得不算愉快,被分到了最末的班级和校舍。
百草诗对于书院的内部设置,很感兴趣,况且之前随着姬老头逛了书院操场和食堂,这次便要求折羽带她来涨涨见识。
从舍监处出来,百草诗摇晃着小脑袋,点评指摘:“你说吧,书院一边通过考试招生,以示公平,一边又允许那些二世祖搞裙带关系、走后门;从待遇上看,甲上学子都是两人一间,丁末学子八人一间,二世祖既然划归了丁末,却又享受四人一间校舍的待遇;你明明是甲上,却夹入丁末班,享乙丙班和校舍的待遇。这书院,也太能和稀泥了。”
折羽夹着自己的被子,一手拎着百草诗给准备生活必备品,“这便是平衡之道了。既给那些焱京世家的面子,又不会让寒门觉得太过不公。”
阳光总有照不到的地方,真正的公平,又去哪里可寻?
道理是懂得,但百草诗还是意不平。“书院对你的处理不公,我本来还想请姬老头参加全聚坊的开业免费吃,现在我不想请他了。”
有人撑腰、被人在意的感觉,总是好的。折羽觉得这秋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分外舒服,“你不必为了我,绝了和姬老头的交情。”
一个姬老头哪有折羽重要啊,不,十个姬老头也不如折羽的一根头发丝儿重要。百草诗暗搓搓地想,傲娇地比着自己的小拇指,“哼,和他有什么交情,充其量也就是一盘桂花糕和一碟鸭脖子的指甲盖交情。”
折羽听了更开怀,吃了开心果一般,“你当初和绿头翁,也不过是一盘红曲东坡肉、一盘茯苓饼的关系。”
现在呢,绿头翁成了百草诗的老师。
“姬老头怎么能和师傅比?”
折羽没再说什么,两个人按照指示,路过了甲等校舍、乙等、丙等,最后在丁末停下来。一棵高大的皂荚树,挡住了房子的大部分光线。
“天呢,这学院真的是……”一言难尽。
众里寻他千百度的皂荚树,用来给丁末的宿舍遮光,这不是屈才吗?
百草诗费了好大力气移开对皂荚树放光的眼睛,和折羽进了丁末组团——世家贵族聚集地。
他们这一间,大概五六十平的样子,进门带个厅,门帘缀着很多珠子。秋风掀开门帘,里面传来了复杂的、令人销魂的味道。
汗腻味、油脂味以及胭脂味。
男子的宿舍何以会有胭脂味,百草诗想到了红曲。莫不是折羽和容克分到了一起吧?
屋子里四张床,每张床上以蚊帐遮挡。
并排四个柜子,每人一个。
不过,折羽的柜子已经被人占了。
房间正中站着一个人,抱着手臂,好整以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是崔猛。
一声口哨响起,“看谁来了,原来是我们优秀的甲上学子啊!”蚊帐里透出一个脑袋,浮夸地嚷着。而后他的瞳孔急遽收缩,怎么是他?
一名身材瘦削,皮肤偏白的男子,袅袅婷婷走了过来。他的白,不是肤色天然的白,而是涂了很多胭脂水粉,走路的时候,还会簌簌掉落。都说焱京男子性本风流,百草诗今日算是得见了。只一个佩服了得。
“呦,你就是四门甲上的出众人物,生的可真俊啊。我叫史攸攸,我爹是大理寺右寺丞。中间的是清河崔氏的崔猛,床上的是颍州才子陆怀。”
看来这屋里,也不全是焱京的吗?
折羽没说话,百草诗掩口而笑。她抱拳,带着点江湖习气,笑道:“都是熟识的了。崔同学之前不是还下赌,赌我相公不能通过书院考试吗?抱歉,让你破费银子了;至于这位颍州才子,可还记得当日报恩寺辩难,想不到这么快又见了。当初你下台阶摔了一跤,现下可都好了?”
被人打脸的滋味,可不好受。
崔猛咳嗽一声,脸上铁青却又装出浑不在意的模样:“区区银子,就是逗个乐子,我清河崔氏还不把这点钱财放在眼里。”
陆怀也梗着脖子,“我也全好了,不劳费心。”
正统焱京人史攸攸没想到大家之间,还有这些曲折故事。他自来熟地要帮着折羽接包裹。
“谢了。”百草诗没给他拿,怕沾了浓稠的胭脂味,瞄中了唯一的空床,帮着折羽收拾。
被子叠的方正,枕头是百草诗特意买的决明子,做的药枕。蚊帐支了起来,上面还挂着一枝茱萸。而后,百草诗找到了扫帚拖把,折羽打来了水。
“麻烦,让一让。”
崔猛依然木雕一样,挡在屋子中间,百草诗的拖把就直接把他的鞋子弄湿了。
“你……找茬是不?”崔猛踢着脚,很不忿百草诗的行径。
百草诗一手拄着拖把杆,泰然自若,“怎么,崔公子很享受这邋里邋遢的味道?还是说,世家公子哥们都好这一口?不懂礼仪,不闻恶臭?”
崔猛被她抢了白,“你你你……一个妇道人家,跑来男人校舍,成何体统?”
“我若不来,怎知世家子弟如此肮脏?秋季一过就入冬,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你们这么不自爱,到时候生了病,可别传染我相公。”百草诗说着,又开始在宿舍里喷自制的花露水。
“你乱喷什么?”史攸攸鼻翼翕动,刚要发脾气,蓦然觉得这东西味道很好闻,竟比他的胭脂雪肤膏还要胜一筹。“你这东西哪买的,我也要买一瓶。哦不,是三瓶。”
百草诗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这是百草相宜牌花露水,用天然金银花、佛手柑做成,一瓶也不贵,纹银一百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史攸攸讪讪收回手,他虽然有钱,可还不想做冤大头,对方明显拿他们开玩笑。
至此,这个房间除了那三个的床上,可谓焕然一新,连空气都给净化了。百草诗环顾一圈,从容说道:“从今天起,大家轮流值日。今天是我相公,明天麻烦崔公子。校舍是我家,卫生靠大家,请大家自觉一点。”
“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算哪根葱?”崔猛冷嘲热讽,手指指着百草诗,“百折羽,你就是这样躲在女人后面吃软饭吗?”
一直沉默的折羽开口了,“凭什么?凭我生得好,凭我拳头硬!”
百草诗倏然出手,扣住了崔猛的手,清脆之声响起,崔猛的脸色顿时煞白。
140 用皂荚树换大餐
从被分到丁末班开始,折羽和百草诗便没打算和这些焱京二世祖与富家子弟善了,因为他们本来就对折羽抱有恶意,不然也不会拿折羽的成绩当赌注。
况且这些公子哥们,既然来了坤鸣书院,而不是留在焱京的乾鸣书院,就说明他们在世家中的地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崔猛只是清河崔氏的旁支;而容克则因流连烟花之地被家族放逐;至于步湛,世人眼中的不务正业,只顾游山玩水。
既然折羽要在坤鸣书院长期求学,难免不与同窗磕磕绊绊,立威宜早不宜迟,他现在已有这个实力。
校舍里清清爽爽,难闻的味道也被清除,百草诗该走了。
心有不舍,脚步坚定。
只是到了校舍外,看到那株皂荚树,又迈不动步了。
有了皂荚,就有了制作澡豆的原材料,澡豆是百草诗进军美妆业的第一步。澡豆是人们日常生活必备品,而美妆则是更高的需求。
“既然想要,就上去摘啊,你也不是第一次爬树了。”折羽立于浓荫下,淡然说道。
百草诗扑哧笑出来,那点离愁别绪也消散了。
谁说不是呢?
她爬过桑树摘桑葚,爬过枇杷树摘枇杷,爬过村头的大柳树取蝉蜕,还有什么树是她没爬过的?
行动派的她,立刻攀爬起来。这两日和真一楼练习攀援岩壁,再爬树简直轻松加愉快。
看着满树挂着的一串串皂荚,笑得见牙不见眼。
校舍那边探出来一颗又一颗的头,不明白这小村姑为什么这么大胆,这么淘气,敢上树,敢偷书院的果实。不过她笑得好开心啊,爱笑的女孩子也很美丽。崔猛攥紧了拳头,咱们走着瞧。
然后他瞧见了谁?
一个黑瘦的老头。
“丫头,快下来,你怎么上树了?”
“姬伯伯,书院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啊,我看这一串串的,甚是喜人。送我几串可好?”
崔猛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黑瘦老头,在家族给的情报里,坤鸣书院现任院长,原国子监祭酒,姓姬,长得又黑又瘦。这小村姑,抱上了大粗腿!
这仇,还能报吗?
百草诗自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她用衣襟兜着皂荚,跳下了树。身姿优美,天真活泼。
她从袖子里掏了会儿,掏出来一个请柬,“姬伯伯,托了您的福,我相公考上了坤鸣书院。虽然只是区区丁末班,但金子总会发光的,大鹏也总是要扶摇万里、翱翔九霄的。”
姬老头捏捏自己的胡子,总感觉这丫头说话,夹枪带棒的,颇有兴师问罪的感觉。“哦,我也希望见到金子发光,而不是顽石不可雕。”
老头子嘴皮子也不是吃素的。
百草诗笑呵呵,黑脸唱完换白脸,“为了表示我的感谢,九月初八书院外开了家全聚坊酒楼,我想请姬伯伯去吃一顿,比鸭脖子美味一百倍的鸭馔哦。还有桂花糕、桂花酿、红曲酒,欢迎呼朋引伴,一概我做东。”
鸭脖子很美味,更美味有多美味?
姬老头只觉得食指大动,恨不得九月初八马上就到。表面上装矜持,“怎么好让你破费呢?”
“姬伯伯您看,这棵树张在这里,挡了学子们的光了。不如这样,我好人做到底,将这棵皂荚树连根运走,还诸位学子秋日暖阳,可好?”
姬老头:“……”
我信你个鬼!分明是你看中了皂荚树,怀里还一堆皂荚呢?你这丫头要皂荚做什么?
不过,顺水人情尔。
从书院出来,百草诗直冲回家,高声大喊:“师傅,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141 请书院大佬代言
绿头翁最近很忙。
医馆那头开业,百草诗顾不上,坐诊的事都落在了他身上。
人家收徒弟为了传承手艺,他收徒弟为了给徒弟当苦力。
不过对于热爱的事,倒也不是负累。
百草诗不知从哪弄了一些种子,有白茯苓、白芷、白术、白芨、白蔹好几种,加上从亳阳带回来的白芍,凑够了六白。
土壤和肥料,百草诗也备好了。
坐诊回来,绿头翁就悉心照顾这些本草,只待他们蓬勃生长。
“诗诗,你钻研本草,师傅是欣慰的,可你现在太忙太累了。人家都说一心不可二用,术业有专攻,你又开餐馆又开医馆,我怕你两边都做不好。”
百草诗在绿头翁身边坐下,皂荚三落地上,她拿起来一个把玩。“师傅,您有没有想过,把我们青囊门药王谷发扬光大,并不光光是治好人身的病,而是把一种观念,一种理念植入人心。”
“或许有一天,人们都喜欢吃药膳,讲究养生之法;人们通过好的生活习惯的养成,去预防病痛;大家还可以使用本草制成的护肤品,即使容颜不够出众的人,也可以通过健康有机的药妆,变得美丽自信。我呀,还想开一个本草学院,教很多小朋友懂得四时之道,懂得本草之美。这一个小小的豆荚,蕴含着希望,当它破开的时候,绽放的是一个庞大的中草药王国。”
绿头翁听着百草诗描绘自己的憧憬,那一刻,他心底又生出了豪迈之感。为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奋不顾身,拼尽全力做好它。
他拍了拍百草诗的手背,意味深长,“诗诗,师傅大概明白了。你放心大胆去做,师傅帮衬着你。”
“皂荚有了,等到全聚坊开业稳定后,我就去香楠坊走一趟,弄清楚香料的来源。青囊门出品的香料澡豆,想想就很期待啊!”
九月初八,全聚坊药膳鸭馔盛装开业。
名字微微改动,定位更明显,药膳加鸭馔。
它从小小的长沟镇走出来,一举在宛州扎根。
内城来了不少人,都是收到了传单的。那传单也不是普通的传单,而是一个装了茱萸的香袋。不少宛州人被这应景又贴心的礼物打动了。
姬老头来了,还带了夫人。夫人又邀请了闺蜜,闺蜜正是阮司业的夫人。
百草诗欢天喜地将人迎进了二楼包厢。
不过,这一幕还是被几个书院的学子看到了。
“丫头,你这一番破费不少吧?”姬老头拉开椅子坐下。
“姬伯伯、姬伯母您只管吃,有什么意见只管提,能请到你们是我的荣幸。”百草诗将菜单递到了姬夫人手中。
姬老头又把阮司业介绍了一下,百草诗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波涛澎湃了。没花一分钱,请了两个意见领袖代言,赚了。
“姬玄啊,今天借你的光了。”阮司业笑道,他和私下姬玄关系不错。
原来姬老头全名叫姬玄。
“这都是丫头有心。丫头,要么你给大家推荐一下。”
压轴的烤鸭是必点的,为两位夫人点了些时令菜式,最后百草诗拿出了自己的私藏——红曲酒。桂花酿她时间来不及,从外面买回了一瓶。
一顿放下来,书院两位大佬吃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