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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或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txt下载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一章 悄然

    吴桂希歪歪脑袋,伸手在好友的眼前晃了晃。

    “怎么?”于宣仪略略偏头,犹豫一下道,“我开车呢,别闹。”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以往不太一样?”吴桂希揉了揉下唇,随后就老实了,抬头望着眼前拥堵的车水马龙,哀怨一叹,“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

    她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今天也是这样,刚才的疑虑仿佛消失无痕。

    却没有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于宣仪又在随着车流停下以后,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

    “你看我的美甲好看不?”吴桂希见了车流尽头的红灯,连忙抓紧机会分享自己的乐趣,喜滋滋道,“在剧组的时候可全卸了,我刚拍完就找组里带了的小姐姐涂了一道!”

    她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述自己的见闻,从哪个导演又和哪个大牌起了矛盾讲到哪天的盒饭比学校饭堂分量还少。有这个活泼过盛的小吴,实在是不愁车里的空气会变得凝滞起来。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推了很多工作……”吴桂希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开车的于宣仪,关切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于宣仪没做多少迟疑,淡然开口:“最近心情不好。”

    “哦……”吴桂希郑重地点了点头,“听上去很有道理。你最近心情看上去就没有好的时候,能不能多笑一笑?”

    她没有得到回应。

    “那算了。”

    “我是希望你稍微学学怎么看着场面说话。”于宣仪沉吟片刻,又这样一字一顿的说道,“也许你以后能用得上。”

    吴桂希又扁了扁嘴,几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知道啦……”

    她是闲不住的,绑着安全带都能在副驾驶上“放浪形骸”——一会儿看看于宣仪的车上哪个摆件又移动的位置,一会儿念着窗外快餐店的招牌,评价那里的什么饭菜最好吃。

    最终,吴桂希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于宣仪的身上。

    “你新买了蓝牙耳机啊!”吴桂希眨眨眼,敲见了挂在于宣仪耳朵上的东西,“你不是不喜欢入耳式的耳机吗?怎么转性了。”

    于宣仪顿了顿,又开口:“因为比较方便。”

    “不会是男朋友送的吧?”吴桂希最关心的就是这类话题,一时狡黠的圆睁起了双眼。

    听到这话,于宣仪先是下意识的稍稍眯眼,不过数秒,嘴角又抽了抽。

    “没有。别瞎问,别延伸,不要聒噪。”

    一个否定叠加三个命令,几乎是否认的没有任何余地。

    “逗你玩一下而已,你要不要强调这么多次?”吴桂希一撇嘴,“好啦,我好不容易回来,就不请我吃顿饭?”

    于宣仪叹了一口气:“没空。你回去赶紧歇着,我怕你再这么叨叨下去,改天嗓子都用不了了。你到剧组这么多天,就算台词没几句,也没有练练唱歌吗?”

    况且话痨成这样的她,估计也没少在剧组里黏着哪个小姐姐不放。

    “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吴桂希闻言有些愁苦,很快又因为回想心里美滋滋了起来,“但你可别后悔,咱们现在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了!再过几个月,我那戏要是上了,我可就得红了——有包袱了,经纪人都不让我随便出来和你吃饭,说不定咱们出门吃顿饭都要戴这么大一个口罩……”

    见她再次陷入畅想,于宣仪也不由得一叹。

    “改天也不是没有机会。家里还有很多吃的,你回去下碗面就饱了,留了你最喜欢的口味。”

    ……

    “我走了?”吴桂希甚至还有些依依不舍,走到楼门口还回头瞟了于宣仪一眼。

    她刚刚想趁着下车的机会恶作剧,趁人不备一掏刚下了车的于宣仪的胸脯,却被这人灵巧的一个转身,直接躲了开来。

    应对完成,于宣仪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把自己遭遇身体接触的可能性降至零点。再向吴桂希挥手告别,目送着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楼。

    盯着楼梯间按顺序从下往上亮起的走廊灯,于宣仪站在原处,视线逐渐上移,直到灯在合居住所的七楼处亮起。

    第一声脚步亮起的灯光在高处停滞了十五秒,随后准时黯淡,两秒后再度亮起。显然是在门口的吴桂希拿了太多东西,需要花费时间先把行李全数放下,然后才能拿钥匙开门——正如预计的那样,总共花费的时间在六十秒到七十五秒之间。

    一切安然无恙。

    直到吴桂希所在的房屋窗户处,从窗帘的边角显现出厅内的灯光,于宣仪才终于彻底移开了视线,转身离去。

    最后的小概率事件也被排除,那么剩下的就是自己应该处理的事。其他的事,另外一个支线的结局,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也很合心意。

    能够把一切划上句点的,最后的事件。

    于宣仪扶了扶耳机,在冷冽的风中站定,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稍有些不称手,但无伤大雅。一手握着机身,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的虚拟键盘上,缓慢而坚定的用手指指尖的部分敲打出几个字。

    【急事做完了。你现在在哪里?】

    发送完毕,然后迅速把手机放回原处。外表圆润的智能手机从指间迅速滑落。

    即使机体随后发出了嘀嘀的消息声,于宣仪也并不理会,只是重新握住了方向盘。

    “这样开车很危险。”像是在无人的空间里和空气说话,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了这样的声响,“即使是我,也不是百分之一百不会出车祸的。你的任务结束了,是不是要来和我交个班?”

    耳机里的通话对象似乎说了几句语重心长的话,以致于坐在车上、披散着长发的人不由得从嘴角流露出几分多余的笑意。

    就像一个找到失落很多年乐趣,很难不为此感到新奇。

    “我确实是在开玩笑。说实在的,有时候觉得你和我很像,但有时候觉得其实不是这样。你好像比我要正常的多——当然,这也不能说是坏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相遇

    轿车经过拉起的卷帘门,飞驰而过,驶入漆黑的街巷。

    于宣仪扎起了马尾,用的是理发店随处可见的黑色小皮筋。此刻,她靠在出租车的窗口,借着城市边缘,由远处传达来的黯淡灯光,眯眼目送着熟悉的车辆,直到它消失在视野当中。

    “姑娘,二十一块起步价,总共三十四块五。”出租车司机把车停下,转头看向这位拦下车辆找过来的年轻女孩,有些好奇,“你在找什么东西吗?需不需要帮忙?”

    大半夜的,他也一时没接到什么单子,刚才也是半道被于宣仪烂了下来,说要到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可疑,唯独脸上的真诚实在不像是坏人。

    只是这个安静的小姑娘一个人出行实在让人看着不太放心——他不禁想起自家芳龄八岁的小女儿,要是自己的女儿十年后也是这副如花似玉的模样,自己肯定是不放心让她大半夜的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跑的。

    于宣仪闻言一愣,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掏兜的动作定在半道,然后从另一侧口袋里取来了一张整五十的零钱。

    司机接过零钱就开始在收到副驾驶抽屉里的钱包翻找,一时还有些诧异——现在这年头也没多少人用现金了,年轻人里头更是少见。他的零钱也不多,费劲巴拉的找到了一张十块和一张五块,只是死活都找不到一个完整的五毛。

    正当他拼拼凑凑想从破旧的钱包里凑出五个一角的时候,于宣仪却摆了摆手。

    “不用找。”于宣仪又往轿车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有点赶时间……对了,请问能不能借手机用一用?我想和朋友发个短信。”

    司机这才了然,这小姑娘应该是忘了带手机出门,他一边把手机递出来,一边忍不住教育道:“这年头没个手机可不行啊……你这么一个大姑娘,出来也不注意点。不喜欢玩手机是好事,但也不能和家里人联系不上,一个人在外边很危险。对了,你办完事总要人来接你吧?打电话给家里没有,我也不缺这么点电话费?”

    于宣仪在教训中一边点头称是,一边下意识的掩住了和驾驶座相反方向的那一只蓝牙耳机,顺手塞回了兜里,以免后续有麻烦出现。

    不着痕迹的切换了一下页面,在司机的手机上飞快的打出了一串地址和注解以后,她又看了一眼收信人一栏,不假思索的填入了一串近来自己相当熟悉的号码。

    发送成功,删除短信,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谢谢师傅帮忙。”于宣仪下了车,目送出租车的车灯消失在视野当中。

    时间应该刚刚好。

    她又转向了那片黑咕隆咚,仿佛隐藏着危机的楼房。

    没有直接进门,她根据自己之前在司机手机导航上见到的3D地图所示的建筑全局外貌,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片立体的模型。

    闭目冥想。

    楼梯,高楼,最大的库房——一切最符合建筑学结果的可能性在她脑海中呈现。而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应该就是在那。

    她再不犹豫,走向其中一条上楼的阶梯。

    二楼,三楼,四楼,五楼。

    天台处。

    为了避免产生不寻常的动静,于宣仪一直蹑足潜踪,没有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响。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产生意外,她也不会容许这种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

    到了指定的位置,她按照记忆往东边方向看去。果然,正如之前见到的图示一样,上面的距离大致足够一个人跨越过去。凭借记忆,她几乎毫不费力的就穿行了过去,绕过了一条并不存在的道路。

    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闪现而过——也许自己真的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以致于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她也能如预想一样到达指定的地点。

    就像现在这样。

    于宣仪在窗口视线的边缘找到了那熟悉的轿车,然后按照原本的计划顺着楼梯下了两层。这次呈现在视野当中的,是一个更广阔的天地。

    以及两个人。

    一个人披散着一头长发,正有一半部分背对着于宣仪所在的方向。而另一个人站在那人的对面,扎起了高马尾,手上拿着些什么,小半部分背在身后。

    于宣仪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静静地旁观,在比他们高两层,除非刻意抬头根本无法看到的位置——应当没有太多的危险,起码她的判断告诉了自己这个结局。

    “你知道我是谁?”这是一个女声。

    屏住呼吸,于宣仪凝望着下面的动静,包括手里拿着东西的女人开合的嘴。

    “所以,你是为了威胁我吗?”

    也是一个女声,带着几分疑惑不解。

    听到这种声音,上方的于宣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咽喉所在的位置。

    拿着东西的女人眸光一滞,语气更坚定了少许:“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形势。我不会伤害你,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你只要等在这……等在这。”女人的眼里弥漫着不知名的情感,身体都有些颤抖,语速越来越快,“很快他就会来,我就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了……”

    “怪物?”

    这两个字如同顺着声带平稳又安详的滑出,带着更为真切的迷茫,就像是迷失在丛林中的小鹿在向人借道……只是让处境还算安然的于宣仪不由得咧嘴,几乎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那女人似乎不以为意。

    “他就是一个怪物。”她的眼神却随着这个问话坚定了许多,“你也该知道他的厉害之处,我想,你也知道你自己和他的联系?”

    话说到这里,女人却抿住了嘴唇,似乎正挣扎纠结着什么要事。

    “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实。”考虑完成,她又这样开口,“我觉得你不会对我隐瞒这些事实,我希望是这样。”

    与此同时,她从背后掏出了那个她攥在手上,拿了许久的东西。

    那是一把手枪。即使距离遥远,于宣仪也能迅速的辨认出来。

    没有多少光照也没有什么杂音的大型空屋以内,每一点声音都分外明显,包括手枪保险开启的声音——咔哒的一声。

    这样的希望,似乎稍微有些过于霸道了。

    背对着于宣仪的那位也在女人掏出手枪的时候,几乎丝毫没有犹豫的举起双手。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于宣仪感到自己身后似乎有额外的风忽的吹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好

    随着手枪的出现,楼下再没有势均力敌对峙的气氛,局势几乎在一瞬间到了一边倒的地步。

    “你听懂了吗?”庄柏微微颔首,面容一时甚至有些冷傲,似乎因为自己现在拥有的威慑力而很是自豪,“我建议你不要负隅顽抗。”

    “……没什么。”站在她对面的人相当无奈,提拉了一下嘴角,“我只是有些感慨,似乎最近警察有关于枪支管控的工作做的很不到位。我只希望他们再接再厉,维护长治久安……”

    即使仍然高举着双手,做出的是投降的姿态,也难以掩饰话语中显而易见的调侃意味。

    庄柏看向这人的双眼,却开始有些犹疑。

    “我以为你和警察的关系走的很近?”

    “走的近……是没错,但这不代表我不会质疑一些显而易见的工作失误。”庄柏看着面前的人保持着原先的动作,还抽出闲暇耸耸肩,“比如这种让合法公民陷入险境的情况。我想说的是,姐姐,我也不像洪荒猛兽,拿这种东西对付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怎么也得当个秘密武器……”

    但庄柏也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觉得事有不对。

    “不要拖延时间,你过来一点。”她厉声道,上前一步,把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眼前人的额头前,见面对人本能往后一缩,自己又靠近了一点,“我们可以慢慢解释,你老老实实的想明白,现在没有第二个选择。你不用耍嘴皮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于宣仪”微微垂眸,像是听从着指令。

    “如果你这么吩咐,我也只能照办啊——”他嗟叹了一声,就这么感受着冰凉的枪口从额头的前方,转移到了太阳穴的位置,然后定在一个指定的地点。

    “你在等人,我在等死。”他苦中作乐,“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庄柏下意识的偏头又很快转了过来,让自己不受影响:“不要说废话。你告诉我,你和黎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被自己威胁的人开始沉默不语,似在拖延时间,她又逼近了枪口,低声追问。

    “你认识他,但你见过他没有?他叫什么,现在在哪里,不对……上次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对你是什么态度?你是他的妹妹?”

    又是一片沉默。

    “不要拖延时间!”

    “我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被威胁到边缘的人终于幽幽开口,语气里甚至渗透着哀伤,“我跟你说实话,大姐。从我六七岁的时候开始,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么大的个子一个人被扔在了外头。我的人生里根本没有什么哥哥姐姐,所有的亲戚都是认来的……”

    他在地上比划着自己六七岁高度的时候,枪口仍旧抵着他的头颅。

    庄柏紧张的往四下看了看,发觉没有可疑的迹象,再次死死盯着这位认准了的对象:“和你的记忆没有关系。你好好的想一想,有什么人最近接近了你?那个怪物……我要见他一面——你是唯一和他能扯上关系的人!”

    “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他似是舒了一口气,仰头说道,“你在说那个惹人讨厌的黎明的话,作为一个学生可是一点都不敢和那样的杀人凶手扯上关系——担当不起,也付不起那么多连带的责任。或者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我和她的关系?我从来都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他露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脸孔,经过恰当修饰的脸孔。

    妆容、发饰、乃至此刻的身形姿态,俨然是一个漂亮女子的样貌。而作为标志的人声也清脆悦耳,声调高昂,全然是一个被卷入凶案的弱女子,抒发着自己虽然一无所知,但却被各路人马折腾的烦不胜烦的真挚心声。

    这是“于宣仪”。

    庄柏看着自己眼中的“女子”自然无比的表情,微微眯眼。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剧院里,你坐的是第几排第几座。”

    她已经开始生疑了。手枪对于一个普通人的威胁是无与伦比的,少有人能在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几十克的力道就能致人死亡的恐怖武器时,表现出这样超乎常人的镇定。

    虽然于宣仪从一开始的调查中就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但更大的可能在于,这个人也许是被假冒的。也许警察提前知道她会动手?庄柏早有这个预测,因为自己出来以后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警方设下这样的埋伏。

    但另外的诱惑,一些从审讯中得来的情报,让她不得不在这个时间出手。

    已经没有时间了!

    作为被询问的对象,他舔了舔嘴唇:“你让我想想。”

    还没等庄柏发出另一半的质疑,他便低下头,嘴里吐出数字和字母,还补充性的抱怨了一声:“姐姐,我真该谢谢你了解我的记性不错。要不是有这种能力,我是不是就交代在这了?”

    “如果发现了你的异常,他很快就会来。”庄柏看了一眼闪烁着光芒的电子手表,皱起眉头,“半个小时了。”

    “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来。”他却要悲观很多,和她唱反调,“你的推断可能有些自以为是了。当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笃定着什么?”

    庄柏咬了咬牙:“……你是活太久了?!”

    作为一个人质,他似乎太过啰嗦了。即使是神经有问题也难以解释这种症状。

    “你有没有想象过,你做的一切可能只是滑稽的独角戏?”他却在这一刻,让自己的双眸对准了庄柏的视线——四目相对。

    庄柏的神情骤然一滞。

    “你开枪!对准我,就对这这儿。”他像是放弃了抵抗,近乎自暴自弃的一把抓过了庄柏的另一个手腕,“你来啊!我就不信你敢出手!”

    她几乎就要握紧了扳机!但在同一时间,她也感受到了另一种触感——在刹那之间,唯一能解释这种触感的可能性钻进了她的脑海当中,以致于庄柏面对的世界几乎在瞬间就成了一片空白!

    “你……你是……”庄柏甚至来不及想象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惊恐的张大了嘴。

    砰!

    一声枪响激起一阵回音。

    与此同时,黎明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因为缺少的摩擦力迅速滑脱。而另一只几乎逼近扳机的手,也在转瞬之间被拽到了肩膀以上。

    枪口指向地板——无法在墙壁间反弹,在并不坚硬的地板上打出了一个弹痕。

    随着弹头落地的声音,男人的表情瞬间变了一副颜色,用着这样因为妆容的改造更像是姑娘的面孔附在庄柏耳边,以自己原本的声音,极尽轻柔地说道。

    “你好,女士。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冒牌货,更不是喜欢背锅的冤大头。我呢,正好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家伙,倒了大霉的——那个‘黎明’。”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重逢

    庄柏倒在了地上。

    她仰面朝天,仍然因为先前的惊讶而微张着嘴,但胸膛持续起伏,显然是一个没有陷入永眠的幸运儿,仅仅是失去了意识。

    仍旧顶着漂亮姑娘外表的黎明左手持着夺来的手枪,放在眼前眯着眼观察起了口径和制式,再歪了歪脑袋,显然有些惊讶。惊讶片刻,他上好了保险,又把手枪当玩具似的晃了晃,肃正起来比划了一个帅气的动作——用着这样的外表,还真像是一个便服的女警。

    与此同时,整个高达三层的空屋也并不寂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从上往下走来,还不只一人。

    黎明,这个被多年调查多年通缉,几乎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真实面貌的家伙,此刻却不躲也不闪,只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楼梯口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个人。

    一点也没有藏头露尾的意思。

    走在前面的是于宣仪——和现在穿着全幅伪装的人从上到下几乎一模一样,连身高也由于刻意的作伪而相差无几。而在她身后,梁安抱着手臂,似乎毫不意外这位危险的杀手居然在原地没有动作。

    就像是舞台剧的演员,等着自己的同伴表现出一个靓丽的登场。

    “应该还算有观赏性吧?”黎明表现的相当坦然,“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筹备这场表演,别告诉我你们只借用了这点时间在上面勾心斗角。”

    “确实干得不错,”于宣仪言简意赅,目光和黎明对上,“我很感谢的帮忙。”

    黎明的眼光停留在她的表情上,却发现看不出什么起伏。

    “你口气还挺大的。”

    “这件事上面只能说是彼此彼此……”于宣仪微微抬头,“但我们这样对话,也许不太礼貌。”

    一旁的梁安耸了耸肩:“尽管继续,我在听。”

    警察叔叔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警察叔叔不主动发表意见,只想看看你们还要演出什么戏码……做出什么反应。

    黎明也转了过来,用于宣仪的脸露出了一个堪称璀璨的微笑:“幸会!”

    简直就像是家长会上热情开朗,主动攀关系的家长。

    梁安在近处上下扫视了他的衣着,沉吟数秒。

    “按照流程,我这个时候应该热情的邀请这位保护市民的热心群众去警局做笔录。”他抬手指向仓库外远处,从窗口可以看到的自己存放的车辆,“愿意赏光吗?”

    “不愿意。”

    梁安不动声色,只像是普通寻常的感慨工作中小小的挫折:“不方便?那可太遗憾了。我还以为‘大明星’先生这样明确的在原地等人,等的是这种慷慨助人的机会。”

    “你没有带帮手,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躲的。”黎明挽起了自己戴着的假发,微微一叹,“我倒是很惊讶,因为这本来应该是计划的一部分。但这结果实在不合逻辑……”

    说着,他又蹲下身,开始慢慢处理自己绑好的鞋带,看都不往身后看一眼。

    “毕竟我不会做对自己有益无害的事。”梁安耸了耸肩,“这么早就和肖自铭一样被当做所有人的靶子,以后的人生岂不是会失去很多乐趣?”

    黎明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可真是不负责任的理直气壮。”

    “我只是不想被盯上或者英年早逝。更何况,你只是个胆大包天的‘热心群众’,我也没有理由把你送进去?”梁安从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除非你愿意给我提供一个,但你会吗?”

    “不会。”

    于宣仪站在他们两人身旁,也不插嘴,只是静静的听,让自己如同不在场一样。

    再次遭拒,梁安往前靠了一步,摊了摊手:“所以,不愿意配合工作的热心群众,能给我提供一个能正常结案的方法吗?”

    黎明还没有答话,就看见梁安顺手从腰间掏出了手枪。

    “总得有点报酬。”他抬手,枪口指的方向正冲着蹲在地上的某人。

    与未经训练只是稍微有过拿到手以后研究的庄柏不同,梁安只是指出了一个方位,却有更大的震慑力——这毕竟是他训练过无数次的缉凶的本钱之一。

    而黎明也了解这一点。

    “藏匿枪支确实可以作为理由,但我想你也确实不喜欢这种结局。”黎明的动作顿了顿,与此同时,也从视觉死角处露出了自己蹲下以后做的另外的动作,“可我有一个人质在手上。那现在的情况就是一比一——我想你会选做一个理智的选择,而不是在这里创造一个‘一尸两命’的杀人现场。”

    一尸两命还被他开发出了新的用法。

    可梁安却又随意的一笑:“哪里是一比一,明明是一比二。”

    说着,他又指了指旁边静静看戏的于宣仪。

    “你说人质?可谁没有呢?”

    黎明反应了片刻,一时都有些无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警察。”

    警察“纡尊降贵”,亲自“劫持人质”,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从我们的角度看确实是这样。”梁安很赞同,但随后又做出了反驳,“但你死了,庄柏也死了,剩下我和这位小于姑娘在现场,我是警察,而你身上拿着她的东西,还扮成了这么有特色的模样。这样的场景被人见了,会觉得谁最可能是嫌犯?”

    “就算想给人洗脱嫌疑也很难办。”梁安状似苦恼的摇摇头,似乎已经在设想陈尸两处的现场改怎么处理,“我也很难圆啊。毕竟我是这么有职业操守的人,对于现场的痕迹那必须是维持原封不动,即使自己是案件关系人也要保证同事能做出最符合事实的判断。”

    然后,他又看向高冷的表情已经快要绷不住了的于宣仪:“但事实确实有点难以启齿……所以,我还是建议你稍微看清一点局势。”

    再往后,他便感到另一把手枪滑到了他的脚下。

    “谢谢配合,”梁安的声音甚至透露着公式化的温馨,表情也控制得当,就像是酒店前台的男服务员,“欢迎下次光临。”

    黎明站起身,拍了拍从地上沾到的灰尘,回眸冷笑了一声:“不光临,建议快点倒闭。”

    他的变脸技术简直宛若天成,这么几秒钟就和换了个人似的。但梁安知道,不像某些真的千变万化的诡异货色,或许后者才是黎明真正的面目。

    而于宣仪也在走开的方向和黎明擦肩而过,只觉得自己大衣的口袋重量一变,里头的只能简单通信,最高端的是蓝牙功能的手机被取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智能手机。

    黎明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抉择

    地上的手枪也被梁安揣进了怀里。他谨慎的很,收好之前还再确认了一下枪支的保险部分,大概查明了黎明应该是有随手开保险的良好习惯。

    “梁警官。”

    于宣仪看向梁安。

    她和黎明的合作其实并不纯粹,也不算胆大妄为。她本身并不是很容易冒险的人,即使产生交流也真不一定主动行动,达成一致其中有很大的部分甚至是出于这位警官的授意。

    但实际上,事实和她预想的并不相同。

    一是因为梁安并没有带来大批人马前来围堵,这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但在两人简短的对话中,她也察觉到了梁安似乎是另有顾虑而孤身前来,同时也因为缺少指认的证据而无法动手抓人,只是想在短暂的时间内解决庄柏,并且在和黎明的会面中获得一些必要的信息;

    二是于宣仪自己,她之前从两边收到的其实都是在家中待命的指令,乘坐出租车赶过来更多的是她自己的选择。可在天台上被梁安从身后接近,和在楼梯底下被黎明看到时,她也发觉这两人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存在,并不感到吃惊。

    至于手段和方法,其中的博弈无论形式如何,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

    “你想知道什么吗?”梁安一边发信息联系同伴,让他们准备好迎接这位刚刚离开警局不久,就要被再度遣返,还倒在地上的庄女士,“我看你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也有点意外——你不好奇?”

    于宣仪却摇摇头。

    “我不需要知道。”

    她说的很坚定。话一说完,她又半蹲下来,仔细端详着这位让自己近来颇为困扰的女士。

    自己的“粉丝”——或者说是黎明的粉丝之一。

    梁安却很欣慰,毕竟在自己的下属当中,也鲜有这么识时务且通情达理的配合对象——倒也不是没有识时务的,只是这样的通常都不太聪明。

    他也往庄柏的方向移动了一点,不过只是探身给她铐上手铐,避免这位事件的“主角”之一醒来后乱动乱搞,产生不必要的变数。

    “但关于庄柏,我确实还有疑问。”于宣仪盯着他把庄柏带走,同时也跟在梁安的身后,“你要怎么给她定罪?”

    放走黎明的理由之一是缺少证据,这在庄柏身上也是一样。之前就是因为没有证据,庄柏才得以在二十四小时以后自如来去,离开警局并且开始凭借得到的信息开始搞事。

    而现在似乎也没什么进展……

    “我利用你让黎明掺和进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梁安在这方面倒没什么隐瞒,同时给于宣仪展示了一下自己扛人以外悬空的右手,“他可不是因为被自己的亲妹妹利用而感到不爽——这方面他早有准备,而是因为被我算计到了这种地步,才感觉不适,演了一出‘京剧变脸’。”

    他的那只手上赫然带着手套。

    上面是一根两端截断,有些肮脏的麻绳。

    “这是……”于宣仪瞳孔一缩。

    作为之前交换的一部分,她也看过一些案卷的内容,知道在最近案子当中,最初一起案子其中一人的死因。

    赵晓霞,她死于机械性窒息,脖上有一勒痕。

    “不仅庄柏可以指认是黎明的证人,黎明也同样是可以指认庄柏的证人。”梁安感慨,“反侦察能力强到他那种地步,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觉察到一室之隔的另一起杀人案件?恐怕在庄柏以为他已经功成离去的时候,他就设法返回了远处,监视着庄柏从调查到离开的全过程,包括她处理凶器的方法……以及地点,甚至直接当场顺走,以备急用。”

    “可他也没有对庄柏实际做什么。”

    梁安莞尔:“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好朋友——这是计划中最好懂的一个部分。他不知道这个庄柏会不会有自己认定的取死之道,但也不吝啬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掌握一些显而易见的罪证。”

    双尸案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调查。或许因为黎明的特殊性质,更多的目光聚焦在了死者李春生的身上。但这从不影响梁安双线并进,共同寻找可能的“胜机”。

    因为要递交两份结案报告的人毕竟是他,实打实的苦力活还是需要长远规划的——虽然大部分时间梁安会把这种事推给自己最直系的副手邵梓,但毕竟安排工作也是他的本分。

    两代黎明,无数起有头的公案,从来都没有一个一劳永逸的结案方法。

    最本质的原因不仅仅是凶手谨慎而难以寻到踪迹,而是因为他们的手法近乎完美,每一个出现的证据都像是施舍,其中百分之九十九还是只能指向手法而无法作为缉凶证据的要素。

    厉害如肖自铭都要被牵着鼻子正是因为这一根本的缘由。成熟的警探或许能找到细微的证据,但如果“出题人”给出的根本是一道无解的谜题,证据本身就全不存在,就只能想尽办法剑走偏锋。

    作为杀手,黎明这样的人,不仅仅在自己犯案方面极有天赋,面对他人的犯罪也能第一时间剖析出来龙去脉,进而完成最绝妙的反向追踪。

    但为的始终是自己的目的:无论是杀人,还是逃生。

    “我现在其实有点疑惑。”把庄柏和证据分别放上车以后,梁安又转头看向于宣仪,“这么小半天的时间里,和他对话了那么久,你究竟有没有找回以前的记忆?”

    比如她这位兄长姓甚名谁,性格如何,和谁有过最多的交集,又曾经拥有怎样的目标。按照常理,这种相距甚远的交流也能勾起一些回忆。

    就算是百般折磨的PTSD,将近二十年过去,即使有难以描述的痛苦也应当淡化了很多。

    亲人重逢,特定的情景触发了特定的心绪,所思所想皆和连成了一片。在各种电影电视剧中,故事的高潮本该是如此,也该诱导向更具戏剧性的结果。

    于宣仪摇了摇头。

    这些事发生在她的眼前,更像是一场有些荒谬的戏剧。

    “那你的记忆应该藏的很深。”梁安也不追究,招呼于宣仪上车就座、

    她看向前方。

    正如之前的出租车司机所说,夜已深,一个女孩独自离开实在危险,即使街头仍然显现出光怪陆离的街灯色彩,其中也隐藏着无数阴暗角落中的肮脏事件。

    有人因此死去,有人因此活着。

    于宣仪阖上双眼,闭目养神。她选择让自己不闻不问,但有的事听了就是听了,她终究在一步一步了解着更多。但所幸,她还有的是抽身的机会,甚至有保护着她的人。

    或许黎明的法则确有个中道理,毕竟法律不是活物,即使至高无上也无法走进千家万户,制裁所有的恶人……但弊端犹存,除却早被广而告之的理论,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并不存在,即使从更宏观更冷血的角度推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辨明是非,绝不感情用事。

    所谓的黎明,只不过是一个助长了另一种恶的火石,随他而滋生的不仅仅是“惩恶扬善”的冲动。

    于宣仪的心中却另有一番天地。她所经历的也并不仅仅是离家和失忆这么简单的过往——她不记得自己这位突然出现的兄长,但她记得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也记得其他的一些秘密。

    这样的秘密,比自己失落的那段记忆更加不可言说。

    也许在某天,她会再一次需要做出抉择。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反应

    走访完第五家,等到那位年轻的独居女性关上小公寓楼两层的铁门里,陆遥低头检查信息,这才发觉案件已经有了进展。

    应该能够算作是终结这一阶段的决定性进展。

    绑架,反杀,庄柏晕倒被捕,于宣仪去警局做笔录。

    当然,黎明现身那一段内容被暂且压了下来,梁安只按照庄柏能够供出的内容杜撰了一个不那么离经叛道、脱离常理的版本——庄柏误绑了变装的黎明,而于宣仪作为弄丢手机的热心群众找来了熟悉的警官,跟踪发现庄柏晕倒在现场,把人又带回了警局。

    “放心了?”刘澈看她松了一口气,神情也跟着一缓。

    陆遥点了点头:“咱们老大应该都安排的很妥当,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了。”

    他们调查的是于宣仪幼年被收养进孤儿院时,近期发生的那起疑似与她有关的人贩子谋杀事件。刚才是进行走访,拜访各个登记在册的孩子。在那些孩子当中,绝大部分的人被送回了家中,而其中被亲属卖出的部分则交给了其余亲戚或者福利院进行抚养。

    按照年纪从大到小,他们走访分别是三男二女,总共五位比于宣仪年纪大的前走失儿童。

    其中一个人仍然在校念书,两个人在家农作,剩下一个外出务工,一个是独居白领——也就是刚才他们探访过的女人。

    这些曾经经历了拐卖事件的受害者,如今的人生都可喜可贺的走上了各自的正轨,有惊无险的回到了自己作为孩童最正常的人生。陆遥一开始提问时还小心翼翼,只怕自己不小心戳到哪个人心中的痛点,结果却发现其实大部分的孩子对这件事印象都不太深。

    毕竟他们在被拐走的途中就被稀里糊涂的救了回来。这段经历还远远来不及进展到最痛苦的部分,大部分的孩子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要被带离父母就回到了父母身边。与其说是人生悲惨的境遇,不如说是一段目的恶劣的路途,模糊在回忆里也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他们是不幸中的万幸,千千万万拐卖受害者中少有的及时得救的幸运儿。

    正因如此,他们不仅并没有陆遥想象中不好处理的反应,对这件事的再次回顾也大多是以旁人转述的口吻——并非来自于自己的记忆,而是长辈和当时的警察对他们的描述。陆遥甚至有些怀疑,这样问他们也许还不如直接去询问侦办案件的警官,或许能还原这些已非孩童的成年人当时的表述。

    刚才陆遥一直在各种询问,得到的大体上却都是相同的结果。比如什么在离家以后和一些同龄的小孩在不太干净的环境里同吃同住,然后一起上车,在车上睡着,睡醒以后就发现警察叔叔在一个一个的把人抱下车。再往后,就是警方最明确的内容。

    偶尔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晕车,吃的习惯不习惯,有没有闹脾气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

    但在陆遥准备直接离开以后,刘澈却一时拉住了她,暂且停在了门口。两人找了个拐角的隐蔽处,等在阴影当中以后,他才做出解释。

    “刚才那个女性,我觉得在她身上也许会有其他的突破口。”

    陆遥困顿挠了挠头。

    “咱们先等着。”刘澈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往公寓楼底的保安亭处观察,“刚才你问话的时候,我留意了她的表情和动作。”

    “怎么说?”

    “犹豫的有点久。”刘澈毕竟察言观色的经验丰富,“我看过她的资料,她平时的工作明明应该是常常需要和客户直接沟通的类型,如果没有隐瞒的想法,语言组织能力应该更顺畅。”

    但刚才,那位女士好几次都在说话半途沉吟片刻——要是换在她工作的时间,恐怕客户早就因为不耐烦而跑路了。

    闲着也是闲着,陆遥觉得这理由还算可以接受,于是陪着刘澈等在门外。

    但做贼一样的行动终究是让人不太适应,以致于陆遥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开口询问:“所以我们是要蹲那个小姐姐,等她出来再悄悄尾随跟踪她,想办法知道她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刘澈瞥了她一眼,略作思量了一阵……虽然觉得这种方法似乎更像是变态跟踪狂,但好像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还是建议你直接在门口迎接她。”等待了有一段时间,刘澈还是这样跟陆遥说道。

    “被盯上”的姑娘名叫解子琳,当年留下的照片里有她的具体记录,据说是当初第一个被审讯的孩子。正因如此,虽然刚才的走访调查是按照年龄大小进行的记录,陆遥还是在她身上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然而事实没有问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内容。

    他刚才没有做出反应倒不是因为反射弧进行了一会儿的准备运动,而是那位解小姐一开始就声明过半个小时自己要和热恋中的男友约会。

    虽然两位单身狗难以分辨出说这句话时解小姐语句里有没有蕴含着期待的真情,但好歹能发觉她虽然在进走廊就能瞥见的洗手间台面上摆满了化妆品,当时却毫无赶着化妆的意思,这种描述的真实性也就有些存疑。

    只是这种“个人家事”,包括陆遥这个生理意义的女性在内,两个人对正常女性的个人习惯都不算熟悉,不能说自己的猜测一定符合事实。也许人家就只是在家里腻歪,小情侣互相之间能够坦诚相待,因此压根不出门呢?

    但观察一会儿,他们也发现这里貌似没有住户和外卖员以外的适龄男性进门,到了之前声称的约会时间点以后解子琳也没有出来。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唬他们走人的一个谎言。不过解姑娘也不是什么犯罪嫌疑人,为了赶走陌生人撒点小谎也不算大事,之前才没有在这方面太多的做出反应。

    不过出门仍然是事实。

    因为在那个所谓约会的时间点以后,解子琳挎着包,素着颜,急急忙忙的走出门——险些撞上了一个长相熟悉的人影。

    “嘿,有事吗美女?”

    陆遥招招手,如是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奇遇

    美女被吓了一跳。

    解子琳差点撒手把包扔了,愣愣看着这位不知道打哪钻出来的警官,半天没吱声。

    “我们本来猜你过会儿就下来,可是吹了好久冷风都不见人!”陆遥一摊手,语带委屈又大言不惭,“怎么说呢,只是觉得好像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你真的是要去见男朋友?”

    但出乎她的意料,解子琳语带犹疑:“我是其实想了想,觉得还是来找你比较合适……”

    陆遥这下没小脾气了。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名片都给你了!”

    “你们的车还在楼下。”解子琳指向外头,“应该那辆……红色的?”

    现在陆遥也记起来了,他们之前是先在路上打电话确认这位独居女性今天在家,然后才开车到的地方。但一般来讲,即使明知道有人上门也不会刻意盯着外头确认有没有可能是警员的车。

    “做贼”才会心虚,想交代完事情就万事大吉的人没有这种闲心——而解子琳一开始表现出的正是这种不耐烦的情绪。

    也就是说,这位解子琳从一开始就对这次目的清晰的拜访分外在意。

    刘澈回头看了一眼,之前他就有所察觉,那辆车是找当地警局认识的警员借来的,外表确实张扬且没有挂着特征性的灯。但相应的,一般这种类型的车不容易被当做警察用的车辆。

    也就是说,解子琳在他们到达以前,精心观察了楼下所有到地方的车辆,并且在他们上楼询问时把人和车对上了号——可疑的程度又增加了几分。

    “其实我犹豫了好久……”解子琳有些无法适应,“因为我也不太确定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那个时候年纪太小,记得的很多东西都做不了数。当时我在意过一阵子,不过后来就忘了。只是今天又接到了电话,我才想起了一点点……片段。”

    陆遥挑了挑眉。

    “刚才有点着急,所以一时也没有细想。”解子琳垂眼,“所以,很抱歉……”

    这是谎言。

    两人脑海中同时划过这个念头。但陆遥不急着拆穿,刘澈也很自然的站在一旁,两人不约而同的继续听从解子琳这样半真半假的讲述。

    “当时我记得有一个孩子,和我很合得来,在那里说过几句话。”解子琳咬了咬唇,“人很多,但在车上的时候她也是挨在我旁边。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想着自己是被拐走了,只有她一直做一些奇怪的事,人贩子大概是觉得我和她都是女孩子,就让我们待在一块。”

    听到“女孩子”这三个字,陆遥隐隐觉得有了突破口,或许就是己方两人所处困境的一个转机。

    “然后呢?她干了什么,她是谁,你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陆遥一个三连问,让解子琳也终于从“自闭状态”中抬起了头。

    “那个女孩在人贩子面前的表现和别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解子琳缓缓吐出字眼,“她很听话,很有领导力,除此之外甚至比别的孩子更像是被蒙在鼓里的状态——我一开始其实也是那样想,因为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但后来,也是她告诉我那些大人可能是想把我们弄走,但叫我不要张扬。”

    “所以你张扬了吗?”

    解子琳摇了摇头:“她好像也不是告诉了所有的孩子这种事,只跟我一个说过。我后来觉得,应该是她认为我性格比较安静,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离开家就躁动不安,年纪也大一些,不太容易说漏嘴。”

    陆遥神情一滞:“这倒挺有远见的哈……”

    换个人陆遥可能就开始觉得是解子琳的童年滤镜把对象刻意伟岸化了,但这个女孩和她一开始印象中的于宣仪的处事习惯就很相似。

    敢情临危不乱还不一定是于宣仪从养父母家中“继承”来的技能,或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反而是她把这种能耐“传承”给了自己的养父。

    反客为主。

    “我记得当时带我们上车的时候,有几个小的比较调皮,满地跑。应该是为了保证我们都活蹦乱跳的被卖出去,人贩子一开始对我们都挺好,还有阿姨照看着。”解子琳继续回忆,“但负责带我们上车的是一个有点暴躁的人,他差点就要发火教训人,但那个女孩在那之前就把话题撇过去了,还让几个小的都乖乖上了车。”

    应变的能力作为一个六岁上下的孩子,也确实有些离谱……陆遥抽了抽嘴角。但这种事发生在于宣仪身上,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毕竟十余年以后的她,就是游戏频道中冷酷的“杀手”,从容得当的指挥。从小展现出一点领导天赋,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我不知道她是谁。”解子琳又开始解答下一个问题,“后来我在人群里找过她,不过只有一次,警察也没问我有关其他孩子的问题——他们说家里人都在等我,我当时只想着什么时候回家,没工夫管太多。回家以后再想起来,就没有机会了。”

    几十个孩子,分别被审问。除了对人贩子的印象和家里人的地址,警察也无暇顾及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

    也就是说,这样简单随意的让一个孩子从中消失几乎是顺理成章。

    但消失的时间点又是哪一个?

    陆遥眸光闪动,看着解子琳的低头露出的发根。

    她还在隐瞒,这是不可争的事实。这次的坦诚不是因为她斟酌决定把一切全部告知,而是她想到警察这么往下查下去,迟早会有对那个女孩存在印象的人出现——而如果那个人恰恰记得另一位文静的女孩和那个消失的孩子一直待在一块,她的欺瞒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与其等着被揭露,不如说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从而让自己的话语真实可信。

    可现在还有另外两个收获。

    第一,解子琳必然知道其中的秘密,她是一个有用的突破口。只是她毕竟不是嫌疑犯,当时也只是孩童,有的是方法从旁的角度进行开脱。

    第二,现在可以大致结论,孩童人数发生变化,导致最终案情爆发的时刻,很可能就在所有孩子开始昏昏欲睡,到上车到发生车祸的两个时间点之间。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亡者

    所以必须要另辟蹊径。

    但一些假象已然在陆遥的脑海中浮现。一些符合于宣仪这个表面沉稳,实则胆大包天的“阴谋家”的,超出常理的设计。

    按照更惯常的思路,她应该和刘澈继续在有所动摇的解子琳身上下功夫。但她没有,甚至直接劝说刘澈和她暂时结束这一段调查,赶往下一步所在的地方。

    因为陆遥隐约有预感——过去揭晓的帷幕已拉开了一半,如果这件事在他人口中划上尾声,性质就与之前全然不同。

    她需要最后再亲自和于宣仪做出确认。

    而现在,他们仍然另有目的。之前的调查犹在进行。不仅仅是那个不明来路突然出现在街头的失忆女孩,还有另一个孩子——和村里人道别,跟着母亲的脚步从农村走向不知道终点的所在的那个男孩。

    按照他们的推断,骄傲如董映红这样一个女人,断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更改自己的姓氏,最多改变给她带来了阴影的名字。正因如此,调查基本集中在市内相应年龄段的董姓女人,户口本中应该还有一个男性幼童,登记的姓氏也应当是董,关系则没有限制。

    董映红见一切都已经败露,自己再也无法维持村人眼中的体面,到最后对自己那位死去的丈夫已然是憎恶至极,让她给自己的孩子登记姓名时冠上那人姓氏断不可能。而相应的,为了避免自己作为单身母亲遭人非议,改变一些关系的描述在那个年代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从提交这些信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天。现在,可疑的结果也浮出了水面。

    曾经有一个名叫董苑珠的女人在常青市登记的姓名。她用所有的钱财买下了一栋小楼,乘着房价暴涨的浪潮基本衣食无忧,只靠收租就能养活自己和一个登记为弟弟的孩子。

    然而按照档案资料的内容,她个人的生活却有些命途艰辛,虽然不差吃喝,但几年一来大小病不断,几乎吃成了一个药罐。

    而在一个春日,她因为心脏骤停暴毙,独自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女人所谓的弟弟应该是唯一可以发现她尸体的人。但巧就巧在判定死亡时间的范围以内,这位“弟弟”年方十二,刚好和小学毕业班的同学一同出行,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坠崖失踪,按照悬崖的高度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第一个发现女人死在家中的人,也恰恰是想要通知家属这一噩耗,却发现电话无法打通的警官。他们非常疑惑,只得找到家中直接告知后续安排,却发现家中的主人也已经身亡。

    按照相关的调查判断,女人早有相关病史,服药规律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死因那叫一个明晰确切——没有任何疑点,负责检查的法医都直呼标准的能写进教科书里。她的死亡是有道理了,那么问题就出现在另一位的身上。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悬崖下是激流,找不到尸体倒也正常。只是有将近半个小学班级的人目击到那个男孩意志清醒,而且是自己掉下的悬崖,对于自杀这个结果的判定也基本没有任何疑义。

    只有几个同学无法接受这种事实——死亡的少年性格很好,平时表现的相当开朗,完全不像是轻易就会自杀的样子。令调查警官感到奇怪的是,虽然他的同学都有这样种印象,但却没有一个人自称和少年极其要好,就像“开朗”的印象全是由旁观所映射出来的东西。

    这很怪。

    他明明活在这么多人之间,却在留下这样印象的同时没有和任何人有更深的接触,更别提做出什么详尽的描述。也许是他平时惯来笑容满面让人产生了错觉,又或者只因为这个少年长相确实不错,令天生就对面貌有所偏好的孩子产生亲切感。

    董逸晨——这是那个少年登记在户口上的名字。

    而那个董宛珠的照片也赫然在档案资料当中。她不仅与之前村里人对董映红的描述几乎一致,甚至在这种高清的照片呈现以后,陆遥也能发觉她和于宣仪相貌上确有相似之处。而董逸晨的照片资料却不太清晰。

    无论如何,在记录当中两位关键的人物已经处于“死亡”的状态,原本居住和拥有的小楼也早被推翻重建,现在还在施工当中,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样子。

    要做的事只有询问。

    他们第一个找上的是董逸晨的同窗。

    那次春日的出游是董逸晨同班的同学在六年级上学期自行组织的一次旅游,而组织者正是班级中相当有号召力的一个男孩。比起言谈中各种的刻板印象,最交友广泛的这个孩子的意见无疑很值得参考。

    “他当时跟在人群的后面。一开始,我们谁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动向。”

    昔日组织起数十个小学毕业班同学出游的男孩,现在已经是一家工厂的实习工程师。他工作很忙,刘澈也是打了电话确认人在工厂才赶了过来,借着这位工程师的午饭空闲时间好进行提问。

    陆遥这就有了疑问:“你说‘一开始’?”

    工程师想想也有些瘆得慌,毕竟寻常人很少有机会看到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何况还是朝夕相处足有五年的同窗同学。

    “我们当时只是在爬山。约好了先分别爬,爬到山顶一个观景台大家集合一下,然后再继续往上。这样脚程慢的也不会太急,快的也可以不用考虑太多。事情发生,就是在其中一个观景台上……”

    组织出游的同学设定的集合地点共有五个。上山三个,下山两个,井井有条,都清楚明白的在地图上给所有孩子指了出来。

    而出事的地点,恰恰是倒数第二个集合点。

    风景秀丽,万物更新。观景点的露台通常遍布着砖瓦堆叠砌好的围墙,围成一圈环绕着露台,从墙延处往外,便可企及那一望看不到尽头的无限春色。

    在这样一个地方,那样一个毫无预兆的时刻。

    那时有人趴在围墙边缘赏景,有人在凉亭处嬉笑打闹,有人气喘吁吁还准备再歇一会儿……

    突然随着女声惊慌的尖叫,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了同一个地方——露台边缘的阴影处,少年坐在墙边,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旋即一跃而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审讯

    庄柏面色阴沉的坐在桌前,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

    “请坐?”

    梁安习惯性的一挥手,这样讲道,又看到自己审讯的对象已经坐的足够板正,总有些尴尬。

    四目相对,梁安干咳了一声。

    “坐下了,那我们可以说说正事。”梁安请着自己坐下,终于面向庄柏,“庄女士,就这么几个小时不见。您这回开发的业务可叫我们大开眼界啊。”

    他语带调侃,似乎想要好好的唠嗑一顿。而庄柏却不废话,一抬眼就直白道:“把我打晕的人是谁?他在哪?我要见他?”

    “我倒也想让你见他。”梁安也少有在审讯当中坦诚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只可惜人家不想,咋办呢?”

    “他不是你们的人。他是黎明,对不对?”庄柏眸光一滞,眼里已然没有了警察的身影,喃喃道,“那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梁安也不执著于转开话题了,摊手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大姐,我觉得你应该是懂的?”

    说着,他拿出了之前弄来的物证照片,从旁放滑到桌的正中央。

    庄柏只看了一眼,又转移了视线,似乎已经根本不在意自己会被怎样定罪,而纠缠于之前自己的遭遇,分不出这点“闲心”。

    “那不然你告诉我,绑架于宣仪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回,庄柏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想借她来引出那个人。”庄柏压根没有好好回答问题的意思,别人问一句自己答一句像是已经给出了施舍,再三连发问,“你们抓住他了?到的时候究竟有几个人?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

    实在是得寸进尺,以致于梁安做了个停的手势。

    “这个证物,是他交给我的。”梁安持之以恒,把那张凶器的照片能用的程度发挥到极致,“亲手。”

    还强调了一次。

    庄柏终于集中了精神,不过只有片刻。

    “我干的。”她没有抵赖的意思,表情平静无波,“我杀人用的,行了吗?”

    “你不好奇他怎么拿到的这个东西?”

    梁安循循善诱,往下追问。

    但庄柏也不轻易上当——或者说,是她对那位异样的“信任”让她难以上当:“他自然有他的办法。”

    这位粉的信任程度已经到了极限的程度——在她眼里,黎明除了是一个物理可见的人以外,几乎无所不能。而现在她时下最大的遗憾也竟然不是作案被捕,而是并没有得见这位“偶像”的真实面目。

    只差分毫。

    梁安却仍有底牌。因为庄柏绑架的举动不仅在他的预想当中,也有着显而易见的根据。

    一是黎明想要保护于宣仪这一点。作案的庄柏能察觉到异动,但真正让她明确思路的是二十四小时滞留过程中梁安有意无意间透露给她的事实——于宣仪并非黎明,而是黎明想要保护的亲人。

    黎明要真正保护好这位妹妹,就必然能够交出不利于迫害于宣仪的自己的仅剩证据。而在得知这一个要点以后,对黎明无限崇拜的庄柏就知道自己和偶像擦肩而过的事实必然会因为这份保护而败露,只是自己无法分辨的时间早晚问题。最好的方法是先下手为强,抓住他想要保护的人;

    二是因为于宣仪本人可以引黎明出动,是一个绝佳的诱饵。庄柏的心绪复杂,让她面对自己最崇拜也最憎恨的人正是完成自己毕生的心愿。她可以被捕,从第一次杀人开始就已经孤注一掷,也不畏惧必将降临的结果。她想要的,仅仅是分辨出真正的“凶手”。

    在关押庄柏的二十四小时当中,梁安曾经要来了搜查令,带人悄悄潜入庄柏的家中进行例行的搜查。倒不是他指望从这位早有准备,蓄谋已久的凶手家里真的找到什么“犯罪计划书”,只是他也想确认一些需要的材料。

    让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按照原有的趋势往下进行。

    于是他发现了意料之中的东西:在一本笔记当中,夹带了跨越十几年的旧报纸——都裁剪成了一个个的小方块,赫然是黎明犯案的记录。

    剪报当然不犯法。只是对于梁安而言,这毫无疑问是极其珍贵的材料。而在庄柏的购物记录里,也专门有旧报纸购买的记录,显然是她专门挑选的具有“纪念意义”的版面,对此进行的进一步分析。

    她就是一个典型的黎明拥簇者。而从之前的谈话就可以判断,对于李春生,庄柏并不是毫无亲情,聪明如她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钱财来路不正。但与此同时,她又因为被黎明“启迪”而杀人犯案。

    从一开始,对黎明的崇拜就是她宣泄出积累数年怨念的缘由。而在自己唯一的亲人被杀死以后,这种情感愈发复杂难明,而成就了后来庄柏所有的举动。

    包括由认定网上流传照片的于宣仪就是那位自己所崇敬的杀手,再在心绪交织之下决心做出种种“复仇”。然后到了最后,她只想见到这位传奇般的杀人者,其他的欲求便虚无缥缈。

    而在那闹剧一般的绑架案当中,她也察觉到了部分的真相。

    黎明所做的一切都慎之又慎,从未暴露任何真实有效的特征信息,即使被迫出手也是一个道理。他伪装成于宣仪,要做的事前准备包括在手指上贴了掩盖指纹的贴纸。正因如此,他拿手机会不自觉的下滑,抓住曲柏的手腕也会触感不同。

    庄柏发觉了这个疑点的那一刻,也是她的计划反转的一瞬间。与庄柏不同,黎明的动机仅仅是解决这个踪迹难以寻觅的危险因素,验证她所见的同时,确保另一个人安然无恙。

    而梁安此行,也并非只为了确认所谓的“物证”。

    “如果我说,我会想办法安排你们见上一面呢?”梁安终于提及了自己最后的底牌,“在我们把他逮捕归案之后。”

    庄柏豁然抬头,终于审视的看向了这位警官。

    “你口气不小。”她的声音坚定不移,异常讽刺,“我以为你们这次没有抓到他,应该对自己的能力范围有了了解——他根本就是个怪物。”

    任何的言辞似乎都无法凭空否认黎明作案毫无证据遗留的事实,而梁安却是微微一笑。

    “但你也无法否认,确实有这种可能。”

第一百四十章 对峙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遥嘴里喃喃,闭目冥思。

    她没有和谁在说话。只是由一些曾经留下来的影像资料,和所有人的口供,试图在脑海当中还原那个不为人知的案发现场。

    死者是人贩子,死亡前被载有几十名孩童的车辆撵过。给到后来调查的警方的现场,剩余的仅有一辆堵住了公路一条通道,导致两小时内许多路经司机鸣笛抱怨的大货车。而死者死亡接近五小时以后,其中一个热心些的司机绕过去下车检查时,才发现这辆车的轮胎下,碾压着一个成年男性。

    血流了不只满地,甚至浸润了车轮,存留的照片里还有当时现场的惨状。一开始无论是司机还是后来赶到的警察都认定这是一起肇事逃逸的事件,司机下了车不知所措逃出生天,只有公路上为什么会有行人穿行这一点令人生疑。

    可在检查过后,方向盘上的指纹和死者相符,多个孩子也指认了死者生前的照片,表示这个叔叔就是带他们上车的人。也就是说,死者既是司机本人,也是拐带了几十个无辜孩子的人贩。但与此同时,所谓“真正的凶手”也成了谜团。

    现场存在的疑点繁多,但并没有完全得到解答。为了保证孩子能健康的被送到终点,其余被捕的窝点犯人交代,除了个小孩喂食安眠药以外,他们还给每两个孩子准备了一床被褥,在旅途上让他们保持合适的体温。

    但最后,孩子数目是单数,清醒以后的小孩也把所有的被褥弄到了货车当中,根本分不清谁和谁被裹进了同一个取暖位置当中。对于倒豆子似的为了减刑将一切争抢着说明白的其余人贩子,这点细节理应无法忽视。但他们也并非太讲究的人,只知道“买卖”而并没有清算孩子的人头数——毕竟当时还没有那样方便的智能手机和备忘录功能。

    还有一点也令人生疑。在那条当时还人迹鲜至的公路周边遗留了多处重物。但因为那里本就有很多不属于原地的垃圾,这倒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力。

    当时的结论相当明确,即为凶手是司机的共犯。而此刻,陆遥却对这个结论产生了有理有据的怀疑。

    可这份怀疑……又实在太过离奇。按照常理,如果她的结论属实,那这份真相恐怕会过于沉重了,让人难以说出口。

    第一时间,陆遥调出的是作为证物的货车方向盘上指纹的线索。

    结果表明,整个方向盘上布满了死者本人的指纹。分部的位置均匀而合理,没有任何擦拭的痕迹。这是合理的,陆遥细想也知道,她脑海中的手法根本不需要任何方向盘的操纵,以那位“嫌疑犯”的知识面和身形,也不至于能够达成这种操纵。

    最有证明效力的问题在于另外的地方。

    变速杆——因为案件的凶手始终没有被找到,那辆货车被存放在警方用于储存大型证物的仓库当中。而再次检查证物以后,陆遥也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指纹没有和方向盘一样电子档案记录的信息。

    因为变速杆上没有任何指纹,自然也没有指纹存档的资料。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直接操作变速杆和油门,并没有碰触方向盘的情况下使货车加速,杀害了死者。随后,必须接触的变速杆上剩余的指纹也被及时的抹去。

    然后这名案件的凶嫌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再没有任何线索。连后来警方利用孩子们提供的目击地点特征,再结合少数家长亲属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其他配合的人贩子老巢也没有问出哪来的这样一个共犯。

    而现在,在陆遥心中这起案件的真相越发明晰——从来就没有什么互相残杀的共犯,因为这起案件的真正凶手是一个逃出升天的孩子。

    一个有知却无畏,一如既往胆大包天的孩子。

    具体的手法随着证据湮灭在了过去当中,或许只有那段经历的真正主人能回忆出原委。警方在高速公路和周边村落的调查当中都没有发现逃亡的凶嫌——因为他们根本搞错了方向。

    村庄里地毯式询问有没有陌生的成年男子,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和自家娃娃一样在田野间走过的女孩。如果这个女孩身受多出挫伤却外表没有显现,那更是不会有任何留神——在以前的时间,相对淳朴的农村当中,任何孩子走街串巷都不足为奇。

    人贩子的真正同党也自然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拟造的共犯。他们说不定是第一个摸不着头脑的家伙,毕竟这样的人根本不存在,那位作为真正唯一“未曾落网”共犯的死者也和他们同吃同住,没有时间结识这样一个杀害自己的同伴,也没有理由在运输半途将人带上车。

    如果是成年人,自然只需要对自己的共犯进行指使,然后驾车杀人。但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想要自救而不知该如何是好,所需的手法便复杂的多。

    在这种基础上,犯罪现场许多因为孩子被接下车产生的混乱产生的模糊证据便成为了可能——因为凶手根本不可能以最简单的言语陷阱实施犯案。那么她自然需要另有方案。

    女孩身上的挫伤,现场消失的被褥,不肯言说真相的……另一个女孩。

    即使不可置信,在明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在犯案前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情况下,唯一可能达成这一切的事实就是最后的真相。

    这不是一起单纯的逃亡,而是一起蓄谋的复仇,逃亡的诡计。

    女孩并没有服下安眠药。她取走了和自己同睡的孩子的被褥,利用了一侧可以通过物体的缝隙,将车内的重物掷出。只要有一个动静被开着车窗的司机听到,他便可能生疑而下车检查。

    可以利用的正是这个时机——货车的长度不短,如果想要下车探看周围情况需要时间。

    而女孩也对自己下了狠心,她用棉被包裹了自己作为缓冲,在车辆真正减速到一定程度以后,从后头的车门处跳了出去。在停止前下车是必然的选择,因为她必须赶在那个人察觉以前迅速离开。而一旦车停,时间差就不足以让她赶到相应的位置。

    她将棉被包裹成型,然后绕道从驾驶座的另一边离开。与此同时,那位早已决定观察情况的司机也绕到了车后。他不一定能立刻看见远处被遗落的被褥——发现也会拖延检查的时间,但必然会试图关上货车敞开的大门。

    就在后头的门关上,发出声响的一刻,只要能身处车上,让档位转向倒车,再踩下油门,一切就将彻底结束。

    那个女孩表现的乖巧而自觉并不是毫无缘由。没有什么比一个听话的孩子更容易从成人口中套出这样简单而具有意义的信息。所有的人都容易好为人师,在有着一个虔诚听众的情况下。

    一切的表象都并非毫无来由。

    孩童天生无知。但所谓的无知者一旦拥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往往会呈现出非同凡响的结局。

    恶非本性,但无知确是本性的一部分。所谓的恶,也由无知而诞生。

    她只是以自己最简单的思考,释放了自己,拯救了几十个孩子的后半生,然后逃之夭夭。

    “所以,你就是凶手?”

    陆遥坦诚了这样简单的疑问,因为她确是毫无证据,只能携带着不负责的求知欲主动求索。

    而与她对话的人,陷入了沉默当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双子

    “白晨!妈妈在哪?”

    那小屁孩又在指使自己了,他想。

    她想法很多,还没上学,所以总不知道在那里做什么。爸爸妈妈不把她当回事,但他很难置之度外——因为毕竟一间房里同时住着两个人,总不能永远闭上双眼,或者塞住耳朵。

    “在外头。”他不想过多掺和,闭眼如实作答,“和邻居阿姨洗衣服去了,大概在十七分钟以后回来。”这是按照时间推算的结果。如果有误差,那应该是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其他可以闲聊的同伴。

    跑出去的脚步声很清晰,匆匆跑回来时也是。妹妹不出门,毕竟没有上学的正当理由,每天早晨出门后大门都会锁好锁头,没钥匙打不开。

    妹妹想要做什么,其实他再清楚不过。他们三岁以后就不再和父母同住一屋,而是依次被指派到了单独的那一个小房间里,一人占了划出来的半边床铺。

    至于清楚,是因为血泪和痛苦的哀嚎每日每夜都会传达到一墙之隔的他们耳中。

    小小的兄妹住在一间房里,互相挤占着逼仄的空间,中间被挤着的破桌拿来放他上学用的书包。兴许一年以后,妹妹的书包也要放在这。

    但起码现在,妹妹还是那个只会在家里满地跑的小东西——父母眼中是这样,但实际并非如此。真相他一直看在眼里,不过他对此只字不提。

    其实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到过家门以外,只不过走的不是门而是窗。那是唯一一个因为防盗窗忘了上锁,而可以被轻易打开的窗户。但她总在深夜出行,且不会让自己被别人发现,因为只要有外人看到了这个孩子,这个小小通路就会被父母截断。

    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自己少有被限制出行的时候,万一需要也只能用这个法子。

    而妹妹搜集到的“宝物”也都逃不开他的视线,毕竟那个孩子也从未避讳过他的存在。被随手抛弃的戒指藏在桌后的缝隙中,写满知情人证的字条贴在窗帘的内侧,沾染血迹的手帕被垫在床脚……他记得自己书包最隐蔽的夹缝里好像也被塞进过什么,但他从没有打开来看过。

    因为一旦看了,性质就变了。

    他知道,女孩是故意这么做的。只要他好奇之下让自己的知情真正摆在明面上,这就不再是一个人的游戏了。

    在那个小小女孩的冒险当中,自己只是一个不动声色的共犯,随时都可以抽身。

    他也曾想过,如果妹妹真的完成了最后的步骤,自己的生活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只是那天,爸爸抱着睡着了的妹妹出去,然后独自一人回来。

    再往后,妹妹就不见了,他也如愿独享了房间。

    其实家里并不缺钱。买书包的时候妈妈很慷慨,她情愿挨打挨骂来避免那个男人在外头招惹是非,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脾气。而钱财恰恰又掌握在她的手中——不给他酒钱,这也是绝大部分时间里那个男人生气的缘由。于是他便在外头和人赌博,逼人给他还债。

    只是在妹妹消失以后,家里要丢的酒瓶便有一段时间里增加的快了些。他很早就会了算数,大概也是继承了母亲的智力和父亲的骗术,因此从来就有那么一点才能。

    妹妹也和他差不多,只是在他的概念中总会选择性忽略他们比对过程中自己略输一筹的次数,好让自己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概率。

    他后来打开了自己书包的那个夹缝,也曾经在深夜里爬进那个僵硬冰凉的被褥里,面对着漏风的窗户里自己的倒影,在薄薄的一层灰上观看几个字母。

    小学的他其实应该看不懂那些字母,连学都还没上过的妹妹应该也是如此。但家里堆积了很多启蒙的书籍,虽然在他们可以阅读以前保持了很久塑封里全新的状态,也成了后来他们唯一的消遣。

    也许该感谢他们的妈妈——曾有一段一时兴起,在粉饰太平以外开始好为人师、亲自教孩子读书的时光,虽然仅仅是最初的几个月,后来的进展全靠兄妹互相攀比导致的“发愤图强”。

    书包里藏着的秘密来自于村子里派发的安全宣传手册,只是一张劣质的黑白复印传单。传单里夹着的东西他却认得,是同桌的草稿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的妹妹手上,上面练习着歪歪扭扭的SOS——后来他刻意去找老师问过,好像是求救的意思。

    一般的小孩不懂,或许只以为说了救命就一定能得到帮助,如果她看了动画片,应该也能想象一下故事里的超人像闪电一样飞来的情景。可惜他们家里最高深的书在第一页撒上了浓重的酒渍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翻看过,年幼的他们也难以真切的了解这种奢侈的想象。

    但他们从不是一般人,似乎能够无师自通一些更实际的方法,比如从少有得到的经验当中,汲取更有价值的养分。他也不知道妹妹最后是不是想要求救,毕竟她已经不见人影。有危险的是妈妈。反正对于他而言,从头到尾,一切的外物似乎都只适合冷眼旁观。

    而对于他自己,只要他还是那个不闻不问的孩子。聪明乖巧,考一百分,写完作业就躲在自己的被子里,不理啜泣和含混的怒吼,第二天再重复以往的生活,他就还是爸爸口中的独苗苗,老白家珍贵的后代子孙。

    不说得到过人的疼宠,起码也能好好活着。

    但妈妈也没有做什么,即使早上看到她双眼无神的瘫软在炕边,凌乱的发丝参杂着混着血的酒瓶碎片和流不尽的眼泪。然后中午放学,他还是看见她和同村的妇女微笑着闲聊,苍白却漂亮的脸蛋沉静而姣好,长袖衣服下的层层伤口和疤痕好像只是一些一洗就掉的污渍,无关大雅。

    没有任何用处。他早看清了这一点,然后一如既往的在心中嗤笑和自己争斗良久的妹妹,无声的告诉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她——如果这个女人不肯承认,我们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我比你聪明,他想象着自己如何向比自己愚蠢的妹妹宣告。

    爸爸是个骗子,妈妈也是。毕竟她那么聪明,那么漂亮,那么惹人羡慕,总是没有错的。

    于是他回去就把窗上那几个字母用手背擦掉,躲回了自己的被子里。手上的灰擦在了妹妹的被褥上——反正她不会再回来了,他知道。

    然后,他遇见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改观

    改变和尊敬并不是一种东西。

    他最尊敬的另有其人,不过那是数年以后的另一段奇遇——但要论起改变,或许那件约定好不再提起的事变才是真正的源头。

    白晨是他最开始的名字,或许连一开始仅仅是产生的“黎明”的称号也与它有关。他曾将所有的档案都窃取并详阅,以让自己能全盘接替那样的名号,恐怕连那个人也并不知晓当初的男孩竟然是突然出现,后来让他震惊无比的自愿“继承者”竟然是第一次见到的孩子。

    但他们并非没有在其他案发现场见过面,但在白晨的视角都不过是擦肩而过——毕竟即使真的有坦诚相待的时刻一个七岁上下的孩子,尚看不出未来的样貌。而李永清也无法看出,这位莫名出现的青年人易容下真正的容貌。

    黎明的诞生并非蓄谋已久,而是一时事态所趋,从此不可收拾。

    白晨仍然记得那个夜晚。

    牵连到死亡的案件即为谋杀,而其中数字庞大的一个部分都归属于概念中的“激情杀人”。虽然往后黎明名下的案件都无法这样归类,但第一次或许真是如此。他可以完整的还原那个案件的原貌,和自己数年以后无数次谋划并完成的那样,但对于那个姓李的陌生人心中所想,却不得而知。

    他只是见到了昏倒在地的母亲,见到自己房间中残留的讯息被发现并查阅,见到了慌张谋划处理尸体的李永清,再在无人注视的情况下,看那位不速之客将一切的整备都处理完成。

    正向妹妹消失的那一夜,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默不作声的旁观者。但与此同时,在警察温声询问他是否看到什么的时候,他也以自己在家中锻炼多次的演技,完美的作为一个毫不可疑的孩子,让自己所有的已知项潜藏心中。

    小小卧房中留下的线索,才是启动一切的根源。而事后他再翻找那些早就知道的地方,却发现所有的地点存留的证物已经被尽数清除。

    他并非没有阅读过搜证相关的书籍,一开始也只以为这件事会很快结束。但在发觉自己闭眼装睡的二十三分钟中,那位奇异的客人竟然能将所有房内存在的证据全部搜刮一空以后,他的想法便有了微妙的改变。

    竟然还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以致于后来他在未有如今那样厉害的技能的时候,就主动以自己的方法寻求案件更详细的证据。当然,也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

    毕竟很快,他就不再是“白晨”。

    之后的名字他不太在意,因为那是一段分心过多的时光,实在没有被留意的余地。

    再往后,便是第二个名字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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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果然如约被还了回来,还清洗的很干净——不过是通过附近的洗衣店,据说那人只填了地址付了款,用的还是现金。

    只不过于宣仪从缝隙中摸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防水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厚实的衣服,戴着墨镜和围巾,露小半张脸,但也能显露出优越的下颚线线条——身体线条和喉结部分透露出男性的特征。

    “这小哥有点帅……等等,别告诉我这是你穿男装吧?”吴桂希还披散着湿漉漉的卷发,组装着电吹风,探头就往于宣仪身旁钻,“不愧是你,有点东西啊!看的我都想找男朋友了。”

    “他是我哥……”于宣仪垂眼,顺口说道,旋即把照片背了过去,临时倒扣在桌面上,“很好看?”

    这还真是一个问句。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特定的那个别人,于宣仪都没有置身事外的品评外貌优劣的把握——毕竟自己对自己,总有滤镜。

    吴桂希咋舌,随口调侃:“宝贝儿,帮我问问你缺不缺嫂子行吗?”

    于宣仪选择不回答这种愚蠢且毫无意义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关心我,问要做大明星怎么能急着找男朋友……怎么啦,你这几次都怪怪的。”吴桂希探头过来,“只是开个玩笑,别介意。不过你们都挺好看,基因不错,看来伯母真的很漂亮。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和我分享分享,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有这么一个哥哥?”

    “因为他不太吉利——没什么好听的。”于宣仪啧了一声,“别闹,赶紧睡觉。”

    被执行房东权利的好友赶走的时候,吴桂希骂骂咧咧,直埋怨自家小于竟然把自己当外人,并且吃外扒里,帅哥是一眼都不给多看,被问话也只会当鸵鸟,把人的好奇心勾起来又狠狠抛弃,实在是人间渣女、气煞旁人。

    确认麻烦解除,于宣仪也再把照片翻了过来,照片上的人温润内敛,眉眼无辜的甚至像是在向照片外的人提问:你为什么要看我?

    我为什么要看你?你以为我想?于宣仪在心里这么回答。

    搞事情也麻烦有个限度。她皱起眉,这傻逼不会真以为自己崇拜他了吧?

    难不成还不肯记得自己小时候看了本书就在被窝里偷偷哭?想起那种自以为是的小破孩,谁还有那种神秘感?

    她都快要信了絮絮叨叨的那些废话,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己下一次在审讯室见到这个烦人的哥哥。

    这张照片……说来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于宣仪自有判断,有用的特征是一个不剩,一些特征性的线条甚至做了后期处理,以致于背景的斑马线都被p歪了——显然这位高手在这方面没什么完美无缺的造诣,又或者是刻意卖了个破绽出来提示自己。

    如果真的交给警方当通缉犯画像,恐怕第一个被捕的人还得是于宣仪本人。

    这种小伎俩……让她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于宣仪神情一滞。她打开电脑,用扫描仪把那张照片的图样录入电脑,打开软件。

    按照图像中不和谐的部分——还原,处理,进一步获取数据,得到一些数值。

    抽象的价值从来都是孩童时代的他们摒弃的内容。即使在较量里,这也不是什么好的把柄——即使时间往后推移了许久,这也从未有所改变。

    一如最中二的时候属于两人共同的意志——无关的情绪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最终,她挑了挑眉,在电脑屏幕的光照之下,险些笑了出声。

    原来如此。

第一百四十三章 特质

    邵梓推开门。

    他到法医专用的办公室里来找人的次数并不多,毕竟大部分需要的时候莫云晚这个没事找事的家伙总自己往三队跑,邵梓只需要找到整个办公室中最令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基本就可以判定这位动不动就把路人奚落的羞愧难当的毒舌法医的所在。

    “无事不登三宝殿。”莫云晚听着脚步声头都没抬,只放下了手中的笔,把一本笔记合上放在了一边,“怎么?有东西要交代?”

    邵梓听着觉得自己好像是要跟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甚至还是自己送上的门,总有点不适应。

    他于是先拿出了一段录音。

    “我觉得这是你会感兴趣的声音。”邵梓按下了播放键。

    “你好,女士。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冒牌货,更不是喜欢背锅的冤大头。我呢,正好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家伙,倒了大霉的——那个‘黎明’。”

    录音的声音清晰可辨,背景甚至没有杂音,只是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句尾终于开始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像是情绪激动,很不自然。

    莫云晚挑了挑眉:“这是什么?难道是你们找到了黎明……不对,你们怎么没有上报?”

    “我们没有见到黎明。”邵梓耸肩,“但庄柏见到了。你知道的,她也是一个擅长伪音的家伙,据说是她听到了黎明施舍下来的可疑的‘本音’。而咱们梁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她把这段话复刻了下来。”

    “还有别的吧?”莫云晚消化片刻,终于正眼看向邵梓。

    邵梓却摇头:“她虽然说了,但似乎意义不大。感情因素才占大头,平时这么素净一个人感情也能‘追星’追出八百层滤镜——梁队刚才还说,那些口供大概能给黎明写个自传,只是不知道那位爷喜不喜欢别人的文笔。”

    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没那么容易露出真正有效的马脚。

    莫云晚嘴角一抽,但又听到邵梓向她询问。

    “闻人煜,对这个人你现在是什么看法?”

    他说的很真诚,像是找这位看似与事情无关的人就很容易得到答案,甚至做出了补充:“我知道你好像调了有关他家庭背景的资料,但没什么进展。你应该不会马上收手——所以你后来到现在都没有继续调查,是已经弄清楚了什么?”

    莫云晚的神情一时有些奇异。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开眼前电脑的显示屏。

    屏幕上呈现的赫然是末日重生的比赛现场。现在是季后赛生死战,一边是一个联盟老牌强队,另一个则正是FFW,闻人煜所在的队伍。

    “今天他在现场。”莫云晚先做出了简短的解释,以表示自己的行为和主题相关。

    “他上场了?”邵梓显然不太了解这类以配合为主的团队竞技比赛的特性,随后就被纠正完成。

    虽然是直播但实时的进度都可以随时回溯,于是莫云晚把进度拉条拖到了一处早先记号的时间点,屏幕上正呈现出闻人煜那张有特征性的脸。

    “我们闲下来,看来这个家伙也是没活干了。”莫云晚摘掉自己另一边耳机,避免自己被放出来的解说各种激动吹捧扰乱到烦不胜烦,然后如是说道,“邵梓,这人也去招惹你了?”

    “也?”这个字眼却让邵梓很在意。

    莫云晚一转头,叹了一口气,然后很深沉似的把自己从陆遥那边获取到的信息也给邵梓讲了一遍。甚至还附带自己从陆遥那边讨要来的其他内容,“买一赠一”,但说的就像是自己哪个独特的信息源一样。

    也得亏三队这些人很少有在满足自己任务的情况下串通一气,才让莫云晚这么一个“中间商”赚起了差价,分别从两个人嘴里挑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保不齐还能顺带还一个人情。

    邵梓听了,却也陷入思索当中。

    片刻,他又抬起头。

    “我听说闻人煜有一个称号,叫做‘预言家’。”这么中二的话在他口中说出来却显得一板一眼的。

    莫云晚也嗯了一声,示意他可以在这里尽情抒发感慨,这种话自己听的很自在。

    邵梓抿了抿唇:“我开始只以为也是陆遥那种爱玩的家伙自娱自乐,搞出这么夸张的名字。但在我实际和闻人煜交谈以后,我发现他真的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

    “预言家。”

    两人面面相觑,莫云晚看着邵梓颇为认真的神情,终于是忍不住乐了。

    “闻人煜很特殊,”邵梓也知道自己的话显得有些扯淡,“我的见闻也许大部分只是源于巧合。但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他和江秋在某种程度上有相似之处,我也有另外一个可能性——或许在天赋上,他们也同样是有异常禀赋的人。这并不是一个巧合,而是必然。”

    “比如?”

    “闻人煜拥有让人不可置信的预判能力,但与此同时,他也缺少了一些什么。”邵梓咽了一口口水,“他的情感有所缺失——换而言之,他的眼里只有目标,目标达成就是结束。对于旁人来说相当重要的工作,对他不过是实现目的的一个阶梯。”

    莫云晚斜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给我发工资,我照样不会干活。挣钱嘛,不寒碜。”

    “问题在于他在竭力的隐藏自己的这一层动机。”邵梓叹了一口气,“按照之前的作为,可以发现他在人格上展现的分裂不过是一个正常人的两个放松和紧张状态,在他的同事面前这一面也并无伪装。但偏偏是对于那一点,他做了很多的掩饰,只是……”

    只是在那个网吧中,闻人煜刻意的把自己的这一面展现了出来。

    就像要诉说着什么。

    “他的特质,就是不择手段的求得一个目的。无论是谁做出的选择,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邵梓又看向屏幕。

    此刻,比赛已经进展到决胜局。这是半决赛,但素来被认为队伍中拖后腿的那位FFW新边路却已经开始展露锋芒,脱离了新人大赛中最容易“软脚”的毛病,比先前常规赛还要一往无前。

    镜头在吴子峰又实现一个单杀,引起满堂皆惊以后,搞事情一般转移到了台下围观的闻人煜脸上。

    毕竟是替补和首发的关系,也是前辈和后辈的关系。

    闻人煜面无表情,但邵梓知道,这一切都在他预料当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贵客

    只要是能够达到目的的方法,无论是体面还是不体面,对闻人煜而言都无关紧要。

    他所在意的只有结果,而结果往往是他的瓮中之鳖。这在他人眼里或许会逐渐无趣,但结果本身就已经是他情感中唯一有效的事物。

    换而言之,闻人煜天生就缺少了一种东西。

    “你这话说的很玄乎。”莫云晚如她之前说的一样,对这种心理性的分析只不过是一知半解,现在也有些无法适应,“人家就是比较淡漠,稍微自闭一点……”

    “问题在于,你感觉江秋有什么问题?”邵梓把眼神定在了她的身上,“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你应该不至于不了解吧?”

    莫云晚哑然。

    “同时拥有那样的外貌特征,同时还有非同一般的天赋,再存在着一种情感方面的天生缺陷。”邵梓一一列举,同时也有些疑惑,“你别告诉我你觉得这都是巧合?按道理,你和他不是老相识?”

    “继续。”莫云晚有些尴尬的低了低头。

    她难有这么主动承认自己吃瘪的时候。

    “闻人煜想告诉我的可能就是这些。”邵梓眸光闪烁,“说起来,我还想起来另外一些不太和谐的地方,有关江秋。”

    莫云晚刚刚从桌上拿起杯子,现在又咳嗽了一声,差点呛住。

    “他又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到江秋——就是之前李烈钧的案子,我和陆遥找他借了车,一起去管那个自杀的马俊。”邵梓摸着下巴,无暇理会莫云晚的异样,“在路上,我还以为他是一个非常精于人性的家伙,和梁队那种人一样……”

    “大哥,”莫云晚张大了嘴,“你怎么产生的这种印象,精神没问题吧?精通人性?”

    这怎么看都不是形容那个平时沉默不语的江秋的言辞。

    邵梓却神色不变,非常坚定:“但结果就是这样。而且他和梁队在同一个时间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就因为这个,在后面很长的时间当中,我都以为他的沉默只是在装模作样。”

    他的困惑因此持续了很久。当时对马俊形象的刻画只起由证件照的衣物,是相当跳脱而笃定的推理——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真的对人性一窍不通的人所能做出的事。

    但事实如此,在相处更久、产生了更多了解以后,这变成了一个相当矛盾的现象。

    一个难以解答的误区。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这些类似别有原因,这可能就是他交代给你的东西?”莫云晚突然问道。

    邵梓点了点头,旋即又状似疑惑:“谁要交代?‘他’是哪位?”

    他并不记得自己详细的告诉过闻人煜找上自己的目的部分,也已经不是特别容易被诱导出话的小年轻了。姓莫的狡猾的很,怀疑的极有可能是梁安和自己有什么秘密的交涉。

    这一套在他身上实现的可没有那么简单。

    “那我换个你喜欢听的话题,”莫云晚叹了一口气,“你不是想知道,在我这个关系重大的‘知情人士’,或者是知情不报的‘审讯对象’看来江秋究竟有什么不同吗?”

    她的话多少带了点阴阳怪气的意味,即使形容自己也毫无心理压力,毕竟她的“攻击”总是对自己具有预先免疫的影响。

    还没等邵梓否认或者确定,她又接上自己的话茬。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确实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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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回到办公室邵梓还在想那个从莫云晚嘴里蹦出来的名字。

    “任一”。

    那个引导了以李烈钧开始一系列死亡案件发生的人。

    细想来,他的特殊之处也确实惊人。只是之前对江秋的理解也没有那么深,对某些事的判断也不足以联系到一起——毕竟整体而言,任一所导致的案件大多与他本人无关。

    他所做出的事确实在当时的分析中,存在因为不断试错才能成功的可能性。但现在看来让人难以忽视的是,起码在那一段时间以内发生的所有案子当中,他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因为那一连串的案件本身环环相扣。即使总体数量不少,也代表着任一本身的成功率就极高。

    与此同时……

    天赋,缺失,他也确实是两者兼备。

    而关于瞳孔颜色,想来任一之前也长期佩戴着美瞳——因为调取他现在在监狱的近照以后,邵梓确实发现这位“老朋友”的形象除了造型更像秃头,在这方面也有改变。

    变得更不似人了。

    如果说任一的天赋是体验并由一系列的边缘效应操纵他人的作为,他的缺失就是自己游离的人格。那样古怪而经常变换的心理特性之下,他甚至没有一个原本固定的人格供人探究。

    难以捉摸。

    本质上,这也是一种预测现象。不过比闻人煜更惊人,因为生死的决断终究是比实现目标难以逾越的坎,而任一对此显然炉火纯青,不仅能冷眼看待生死,更是将这些行止的结果随时操纵在股掌之间——只要他尚且自由。

    他们的行为,几乎可以同等看待,但程度又有区分——甚至在邵梓脑海中构建出这样模型的同时,能依稀感受到两人的两种因素似乎呈现出一种等比关系。

    而如果“代价”和“天分”等比增长,那么……

    “江哥!”陆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滋滋的回来了,也不知道风尘仆仆和喜笑颜开是怎么这么和谐的融合在了一起,“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梁队好心告诉你的吗?”

    邵梓心念一动,推开门只看到一群人簇拥到大门口。地上满是塑料袋……依稀还有一堆吸管小山一样堆在桌上。

    不只是三队主要警员和几位协助的辅警在场……隔壁二队一队的人都蹭过来了,一转头邵梓还看见自己方才在的法医室跑来了个小法医,是莫云晚的助手,显然是被好朋友打电话叫了过来。

    事情的原委很简单,江秋在请人喝奶茶。

    他找人带过来的,最贵的店,最丰盛的小料,对一个富家公子哥估计是小菜一碟,用心在于主要几个人的忌口喜好估计都是被三队队长本人泄露了个干净……所以陆遥才获得了一个带榴莲大福的甜品小礼盒,现在开心的快要找不到北,完全指望不上。

    邵梓推开人群的时候手上已经被塞了一杯吸管插好的,备注还写着一个邵队的红豆奶茶,然后就亲眼见到了送来奶茶的江秋本人。

    他一时表情有点难以言喻——毕竟自己刚才还在和人讨论这位小哥有多不近人情,现在就被送上门来表现人情了。

    只见江秋手上拿着个奶茶杯……杯里装着白开水,颜色透明浅淡,连冰都没加。

    他也看见邵梓走了过来,下意识的抬手要打招呼,只抬起了半截——似乎是没想好措辞,眼珠一转,又装作自己没认到人,别过脸悄悄把手放了下来。

    根据邵梓的临时观察,后续江秋确实也纠结了很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只有神情从始至终都游离在自己拟造的状况外。

    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四十五章 疑云

    邵梓还在看江秋原地喝水,就见他后头有人走了过来。

    “保安说外边来了个人,说要找三队,来接咱们顾问的。”毕竟应当是计划给自家下属蹭福利的主谋之一,梁安毫不惊讶的推开人群,“是你家里人?”

    江秋点了点头。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邵梓忍不住一拍梁安的肩膀。

    他确实很想直接发问,问问这位喜好把一些秘密藏起来的老大究竟在倒腾着什么四五六七——然而既然早就能预料到姓梁的不可能坦诚相待。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问题。

    “你当初把江秋找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等我想一个比较完美的借口。”梁安这样认真答道。

    而在刑警大队外,马路上,一辆轿车确实正在路边等着江秋的到来。

    “江少!”车上的年轻人打开车窗,向拿着奶茶杯的江秋挥手,“您可让我好等。”

    江秋看到了他的脸,也是一愣:“喻秘书?你之前休假了很久。”

    言外之意,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年轻人哂笑:“人要吃饭,也得回来上班。听说你在警局做顾问?怎样,有遇见有意思的人吗?”

    语气就好像江秋是他负责接送上下学的幼儿园小朋友,自己只是在随口询问他从小朋友之间得到的见闻。

    这个人名叫喻陈子,是枫越集团直属江卓的秘书。

    名字听上去似乎类似于那种取父母双方姓氏的简单姓名,但实际上于本人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江秋顺理成章的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听他这番话却沉默起来。

    喻陈子并不在意,只是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刚才你们三队那个队长亲自下来了一趟,可把我吓了一跳。你就是跟着他做事的?”

    “他怎么了?”江秋转头,对他提出的问题有些疑惑,“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他跟我问了句是不是找江秋。”喻陈子啧了一声,“我只是怕你被带进沟里,你觉得这个人真的靠谱吗?”

    他无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原装的脸,顿觉世事无常,巧合颇多。任谁也想不到,刑警队长竟然能接地气到亲自下来问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事。

    当然,见了面不代表会出岔子。只是那位警官竟然毫无反应,实在令人怀疑之前作出的那副姿态和表现究竟是不是单纯的随口威胁。

    更想不到的还在之后。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江秋更觉得意外,“既然只说了这么几句话……”

    这就是问题,喻陈子暗想。

    但看这样子,这位江少估计虽然是有过相关的收获,但好巧不巧,并没有深入研究案情,甚至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个人……以致于现在神态如常。

    又或者已经有了不愿意表露在脸上的怀疑?

    他暗自思索,直至车开到了地方,目送江秋下车离去。

    这次毕竟是那位叫他来载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喻陈子也没有功夫深究,毕竟即使是他,也需要接收那位的指令。

    但他也不担心。

    喻陈子操作导航,开车驶上了高速公路。不需要作伪演戏的时候,他习惯于板着一张脸,有那么一些生人勿进的意思,因此也少有人愿意凑上来搭讪。

    但今天不同。或许是因为神思不属,刚才凝固在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卸下,他的神情有所缓和,还恰巧遇上了高速路堵车。

    据说是前方几百米处有车祸——喻陈子检查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点,大概估算了所需的时间影响不大,然后安然的在座椅上歇息。

    时间度过的快慢他并不在乎,毕竟现在近乎是一次漫无目的的旅程。或许是因为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导致他也无心顾及自己能否好好利用接下来的时间。

    也许容许自己稍作休息,也是好事。

    下一次移动至少还得在两分钟后,正因如此,在停滞的车流当中,他应该有权利抽出那么几秒的时间闭目养神。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车窗从外面被敲了一敲。

    “请问……您车上有多的矿泉水吗?”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见他打开了窗缝,忐忑不安地问道。

    喻陈子回头看了一眼,隔壁被堵着不能出去的车上,驾驶座的位置坐着一个往这里看过来的年轻人,此时也盯着这边,后座还放着大包的奶粉。年轻母亲怀里抱着的孩子不过两岁,正哭闹个不停,一旁在女人手里的的奶瓶空空如也。

    他从一边的抽屉里翻出一瓶矿泉水,先晃了晃:“需要帮忙加热吗?”

    年轻的母亲一愣,看见这位陌生男性顺带拿出来的便携电热壶,有些呐呐:“不用不用……”

    “凉水泡奶不好消化,对孩子不好。”喻陈子莞尔一笑,把电源接上,“速度很快,温水的话几分钟就好。”

    既然是这种原因,那位母亲也不再推辞。她先把孩子安顿了回去,自己在外头先等着。

    “小哥,你是要去哪啊?”即使已为人母,也免不了喜欢跟人闲话家常。

    喻陈子愣了愣,反问道:“你们呢?”

    女人笑道:“我们家要回老家玩几天,把娃娃给我妈看看。都这么大了,他还没见过外婆呢。”

    说着,她将自己慈爱的眼神落回到自己车上甩着小手的孩童身上。

    “那你呢?”

    喻陈子沉吟片刻。

    “我去给我爸上坟。”

    ……

    女人接过矿泉水以后仍然不住道谢,想要收款码付钱还被喻陈子婉言谢绝,于是抱着孩子赶紧回车,泡起自家娃娃用以果腹的婴儿奶粉。喻陈子只多看了几眼便关上车窗,重新陷入只剩下自己的一片寂静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聊,他又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拨出了几个数字。

    “我忘了说,看见那把枪的时候,我有点绷不住。”他开门见山,“这么重要的事,您知道我要对付那个人,下次能不能提前知会一下?”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回复了一些什么,以致于喻陈子眨了眨眼,随后几乎不受控制的勾起嘴角。

    “好的——老板,我明白了。我当然不怕,只是有些意外。”

    放下电话,他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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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225/ 第一时间欣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最新章节! 作者:煌或所写的《来自角落的潜伏者》为转载作品,来自角落的潜伏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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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角落的潜伏者介绍:
无论是诡计多端的边缘案犯、高调跋涉的连环杀手、还是心事曲折的涉案少年,在他眼中一视同仁。
同案发现场相比,他们也只有死物和活人的区分,勉强能当作获取罪证的素材。
需要应付的家伙不少。每遇一次就大惊失色太浪费时间,不利于保质保量完成工作,尽快尽早回家吃饭。
不过,他也并非不可以坦荡一些,比如亲手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这样真挚的留言:
『这曾是一个虚伪的混蛋。』
——混蛋本人如是说。
本文整体叙述角度偏群像,无感情线。
背景绝对架空,人物及情节完全虚构,但事物名称及规则法律均存在与现实存在一致部分,且公序良俗基本符合现实常理,无需多作扩展延伸。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来自角落的潜伏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