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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或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txt下载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毒药

    陆遥急急地站起身,又意识到演出尚在进行,猫着腰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现在是谢幕进行时,很快就要抵达真正的尾声。

    然而观众席的水平高度基本平齐,视野实在不佳,再加上昏暗的情况,纵使陆遥自觉实力极佳也没办法捕捉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嚎叫声只造成了了小范围的异动,因为台上的歌曲唱音几乎铺满了整个空间,大部分距离较远的的观众席并没有察觉到异样,连近处的人也只是小声的议论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这只是暂时的情况。

    陆遥当机立断,从侧边挤了出去,在经过于宣仪的时候稍稍停顿了半秒,转了转头,压低声音说道。

    “抱歉,我出去一下。”

    然后身影轻快的绕了出去。

    坐在一旁的吴桂希本来没有太过于特别的反应,只因为只有下半场坐在旁边的观众突然离开感到有些惊讶。

    但听到这奇怪的陌生人莫名开口说话感觉就有些不同了。

    “你们认识?为什么她理你不理我?”吴桂希歪了歪脑袋,摇了摇好友的肩膀,“别跟我说是要你让一让,你可比我瘦,而且还没带包。”

    于宣仪手里还捧着屏幕尚未关闭的手机,又一时沉默不语。

    但这时陆遥已经消失在了视线当中,也无从追问。

    她已经到了声源的附近。在一排的边缘,一个人瘫倒在座椅上,从陆遥跑来的这个角度只看得见他的后脑勺,但也确实能判断出这个人的情况不对。

    但在陆遥到了这人近前以前,旁边有另外的人来到了这里。

    大概是一对小情侣,女的拽着男的的衣袖,而男人试探的凑上前查看这个人的状态。

    陆遥刚才就看出这附近人员实在稀疏,因为地方实在偏僻,大多数想要尽情观察演出的人都不会选择这个位置,即使因为不熟悉舞台下表演席位置的人选错了地方也大多会自行转移到前边的空位。

    而这对小情侣估计是想在角落里既能观赏又能不影响他人的你侬我侬,陆遥光是看他们的肢体动作就知道这俩人绝对热恋期未过,黏糊的很。他们应该来自于相隔两个座位的放着包的两个位置上,或许也是察觉近处异动才前来探看,但毕竟是黑暗的环境,其中的女性有些胆怯,让自己的男友来打头阵。

    而就在陆遥靠近之前,那位打头阵男士小心翼翼的摇晃了一下静止不动的人的胳膊。

    “……朋友,你有事吗?”

    听来像在骂人。

    陆遥已经到了近处,尽量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靠近这几个人。假设并不是什么大事,她还是不太希望自己的行动造成太大的恐慌。

    “朋友?”

    男士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这位兄弟困了睡着了,甚至想要凑过去仔细的观察。可他后面那位明显更为细致的女士却先他一步发现了异样,拉着男友后退了半步,甚至拽的他一个趔趄。

    “他是不是……是不是……”女性牙关打颤,敢看又不敢看,死命抱紧了男友的胳膊,不肯撒手,也让他无法查看。

    陆遥这时也走到了近前,正看见瘫倒在座位上的人双手垂下,似乎并没有任何动静。

    死了?

    她凑上前去,也不顾及那一对拉拉扯扯的男女。

    观察片刻,她抬头朝向一位惊若寒蝉,一位被女友勒的一时懵逼,这样贴在一起的两人。

    “麻烦不要出声,到附近打电话叫一下救护车。不要迟疑,地址报准确一点,待会他们问患者症状的话,把电话拿给我来详细描述。”

    叫救护车,就是没有死人。

    被垂下的手吓到的女士这才松了一口气,仍然拽着男友的胳臂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男士被手上没有轻重的女友勒的够呛,但也觉得事情应该算可以解决,刚想在到僻静处打电话前问问究竟是什么状况,就被急匆匆已经拨上了号码的女友揪走了。

    他们大概以为,这人是突然发病,这才有了异响,然后失去意识。

    留下陆遥一个人在原地,蹙起眉头,视线从人的身上转向地面。

    这不是突发的疾病,而是其他的事件。

    陆遥盯着坐在原地不动的人的胸口,不是正常的起伏而是轻微的痉挛。

    异常现象。

    这是下毒的结果。

    事发的座位旁地面上放着一个下半部分透明的水瓶,就搁置在地上,连白色的盖子都没有完全盖紧,喝水的口子是半开的状态,里面装着橙色的不知名饮料。

    按照常理,陆遥应该先去做预先急救的处理,比如找来牛奶之类的蛋白能够将未被吸收的毒物吸附干净。可陆遥却清楚这是个无用功。剧场不允许自带饮料,只能带个水杯或者购买矿泉水,因此在洗手间的外侧就有装热水的机器一直在运作。

    总不至于有人带个婴儿进来给孩子喂奶。真要在这种地方花费时间找到牛奶,恐怕救护车都早已就位了。

    也不能引起太大的骚动。起码骚动一定不是她想要达成的结局,也许会导致更多的混乱。

    陆遥很快做出了暂时的决断。她拿出证件,跟一旁的保安说明了情况,让他们稍稍控制一下局面,不要让别人太快的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事件。与此同时,她发消息给自己的同僚,又驻足在现场的附近。

    在做完这些事,交代完相应的症状以后,陆遥又把视线停驻在了被人暂时看住的伤者身上。

    是的,他并没有死亡。目前还没有。

    但这反而让陆遥更加疑惑。按理说,氰化钾物质的致死剂量极低,只要摄入那么一点点就会立刻死亡。虽然有相应的气味,但这位仁兄并没有立即毙命,也就是说剂量不足……?

    她的想象还来不及告终,剧目就措不及防的在这一刻划入尾声。

    整个剧场在一瞬间变得灯火通明,观众席里人们的喧闹声也立时出现。然而,这边已经多起来的人却很难不被注意到。

    人群的嘈杂很快从对歌剧内容的讨论,转化为与同伴交流自己对这边聚集保安情况的疑惑不解。算算时间,救护车也即将抵达,陆遥也有些无奈,确实不能完全在光天化日下阻止这些骚动。

    “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保安。”

    “……不会吧?”

    “我刚刚好像是听见那里有点奇怪的声音。”

    “是不是出事了?”

    或许该提早让保安阻止剧终后的开灯,让人带观众从其他不会注意到的入口离开的。她暗自反省,但随后也意识到刚才那么一点世间应该不够做出这么完整的交代和解释,叫来人隔开群众已经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她也刚嘱咐别人不要让观众离开……所以这么看来,骚动和妄加猜测是在所难免的。

    毕竟,这应当是一起谋杀案。

第二十七章 杂音

    而在嘈杂的人群当中,猜测和讨论也愈演愈烈。

    有人传话说现场发生了一些事故,在场的观众不能立刻离开,但很快就会给出解决方案。

    能在晚间抽出时间看歌剧的人很少赶时间,保卫人员给出的交代也足够诚恳,这才不过几分钟,出于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理由也暂时无人惹事,这倒是向着好的发展的一面。

    然而另一面,更为关注这种几分钟延误,又或者本身就是好奇宝宝的人,却也有自己的意见。

    向靠近方向的人打听了消息见闻,吴桂希挤过人群回到了于宣仪的身边。

    于宣仪刚刚又戴上了口罩,把自己捂的严实,也就吴桂希记得位置才能一眼瞧见她。

    “我听说好像那边有个人昏迷了,应该是突然发病了吧?”吴桂希有些苦恼,“但为什么要呆在这不许走啊,是不是还有别的情况被瞒下来了?”

    说着,她神神秘秘的往那边瞟了几眼。

    “我听说好像那里除了保安以外还有看到另外一个人,会不会是刚才坐我们旁边,绕出去跑开的那个啊?”

    “桂希,我觉得你该先考虑考虑自己怎么回去的问题。”于宣仪皱起眉头,“我记得你说你把时间卡的很死,连车速都算的我开车时候最大的平均速度,才能确保自己及时就位。”

    吴桂希却抛却了这个烦恼:“嗨,大不了明天早上再回,凌晨……五点出发?你又不会介意我突然回来一晚。主要是打车的问题,让我想想……”

    她也正好把注意力同时转移到了盘算自己回去走法的编排之中,也让于宣仪得闲思索接下来的事。

    这时的她又一次删去了手机里的内容,打上了几个字。

    【发生了什么?】

    于宣仪隐约记得,陆遥好像是在读警校。可如果真是有人发病,这种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医生,以前讲自己的专业相关似乎更像是和电脑程序代码打交道比较多。于宣仪皱起眉,一时想不出更具体的缘由。

    许久不变,这位素来没个正形的旧友现在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她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了。

    “走啦,好像现在说登记了身份证就可以离场了。”也正在这时,吴桂希做好了计划,顺便也凑上去问出了现在的情况,一问出来立马折返,“现在排队登记的话说不定时间能够。我们快趁着别人没反应过来抢占先机。”

    反正有联系方式。

    于宣仪也没多停留,毕竟还要照顾朋友赶时间的需求,被吴桂希拉着去排了队。

    结果到了地方,吴桂希又沮丧了起来。

    “看来今天是走不掉了。”看着长长望不见尽头的队伍,吴桂希叹了一口气,排在了后头,“唉,这叫个什么事啊。还好这演出确实挺好看,不愧是老牌歌剧团。宣仪,你什么时候学学唱给我听听?”

    “不唱。”

    “别嘛,我老喜欢听你唱歌了。”吴桂希的喜怒哀乐一阵一阵的,现在又笑了起来,“你最近怎么阴沉沉的。”

    她确实是不怎么使用电子设备的类型,整场歌剧从开头到结尾都没有掏出包里的手机,没事做的时候也是拉着于宣仪聊天。这时她才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屏幕正看到之前还在播放的比赛直播。

    “怎么才打了一局啊,都这么久了。”吴桂希本想直接划开,瞥了一眼又讶异道,“我看看,你支持的那个FFW赢了喔,看这数据应该还不错?应该是要碾压过去了吧。”

    她也不是完全没玩过这个好朋友喜欢的游戏,不过只玩过一两天,被人机打的落花流水以后就对此敬谢不敏了。但分辨哪个数据是击杀数,哪个数据是死亡数还是心里有谱的,毕竟曾经有个游戏高玩在旁边手把手的教。就连偶尔一些相关的用词,也有于宣仪耳濡目染的成分。

    于宣仪叹了一口气:“直播软件有些时候会这样,你关了手机屏幕它一段时间不会自动跟进,给你放的还是暂停以前的内容,你得刷新一下。”说着,于宣仪帮她点了一下直播界面的刷新键。

    刷新出现的是对局回放的界面,最终比分是3:1。

    YOU:FFW=3:1

    YOU战队让一追三,以刚刚联赛晋级的黑马战队身份战胜了上届冠军战队——虽然是重组的冠军战队。

    同理,刚刚夺冠还没捂热乎的老牌强队FFW连失三分,其中有一局甚至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

    一场令人尴尬的惨败。

    吴桂希哑然。

    “你这嘴啊,究竟上哪开的光?”于宣仪声音无奈。

    “……但是我们可以往好的方面想,既然FFW输了,说明这个组合存在着一些问题,你那个明火选手是不是就很快可以轮换上场了?”吴桂希试图挽回,“毕竟那个解说说是什么团队中心,指挥啊什么的,肯定有很重要的战术地位。四舍五入就是……你过几场比赛就可以看到喜欢的选手了!”

    她倒是把自己听到的那几句解说词包装了一下,现学现卖了。

    于宣仪却摇了摇头:“你不用勉强自己和我聊这些。”

    但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回复:

    明火再也不会登上赛场了。

    只是这话也不好说出口,吴桂希只是为了安慰她才接触和自己的爱好有关的话题。

    既没有用场也并不利于正面情绪的发展,这种无所谓的事于宣仪并不会做。

    “为什么要弄的那么麻烦,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就是就是,拖了那么久,我老公该在外面等急了。”

    这样琐碎的抱怨不绝于耳。

    排队的时间并不长,负责的保安只是拍下所有人的身份证正面信息留作存档,少数没带身份证的也可以用手机里的照片或者电子身份证代替。

    但也需要确认身份证确系本人,因此在排到于宣仪的时候,她只得把口罩摘了下来。

    应该不会这么巧,有人看过那些东西,又恰巧认出来自己的脸。摘下口罩的那一刻,于宣仪在心里自我安慰。

    可惜事情的发生往往正来自于机缘巧合。

    “她是不是那个什么伊唯啊……我好像见过扒她人放的照片。”

    “……最近网上传的那个歌手?我确实是听说她就在昱州市,没想到还真会遇上啊。”

    “据说……是给粉丝当小三?破坏人家家庭是要遭雷劈的,据说那家的女主人还是个孕妇?”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过……”

    “你看看这个微博。好嚣张的呦,都曝光出来了……”

    这样的讨论偏偏在最无暇理会的时候出现。

    窸窸窣窣,夹杂在人群当中被八卦群体传递开来,甚至掩盖了前一个抱怨的话题,但于宣仪向来听力绝佳,没想到能用在这种时候。

    扯淡。

    于宣仪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神情变换,甚至脸上浮现出些许厉色,但又并没有发作,默默的在保安检查后把口罩戴了回去。

    负责查验的保安显然也察觉到了动静,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但于宣仪没有发作,她身前正在等待她的人可忍不了。

    一个人正信誓旦旦跟旁人科普,完全没顾忌发现的正主就在旁边,或者觉得别人根本听不到。

    “听那些道听途说就当真理来传扬好不好笑?”吴桂希气冲冲的跑了过去,咬牙指着那个人的鼻子斥道,“真相摆在那,澄清说的明明白白是怎么个前因后果,就因为没造谣的人传播广就随随便便当真了?监控调了,事情也反转了,结果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不是你们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根本不管是非曲直?”

    于宣仪本来想在吴桂希发作之前把人拽住,没想到人一溜烟就跑了,和火箭发射似的。

    那也不兴再拉回来,毕竟一片好心。

    于宣仪不怕事,只是怕因为庸人打扰误了吴桂希的时间,既然她已经上了,拉回来反而是平白泄了自己人的气势,像个怂包一样得不偿失。

    她刚准备开口,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不远处闪光灯的声响。

    闻声看去,于宣仪瞳孔一缩。那是一个穿着正式的青年男性,手上拿着一个手机,摄像头正对准了这个方向,此刻在屏幕上点着,似乎是拍了照片要转化为摄像的模式,想要记录下整个过程。

    于宣仪不淡定了,几步走过去。

    “朋友,在这种地方,随便拍照不太好吧?”于宣仪冷声道,并让自己完全挡住那边和旁人争执的吴桂希的身影。

    青年察觉自己摄像的取景被挡住,有些恼了:“随便拍了张照片这你怎么管得着?我随便拍拍,拍别人又不是拍你,急什么?”

    “你拍到的是我的朋友,麻烦把照片删掉。”于宣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显得平静,而不会因为激动平白落了下风。

    吴桂希的梦想是当一个明星。而现在的她最容易受到这种因素的影响。

    有个这样傻白甜的好友,于宣仪也一向是操心的紧。

    “这是我的手机,我拍的照片为什么要听你的?”青年显然准备开始胡搅蛮缠,模糊了刚才自己的话,“我拍的什么你又不知道……你凭什么动我的手机?我就算做了也只是还原真相,你们凭什么管我?”

    于宣仪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和这位拖下去的准备。

    但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另外的声音。

    “我是昱洲市刑侦大队第三支队的警员陆遥,这是我的警号。朋友,这里可能是一场谋杀未遂的案件发生的现场。既然这位女士察觉到了您在这里使用手机的拍照功能,请让我们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敏感的信息,传出去我们会很难办。如果涉及一些公民个人肖像权的问题,也确实需要进一步的协商处理。”

    谋杀未遂?于宣仪一愣,倏忽间转头。

    正看见陆遥拿着警察证,在那里站得笔直,神情甚至有几分刚正不阿的意味。

    这段话的信息量略大,以致于群众注意到那边争论的目光又转了过来。

    “现在案情尚不明朗,我们不便透露更多信息,但还是请各位多加配合。警方会尽力让与案件无关的人尽快离场,但请理解我们需要收集信息的需求。”陆遥神情又一松,目光诚挚。

    于宣仪愣愣的看着她,似乎一时有些不认识这个人。

    实在陌生,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请排好队,稍微让前面的工作难度降一些也可以早点回家~”陆遥正直了片刻,语音又漂移了起来。

    队伍内部开始进行自己的整理,那位拍照的青年为了和于宣仪争论已经脱离了队伍,但还站在原地,似乎没预料到事情发展至此。

    青年落单,陆遥便几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怀好意的低声道:“况且,我记得这个剧院似乎有规定不许私人照相?还开了闪光灯的声音……哦——不会是不知道这种行为会影响其他观众的观看体验才被禁止的吧?

    不会是知道剧院里不准随便拍照吧?不会吧不会吧,像您这样正直又理智的精英人士,我想应该不会干这么低俗又恶劣的事情吧?”

    她还表现的面露不解,很是疑惑的眨了眨眼。

    这样,就再熟悉不过了。

第二十八章 异样

    绕过警戒线围出的墙壁,江秋眯眼看着眼前的人群,审视着其中向排队处涌动的人流,

    不仅不动声色,而且表情一如既往的凝滞,就像一个固定不动的机器人在进行人类观察报告的整理,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而刚刚从后台走出来的梁安虽然慢人一步,但还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地方,来到了原本坐着那位已经送往医院急诊的人原先坐着的位置。

    远处还有一小部分的观众因为排队空间有限挤在大堂的边角,但就这么一点人其中的大半部分还在往这里张望——当然,人都被抬走了,是看不出什么究竟的。

    “幸好是来了。不然要是光陆遥一个处理全部的紧急事件,我怕是要就这件事被某位好事人员谴责个大半年的。”看着目前空出来的现场,梁安啧了一声,“只是没想到在后台废了这么多功夫,最后出问题的居然是观众席。”

    “但这位先生并没有立刻死亡。”江秋显然更关注这一点,“也就是说,预告失败了。”

    “这不是什么大新闻。毕竟半吊子的黎明模仿犯据说专案组那边的资料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了,虽然我们确实应该算是什么都没做……”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梁安非常乐观,“但既然人能活着抵达医院,应该能被抢救过来?”

    江秋一抬眼:“梁安,我希望你不是乌鸦嘴。”最后三个字咬的字正腔圆,就像是在查阅确认字典上注解以后进行“开始朗读”的机械操作。

    “呦,这种词你居然学的挺快的。但描述别人可以,这三个字从来都不是用来形容我的,我的嘴一向很安全。”梁安失笑。

    他也不再多解释,蹲下身,看向那个水杯。

    剧院本身并不建议人自行携带饮食,也确实什么人会在这么略显“上流”的地方啃夜宵或者晚餐。也就是说,本就在人脚下的水杯,是毒物最可能的来源。

    那是一个透明的塑料水瓶,瓶盖通体雪白,而下面是透明的杯体,盛放着橙色的透明液体。剧院规定,除了在售货机买水,自己携带水杯只能携带透明的水杯,这是极其正常的事。

    毕竟歌剧的演员一个个也有些粉丝,不乏不太理智的部分,前些年也偶尔有别的地方朝演员喷洒硫酸的耸人听闻的新闻。同时这种人员聚集的场合也本就需要更多的保障措施。

    仅仅是需要一个透明的容器确保饮用液体清晰可见,已经是很宽松的要求了。显然被害人也清楚这种规定,毕竟这个杯子的四周看上去并没有普通塑料用久了摩擦产生的毛边,应该不太常用——当然,也不排除恰好是新买的杯子,本就没有使用多久的可能。

    梁安戴着手套触碰了一下杯体,里面的液体尚有些温热,在刚才被饮用的时候,应该在一种暖胃的温度区间。

    “这个剧院烧开水的机器在厕所门口,两个开水水龙头,两个凉水水龙头。”梁安从上往下看了过去,“大概率他是在中场休息的时间装的水,但为什么他没有放在现成的水杯槽,而是放在地上?”

    江秋也蹲了下来,他的注意力在另外的位置,自己指了指水瓶的杯底。

    “这里是湿的。”

    确实,水杯放在地上,杯底的位置有一圈湿痕。剧院的地板的纯实木的质地,并不吸水,而且刚才才开了灯的区域也来不及让这么一点水分蒸发。

    还没等梁安作出反应,就看见江秋不知道从哪掏出了道具,在水渍处取了样。

    手速极快,不愧是曾经因为实验课干净利落的操作被其他院系导师邀请去做实验的医学生。

    “待会就干了,分析不出溶液浓度。”江秋解释。

    “……等会儿鉴证人员过来,我叫他们匀你一个取样的证物袋。”梁安咂了咂嘴,“你是不是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江秋不置可否。这么久以来一直因为寻思着既然利用了人家,不好再剥削别人劳动力的梁队长也开始琢磨,是不是不让这位干活反而才是最大的残忍?

    “现在就得拿回去看看到底毒是不是下在这。”梁安拍了照,但没有多动这个瓶子。

    毕竟他们是抢了先,但专业的鉴证人员还在路上。现在这个水瓶毕竟是“万众瞩目”。

    服用氰化钾致死往往需要少许的量就可以完成。但事实证明,受害者并没有原地去世,也就是说摄入量并没有达到直接致死的地步。

    凶手预告杀人,也确实杀了,但没完全杀死。

    “陆警官提前告诉了症状的话,救护车上的受害者应该很快就能得到及时的救助。我觉得抢救失败的可能性不大。”江秋站起身。

    梁安转过头,看向还留着受害男子随身物品的座位。

    比如一个黑色的电脑背包,里面只有一个轻薄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几张用回形针夹好的琐碎资料,放在特质的夹层中。而在一处隐秘的拉链里,梁安找出了一个钱包。

    说是钱包,其实是卡包。这年头已经没多少人随身携带大量现金了,小小的夹层里插了几十张不同样式的卡片,主人应该还有点强迫症,不同颜色的放在一块,也算方便区分。

    就这样凭借颜色,梁安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身份证的位置。

    “姓名姚胜海,性别男,年龄四十三岁……”梁安拿起卡片一一阅读,“嗯,是个本地人。刚好陆遥在附近,她最擅长这种挖人家底的活,待会让她马上查查职业……”

    江秋指了指其中一张柠檬黄色的卡片,边缘图案非常特殊,带点细密的花纹。

    “这应该是名片。”

    把那张卡片抽了出来,梁安一愣。

    还真是。

    “这个杂志社的社长以前邀请我父亲做过访谈,当时想要做做工作,来我家拜访,大概带了这么多的伴手礼。”江秋稍稍努力比划了一下,大概比划到自己胸口的高度,“应该是他们公司通用的名片样式,当时那位社长拿出来的就是这样边框的名片。我爸没在意,他人一走就把名片拿给我说让我玩。我觉得应该不好玩,他就扔了。”

    看来父子俩对玩具的定义都不太常规。

    “访谈没做成?”

    江秋摇了摇头:“不是。我父亲看到以后就把名片的所有内容都记住了,不需要纸质版。”

    梁安的眼神愈发复杂。这回倒不是因为合作伙伴态度离奇——毕竟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了。而是因为另外那些个缘由。

    这个人,江卓,怎么哪哪都有他?

第二十九章 监控

    然后就是姚胜海包里的其他物件。梁安找到了装着橙子味泡腾片的塑料盒,大概确认了应该就是姚胜海喝的饮料的来源,也就同样收了起来。

    水杯的检测需要进一步的毒物验证,而受害者人也还在医院抢救。

    正因如此,调查的视线转向了另外的地带。

    位于男女洗手间的前方,休息时间有许许多多的人来往的电热开水器。虽然正对着开水器没有布设监控摄像头,但走廊上却有这个必经之路的视野。

    被害人姚胜海的穿着很好辨认,人员主要走动的时间也集中在中场休息的几分钟,因此也不难寻到他的踪影。

    姚胜海坐的位置离出口很近,中场休息一开始就能第一时间到洗手间的附近,甚至装水都不用在门口排队。只见他手上拿着水杯,走近了靠近洗手间的一侧,半分钟以后,他又空手走了出来。

    手上没有水杯。

    “也许是在这以后下了毒?”梁安一挑眉。

    水杯离手,确实有可能。但更值得注意的是,按照常理如果只是想去装水,应该装完就带着回到座位上,但姚胜海却是空手离去。

    而且他走开的方向又不一样。

    “他是在往吸烟区走,在后台门口的附近。”梁安记得剧院的构造,毕竟刚刚把后台当做调查对象逛过一趟,“这个人是个记者,做这种违反常理的事也许意图不轨啊~”

    “你对记者又有什么特殊的看法?”

    梁安连忙摆了摆手:“可不能乱讲。只是常有不太乖巧的记者朋友给我们造成了一些小小的麻烦?”

    江秋相信了,看向姚胜海暂停在录像上离去的身影:“不能是顺道去抽个烟?不带杯子也应该合乎常理。”

    这自然也是一种可能。

    但在两分钟后,姚胜海又突然折返,并没有进入洗手间所在的大隔间拿水杯,而是直接回了观众席。

    “应该不会是忘带了吧,这才几分钟。”梁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在三分钟以后,姚胜海又经过了这个摄像头。

    仍然没有回去拿水杯,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只是从摄像头的角度看不清楚。

    “作为一个经常和胆大的记者朋友打交道的可怜人,我用我仅有的应对经验判断……”梁安啧啧有声,“这人行动迅速,不符合外表的相当‘活泼’,应该在这附近干了一些‘好事’。”

    他的直觉并不算特别敏锐,但总也和正确答案相当接近。

    然后,再过了十分钟左右,姚胜海才最终离开,先去拿了自己的水杯从出口处返回了观众席。

    这次进出接近开水器的时间很短。而开水器只有一个,大多数情况都有人在排队等候装水,姚胜海断然不是在这段时间排队装好的水。

    “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装好了水放在这里,然后的时间里都有可能被人下毒——当然,这种可能性建立在毒下在水里的情况下。”

    梁安话不说死,就这么在这里做出结论。

    如果要验证,其实也不难。

    每一个经过监控的人都是目击者。而其中和姚胜海一样携带水杯的人更是如此。只要在附近看到了这个水杯,才这么几十分钟的时间不可能没有确切的印象。纵使现在的人大多更倾向于直接购买饮料或者瓶装矿泉水,但毕竟是贩售机中冰凉的饮料,并不适合有节俭习惯的人和讲究健康的人。

    于是,这个任务又被交到了麻烦事一大堆的陆遥手上。

    毕竟确实就她一个在人群的附近。

    陆遥也正好有些事可以顺带处理,她一边在人群中对照着监控中可能证人的照片寻找询问的对象,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处理自己刚刚得到的那个名字。

    被害者的名字。

    按理说,姚胜海坐在一个哪边都不沾的地方,不像是有同行者。但按照程序,也该找找这里有没有熟识记者姚胜海的人。

    在人群中会有这样的人吗?迄今为止,姚胜海被下毒的原因尚未明确。除了这应当不是自杀以外,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当然,案发不过十几分钟,现在要下结论也太早了。

    但很快登记完成以后这里的观众都会被疏散。

    于是陆遥好不容易琢磨到了一个方法。她眼尖,在人群里转了一群就找到了好几个穿着和视频上一样衣服的男女。他们无一例外都有水杯在身上,是有可能亲眼目睹到放在那的水杯状况的人。

    其中的一半有印象,也都说自己是在开水器的右侧瞥见的白色水杯,装满了无色透明的也液体,而且只以为是物主进去洗手间所以暂且把水杯放在外头。

    这其实并不难猜,甚至只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因为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也做过这种事,或者犹豫过究竟是放在外头还是里面的洗手台。

    陆遥自己却有点小心思,拿出姚胜海的档案照片顺带着也晃了一圈,声称要找这个人看看能不能提供线索。毕竟这种引起骚动的事,直接说明清楚反而会勾起人的好奇心。在这的群众都觉得自己算半个证人,找其他证人的事也不会那么热衷。

    只有经过那对刚才发现被害者状况的情侣时,陆遥稍稍收起了相册里的照片,以免这对小情侣有哪个人记忆力不错,让自己骗人的行径露馅。也幸好那对正忙着黏糊,不知道是不是记着自己不叫说出详情的嘱咐,也没空理这位鬼鬼祟祟溜来溜去的警官。

    其实她也没指望这点小动作能有太大作用,只是所有剧院内的人几分钟内还不会走,所以恰好可以利用起来这段时间。

    然而正当陆遥巡视提问,绕回原来的地方的时候,她才恍然想起这里似乎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吴桂希气急,和人讲了好久的道理,也借此最终确定还是明天再出发比较合理。于宣仪也习惯了这家伙朝令夕改的习性,顺带否决了吴桂希早上自己出去打车的计划,跟她说明早送她出门。

    毕竟今晚也无法继续出发,吴桂希想着自己的粉丝或许在人群里,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偶像包袱而悻悻的找了个僻静些的地方。既然不需要赶时间,那晚点走也没问题,反正坐的是私家车。

    于宣仪刚想提示陆遥自己在这边,就看见了陆遥仍然亮起的屏幕。

    然后,她再次惊讶了。

第三十章 前祸

    于宣仪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她的人生本来确实一直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比如高中毕业为了报上最好的大学而没有进入最理想的专业,比如为了一些必要的资历花费了大部分时间在不太感冒的事情之上,再比如在计划未来这件事上放弃了太多的往日喜爱的娱乐方式。

    本来也只是偶然作为消遣的游戏也因为电脑空间不足被一一删除,最后一个的图标也消失以后,她也只得依靠看看线上的比赛望梅止渴。

    也就在自己的特定爱好上还算有一点建树:唱唱歌,利用利用自己还算不错的嗓子和声线。

    用那么一点大二选修得到的乐理知识编编曲,用高考五十多分的语文作文水平写个词,准备完成以后开嗓唱几句,技术含量最充分的部分大概是找认识的艺术学院学生参谋参谋。

    然后就囫囵发上网,竟然也赚了点人气,有了十好几万的粉丝。

    偶然还能借这个理由找自家梦想成为“三栖明星”的室友讨要点润喉糖的和蜂蜜水。淡漠如于宣仪还是有觉得得到了满足,涉及到这种事的小日子总是显得颇为舒坦。

    光拿吴桂希的这些东西而不买,于宣仪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愧疚的。毕竟吴桂希向来是牛皮吹大了实践量为零,大学到现在也快毕业了,吴小姐也信誓旦旦说要为以后三栖明星其中的歌手成分做准备,但目前最大的相关训练量就是听着于宣仪录歌的时候捣乱,在旁边鹦鹉学舌,五音不全的还要跟上几句。

    吴桂希一向说多于做,也就近半年接到了电视剧的配角戏以后她才精神了起来,一句台词光是在家里练习就能练个几十遍。但台词毕竟实在太少,因此垃圾桶里的润喉糖糖纸要是捡起来洗干净订装成册,恐怕比拿到的个人剧本还要厚的多。

    即使角色轻微,吴小姐也一直颇为自信。如愿成名还遥遥无期,但偶像包袱已经早早间歇性的建立起来了。比如最近,得知自己有粉丝的她可算扬眉吐气,下楼倒个垃圾都要化妆半个小时。

    于宣仪虽然无奈,但也顺从。毕竟是自己认定的编号一歌迷,再怎么说也有些吃人家的手短的意思。追梦总是好的,没有私家车的年轻单身姑娘一个人大半夜出行赶通告也确实让人担忧,所以偶尔也提供提供司机服务。

    她的生活一向一望到头,几乎能想象出自己所有的未来。保研,读研,毕业以后会从事什么工作都了若指掌。她也以为,自己会继续借着自己的爱好获取一点心灵满足的未来。没有太多的惊喜,但也绝对不能说是无望的。

    普通人的烦恼罢了,大家都有,自己已经算是幸运的一部分。

    但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预想会破灭成这样离谱的境地。

    就在十几天前,送吴桂希进组的前一天,两人去找了家高级餐厅,决定好好庆祝庆祝流程一切顺利,顺带让从此“风餐露宿”的吴姑娘最后一次体验体验都市生活。

    可就在这时出了岔子。

    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富商认出了于宣仪网络上的身份,上前搭讪。于宣仪本来只是发发歌,在粉丝突破十万的时候也顺着潮流爆了照。虽然设了不允许下载的隐私限制,倒也效果显著,发出照片的隔天就又多了好几千的粉丝。除此以外,她倒也没有利用自己的长相多做什么文章。

    毕竟唱歌也不是拿脸唱,于宣仪本人其实也不太想自己的反倒被样貌喧宾夺主。但既然能认出这张全网唯一的照片,那还真得是死忠粉的级别,小有名气的于宣仪自己都对此惊讶了许久。

    但当富商提出一起吃饭的时候,于宣仪果断的回绝了。即使如此,富商还是坚持劝说,实在诚恳的态度以及旁边吴桂希虽然一声不吭但是羡慕无比的眼神还是让于宣仪无奈的退了一步,答应和这位粉丝合照。

    可这一照却也不得了。

    本来拍完照,于宣仪和吴桂希就好好的在原地吃饭。

    吴桂希还假模假样的说要让出自己盘子里的羊排来维持形体,就吃一口尝尝味道。但于宣仪一转头就发现好友这一口把羊排切去了一大半,还顽强的解释自己只是手滑不小心。她利用了平生的演技说作为补偿要分一半自己的饮料以后,被实在忍无可忍的于宣仪一口回绝。

    按照这个“血盆大口”的维度,于宣仪觉得自己要喝到的半杯饮料怕不是最后实现起来得只剩下半杯冰块了。

    就在她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冲了进来,一副阔太打扮,却是一副不顾颜面歇斯底里的形象,一进门就大声斥骂,似乎喊着“小三”、“出轨”之类的言辞。

    于宣仪本人没什么好奇心,但也没什么同情心或者八卦意思。她身边的吴桂希则不然,见到热闹就探头直研究,边研究还边播报,说什么好像抓住出轨的男的啦,好像两个人在理论和吵架,好像有服务生在拉架,好像有人围上去看情况。

    女人在远处,她们这边看不见详情,但看着吴桂希声情并茂的表演也是一种别样的消遣。正当于宣仪置身事外的时候,却发现女人气冲冲的绕着餐厅转了一圈,视线扫过所有人的脸,却停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的手里的手机样式还颇为眼熟。之前富商要求拍照就有服务生帮忙,吴桂希带着对有粉丝这件事的羡慕嫉妒恨在旁边瞧着,于宣仪自己也不瞎,稍稍懂一点手机品牌知识的她正看到拿着的是这样一个“人傻钱多的土豪”才用的手机。

    上面最近的一个照片赫然是于宣仪和富商的合照。

    虽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于宣仪也只是礼节性做出了一个上过礼仪课的学生都会学到的“嘴角扬起十五度的标准微笑”,但女人就这么把它称为人赃并获,破案完成。

    也容不得他人质疑。

    因为女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边哭边骂,边骂边哭,大着肚子盘腿坐在餐厅的沙发椅上,谁也不敢接近或者劝阻。

    饶是向来自恃成熟的于宣仪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吴桂希更是茫然,但只茫然了一瞬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面对一个大着肚子的哭着的女人,连她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只得拼命向旁边的人解释。冷静下来的于宣仪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寻找证人。毕竟也确实有人听到刚才和富商合照的理由,餐厅紧凑的几个桌子不至于完全隔绝成两个世界。

    这是合理的选择,事情也很快解决——解决了一半。

    就像吴桂希剩给于宣仪的那一半羊排一样,是很小的一半,而且随后还能复活过来自动生长成了一只肥硕的肉羊。

    隔天,吴桂希已经进组,而另一张照片跟着那个合照一起被上传到了网络上。

    照片上的于宣仪背对着坐地大哭的孕妇,好像在和什么人讲着什么事。

    与此相关的是一个字字泣血的控诉,来自于一个“寄人篱下,怀孕后老公出轨,被小三仗势欺人”的可怜女人。

    这就是闹剧的起始。

    而引起更大风潮的,是另一个消息。来自于一篇著名报社,一个著名的记者,擅长于挖掘各种八卦新闻的人。他的名字正是姚胜海。

    八卦新闻当然不是为了一个粉丝十几万的小歌手而出现,而是为了那位衣着体面的富商——那竟然是一个豪门当家的弟弟,年纪不轻的富二代,年轻时向来以风流著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找了个勉强能够得着门楣的妻子,随后在风流场上销声匿迹。

    人们都说这人是浪子回头,因为做出了一些公司业绩也摆脱了早年纨绔子的名头。甚至有人因为豪门的名头编造故事,赞誉这位富商是万花丛中过,结婚后收了心,相关美化形象的通稿不计其数。而正是因为如此,所谓“新鲜情史”的出现也是爆炸性的消息。

    伊唯也只是其中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小棋子,就这么连同完整无码的照片被编入了姚胜海的新闻当中,于宣仪作为歌手的网名“伊唯”,也登上了热搜。

    姚胜海并没有留下容易让自己因为造谣而被告上法庭的把柄,而是利用春秋笔法,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擅长这种狡诈的笔墨,这是这位记者赖以为生的工作。

    年轻漂亮的女孩神情冷静的和人谈论着什么,背后的孕妇嚎啕出声。但在外人眼里,处变不惊就是仗势欺人,就是仗着有“盛宠”而肆无忌惮。

    天大的笑话。

    于宣仪报过警,辩驳过,在网络上澄清过,但终究每条发出的消息都有人对她冠以“小三”的名称。谣言止于智者,但不是所有人都是智者,蜘蛛网式传播的流言也无法抑制。

    伊唯的歌曲,软件账号,无一能够幸免。

    人们似乎并不在意真相本身,而是在乎发泄的情绪本身。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容易怒火中烧的人,但事态蔓延也偶让她感到沮丧,难以理解,甚至愤世骇俗。

    罪魁祸首或许不只一个,但姚胜海必然是其中的一人。

    他被印在杂志社著名员工列表上的脸,自然也被记录在脑海当中。

第三十一章 怀疑

    换做别人,陆遥可能要套用公式先安慰几句起步。

    但对这位却没有这么麻烦的必要。

    陆遥听完叙述,眨了眨眼。

    “也就是说,你和照片上的人有仇?”

    “对。”

    “这个?”陆遥又指了一遍,“同一个人?你看看鼻子眼睛,我觉得他长得挺大众脸的。”

    于宣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清楚这位现在看上去更靠谱了的同伴为什么突然又变得这么犹豫古怪。

    这才意识到自己显得有些傻帽,陆遥干咳了一声,不过细想也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刚才自己一直说的借口都是照片上的人可能是事情的知情人,和一个单纯的证人有仇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这个人是案件的受害人……那就不一样了。

    和姚胜海有仇,又身在现场的于宣仪按照常理应当是最大的嫌疑人。

    顺理成章。

    但陆遥不这么想。

    她摸了摸鼻子,倒也直白。

    “其实我骗你们的,这个人就是刚刚被救护车抬走的那个。总而言之,你可能会有些麻烦。”

    于宣仪倒是只愣了一瞬间。

    “原来是这样。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下毒?”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陆遥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这么就说出了真正的理由。

    “……既然我有嫌疑,我按理说会有作案的时间。但你因为奇怪声音离开的时候我一直和你只隔了一个位置,旁边还有我的朋友。”于宣仪耸了耸肩,“你应该也会这么想。既然不是,那我让我被怀疑的只有这一个可能。”

    陆遥又有些忐忑了起来:“其实我没怀疑你。”

    “为什么?”

    “因为你有最完善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如果要实现杀人计划,一般不会还刻意找人搭讪……”陆遥又突然想起自己是被一个很特别的杀人预告叫来的,犹豫了一下,“这未免也太大胆了。虽然这个犯人确实很大胆,但我不觉得这是你会有的作案风格。”

    于宣仪突然开口:“这只是空口无凭,没有证据。”

    “……你为什么要劝我怀疑你自己是杀人凶手。”陆遥脱口而出,委屈道,“你以前不喜欢这么找茬的,是我哪里惹你了吗?”

    于宣仪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应当为自己开脱,叹道:“抱歉,心情不好,脑子乱了。”

    表情却丝毫没有乱了的意思。

    似乎所说的那些祸事和她毫无干系。

    “你还是那么莫得感情的冷酷杀手。”陆遥咋舌,“你这样让我真的感觉自己好像被感情牌骗了,也许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幕后黑手。”

    “我很高兴你还有这种活力。”于宣仪也笑了,“我也确实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猜职务所限,你不会说?”

    确实是这样,所以陆遥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姚胜海,不代表我会脏了自己的手去杀了他。”于宣仪也终于有了一个被怀疑的无辜者的样子,诚挚的为自己开脱。

    “你没必要为了配合我就来抄袭我给你开脱的创意,能不能讲点新鲜的。”陆遥郁闷道。

    她也不再为了久别重逢的说辞而拘束了。

    “新鲜的?”于宣仪也觉得有理,想了想,“今天的票子不是我自己买的,是我室友匿名的粉丝送的,不知道这对你有没有帮助?”

    陆遥舒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嘛。”

    “下一步你是不是要问我,有没有什么可能会陷害我的仇家?”于宣仪眨了眨眼。

    “你这情况,我初步判断很难没有仇家。”

    “确实,但同样我也没法给你一一列出来。”于宣仪目光深远,“以前或许少一些,但现在,每天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的人数不胜数。”

    陆遥神情有些凝滞。

    “你网名还是那个?我还这么叫你行不?”她准备缓解缓解气氛,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资料,自己毕竟知道这人的本名,查的也顺畅自然,“叫本名或者叫‘喂’、‘你’都感觉怪怪的。你的名字还真难找昵称,这起的不怎么好。”

    陆遥这个人,说话一顺溜起来就没了任何顾虑,要么瞻前顾后,要么生冷不忌,就是个爱好走极端的性子。

    “你还是真的好不会说话。”于宣仪感慨,“看你喜欢。”

    陆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就在这时,背后吴桂希已经赶来叫人了。

    “没出人命,我们现在也只是调查开始的阶段,走基本流程也需要时间。你忙的话先走,不过明天可能要找你做做笔录。”陆遥侧过身,“你有空吧?”

    “早上过后。”于宣仪答的干脆。

    “你那位朋友呢?”陆遥没有多余的动作,只装作低头玩手机,眼角余光看着吴桂希朝于宣仪挥手,“她就是拿到票的那个?和票在一起的有什么……”

    “我明天带给你。”于宣仪截断了她的发言。

    陆遥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还有些怅惘。

    并非命案,倒也确实没这么紧急。但按照一般情况,确实现场把人带回去最为适合。

    可这种情况在判断之下并不绝对。

    于宣仪和她在游戏当中相识,并不只是因为游戏技巧高超。当时的陆遥像现在一样喜欢看每季新番动漫,尤其热衷于悬疑题材——毕竟自己就是警校学生,考取院校之前也是因为爱好而填报的这样的志愿,存在相关的爱好并不寻常。

    当时,有一个悬疑推理类的动画正在热播,陆遥也倍感兴趣,不仅是因为其中本格的呈现方法,还因为其中有个当警察的御姐角色特别对她胃口。正因如此,游戏id时常更换的陆遥也给自己起了一个和那个角色姓名相关的ID名称。

    而后,在一局游戏中,她就第一次遇到了名为“伊唯”的玩家。

    “你也看过xx?”第一次相遇,游戏中的伊唯这样问道。

    两人游戏技术都不错,因为这样的缘分正好组队双排上分。陆遥是警校生,宿舍熄灯早,女生宿舍又不方便大声打游戏——毕竟别人都不太玩游戏的情况下,自己也不好意思嚷嚷出声,因此一直用的都是键盘敲击文字和队友交流。

    一来二去,也就熟了。陆遥清楚了这位伊唯不仅是个游戏高玩,还是一个推理爱好者,热衷于一切有关命案的话题。不仅是游戏中,连这种游戏外的爱好展现时都显得她异常的才能,无论是绞尽脑汁得不到答案,还是胸有成竹时都一副处变不惊的好嗓音。

    她们也曾聊到过黎明。

    总而言之,这些条件列举起来,只能说明于宣仪是一个爱好特殊的人,又恰好性格成熟,顶多勉强算自带一张扑克脸。

    但现在存在另外的一个问题。

    陆遥打开手机,往前翻动了几个图片,找到之前照下留档的“预告函”。

    那张随着票券而来的纸片语焉不详,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第一时间被提起重视。只有死亡两个字比较清晰,简直是谜语人的标准案例。

    之前是没人联系起其中的问题,但现在可不一定。

    【死亡将迎来此处,于你憎恨黎明。】

    阅读理解的结果令人费解。不仅仅因为这是不符合黎明风格的文字,更是因为这两句话本就支离破碎,难以读懂,平常作为落款的黎明在后方也不符合规格,更没有常用的斜杠。

    但现在想来,如果添加特定的条件,或许会好懂很多。

    两句话互相倒置,内部再通过此处和死亡同样的交换,再加上关联的辞藻,就能得出一个看上去生搬硬凑的结果。

    【因为】黎明憎恨于你,【所以】此处将迎来死亡。

    而原本,连这样的结果也更像是一个生搬硬套的答案。毕竟黎明的杀戮从来都没有什么感情色彩,有的只是杀人,离开,两个简单的步骤。

    在黎明是凶手的前提下,这种句子仍然显得非常不可理喻。

    可现在,憎恨受害者的人出现了。她又偏偏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当然,还不只这些。

    陆遥垂眸看着手中调出的资料。她查资料的速度极快,而所有人的学校资料的查阅难度对她而言都差不多,毕竟高等院校以下的校园的防火墙总没那么坚固——一般确实没什么犯罪者闲的没事做去偷小孩的作业和试卷,也不需要太高的安保等级。

    毕竟拿来看着头疼,也没什么参考的意义。

    而陆遥却像闲的没事做一样,她找到的是于宣仪的高中资料和小学资料。小学练字学敬语,而高中的课文恰巧有一名篇带个“请”字。默写题中常会考到,陆遥自己也记得做过那年以前的真题有这一句话。

    两者的字体都颇有个性。而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请”字的左右两个勾都显得颇为圆润,像是一种特殊的写作习惯。

    与另一个见过的“请”字恰巧相似。

    作案者想要告知的动机不言而喻。

    这不是一封预告函,而是解释动机的一张陈情的白纸。

    写下这些文字的人想要告诉收到信件的人:于宣仪就是黎明。

    于宣仪是新闻系的高材生,大四在读,保研成功,自然是成绩优异且文笔极佳。她甚至在更年幼时报班学过跆拳道,黑带的水准,据说是她父亲怕女儿受欺负报上的班,于宣仪不负众望的表现极佳,高三的时候还拿过省级大奖,只是上大学以后就搁置了。

    陆遥又想起自己和于宣仪讨论中曾经听见的话语。

    “你觉得作为杀手黎明应该被抓住吗?”

    “为什么这么说?”陆遥自己是没有太多正义与否的纠结,只是顺口一问——打字敲在好友频道里。

    “如果有罪恶无法以正常的形式被解决……”伊唯似乎也有些矛盾和畅想,“该怎么办?法律和正义无法阻止的罪恶,难道要任他们继续发生吗?”

    “你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吗,为什么要管这么多?”那时的陆遥相当诧异,“这话题也太正经了。”

    现在想来,又有些不同。

    只可惜陆遥的看法一向坚定。对于这件事,她的想法“维持原判”。

    因为如果要是被牵着鼻子走,也太逊了。

第三十二章 意外

    于宣仪在离开的时候,其实也陷入了思索当中。

    她并不是对自己的现状毫不关心的人,也相当肯定自己拥有最大的嫌疑——如果没有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的话。

    但其实她确实有一段时间并没有任何同伴在身边。自己和上厕所的吴桂希分开以后,和陆遥久别重逢以前。想到这,于宣仪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于宣仪认定自己不是随波逐流的人。虽然反应不甚激烈,但绝对不会听之任之。

    就比如现在,她正思考陆遥话语间无意透露给自己的案情。按照陆遥的说法,这起事件的缘由并不清晰,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上自己。但陆遥一开始就在现场,并且在异样发生的第一个瞬间就冲去查看,显然是早有准备而不是面对突发的状况……

    令人生疑。

    于宣仪只想了一半,就被副驾驶更为不解的吴桂希搅乱了思路。

    “傻啦?”吴桂希努了努嘴,“刚才等你这么久就觉得不对劲了,你手刹都没拉呢。”

    于宣仪低头看了一眼,心情复杂道:“……这玩意儿叫挂挡杆,而且我在等那边的车先出去。不是我说你,你这水平,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开车。我也不能总跟着你。”

    “我才不学,等你毕业了我就有名了,大明星雇他三四个司机接送不是很正常。”吴桂希哼哼唧唧的想要赖过去,“所以说你不要扯开话题,你今天这么心思涣散,跟我说明白,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也就这么点德性。于宣仪倒也习惯了,不过既然吴桂希没有多想今天的事,也一如既往没能发觉现在网络上伊唯形象的情况,倒也是好事。

    这不太聪明的瓜娃子不该操心这些,保不齐以操心说几句顺口的话,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整个刚刚起步演员的生涯就毁完了。

    这种事,于宣仪自己心里是门儿清的。

    她最终只能笑着斥道:“孩子话。”

    吴桂希倒也不觉得自己冷酷无情的好友会做谈恋爱这么“凡俗”的事情,只是“借机开溜”,因此也小声嘟囔着说着不太狠的坏话,譬如姓于的老搞神秘,这日子没法过了之类的话语。

    于宣仪也有些感慨,自己这些年身边的朋友似乎都是这种活宝。吴桂希是,陆遥其实也算是,以致于自己明明是更为淡泊的性子,却也难得安生。

    但其实也有很大的不同。

    刚才这几个字的形容,她也对另外那个人说过。

    似乎是在打游戏以后,于宣仪发觉自己实在玩的太久,歇息的时候无意瞥见了一起双排的陆遥游戏的记录。

    陆遥喜欢玩上路,坦克和战士常驻的一条分路,整天和对面走同一路线的伙伴静静厮杀,水平本身很是不错,也经常拼到最后一滴血胜出以后找自己的队友在聊天频道中得意洋洋的炫耀。但这种情况在路人局也往往只管一处,一般影响不了大局。

    但就在最近,于宣仪发现她似乎有意在匹配时加入了打野的位置,有时也打上几场,拿着另一些不一样的英雄到各路打支援和团战,实在很不像她平时的做法。

    而在对战记录中,陆遥双排以外的战斗记录还意外的都是用的打野的位置,数据越来越好,显然是练的起劲。

    于是倍感疑惑的伊唯便在语音总询问:“你最近怎么练起打野了?”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敲出一行字。

    “这不是想带你飞么……你不是老说,排到的打野不会玩胜率会低很多,上分也会慢些。”

    然后就是那句顺口说出的回复,但不太过脑,只是随意的应和。

    所以当时突然的断绝联系,或许还有其他的缘由。

    前面等待的车辆已经缓缓驶走,于宣仪也暂且专注于架势,只往几个后视镜里看去。车辆随着排队出门的车流往外开去,车厢里也一片寂静,只有外面隐约的人群还窸窸窣窣,等待着离开。

    就在这时,于宣仪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在剧院门口的远处,两个逆着人流往里走的身影。

    显然不是普通的观众,毕竟脚步看上去并不太急,不像是忘带东西而回去取的样子。保安也有固定的岗位,一般不会随意进出移动。

    也许是陆遥的同伴?想到这个可能,于宣仪精神一振。

    但排队的车流已经在前进当中,她也很快不能再仔细观察这究竟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

    还是先走吧,明天再说。于宣仪想着,控制车头转弯,接入下一个等待驶出停车场的队伍。

    就在这时,于宣仪突然直觉有些异样。

    她在第一时间借助后视镜看过去,没有视野,于是趁着车辆停泊的时间一转头。只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剧院的边缘处,因为是背影看不清相貌。

    但身形隐约……有些熟悉。

    于宣仪没有多少时间,也没有过度旺盛的好奇心,探究不成也在吴桂希抱怨之前开车离去。

    而之前被观察到的两人,也并不陌生。

    江秋察觉到了周遭的奇特,看了一眼身旁的梁安。

    “又怎么了?”梁安似乎倍感疑惑。

    江秋不着痕迹的在视觉的盲区伸手指了指背后:“那边有个有些可疑的人。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人家不喜欢人堆在墙角玩手机你也要管,江秋,你要不做个人吧?”梁安实在无奈,苦笑了一声,但倒也按照说法走了过去。

    果然那里站了一个人,贴在外墙的边缘,压低了帽檐,大半个前半身都躲在衣服下。

    “朋友,你是刚刚从里面出来的观众吗?”梁安开口询问。

    男人转过身,有些尴尬:“啊,我在这等人,顺便吹吹风。”

    江秋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因为察觉到虽然说话的是梁安,但这个人审视的视线却是第一时间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太寻常。

    “登记了吗?不管登没登,麻烦再登记一下。”梁安笑道,“我们是警察。”

    男人倒也干脆,看过证件以后又拿出了身份证。

    闻人煜。江秋看到了这人出示的证件的名字,心里翻阅了一下百家姓的内容,觉察出这是一个不太常见的复姓。

    “喔,名字不错。”梁安随口称赞,继续转身离去。

    他们现在查到了一些眉目,在后台的第二次调查告一段落,正准备前去寻找一个人可怜巴巴在剧院外场等待的陆遥。

    发现的东西倒也简单。在拿完水杯之前离开监控的一段时间内,记者姚胜海去了后台的门口,被保安拦下。拦下人的保安说,姚胜海似乎是以自己的亲戚在里面为理由想要进去,还准确的报出了相应演员的名字和信息。

    但保安还是存有疑虑,非要让演员自己出来接应才能放行,因此姚胜海软磨硬泡劝说无果,也以不方便打扰表妹,结束以后再来的理由离开。

    “他后来也没回来,我就有些怀疑那不是个好人。”保安抱怨道,“之后好像是出了事,演员也要去登记信息,所以我也没来得及问小李那究竟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但梁安却完整的知道一部分个中缘由。

    而作为补充信息,姚胜海其间还回到观众席又折返过一次。既然他只去找过一次保安,也就表明另外一次,姚胜海或许也有别的去处。

    梁安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证物袋,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我说,有一些不太友好的记者朋友经常给我们造成麻烦。”他转身对江秋抱怨道,“想必这些演员朋友们也有同感。”

    证物袋里,是一只极小的针孔摄像头。

第三十三章 身份

    “水杯里剩余的饮料里有氰化钾成分的检测,但在这之外,这位姚胜海先生的背包里还有一些不太寻常结果。比如这个水瓶的外侧……”莫云晚就这么带着手套,指了指照片上已经被送去化验的瓶子,“瓶盖上,乃至于瓶身的外侧都有很少的毒物痕迹。既然有这种情况出去,我还检测了背包里的物体。”

    说着,她打开了另一张照片,照的是桌台上一大堆被散开的证物。

    “姚胜海包里装着泡腾片的容器,各个夹层,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拉链接口处都能检测出微弱的毒物痕迹。但其他的地方却并没有这么明显,比如这么一个没有标签、空荡荡小盒子。”

    说着,她指向了那一堆物件里其中的一个。

    “这能说明什么?”坐在一旁的宋乔雨适时提问。

    梁安接过话茬:“我们拆下来的针孔摄像头你应该还记得吧?”

    “怎么,上面难道也有毒?”宋乔雨很茫然。

    陆遥趁人不备,在宋乔雨身后做了个鬼脸。

    “按照常理,毒物分布在这些地方应该意味着姚胜海的手上沾到了氰化钾的粉末,但并没有沾到这个一看就是装着见不得人的仪器的小盒子上。”刘澈转头解释,“这就表明,姚胜海肢体接触到毒物必然是在取出并安装监控摄像头以后。”

    这是一个时间的界限。

    也就是说,问题确实是出现在水瓶上。那个曾经因为姚胜海的小动作,长时间被放置在开水器旁的水瓶。

    许多人都看见过它,但不一定注意到它的特别之处。

    “在那段时间出入的人里,有没有人的描述比较奇怪?”梁安向之前问话的陆遥提问,“比如说刚好目击到水杯被拿开的过程,时间点又和2我们拟合的时间不太相近?”

    陆遥摇了摇头:“那些人都说没有太过注意,只分看到和没看到两种。要么是看到放在那,要么是压根没发觉有这个东西。说实话,要真有人在那时候趁机拿走,挑的时间刚好掩人耳目不让人看到还是蛮走运的。”

    但也绝对不是完全不可能。

    “我有个问题。”邵梓插入了话题,又转向了陆遥,“小陆,你说的那个和姚胜海有仇,可能是预告函中指向的人的女孩,那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啊……”陆遥这才有些犹豫,竭力措辞,“她按理说没有太多可能的作案时间。我大概旁敲侧击的和她的同伴问过几句,说当时中场休息是那个同伴把她拽过去的,她原本没有往那去的理由,只是因为同伴啊的要求而跟了过去。更何况在门口等着就遇见了我,我算了她们俩到门口和她遇见我的时间,前后的时间差不过二十三秒秒。”

    “哦?”邵梓觉得奇怪。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黎明作案?还是按照梁队的说法,是一个另有所图的模仿犯。”刘澈对此很是关心。或许是因为也确实在专案组呆久了,虽然本身只是一个工具人的作用,也难免沾上了一些对这位杀人犯相关案件穷追不舍的习性。

    确实,面对一位经验丰富且狡诈的罪犯,如果妄断他的动机,或许会造成更大的祸源。任何一点的线索的放过,都可能造成再一次满盘皆输的结局。

    只要有那个名字在,所有人都不可能放任自己按照既有的思路往前走去。因为黎明本就是一个超出常理的凶手,虽然有客观规律的存在,但他的做法超出客观规律也不足为奇。

    梁安适才开口解答:“关于那个女孩在案件中扮演的角色,其实就是黎明。”

    会议室寂静了数秒。

    “什么意思?”邵梓有些疑惑的开口。

    “无论事实如何,我们怎么想,那位差点杀死现在仍在被抢救的姚胜海姚先生的嫌犯,这个人应当就是为了于宣仪而犯下的案件。”梁安抬眼,看向充斥毒物的证物的照片。

    氰化钾可不是随处可见的有毒物质。它在电镀等工业步骤中有所运用,但以正常的手段目前很难在市面上得到。别说拿来杀人,拿来自杀也要嫌过于麻烦。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东西确实用料极少,也见效极快。这次谋杀并未成功令人生疑,因为成年人只要摄入了几十毫克的氰化钾毒物就能致死,而这并不在已有毒物的情况下难以达成的事。

    难不成有了一定量的毒物作为作案工具,还特地省吃俭用,这么一整瓶的水只放米粒大的毒物进去稀释了个透彻?

    陆遥有些不安。

    乍然从别人口中听见于宣仪的名字,而不是什么“女孩”之类的代称,陆遥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

    她自己是因为一些私事觉察出其中也许存在某种联系,虽然因为信任不觉得于宣仪会是那样的凶手,但她从某种程度上相当识大体。问题在于她不至于把这些无凭无据时把自己暂且没有根基的意见拿出来给同伴作参考。

    倒不是陆遥因为所谓友情而不想给于宣仪添麻烦,而是因为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什么实际价值,陆遥更觉得自己错误的可能性最高。

    毕竟说到底,不过是个人感觉。

    但梁安其实也没把话说死,毕竟他讲的是“于宣仪扮演黎明”,而不是“于宣仪就是黎明”。

    想到这,陆遥转了转眼珠,用手不着痕迹的敲了敲自己的屏幕,琢磨着自己下一步的做法。

    她其实也有自己的另一套不负责任的理论。但介于不负责任,也不便说出口,需要先找到支撑的依据,让自己胸有成竹,准备就绪。

    自己找到一些相关的依据,才好提出来。而这恰恰是她从个人技术上获取到的强项。

    一切又被另外一个人收入眼底。

    “这个犯人刻意把于宣仪这位和姚胜海有仇的小姑娘诱引到现场,然后实施杀人计划,留下一个身份最符合杀人犯特征的线索。这个人其实把矛头指向了于宣仪本人,实际上却又暧昧的打着‘为她报仇’的旗号行事。”

    梁安看了一眼贴在白板上的预告函复印件。

    “但因为陆遥和那位姑娘的相遇,这份嫌疑最后实在不太重要。然而只要关注过黎明相关的案件,必然知道黎明一般并不寄送预告函,而是以在现场宣告被害人罪行的方式进行‘演出’。那这场戏码也许并不是为了惩戒,而命案——呃,没有成功的命案本身就是告知的行为本身。叫来警察,也只是为了作为现场见证,让人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有所端倪。”

    陆遥突然开口:“也就是说,凶手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告诉警方于宣仪就是黎明?”

    “或者说,凶手认定了于宣仪就是黎明。”梁安一叹,“不管怎么样,我们后续的计划都会和这个姑娘有关。陆遥,我没想到你居然认识她,也许这个案子又要麻烦你多一些了。”

    陆遥眨了眨眼。

    也确实,毕竟如果毫无所图,谁又会平白无故的去构陷一个无本就显得可怜无辜的女孩呢?

第三十四章 明火

    莫云晚坐在一边,叹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这些问题你们内部自己盘算。只是有关黎明的问题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定论,我想你们会多出很多事要向上头交代,还有些特别烦人的家伙会来抓小辫子——你知道的吧?就算你们被特许了什么东西,也不能太随意了。”

    她难得这么诚恳的做出提示,拿起桌边的咖啡极优雅的抿了一口,似乎有意创造自己的格调。

    梁安却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反而是刘澈出言解释:“其实他们大概率不会太多的影响到我们这边的调查。毕竟之前的案子有推论也没凶手,之前梁队叫我去问问,我问到他们目前在国外出差。”

    “国外?”莫云晚呛了一口,绷不住了,干咳两声以后开始询问,“什么时候专案组业务扩展到那了……不,或者是说,黎明的业务扩展到那了?”

    “有一起案子的事情发展和现有的模式如出一辙,作案手法都和其中一起像是套皮的做法。”刘澈解释,“其实是外国的公安组织有人发现其中的共通点,于是找上了专案组进行交流,他们才出去调查。初步判断确实看上去很相近,”

    “看上去?”宋乔雨很是好奇,他也就学会了抠字眼的听话方法。

    刘澈转过头:“实际上无论是专案组组长,还是我做出的判断都比较一致。这应该是一个比较高级的黎明模仿犯。”

    宋乔雨张了张嘴:“……难道是因为黎明不方便用外文写那个什么东西?”

    他到目前为止还对陌生的文字和语言存有敬畏之心,这也是少有的一出现就让他条件反射的升起不寻常的钝感的事物,显然母亲的照顾和当时还不熟悉的现同事的照顾并没有太大的实际用场。

    “因为‘出国’这种举动,对于黎明来说太冒险了。实际上那个受害者也并没有穷凶极恶到黎明杀人行为产生的界限。用通俗的说法,只是一种小偷小摸。”刘澈抿了抿嘴,“但作案的手法也确实缜密,一些细节也符合以前的案件卷宗——只是还有另一点,黎明从来不以同一种方式犯案,这也是这起模仿犯犯案违背的铁则。”

    总而言之,意思就是这个杀手也大概率不是他们要找的对象。但出于谨慎考虑以及对手法剖析的经验,专案组目前尚在国外试探性的帮忙。

    正因如此,他们目前不会影响到国内三队自行调查的进程。

    看着梁安表情无辜的耸了耸肩,莫云晚也揉了揉太阳穴,倒是没好气的接受了这群人撞上“好运”,延缓了外部干涉进程的事实。

    “所以,你们下一步怎么办?”莫云晚分外懒散,“再找出手法,然后继续找不到凶手?虽然黎明的手段确实很不一般,但你们不是有另一个犯人吗?我算听明白了,刚才发生的这起也是一样——虽然没死人,所以我手上暂时没有资料。”

    她耸了耸肩。

    “不急于一时。”这个时候,惯于剥削劳动力的梁安却平和起来了,“起码等那位抢救中的人醒了,问问他有什么具体情况。当然,也许可以先到他工作的地方走走看。”

    最招人恨的记者,当然是在工作上产生矛盾。虽然已有相关的事件作为动机的本源,但相应的,要解决姚胜海中毒问题的前因后果,就要先折腾明白在这个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毕竟,犯案的时间和地点设置在剧场,应当也有个中缘由。

    就在这时,梁安看到一直坐在边角的江秋朝他看过来。

    也不举手示意。之前邵梓为了不让江秋一个人落单,顺势也坐在了他的旁边,但此时却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动,可见江秋是纯粹的眼神在运动,希望梁安主动找他。

    梁安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另外,我和江秋还发现一个比较可疑的人物,就在剧院的门口。”

    邵梓疑惑发问:“你怎么不早说?”

    “看这里。”梁安装作自己完全没听到这种质问,“名字叫做闻人煜,当时就在剧场门口,我让他再登记一遍信息。”

    陆遥刚还琢磨着会议结束以后溜去哪儿自己调查比较舒服,听到这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怎么,你想发言?”梁安眨眨眼,看了过来。

    作为一个直觉颇为敏感的年轻警探,陆遥隐约感到自己貌似被算计了。

    但毕竟顶头上司发话,也不敢不从。

    “和我知道的人应该是同名吧,老大你让我查查照……”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梁安调出了下一页,闻人煜的证件照就被摆在了大屏幕上。

    “是他吧?”梁安看向刚才和自己眼神交流的江秋。别人或许以为这只是顺带的确认,但江秋却知道这人纯粹自己记不得脸部特征,找了个“形似”的就拿了出来,也没来得及找人帮忙确认。

    毕竟是不便说清的脸盲症患者。

    也许照证件照前洗脸洗的不错,拍照的人又好心帮p了几下,这种常常使人“显露原型”的照片拍的竟还挺不错,比荧幕上的死亡打光好看一些,稍显清秀。

    但五官特征是明显的。

    陆遥确认了,咽了口水,稳稳心神。

    “这个人呢,比较有名。只在我们一些打游戏,看游戏比赛的人圈子里算是比较出名的游戏玩家。”陆遥尽力以圈外人也看得出的通俗易懂的方式叙述,顺带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稍加古板、操心如爹妈的某位人士,“这个人是一个战队的老牌选手,就类似于球队的主力前锋啊什么的,打了好几年比赛,成绩特别好,有一大堆粉丝。”

    “什么玩意?”果不出其然,第一个发问的是邵梓。

    其他人好歹多多少少打过几天游戏,就连和电子产品格格不入的宋乔雨也因为陆遥的迷信帮她抽过奖,也为了测试“现实狙击手能不能顺畅的打电子游戏里的狙”被陆遥拽去玩过几天枪战游戏。

    但就这么一位,也够让作为半个徒弟的陆遥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毕竟邵梓平常非常和煦,但操心起来固执起来,简直犹如望子成龙的老母亲,那叫一个难缠。就像他之前和保安的争执,也是因为勾起了他内心中名为“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所有人都有所疑惑,这位邵副队究竟为什么不去当个居家保姆。要是谁雇了他,孩子必然被管得极好,成绩节节高,品行性优良。

    可见对保姆“阿姨”的性别刻板印象实在是浪费了一个此道的天纵奇才。

    “我了解也不多,就这网站上应该也有他的一些资料……还有纪录片啥的,你们看看就知道了。”陆遥想起自己刚来被管着管那的惨痛过去,彻底的怂了,“看看就是了。”

    她手速飞快,输入搜索一气呵成,然后抄起鼠标直接点开了一个。

    几人围着观看的场景还颇为好笑。

    开头正是闻人煜的本人接受采访的一段截取独白。

    可只听了三个字,宋乔雨就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忐忑的陆遥,然后在确认完毕,闻人煜对着镜头说完第三句话以后,伸手按了暂停键。

    他的听力可是极其敏锐的。

    “等会再继续看。这不就是那个什么……陆遥,我记得当时的情况有录屏存下来的吧?我怕有疏漏搞的,你不是说你的电脑硬盘空间大所以不用删,所以在几号来着?”他打断了纪录片的继续吟唱,“这人我们之前说过话啊,他干了什么都记下来了。”

    陆遥这时还没察觉到问题所在,帮忙查找:“就是这个人,我正想说来着,之前任一那个案子我们调查的过程中提供了线索……”

    然后他们就调到了当时询问情况的音频,那一长段对所有游戏同伴的评价,声音沉稳可靠。那是一个游戏中性别不明的弓箭手角色,另一款游戏,但指向的是同一个人。

    大型5v5moba竞技游戏末日重生联赛的著名老牌冠军边路,明火。

    “鬼知道他怎么参加训练还能多玩一个游戏的?”陆遥小声嘟囔。

    就在这时,宋乔雨把进度条往前脱了一些,正拖到一群人在公共频道情歌对唱的那一段。

    他对此印象特别深刻,但不像其他人有这么正常的判断,只看见这些句子似乎语气特殊,但介于本身语文成绩不好,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

    “就是一个特别奇怪的人。”他自顾自的下了结论。

    陆遥这才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起来,因为邵梓从刚刚开始就眯起了眼,像很久以前评判游戏服装搭配不得当一样的一种评价的眼神。

    不只是熟悉的领域,即使是不熟悉的领域邵梓也会以这种方式进行探究。

    良久,邵梓终于开口。

    “你们这些打游戏的……是不是玩久了,真的会和报纸上说的一样分不清现实和虚拟,得精神分裂症啊?”

    语气倒还尚且温和。

    但实在是充斥着天大的冤情。

    陆遥张了张嘴,还没等辩驳,就看见站在邵梓身旁的江秋似乎若有所思,拿出小本子记了几句话上去。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完了完了,电竞选手的形象算是被一个出了名沉稳的电竞选手本人败坏了。陆遥在心里哀叹道,并为自己不太光明的未来在心里给这位反差过大的明火选手记了一笔。

第三十五章 不同

    毫无疑问,这个平素谈吐言行相当成熟稳重,实际在网游里放飞自我的形象,实在有些颠覆正常人的感官。

    以致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邵梓看陆遥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似乎在担忧这孩子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征兆。

    尤其是在浏览到一系列介绍明火选手带领队伍走向胜利的励志过程这样的纪录片播放以后,每当旁白提起这位选手是多么多么的天赋异禀,在比赛场上有多么惊人的表现,陆遥总觉得这种赞誉被映射到了自己身上——但得到的不是褒奖,而是另外一个维度的看法。

    最终她只能哀嚎:“真的,师父你要相信我,我才没有这么变态。不信我推几个网友给你认识,都可以证明我在哪都是表里如一的五好青年,不仅乐于助人,还天天在游戏里见义勇为,锻炼良好的精神和行为习惯,不变态也不分裂!”

    乐于助人指乐意在打副本或者上分时及时加入好友的队伍,见义勇为指在游戏剧情里经常打跑亮血条的小怪物,至于行为习惯……大概说的是许多网游自带的自动打怪功能。要这么描述起来,好事可还真不少。

    都叫上师父了,邵梓皱起眉头,更显忧虑。

    按照警局的惯例,确实在老带新的传统中有师徒关系的说法。邵梓和刘澈同门的关系也是因为两人都是同一位师父带出来的徒弟,关系又不错,就延续了这个叫法。

    但新一代的年轻人总和上一代有些代沟,虽然不至于说完全割裂,但总有些前人不太懂的特殊羞耻情感。比如陆遥,她属于主要技术没人指点,只是其他职务需要教导的特殊新人,一入职就来的三队这样一个特殊编制队伍实习,于是被归在了什么都会一点,又人情练达的邵梓手下。

    但即使如此,陆遥还是对这种称呼莫名感到羞耻,每次说出口和烫嘴似的,嘟嘟囔囔犹犹豫豫。也是邵梓善解人意,在察觉这份异常的羞耻心以后就告诉她怎么叫开心就怎么来,不一定要按照别人的叫法。

    但当陆遥顺溜的把这俩字说出口,就可以看出她确实是慌不择路,极力想要表现自己“与众相同”的一面了。

    但邵梓也不是无理取闹。他多少能查到一些所谓比赛的底细,也知道职业选手大概就是玩家中的头部高手,“人上人”级别的技术水准。由于陆遥一直仗着身边没什么真正的圈内人,把自个儿游戏高玩的形象得意洋洋的塑造出来,这从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自讨苦吃。

    “你推给他有什么用,你要跟你的网友说啥?”莫云晚在旁边忍笑,“说这位来查岗的是你爸妈,让表演的利落点来句乖乖巧巧的‘叔叔阿姨好’?这也太把人家当做工具人了。邵梓,我跟你讲,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表面一套背里一……”

    邵梓有些无言:“你才比我小几岁?况且我也才三十出头。”

    “三年一代沟,你和小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可是隔着一条长江水。”莫云晚幸灾乐祸了起来,还牵连了旁人,顺手一指指向刘澈,“喏,小刘和你差了差不多两条水沟,你问问他觉得你古不古板?”

    刘澈莫名被点名,当场哽住了。

    莫云晚乘胜追击,直接展开强词夺理:“你看?我就说。邵梓,你就别探究这些年轻人的世界了。”

    说的和她自己七老八十了一样。

    眼看着一场碾压式的战争即将开始,而纯属乐子人的某位法医即将获得卑劣的完全胜利,梁安赶忙前来搅乱战局。

    “这和年龄其实没太大关系。”他看了眼屏幕,“现在的人压力大,在网上排解一些平时不能表现的情绪不是很正常?哪有这么夸张。就连你们看到的纪录片,要是上去的人不刻意表现的成熟稳重些,怎么让人觉得这是个正经行业?邵梓你也别操心太多,说到底这其实就是……”

    梁安开始讲道理,有人就遭不住了。

    “麻烦停停。”莫云晚诚恳道,“这里有一位长得最高的帅哥都快睡着了,梁安,别做法了。梁队?梁大侠?”

    宋乔雨开始还没察觉到异样,只是发现有人的视线转到自己身上才意识到不对劲。回想了一下……

    “……关我什么事?”

    他可是能在敌阵匍匐好几天不挪窝的特种兵狙击手,听几句大道理就睡着了那算什么。

    “您醒了?”莫云晚和善的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宋乔雨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间不小心睡了过去。

    然而摸不着头脑的其实只有这位“最高的帅哥”。

    梁安也意识到了遭不住“做法”的是莫云晚自己,只是找个背锅的来承担这份不够耐心的罪名,无奈道:“好,我不讲了,你们也别闹。”

    目的算是达成,但邵梓似乎还是没有被说服的意思,反而是心事重重。

    但莫云晚又活跃了起来,看向陆遥,哼了一声。

    “我早想说了,这个情节实在有些熟悉。”

    陆遥这才又想起这位法医姐姐其实还是那位忠实的推理小说读者,但这时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想来莫云晚会和同是爱好者的于宣仪很有共同语言。

    因此她稍稍迟疑了一下,这才回复莫云晚明显是冲她而来的神情。

    “怎么啦?”

    “你说的那个女孩。出现在不恰当的场合,有着最绝妙又存在一丝丝漏洞的不在场证明,还有一个熟人警官恰好作为证明的一部分。”莫云晚挑了挑眉毛,“难道不可疑吗?又或者说,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完全否定了某种可能性。不说来给大家听听?”

    要换做平时,陆遥就开始支支吾吾的编瞎话了。

    但现在不同,陆遥只是愣了一下。

    “因为……我确实对自己的视力很有自信吧?”

    莫云晚又呛了一口水,似乎惊讶极了。

    该讲的事都讲完,自然也就散会了。

    但这回莫云晚把一个人拉到了一边。

    邵梓以为自己又要被怼成老古板,见到莫云晚想要说话就皱起眉头,“你不懂,我担心的是陆遥心里藏着事。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我也不是没见过,我弟弟妹妹可都有过这样的阶段,他们当时就有同学因为成绩压力……”

    “所以你觉得陆遥可能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像梁安说的那什么大道理一样用游戏缓解压力?”莫云晚还没说自己的事,不由得奇道,“所以你才觉得要关注人的心理健康啊?”

    邵梓点了点头。

    “陆遥这种从小到大没经过什么坎坷的天才,你以为她能有多少压力?”莫云晚笑了,“天天玩游戏就是为了好玩而已。你是没去过她家,就光动漫游戏的角色手办上下四层,整个房间全是海报。那哪叫排解?那可是真爱。”

    “就那种特别贵的塑料小人?”

    虽然被称作古板,但邵梓好歹是个老资格的刑警,多年来也见过住宅里的犯罪现场摆放那种像人又不像人的小型雕塑,也被旁人科普的价格震撼过几次。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找你过来,不是为了这种事。”莫云晚眼看着话题又要跑偏,“行了,我知道你觉得陆遥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古怪。所谓游戏只是借题发挥,但主要的矛盾点在于她亲历了所有事,现在竟然惜字如金,我想你们应该都看得出。你应该比较倾向于找到真正的理由,对不对?”

    邵梓这回没有动弹,默认了这个说法。

    “我只是想说……我大概可以想办法给你提供线索,相对应,你要不要和我做个小小的交易?”

第三十六章 喜爱

    “他曾被称为一代选手的传奇,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无数次挡在天赋异禀的其他人面前,无数次让信心满满看向最后的奖杯的对手折戟在半道……”

    外放的声音感情澎湃而激昂,仿佛下一刻就要把看客拽进一个独属于电子竞技的世界。

    中二如陆遥都遭不住这实在激烈热诚的言辞,龇牙咧嘴的暗自吐槽这纪录片的文案,寻思着这究竟得是多高纯度的粉丝才能“结晶”出这么肉麻的夸奖。

    旁白读出这段话也属实用力甚猛,实在是相得益彰。

    陆遥的感慨不是个例。从弹幕看来,本就是粉丝的观众似乎也有同感。有人刷着“666”,“第一”“第二”这样无意义的话语,有人复读旁白的内容,更多的人抒发着真实的感想。

    【这也太肉麻了,等等我静音一下,真的就一下】

    【火神看了也得跪,文案你真是人才!】

    【上面的一看就是假粉,明火老大哪里好意思看这些?冷酷的杀手从来不回头看爆炸。】

    关键词是冷酷。

    知情的陆遥不由得咧了咧嘴。

    下一个弹幕又引起了她的注意。

    【明火就是个闷骚,表面矜持而已,发个弹幕证明我对老大的了解的深度!证实了记得挖坟,信我没错!】

    老大也是明火作为知名选手的代称之一,因为他既是战队队长,又是团队只会——一个极其罕见的上路身兼的指挥位置选手。

    这位兄台真是好眼力。

    陆遥正感慨,点进去看看这人在视频里发的其他弹幕,一眼瞧见下一行就被震撼了个够呛,连忙一顿操作关掉相关界面,表示自己跟不良信息划清界限。

    ……现在的人可真有一套。

    她还是想起自己这次的目的,忍住好奇心关了弹幕,继续往下看去。

    冗长的旁白以后,是一长段比赛高光操作的锦集。陆遥自然不是为了这个来的,但也耐着性子往下看,毕竟自己也确实是正经的游戏玩家。但她看比赛其实没几天,只是为了利用间隙打发时光。

    和那场精彩绝伦的决赛一样,明火玩的上路英雄操作极其精确。但这并不是展示的片段中最亮眼的地方。

    选取片段的人显然对这位选手的个人定位很下功夫,所有的集锦几乎都是团战——配合默契而以少胜多的团战,利用视野包抄围剿的团战,种类和数量都数不胜数。

    从陆遥作为一个玩家的角度可以看出,每一个英雄的路径似乎都在计划当中,一分一秒不差的在最适当的时间来到最恰当的位置,开始各司其职。

    如果《末日重生》的赛场是一个棋盘,所有的选手就是其上的棋子。而明火,显然是一个极其精明的执棋人,也正因为这样的才干能一次次的把队伍带上巅峰。

    陆遥默不作声的看着屏幕上流光溢彩,暂且没有倍速快进掉这几段内容。

    正在这时,她放在一旁的手机骤然响起。

    屏幕上正好播放着更迭不同主体部分的轻音乐,因此她也暂且没注意到自己因为身在家中方便而开启的外放模式,随手就拿起了电话,看了一眼就点了那个绿色的按钮,放在了耳边。

    ……看到是谁来着?

    “喂?”

    手机都放在耳边了,招呼也打了,或许是因为动作实在太快,陆遥自己都没完成神经条件反射的过程,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备注。

    又或者那个备注实在不太明显。

    谁来着?

    她又拿起来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几个字:“刚认识的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谁?

    陆遥有些疑惑,这通讯录用了好几年了,她见过的漂亮姐姐可多,连莫云晚刚见到的时候都被自己在心里冠上了这个标签——虽然现在肯定是更凶狠更残暴的巫婆形象,最多改成“一个漂亮的凶残女巫姐姐”。

    陆遥一时竟然想不太起来。她也总因为自己早年设的稀奇古怪的备注感到后悔,毕竟当时一定都觉得自己的记忆力绝对杠杠的,不备注真名还能防止隐私泄露,哪能想到过段时间自己都不记得了呢?

    在这个时候来电话……她想到一种可能性。

    “我是于宣仪,你明天来找我吗?或者我自己来警局找你?”

    啊这,陆遥一拍脑瓜,实在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晕了头。

    “我找你我找你,实在有问题我接你过去。正好我有话想要问问你。”陆遥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抱歉啊,我忘了改你那号码的备注了,差点没认出来,也亏得你比较直……”

    “白”字还没说出口,这边又出了其他的事态。

    轻音乐放完,纪录片正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这是针对明火的个人纪录,在展现一系列高光时刻以后,就要从职业生涯的开端开始叙述,讲述这一名在赛场上征战八年的传奇老将获得的功勋和辉煌。

    “明火职业生涯的开端,是……”

    响亮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陆遥也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和人聊天,这样不妥,赶忙伸手按了空格键,暂停了纪录片的播放。

    “……是一场超乎想象的闹剧演出,与别人眼中之后的他天差地别。”

    声音却不是电脑里发出来的。

    而是手机。

    陆遥愣了愣:“你知道我在看什么?”

    又夸张道:“不是吧?你别告诉我这玩意儿是你写的!”

    陆遥是知道于宣仪喜欢这位选手的,就在她们断绝联系之前的几天。那时候明火刚拿了职业生涯的第五个冠军,作为功臣被一片褒扬声围绕,游戏里也到处都是有关的信息和广告。

    “这么尴尬的纪录片,按理说谁看了都会印象深刻的。”于宣仪幽幽道,“你在看?难道你现在也看比赛了?”

    陆遥松了一口气,想想确实,一般人不会因为大半夜的听到身边的警官在看这种娱乐性质的东西就怀疑和案件有关。就像法医也有正常切菜而不是切割人遗体的时候。

    而她作为一个爱好者——即使是三分钟热度的偶尔的爱好者——闲暇时间看个乐呵也很正常。

    但她又产生了怀疑:怎么可能这么巧,连晚上在剧院外的明火都和于宣仪有关,虽然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粉丝关系。

    况且昨天还有FFW的比赛。即使是作为替补,选手正常情况也该坐在台下以防万一。怎么就让这么个人跑出来了,还在那种敏感的地方?

    这本也是他的疑虑所在,既然和于宣仪这个最重要的要素撞上了,那正好两两合一。于是陆遥继续开口套话:“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个什么火?现在还是这样啊,真不容易。感觉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你可以边看边和我说话。我不介意,刚好也想听听。”

    陆遥想着自己确实想要把状态转化为朋友叙旧聊天的状态,也正好不用太过刻意,于是也点了空格键、

    “就算我们在一起看了。”于宣仪收了个尾。

    这时,她之前续上的那句话也结束了。

    闹剧?究竟是什么闹剧?疑惑也在这时及时的涌上陆遥的心头。

    闹剧,显然不是一鸣惊人的意思。

    “因为首发的上路选手生病,其实明火在第一届联赛中就替补上场,打满了五个大局。然而,那时候明火的表现被称为一种灾难——数次团战脱节,数次落单被强行杀死。许多人都觉得,这是一个灾难一样的新人选手。虽然那只是第一届联赛,所有的选手按理说都是新人,但夹在这么多人气主播构成的队伍中的明火,在那时无疑是一个不讨喜的生面孔。很快,首发病愈,一年以内,明火再次消失在赛场上。”

    “有人说他太想表现自己,想法太多。但后来才有人知道,那是他的‘战术’,只是根本没有人配合他的战术。从一开始他被FFW老板发掘就有的打法被他带到了当时流行混战的赛场上。然而谁会听一个透明人的指挥?”于宣仪语气晦暗不明,做着一个粉丝的讲解,“别人都是小有名气的路人王,有各自的团队乃至已有的粉丝,都想作为核心在比赛中出风头。而为了团队作战,是超越当时时代的新鲜思路——因为不需要这种思路,只要在对线期打倒对面就能赢,那是组成一队都难上加难的联赛初期所有的共识。”

    当然,这不是适合在纪录片中提及的内容。

    纪录片只是一笔带过。

    “而改变,出现在次级联赛建立完成以后。同时,主要的联赛赛场上,以天才操作手繁多著称的FFW战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第三十七章 破局

    ”FFW刚刚成立就被拥护者捧上了神坛。作为一个在联盟中元老级的战队,它坐拥了许多著名的操作手,首发五人均为《末日重生》游戏爆火以后的知名人物,其中两人是职业主播,三人则是排行榜长居前列的路人王。有人戏称,虽然名字带有那种误会的含义,但从来没有人觉得FFW会是一个‘废物’队伍。”

    陆遥见通话另一边的于宣仪默不作声,便也不开口,只看着纪录片的内容。

    “几乎是毫无意外的,第一个季度的第一届联赛的冠军奖杯落在了万众瞩目的五个人的手上。不可否认,那时的比赛不仅赛制尚且稚嫩,而且观赏性略有欠缺。总共仅有九个队伍参加,FFW队员每一场都以碾压的态势完成比赛。而这时,我们的主角明火正在替补席上向上看去,为作为队友的他们欣喜的同时,也许另一些悸动也在此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陆遥听到于宣仪叹了一口气。

    “他说的不对?”陆遥试探性的问道。

    “……没什么,你继续听吧。”

    我是在看,你是在听。陆遥被指挥了一下就本能的做出反驳,但没杠出声来。

    纪录片的叙述仍在继续,但语气似乎有了微妙的切换,bgm也逐渐低沉,似乎预示着一些特殊的转折即将发生。

    “而在同年的第二个季度,参赛的队伍总数从九个增添到十六个,次级联赛的筹备也如火如荼。毫无疑问,《末日重生》联赛的观看人数持续上升,觊觎这片电子竞技场的对手数量也持续攀升。凭借过硬的技术,作为卫冕冠军的FFW首场遍豪取大胜,在常规赛的阶段仍然一往无前。”

    “但与此同时,他人的进步也不可忽视,ARE战队、QS战队……等等等等,如今我们熟识的老牌战队也纷纷吸纳新人,慢慢崛起,正因如此,FFW在第二季度的总决赛遗憾败于ARE战队,仅仅以一分之差痛失连冠的机会。

    ”如果关注ARE战队历史的人看到这里,应该就会想起那时的盛况。新王登基,ARE战队的五人中仅有一名广为人知,其他都是青训培养出的新人选手,在反复轮换的重重选拔中最终脱颖而出捧回奖杯。虽然新人迅猛,但因为总决赛虽败犹荣的表现,也从未有人质疑过当时的FFW雄厚的强队实力。但是,电子竞技赛场上的更迭速度实在远超想象,当时没有人能够想到,如日中天的FFW竟然会衰落的如此之快。”

    陆遥早有疑惑,开口询问:“这玩意儿是不是偏题了?”

    于宣仪不答,但纪录片里的旁白似乎读出了观众的心声,话锋一转:

    “相信关注赛事的朋友也有所耳闻,作为一场电子竞技的较量,虽然末日重生本身游戏性质决定在对线期创造出的优势能造成极大的影响,但当这种优势被逐渐缩短乃至消灭,剩下的就是战术的博弈。而重整旗鼓的FFW却在这个时候并没有能追上进步的步伐,一开始是在重现总决赛对局情况之际败给上届冠军ARE战队,就这样,FFW的颓势逐渐扩大。

    至于我们的主角——此时,明火选手并没有在替补席上蹉跎岁月。末日重生电子竞技联盟的扩张仍在继续,电竞事业的蓬勃发展不能满足于几个拥有初始席位的队伍内部的交锋,而开启了全国大赛的筹备和次级联赛的邀请。其中,FFW作为本就拥有完整替补席的历史强队,也建成了二队参与下层的角逐。或许,真正的传奇其实从这里才开始起步。但也许继续讲述有关FFW面临的困境,能够更好的表示明火这个选手带来的变化。”

    陆遥用手撑着脸,继续往下听,却听到于宣仪把话接了下去。

    “早期FFW出现的问题很简单,五个优秀的选手各有各的脾气和想法,虽然在路人局的对局思路和意识都能超人一等,但一旦凑成一个队伍,每个人的想法都混在一团,最终的结果就是没有想法。即使强行确认一个固定的指挥,其他人也会质疑指挥所有的决断,偶尔犯下的错误更是会因为观众对FFW的要求而无限放大,以致于没有人能确保完成完美的指挥,更没有训练成一个完整团战合作机制的途径。当手法上的碾压化为泡影,反而是更没有包袱的队伍能放开手脚,配合行事,正是因为这一点……”

    她话说一半,停住了。

    而旁白也恰好有了类似的描述。

    “FFW战队一向仰赖的纯粹操作反而成了壁障,而突破新的赛事趋向成为了他们的目的所在。与此同时,捷报也从次级联赛频频传来,FFW在次级改名组建的二队屡次取胜,配合默契。虽然两个级别的赛事手法尚有巨大的差异,但明火选手及其队伍的潜力已经可见一斑。许多人都期待如果这支曾经作为替补的队伍能不能在次级联赛夺冠升级以后与一队在赛场上重逢,但联盟颁布的规定打破了这种期待。FFW二队即使改名,也和FFW隶属于同一个电子竞技俱乐部。因为规定的出现,这直崛起的队伍最终止步于次级夺冠,个中成员在随后的转会期被完全瓜分,仅剩明火一人归队,再次成为替补。”

    “确实有点可惜。”陆遥听着也挺有代入感,不由得感叹,“我老喜欢这种昔日队友针锋相对的剧情了,越熟悉打起来越好玩,大家都知根知底。”

    于宣仪也知道她喜欢看乐子。

    “别急,有你喜欢的情节。”

    “真的?”

    “如果你能善用搜索引擎,你会看到一个壮丽的‘古战场’。”

    这可是陆遥顺手就能完成的东西,于是她乐了:“那待会让我看看。别告诉我你粉丝滤镜重,把很正常的情节当做刺激啊,就算是你我也会失望的。”

    了解到这种程度,陆遥已经能确定于宣仪现在还是这个状态了。

    “我现在从严格定义上不算是一个粉丝。”于宣仪又做出了否定的结论。

    陆遥察觉到她话里有话。但纪录片的内容离结束还远,不只是所谓的“古战场”,还有额外的“战况总结”。从了解的角度,暂时还应当深究这个部分。

    “毫无疑问,面临危机的FFW处于最低谷的时刻,积分低迷,甚至一度面临降级的危险。初入联赛两年的选手其实大部分已经在年龄上处于一般电竞生涯的末期,没有人可以永远处于巅峰。在新人选手层出不穷的情况下,他们状态下滑,但新人不断涌现。这样一来,变革势在必行。”

    “FFW在开春的那场季度比赛三战三败,终于决定抛去全部的包袱彻底重建原先的队伍。于是时隔两年,明火再次作为FFW的首发选手登上赛场。他身后的伙伴是一群屡尝败绩、士气低迷的老将,而在他对面的对手是由当时次级战队递补升上联赛的队伍,TAG战队。这支队伍全员都是十八九岁的新人,以全胜的战绩轰动登场。”

    “而值得注意的是,其中TAG战队首发的上场打野和中单均为明火在FFW二队被挖走的前队友。另外还有FFW二队的原ADC选手在场,他坐在替补席上,在之前的比赛过程中常与当日上场的TAG老ADC选手轮换上场,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简单来说,明火历尽千帆终于返回联赛的首战,面对的正是在其他战队重组过后,除他和被ARE战队收入囊中的辅助选手以外,所有曾经并肩作战过的队友。”

第三十八章 小号

    “如果是明火的粉丝,想必关注过那一场让明火声名大噪的比赛。那是一场极其古怪的常规赛,无论还是赛中还是赛后,都充斥着不同以往的气息。大部分的赛前预测都认定FFW将以悬殊的比分输给TAG战队。这不只是因为FFW已经跌落尘埃,更是因为TAG的队伍风格本就以猛攻著称,而即使是原本鼎盛时期的FFW也常因逆风局不擅长防守而被偶尔诟病,状态下滑以后更是弱点尽出,一泻千里。”

    “一泻千里这个词用得好。”陆遥理性评价,感性猜测,“然后他们大展神威,把那个TAG乱杀了?”

    “你看下去。”

    “没有人看好FFW,也没有人觉得FFW换上的新人上路能够造成多大的影响。虽然在次级联赛横行霸道的FFW二队已经让次级的教练和选手意识到了这位战术核心的厉害之处,但即使由于起点相近,在那时次级和上层赛事的差距还不算太大,作为更高等级联赛的关注者,大部分的观众对此都不以为意。因为FFW的颓势是整体的跌落,一个人就算操作再精妙灵活,又怎么能够力挽狂澜?”

    “对对对,然后他们乱杀了,我比较喜欢这种情节!”陆遥指指点点。

    于宣仪由着她闹:“也确实,这样听起来好一点。”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该怎么对待活宝型的同伴,起码在她自己的眼里是这样。

    但事实是不容改变的。

    “第一局第二局,TAG都掌握了赛场的主权,丝毫不出所料的得到了自己的赛点。虽然发挥稳定,但明火的操作并没有造成奇迹的变化。而在第三局,事态开始发生了转变。首先是FFW的中路选手被提供视野的眼位发现,且自身仍然走着原定的路线,TAG于是做出判断,两个位于附近的英雄前往抓人。然而,在原定计划相遇的三人视野交汇之际,FFW中路虽然立即逃跑,却在被紧追上来的对手控制以后突然交出所有技能打在了TAG两位英雄身上。要知道,当时的TAG拥有经济的压制,别说一挑二,一挑一的情况下FFW的选手都不可能打得过这两人。然而,在FFW中单的负隅顽抗即将因为对手的集火付之一炬的下一刻,FFW的另外两人宛如神兵天降,技能和控制全部打在了始料未及的TAG抓人小队身上。”

    陆遥看到的画面是选手个人的视角,属于TAG抓人小队的打野成员。看着黯淡的视野边角猛然在同一时间冒出几个身影,她也不由得惊了一下。

    “从TAG选手的视角,这是一个离奇的鬼故事。明明是自己发觉的对方中单的失误,在最后却局势反转,自己腹背受敌成了猎物。但在当时的联赛观众眼中,这又是另一种奇异的情形。就在FFW中路选手开始转线的一瞬间,那两名清理完自己负责的区域,在敌方视野中消失的英雄就已经往自家中单行进轨迹走去,在视野交汇时,他们距离到达战场仅有八秒钟的行走时间,并在八秒以后彻底加入了战局。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教科书般的反围剿战,FFW的中单是一个重磅的诱饵,而一切的开端应当是那个眼位——那个让TAG选手以为自己找到了良机的眼位。”

    “上路按理说都和我一样,打起游戏来就像个自闭的孤儿。”陆遥咂了咂嘴,“是不是要说,这些都是明火的规划?我猜也许那个放下眼位的是明火的老队友,心思被人家看透了?”

    于宣仪笑了:“职业选手倒也不是不会变通的木桩,这哪能摸得这么清楚。”

    “但他又看不到视野。”

    “但他看得到别的人,能第一时间掌握所有的战局,而且分析出其中每一个信息代表的含义。”于宣仪叹道,一时思绪万千,“明火是一个把心理战带到了联盟当中的选手,但至今没有人能全盘复刻他这种奇诡思路。”

    这不是粉丝我都不信,陆遥自己在心理暗道,还得是铁粉、死忠粉级别的。

    “那局比赛中,这样的一个失误导致TAG的优势入侵节奏被打破,最终FFW险而又险的取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随后,FFW甚至转变打法,以遇强则强的刚硬打法获得第四局的胜利。而在比赛当中,如此这般完美的战术层出不穷,部分比赛语音的放出也让人知道了这些战术的策划者——作为上路的明火。但这不是奇迹,也不是因为老队友的熟悉掌握了某种固定的规律。当天的赛后采访中,明火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思路——虽然这个思路在常人眼里宛若天方夜谭。他说,在中单选手视野暴露的瞬间,他从地图上发觉处于目的地的两名选手补兵站位有所变动,同时结合近几分钟在半区的眼位排除情况,可以判断在中单选手所在的河道区域附近应该存在一个被均匀分布的眼位。而前面的例子其实是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

    “……他搁这扫雷呢?”陆遥也不大相信。

    “虽然无从考据我们的明火选手究竟是不是故弄玄虚,但事实显而易见,那个眼位确实被第一时间发觉,明火也在语音中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在之后的几个小场中,这种情况也不是孤例。而几乎每一场奇袭都造成了挽回局势的收获。正因如此,虽然连追两分的FFW战队最终还是在决胜局遗憾的败给了TAG的招牌强攻阵容持续的正面打压,但这种层出不穷,扭转战局的战术,和这个身为上路,却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做出理智判断的智慧型选手吸引了无数的目光。明火的再度出场以后,他的名字便真像是黑夜中的一束明光,不仅照出了FFW的另一个通途,而且让被戏称为“闹鬼流”的独特战术体系横空出世。当时年仅十九的少年明火,终于成为群星中的一个,在电竞这一片充斥着梦想的……”

    “暂停。”于宣仪突然开口。

    陆遥比较乖,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空格键。

    “怎么?”做出反应以后,陆遥才有些狐疑,“你不是粉丝吗?按理说不应该更喜欢这种歌功颂德的情节。”

    “所以说,我不算粉丝。”于宣仪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起码现在不算。”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就在电话里告诉我。”陆遥歪了歪脑袋,虽然电话对面的人根本听不到,“电话费不用操心,我可以报销……等等,是你打电话过来的啊?那我跟领导商量商量,说不定你那边这通电话我也能报销。”

    “这差不多是我的私事。”于宣仪苦笑,“但也没什么,说说也行。”

    见她勉强答应,陆遥也松了一口气。

    没白哄人。

    “我有一个小号,和伊唯……也和明火有关。”

    以这种语气说出口,很难让人想到伊唯其实是她自己的网名。

第三十九章 混战

    伊唯有关事件的暴动,不仅体现在无序的留言之上。实际上,于宣仪不忍提及的还有其他的问题。

    她自己造成的问题——起码她是这么认定的。

    于宣仪是个极其佛系的粉丝。其实那些吴桂希口中的周边并不是她出于收藏或者特殊的爱好买下的,只是她平素不好花钱。恰好手头有闲钱,又看见一些同好的妹子争抢着购买喜爱的选手相关的周边,于是也抱着好奇的心态买了些回来。

    和一群有着相同爱好的人做同样的事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于宣仪也并不免俗。

    她本就觉得明火是一个极其特别的选手,但同时也有一定喜爱电子竞技的比赛粉丝的常见特性,喜好分析战局和看人分析战局,常常在论坛开贴进行讨论,同时也不避讳自己作为明火粉丝的身份。

    粉丝的圈子总是有些倾向性的,也有部分的人无法接受正常程度的批评。因为有话直说,她也曾经招惹过一些骂声,但一般来讲,这不是罕见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谣言侵袭之前,这样一个小事就发生了。

    吴桂希在剧场为了安抚她犯的小错误是可以预见的。因为那已经是FFW在本赛季的第二场比赛——前一场的战绩结果微妙,和明火第二次回归的第一次首发战绩如出一辙,让二追二再被最终击败。

    只是那次并没有出现明火首秀那样的奇迹现象,FFW的身份是上个赛季刚刚延续辉煌的卫冕冠军,赛场上少了的人是几年以来FFW状态稳定的传奇队长兼主心骨。

    第二个大场也是天差地别。于宣仪记得,在明火这个名字因为战术的革新而引来议论纷纷的同时,明火回归后的第二战就以绝对的运营压制和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战斗思路,温水煮青蛙的“煮”傻了一个实力在当时处于联盟中上游的队伍,以3:0的优势稳稳取胜。

    而现在的新上单选手却没有这种好成绩。其实于宣仪也不是不理解,毕竟少了明火这样一个堪称联盟第一的指挥位选手,无论是怎样的战队都会在短时间内无法适应。

    也许年龄增长会造成操作的迟钝,但电竞选手哪怕到了职业生涯的末期,离正常大脑能力衰弱的时间还差的太远。

    阵痛需要时间来疗愈,明火的离开无疑是一种粉身碎骨般的改变,但也说不定能够让这支队伍再一次脱胎换骨。

    但按照正常的思路,那时于宣仪仍旧无法理解一些事情。

    因为明火显然并没有达到一般伤退或者状态下滑的地步。他在赛场上的表现一如既往,以傲人的低失误率在相关软件的数据排行榜上独占鳌头,同时其他的个人数据也在同位置选手中全部位于前五的地位。

    于是于宣仪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找出了上个赛季总决赛的视频,包括明火个人视角的所有部分,反复观看并截取其中可疑的片段进行汇总。

    一如既往,遇到有所疑惑的事她就要自己找到答案。

    她始终并不认为明火的下场会和一些极端的粉丝心中认定的内部排挤,新人有后台之类的极端理由相关。

    于宣仪是一名新闻系的大四学生,同时也是一名准研究生,对一些俱乐部运作和盈利方式稍有了解,以前也上过许多相关的选修课程。对于这种事,她的理性判定很自然的得出结论:如果是出于逐利的目的,FFW根本没有理由放弃明火这样的“常青树”。

    收益太小,付出又太大。动了明火相当于动了FFW夺冠队伍的根基,牵一发而动全身。

    明火长相算得上清秀,普通话标准,声音还算好听,连真名都颇为时髦,还自带一个很有逼格引人羡慕的复姓,而且比起电竞选手中很大一部分的兄弟还有体型健康的优势。

    再加上成绩实在耀眼这样作为选手基本功扎实的特征,他也是自带一大批粉丝的存在。有人调侃,即使退役后他也能靠着继续直播轻轻松松的混口饭吃,基本这辈子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么剩下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战队选择让明火成为大名单上的吉祥物,是因为新的选手更强,在赛训组的判断中更有上场的能力和潜力。

    做出了这个看上去唯一的结论以后,于宣仪只得挑出一些细节,结合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实对氛围逐渐不对劲的粉丝群体进行劝阻。她想得到自己的言辞不会造成太大的效果,同时甚至会收获一些骂声,但没想到,有的事情是超出她预想的。

    1+1有时候可以大于2。习以为常的事也可能因为偶然的事变得不再普通。

    毕竟正如陆遥所说,互联网的潜力是无限的。正向的方面是这样,反向其实也差不太多。

    那天于宣仪在发出自己的分析以后随意的上网一看,无趣又无奈的发觉自己的小号账号下被骂出了几百条回复,无一不是质疑粉丝的身份,因为这种推测不尊重选手的实力。

    明火的成绩是没有人可以超越的——这是很大一部分粉丝真实的想法。

    有的时候说出自己理性的分析不是不可以,但是没必要。毕竟世界上有一种名为“理中客”的标签,有时候代表着错误的正确,有时候确实有所用场。对于被感性控制的其他个体,最好的处理方法应当是顺从——因为劝解的行为本身并不会给自己产生利益,已经处于过度感性状态的人也不太可能听得进理性的劝解。

    于宣仪不否认自己这方面的固执其实有种和人流逆行却说是人流忤逆了自己的过度自信,但她认定自己的立场应当在自己的小号上被阐明,不然无所作为必然会让自己良心不安。

    而至于反对骂声其实无关紧要——如果事情没有被发酵到那样的地步的话。

    这或许也是某种方面的过度感性,起码现在的伊唯——或者说于宣仪,对自己随手的举动感到了后悔。

    事情真正的导火索,是因为明火亲自回复了于宣仪的这一点见解和牢骚。

    他说了,但其实没有完全说。因为明火并没有评价这样被骂了几百楼的个人发布内容本身的真伪,只以“为这位粉丝对自己的关注而感动”片面的表态,主体部分是劝解楼中的粉丝不要妄加猜测,不要以辱骂发泄情绪。

    这算得上是公式化的叙述。以粉丝的身份,这一般是极大的殊荣。

    但就这么恰逢其会,有些事让于宣仪来不及多想。因为就在明火回复以后,伊唯这个大号的舆情也在顷刻间爆发,“热心网友”们也在讨伐的途中,因为于宣仪以前在互联网上留下的痕迹,找到了她大号和小号的关系。

    留言使用过同样的邮箱地址,生日相同,兴趣爱好相似,发布信息的场景相似……种种细节被扒出。

    从某种程度上,这一场乱战并不只是被谣言误导的同情造成的网络暴力,而是多方的信息结合,让人臆测出来的虚假的“爆点”。

    正如之前所说,明火是一位非常著名的电竞选手。而作为小号的大号主人的伊唯,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络歌手。

    他们之前看上去毫无交集,但在这之后就不一样了——不仅因为扒出了小号的来源,还因为现在的“伊唯”,就“是”一个破坏他人家庭,欺凌孕妇的小三。

    无论她辩驳与否。

    因为“伊唯”已经不是于宣仪,而是网络上一个用来宣泄情绪的虚拟形象。“她”能够满足一切惩恶扬善的欲望,因为“她”是恶人,他们是“好人”。

    而毫无疑问,为她说话的明火也因此被联想和诟病。正因如此,谣言的传播才被大大的助长,因为不同的人不同的目的,促成了“伊唯”作为一个不受瞩目的小三形象,却被赋予一系列身上无法出现的故事、更多的无稽联想。

    对象还能够晋升到不止一个的地步。

    比如人模人样的闻人煜竟然同情一个小三,比如闻人煜和小三原本就认识,比如闻人煜也许和小三是男女朋友,合伙骗豪门的钱被抓了现行。

    网友的想象总是给人带来惊喜……或者惊吓。但这也同样会造成或好或坏的结果,大部分情况下是后者。

    “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我其实有错,但应该罪不至此……不过我的烦恼不止是这样。”于宣仪垂眸作结,眼神复杂的看着桌上随手放置的周边样品——因为懒得塞回储物柜里就放着好看的东西,“我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无意之失,连累了一个好心人,所以心怀愧疚吧。”

    “你既然觉得他是个好心人,又为什么要脱粉?”陆遥一边在爬虫引擎上输入相关筛选词,一边提问,“‘他是好人我不配’的思路?不至于吧,粉丝和男女朋友差别还是大的,明明是他的粉丝先招惹的你,就算你引来了谩骂,也不至于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吧?。”

    陆遥口直心快,但于宣仪也不在乎。

    “但我不当粉丝不是因为这个。在这之后,他其实跟我私信过几条消息,作出了一些解释。我听了,觉察出自己可能有一些不太恰当的误解。”

    陆遥正准备洗耳恭听。

    “但那是一个秘密,我答应了他绝对不会说出来。”于宣仪话有深意,气息悠长,“你大可以放心,是一些相当抽象的问题,也和现在的事完全无关。就算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些……不太理想的线索罢了,刚好能满足我的好奇。我都说到这了,你也应该懂我的意思。”

    陆遥泄气了。

    偏偏让最有意思的话题断在这里,可真是令人难受。

第四十章 记者

    清晨。

    杂志社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环境嘈杂。这边的人匆匆忙忙携带着一沓文件紧赶慢赶的往别出去,那边的又从反方向挎着包和相机快步往位子上走。

    人声鼎沸,激烈的讨论声,纸页快速翻动的声音,甚至远处前辈对后辈的责备都纷纷灌入耳中。

    以致于这样的混杂成了一种独特而刺耳的背景音,所有人也都不必为了让自己显得低调而压低声音——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听得清三米以外的人在说些什么。久入鲍鱼之肆,当习惯成自然以后,这种程度的喧闹也不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就在这样的地方,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男性站在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前,左顾右盼,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

    他在找人。围绕着这一片办公区,他已经晃悠了有一会儿。

    而正当他相当紧张的左顾右盼之际,一只手从后头悄不做声的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朋友,照片上这个人……”梁安指了指自己的手上,话说一半,一副要往下继续说但就这么停在半道上的态势。

    青年一转头,本来就又忙碌又紧张,被人干扰了自然是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礼节性往回瞟了一眼,旋即惊讶道:“……是我,怎么了?”

    梁安状似了然,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极其标准的笑容:“那么麻烦借一步说话,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青年名叫李游,是杂志社的一名新人。而调查显示,他是姚胜海在杂志社的工作里重要的一个伙伴——不是因为他多么优秀,而是因为这位新人菜鸟恰好有点内部的亲戚关系,这才得以让资历极其深厚的姚记者亲自指导。

    据说,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跟从着这位四处奔波寻找新闻的老资历记者,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毫无疑问,寻找他这是梁安自己给自己单独安排的工作。但同样毫无疑问的是,他对自己的决策稍稍有点后悔。

    让一个脸盲找一个仅有证件照的陌生人无疑是不明智的,而让一个脸盲单独找这样一个人更是天理难容,相当伤脑筋的一件事。

    可偏偏梁某人早先就出于面子和威信的考虑,隐瞒了这个很容易在平常被处心积虑的跨越的事实。但现在的情况,他也不是不可以像这样通过模棱两可的话术达成目的。

    只是刚才询问一名不过五米开外的中年人时稍稍出了些纰漏。毕竟距离目标人物实在太近,也在得到询问结果以外引起了那么一丁点的怀疑——但记者的怀疑可不是一般的怀疑,梁安总觉得自己现在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虽然也知道这应该只是错觉。

    所以说,来到这种地方对他而言也是头疼的要素之一。

    但现在的情况相对而言还是要好上一些,毕竟现在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老奸巨猾的狡诈狐狸,而是一个问一句就能答一句,还没养成满腹心机的记者新人。

    “姚老师叫我非工作时间不能打电话给他,不要影响他的个人生活,所以只能发短信。下午他说有别的事就先走了,然后我昨天开始就一直没联系上他的人。”李游愁眉苦脸,“我刚刚卡着工作时间开始的打电话也没人接,我就想到这里来看看。可他之前也说过要过来找他得先跟他请示,我只敢小心一点过来看看,找得到就回去再等消息。”

    看来那位差点丧命的姚大记者,给人当师傅的规矩还挺多。

    而这位李游小同志,显然还对那些事毫不知情。保密工作做的还算不错,有些这一点上面会不会出问题的梁安倒是就此放下了心。

    “听你的意思,你平时也和姚记者走的很近?除了工作方面他帮你看看文件之类的交流,你还跟着他做些别的什么工作吗?”梁安看这位小李确实敞开了心扉,就知道这一定是个从小牢记“听警察叔叔的话配合警察叔叔工作”而没什么别的心机的小青年,倒也乐得不用麻烦套话或者泄露信息。

    实诚的小伙于是一如既往的毫不隐瞒,大吐苦水:

    “姚老师业务能力是真的厉害,但我说句实话……人也特别讲究。虽然吧,大家都觉得麻烦前辈带着工作实在辛苦,帮帮忙端端茶倒水也没什么,我其实原本也是这样想。但是姚老师比较特别,倒不是喜欢喝什么山珍海味级别的茶水,只是怕烫又忌喝凉水,比例讲究的很。每次拿了保温杯替他装水,我都以为自己回了高中的实验课堂,恨不得拿个烧杯来比对出冷热的比例来!哦对了,姚老师抽屉里还真有个量器,正正好一百毫升,但不是为了温度,而是为了咖啡的口感……我也不明白。”

    梁安咂了咂嘴:“不至于吧,难道他会因为这些小事责备你?”

    从档案上的履历来看,姚胜海应当也是那种老奸巨猾的类型,不至于因为一个水温问题和新人过不去,平白招人厌恶。

    “这倒不至于……”李游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重,“只是每次弄错看得出来他心情都不太好,似乎是因为最近姚老师心里也有事,两相结合吧……姚老师给我的规矩虽然多了些,但其实也不怎么苛刻,就算发短信联络也有过在深夜给我改了文本发回来的情况呢……据说很多前辈都对我们这样的新闻后辈不闻不问,只是带着工作但有问题也多数爱答不理,姚老师就不一样,即使不耐烦也给我了很多宝贵的建议。”

    看来埋怨归埋怨,他总体上还是对姚胜海很是感激的。

    这也是个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了的主,倒也一如既往的方便的很,梁安就光听他叨叨都觉得很有收获。不能说是一点就通——毕竟从某个角度上讲引出话题也是一种诱供的方式,但这种一泻千里的说话方式还是让梁安乐于清闲的。

    “……说到饮料,我记得姚老师的柜子里还有一些枸杞,专门磨成粉的咖啡豆还剩下大半罐,对了,还有小半箱泡腾片呢。”李游说着挠了挠头,“是听起来有点突兀吧,我当初也是这个反应。主要姚老师这么讲究一人,实在有些不像是他的格调……但那时候姚老师心情没有最近这么差,我就问了。姚老师说是师母看网上超市降价清仓,说可以补充维生素C就信了,刚好姚老师还不太爱吃水果,买了一整箱叫姚老师去消耗,所以就是现在这样。我记得谈到那个话题,他还跟我把那商家狠狠阴阳了一通,说自己以后没事干了得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免得师母看见啥就信啥。”

    听起来倒也挺合理。

    “那你也帮姚大记者加过这种饮料?”梁安试探性发问,“记得是什么颜色的包装吗?”

    这并不是他不知道的信息,但还是要稍加确认,主要过渡一下话题。

    “就橙色的……小半箱都在柜子里,我可以拿过来给你看。”

    梁安一摆手:“这倒不用了。那他平时用的是什么杯子。还有昨晚,他叫你下班回家以后,有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

    李游有些犹疑,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就是一个灰色的保温杯啊,刚才就在桌上的。所以我之前还怀疑姚老师是不是只是去上厕所上久了,在那等了一会儿也怕被发现。至于说了什么……他就跟我说昨天的工作做的不错,给我准假提早回家,准备准备明早——也就是今天要采访的人基本的资料,方便他来看。我跟他发消息,其实也是因为有些细节不知道要不要打印成纸质版确认来着。我问姚老师什么时候走,他却很不耐烦的把我赶跑了。”

    灰色。

    梁安摸了摸下巴,想起剧院确实是有不能带非透明的水杯的要求——为了确保观众没有带进去什么具有杀伤性的可疑液体。

    这一点需要稍加斟酌。

    “你们分开的时候是几点?”最后的一个问题,梁安的语气加快了一些。

    “大概在下午三点左右吧……下班真的很早,我入职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过,赶紧就开车溜回去了。”李游很不好意思,“不过警官,可别跟姚老师说我说了他坏话啊——其实应该也不算坏话吧,姚老师应该也能理解的。”

    和剧场开场的晚间七点三十分钟相聚了四个半小时。

    再联系上记者一些奇怪的举动,梁安倒是能勾勒出结论的一个小小的轮廓。

    只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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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角落的潜伏者介绍:
无论是诡计多端的边缘案犯、高调跋涉的连环杀手、还是心事曲折的涉案少年,在他眼中一视同仁。
同案发现场相比,他们也只有死物和活人的区分,勉强能当作获取罪证的素材。
需要应付的家伙不少。每遇一次就大惊失色太浪费时间,不利于保质保量完成工作,尽快尽早回家吃饭。
不过,他也并非不可以坦荡一些,比如亲手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这样真挚的留言:
『这曾是一个虚伪的混蛋。』
——混蛋本人如是说。
本文整体叙述角度偏群像,无感情线。
背景绝对架空,人物及情节完全虚构,但事物名称及规则法律均存在与现实存在一致部分,且公序良俗基本符合现实常理,无需多作扩展延伸。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来自角落的潜伏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