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危险
“阿釜,为兄于襄阳市井中结交的朋友,送来讯息,荆州之地,有人高价收买游侠儿,意图对益州官吏不利。
汝往洛阳,当万事小心!
吾已委派市井朋友,从旁照应汝。
兄,炤。”
刘釜将信件认真的读了两边,读罢陷入了沉思之中。
益州官吏一行人,自成都出发,都显得分外低调。
但现在,身份行程却还是暴露了,甚至有人想要行暗杀之举。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不希望他们能顺利抵达洛阳,遂行此毒计。
谁会这么做?
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而今鱼复一带,荆州和益州的小规模战事早已停止,刘璋和刘表也是暂时的握手言和,毕竟刘璋现在要尽全力对付汉中张鲁这个大敌。
如果他们一行益州官吏,于此遭遇不测,那无疑会让两地的局势再次陷入紧张,甚至于兵甲相对。
就算此事没有成功,但也会两地的隔阂更大。
现在回到这个问题,谁想要荆州和益州重新陷入战乱纷争之内。
只有和荆州益州相交,意图谋取此地者。如曹操集团、袁绍集团、孙氏集团……
荆州乱了,益州乱了,他们才好从旁蚕食。
这里唯独不可能的,便是刘表。
荆州刘表,手下谋士武将众多,岂会预测不了此事的后果。
太阳的余晖从窗户纸间射入,将舍内染成金黄。
刘釜于内来回踱步,渐渐有了决意。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此行往洛阳,不论刘璋使众人的任务目的,单为了保证安全,此中事都必须为张任等人知晓,以做好防备。
刘釜正思索着,该以何种不引人怀疑的方式,将此消息传入到张任等人口中时,叩门声再起。
“谁?”刘釜下意识的握起了案几上的长剑。
此剑正是甘宁当日所赠,刘釜来往行程中,只要停下休息,就会练习剑术。剑术自是他在安夷时,跟随一位武术颇好的游侠儿学习的,那游侠儿祖上便是剑客,可以说是传承久远。刘釜向之请教后,其人自是允之。
所谓有恩报恩,刘釜离开安夷时,即已推举之在县寺任职。
于当下的天下之争中,没有两下子武艺,断然是不行的。
无论秦汉,所谓文吏,也是武能马上安邦定国的存在。
舍外人,声音渐明,这一次是随同而来的虎头。
“小郎君,方才街头的两名少年剑客,已到门外,请求拜见。如今为阿程他们所拦,此事还请小郎君定夺。”
刘釜已经看完族兄刘炤之信,大体明白,这两个少年,应该是所谓的相助之人。
他将剑轻轻放回原位,遂安排道:“不用拦了,让之进来。”
不一会儿,方才于街上比剑的少年就进来了,其身上的长剑已然拿在手中,而阿程等賨卫有些忧心刘釜的安危,也于旁侧牢牢监视着。
少年人有些欲言又止,刘釜目光一垂,向阿程等人吩咐道:“汝等先下去吧!”
阿程等人一离开,便见此中少年,一揖及地,异口同声道:“小人黄成(梁)拜见刘君!今,吾兄弟二人奉刘椽之命,从南阳特来为刘君做事!”
刘釜点点头,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黄氏两兄弟,长得却不怎么像。到是方才的剑术,却是不错。
“汝二人不必多礼,起来说话。不知,是何时从南阳出发的?”
“回刘君,是五日前。”
是那个稍壮的黄氏少年回道。
时间上对得上,看来族兄是收到他的信件,即马上派二人前来的。
“汝二人是如何找到我的?”刘釜有些好奇的问道。
却是那个圆脸剑客回道:“椽君当日言之,刘君必走江陵,吾兄弟恰比刘君早来江陵一日,且托本地朋友打听,得知未有益州方向来的车队入城,遂分手在城门口等待。
于昨日下午,恰发现刘君等人的车队入城,后一路跟随,即听到有人口呼刘君之名,又经过几番确认,最终确定是刘君。
后一直寻机会和刘君接触,直到今晨看刘君到往市井,遂将书信交由刘君侍从手中。”
他当日和族兄刘炤确实说过,将由江陵北上襄阳,而后走南阳,往洛阳而去。
且现在看来,族兄派来的这两个相助的剑客,心思亦是细腻。
刘釜摸着下巴道:“那汝二人是如何确定,未有找错人!”
圆脸少年又道:“椽君让吾二人来江陵时,便交给过刘君的画像,此外,椽君也嘱托过,刘君平日所佩戴的玉石中,有一和椽君的一模一样。”
刘釜将腰带上系着的美玉拿下,此正是族兄刘炤前年遣人为之送来的生日礼物。
其于今岁春时,也来信说过,让刘釜平日带着,其若是到了荆州,自有人见此玉而联系。
刘釜再无疑问,沉思道:“汝二人,这段时间,就跟在我的后面,若有发现,只管告诉我的侍从便是。
此外,还有一事,需要二位帮衬一下。”
黄氏兄弟,对视一眼,行礼道:“请刘君吩咐!”
……
夜幕,雨停。
但天上依旧乌云密布,江陵的大街小巷,为黑暗所罩,即便人走在街上,也是看不到。
益州官吏所停留的驿舍内,却还是有随从于暗处巡视。
对于出行的安保,张任等人还是非常重视的。
正值夜半,人最为困乏之时,两个黑影悄悄摸到了院墙边缘。
其一人打探着四周,另一人手中拿着短弩,弩箭前段,插着一团白色的布巾。
咻的一声,弩箭扎在了门框之上。
一箭射完,二人不再停留,只寻着熟悉的路径,三两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刺客!”
闻讯而来的侍从,马上大呼道。
瞬间,整个驿舍都变得灯火通明。
一刻钟后,陈延,张任,刘釜等人,披着衣服,聚于舍内。
益州别驾陈延将白色布巾上的字迹看过后,面无表情的递到了益州从事张任手上……
待五人都看过后,陈延道:“诸君如何看待此人?当真有人想要于路上除掉我等?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张任眯着眼,道:“断无空穴来风之事,既能收到此信,吾等还是要有防备才是!”
第一百零五章 杀机
厅舍之内,议论纷纷,一时间,拿不出统一的办法。
见时机差不多,坐于末尾的刘釜起身道:“诸君,此事说来简单,吾等何不如直接统治荆州官寺,使之派人护送我等北上。
而今处于刘荆州之所,刘荆州自不希望吾等于他的地盘上出事了。
当然,也不能完全依靠荆州的官寺,吾等内部的防卫亦要加强才是!”
张任第一时间同意了刘釜的想法,其颔首道:“吾认为季安的办法,最为适当。
且不说之真假,小心也是没事的!”
次日清晨,江陵郡府的大门就被敲开了。
江陵太守名叫刘栋,和刘表有着亲戚关系。
人长的很是富态。
得闻益州官吏亲自登门拜访,他亦亲自出面接见。
知晓目的后,倒也未做刁难,而是于刘釜等人出发时,召来了两百名郡兵来回护送。
这两百位郡兵,都是临时抽调而来,能看到荆州兵的装备还是很优良,甚至来的郡兵,一个个都长得高大强壮。
刘釜见后,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刘栋故意让人挑选,于益州官吏面前显摆的。
至于这两百名郡兵的实际战斗力,却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毫无疑问,如果只是对付上百个游侠儿,于军阵等配合下,还是可以的。
路途之上,刘釜等人继续走的是陆路。
原因无他,今次来的益州别驾陈延,是个晕船之人。
一路到宜城,大家都相安无事。
包括刘釜在内,都有些放松,毕竟距离襄阳不远。
到了襄阳,往南阳而上,荆州驻军颇多,有大规模的游侠儿出动,也会被荆州兵拦下。
但出宜城不久,距离黎秋不足一天的路程时,因近几日天气突然转冷,本处竟下起了小雪。
雪花落到地面,转瞬化作了水滴。
及至日落时分,还未感到下一处乡邑,陈延等人便决定于野外露宿,待明日一早启程。
选择的扎营之地,特意选在了一个高处,恰能看到周围情况。
江陵的郡兵守卫在最外围,随行的护卫,则是在内部。
刘釜的住处在边缘侧,远离树林草木,等帐篷搭建后,他方入内。与之单独的小帐之外,另有一个大帐篷,是刘釜由成都离开时,让阿程专门去买,便是为了随行的賨卫能够休息。
此中的处置,于同行路上,不知让其他益州官吏的随从有多羡慕。
若是到了野外露宿,他们只能抱团取暖,而刘釜的随从,却可以单独拥有安歇之地。
账外,趁着鹅毛小雪,侍从们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掉,往四周的树林去打算捡拾一些柴火,以作生活取暖做饭之用。
刘釜带来的十多位賨卫,按照他的吩咐,未分散而走,而是五人一起去捡柴火。
因在山林生活惯了的缘故,手下的这帮賨卫,可比其他人麻利多了,不一会,就捡了一大捆。
当黑夜彻底降临后,刘釜这边早早的升起了火,拿着携带的陶罐,开始煮开热水。
将水煮沸才能食用,早已成为从安夷走出来的人的生活习惯,这自离不开刘釜在安夷大力推广的卫生健康常识。
“小郎君,菜汤好了!”
高壮的虎头,还是和往常一样,专门伺候刘釜的起居,待热水开了后,往里面放了在上一处乡邑购买的菜叶,于内放置,后加写盐巴,带着的猪油,即成了可口的菜汤。
菜汤就着携带的烧饼,即成了刘釜一行人的充饥之食。
就着伙食,也比其他人啃着硬邦邦的米食好多了。
帐篷内,闲来无事,油灯下,刘釜正在翻开几册简牍。
所谓温故而知新,在无聊的旅途中,时常读读书,也能让之思绪开阔一些。
见虎头拿来了菜汤,并捎来了烧饼,他让之放在小案几上,然后抬头道:“让二三子都吃吧!今之于野外,让阿程他们吃过后,三人一组,轮流交替值守,小心戒备,即便有荆州兵于外,也不能大意!”
“诺!”虎头单独退下,便去传递刘釜的指示了。
试探着菜汤的温度差不多了,刘釜方放下手中的简牍。
不知为何,他今日颇有些心绪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一般。
摇了摇头,刘釜将思绪压下,当下填饱肚子再说。
烧饼用力搬成了数小块,放入菜汤之内,再用筷子稍一搅拌。
一碗新鲜烧好的菜汤泡馍就成型了。
刘釜小口吃完,拿着碗筷出去,打算自己清洗,顺带散散步消化一下。
可当他出了帐篷,往四周帐篷一看,眉头便是一皱。
如今天色已是全黑,怎么各处的人影,感觉有些稀少。
尤其外围靠近树林的郡兵,人数感觉少了一小半。
“阿程!”
刘釜到了阿程等人背后。
阿程等人忙起身,他们早已吃过,正在火堆旁烤火。
“你可知,其余之人都去哪了?”
阿程躬身道:“回禀刘君,这些人应该是去捡柴火了,只是尚未归来。且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属实有些古怪,小人现在就去问问!”
只是十几个呼吸,阿程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忙向刘釜回禀道:“小人打听到了,确是方才寻柴火的人没有回来,遂方才又派出去了一批人寻找。”
正在这是,一阵尖锐的鸟叫声在离刘釜等人不远处的山沟响起。
这正是那两位黄氏剑客和刘釜商议的暗号。
“小人去看看!”
见刘釜点头后,阿程便去了那边山谷。
只是这一次回来时,这位賨卫大汉显得更着急了些,面见刘釜即交代道:“刘君,那两位剑客传来消息,近三十名市井游侠儿,埋伏在密林之内,已然杀了我方不少人。更有一群穿着甲衣的黑衣人,埋伏在外围。
事情紧急,其二人便冒着危险就近通传!”
刘釜眉头一皱,危险果然来了。
这群人准备已久,市井游侠儿或是各幌子,那群黑衣人才是重点。
他正待去找张征等人,忽听又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接着便是山林交界处的喊杀声。
“阿程,虎头,尔等火速上马!随我往前去,同张君他们集合!准备突围!”
第一百零六章 应战
刘釜向左右吩咐的那一刻,本于山头其他营帐外的各处随从,也发现了情况,火速拿起武器,望向外围的激战,面色吃惊。
陈延、张任者,亦是匆忙穿衣,走出各帐,仓促上马。
相对而言,刘釜这一对十数人,即面对战局要从容一些。
刘釜手握长剑,纵马来到张任几人面前,便出言道:
“陈君,张君,来袭者,除过前面蒙面的游侠儿外,另有不下百人的带甲黑衣之士,对方看来是有备而来。
吾等可利于山高优势,火速构建防御工事,以便抵抗来袭之敌。”
这处高地,正是刘釜在数个时辰前,建议陈延于此歇息的,便是为了防止可能到来的偷袭,当下也正好用之地利。
陈延此时也整理好了行装,他手中同样拿着一柄长剑,望向前方江陵郡兵仓促布置、且不断后撤的防线,眉头一皱道:“何不往左侧突围,前方便是大道,再往前数个时辰,即是荆州重镇,自有驻军于内,吾等恰好求援!”
“不可!”
“不可!”
“不可!”
同时有三道声音阻止。
分别是刘釜,张任,还有同行来的那位记吏。
“陈君可见,来袭者准备充分,说不定于外面就有埋伏。何况,此时天色尽黑,地势难寻,吾等本对此就不熟悉,若是仓促突围,恐有不测!
当依季安之言,就地应战才是上策!”张任面色忧虑,看了眼刘釜和那位记吏后,目光放在了陈延脸上,开口道。
“张君所言甚是,吾等只要坚持到天亮,再使人去黎丘报信,那便无惧!”这时,方才阻止的记吏也开口了。
听闻这位记吏的话,刘釜目光一闪。
若是那两位黄氏剑客聪明,此时也应该已经向黎丘的荆州兵求助了。
陈延最终点了点头,道:“那便由此防守吧!吾等各侍从集结起来,张君负责南面,刘君负责西面……”
命令一下,刘釜便带着賨卫,还有分到另二十多名军士,共计三十人,往西而去。此地恰是他方才停留的一面。
“阿程,胡明,刘飞,汝三人各令十人,将前方车马堵在前方,以作缓冲,切记先稳住吾等自身阵脚,不可慌乱!”
阿程依旧领着刘釜的亲卫,至于胡明和刘飞二人,则是被分到刘釜这边的同行护卫,刘釜便以之二人,各统率十人。
“诺”
三人当即应声。
从中迅速下马二十多人,将不远处的马车拉至前方,以作上山之敌的缓冲之用。
就在这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内,江陵郡兵仓促弄起的军阵,在黑衣甲士的冲击下,彻底散了。
相当于最外围的方向被攻破。
江陵郡兵除了极个别还在顽抗外,余者边杀边退往后方高地。
由此,来犯者的具体人数也逐渐清楚,非是百来之众,足有两百多人。且这些黑衣甲士非常威猛!
眼看着江陵郡兵一个个倒下,再这么下去,本方的有生力量会越来越少。
刘釜当机立断,拔出了长剑,心里除了紧张外,还有些兴奋,他一扫身边围拢的十多名賨卫,以及左右的护卫,大声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二三子,随吾杀敌!”
闻言,就连虎头也拿起了一把长刀,纵马而上,直冲而下。
围攻西侧刘釜一面的敌人,加起来有四十余人,见前方山丘上的马蹄声起,没有后退,苦苦坚守。
而本就士气低沉的几十名江陵郡兵,此时见后方有人下来求援,重新燃起了希望。
黑夜之下,铿锵声不停。
刘釜这边的举动,被张任等另三个方位的防守者亦看在眼里,在整顿好人马后,张任等同样率随从下去救援。
一时间,来犯之敌,竟为刘釜等人的气势所摄,后退起来。
战团之中,阿程等人紧紧护卫了刘釜身侧。
可也因此,也让黑衣人们注意到了他。
有四人便勇猛的冲到了刘釜最近的战团,其一甚至和刘釜直接战在了一起。
铿锵一声,一把宽刀、一柄长剑,碰撞在了一起。
刘釜只觉整个胳膊都快散架了,虎口更是隐隐作痛。
痛的他吸了一口凉气。
“这厮好大的力气!”
两年以来,在之有计划的锻炼下,刘釜的身体早非当日的虚弱之躯,单手更是能提起六十斤重的东西。
他手里的长剑重有二十斤,于马匹之上,因要保持好平衡,拎起来尚有些吃力,但对付一般的兵卒还是可以的。
但这一番碰撞下来,刘釜发现那黑衣甲士,不动如山,显然武力比自己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自知不敌,怕是坚持不了三个回合是,遂有些着急。
正在此刻,一声大喝传来,一壮汉手持长矛,和刚才与刘釜交手者战斗在了一起,可不正是阿程!
“保护好刘君!”
阿程向后喊了一句,另三名强壮的賨卫,便成三角形,把刘釜护在了内部。
刘釜心里松了一口气,感慨他幸好有这么一批以一挡三的賨卫。
战局成胶着之态,双方亦不断有人落马,惨叫声此起彼伏。
让刘釜第一次认识了战争的残酷,且这还是几百人的小打小闹,若是数万数十万的大军作战,那场景又该如何?
及至一些伤员转移到山丘之上时,人马皆累的刘釜等人,即边打边撤。
如此就已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来袭者,显然没有想到这群过路的益州官吏队伍,如此难缠,隐隐有些着急。
其内部的领头人便改变了战法,从四面分散,到集中攻取一处。且在另三处,亦分出一少部分进行骚扰。
其集中进攻的一地,正是张任防守的一面,那处靠近大道,坡度更缓一些,更利于起兵重逢。
见张任处形势危急,刘釜即道:“胡明、刘飞汝二人速去支援!”
“诺!”
即便有支援过去,但在来袭者不要命的出击中,张任的方向眼看就要击破。
另三处的人马此时亦在慢慢往内聚拢,毫无疑问,正是打算突围。
正在这时,一条长长的火龙出现在了视线中,并以非常快的速度移动而来。
“是荆州兵来援!”
第一百零七章 黄忠
荆州兵的火龙越来越近,山丘上的侍从门,士气大振,反倒是黑衣甲士彻底凌乱了。
一些人更是纵马逃窜。
阿程等賨卫蠢蠢欲动,显然是方才之战,没有战够。
刘釜望着山下冲入黑暗中的身影,于阿程等人道:“穷寇莫追,收拾战场,看有没有活口!
还有那些甲衣武器,可拿下来!”
对刘釜的安排,賨卫虽心有不甘,但还是马上依照命令应承下来。
在起兵强大的机动性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荆州兵便到了面前。
协同守卫山丘的残部,开始打扫起战场。
而阿程等人,早已按照刘釜的吩咐,将一些战利品堆放在营帐之畔。
共计有锋利的长刀二十把,甲二十二副,另有马匹十匹。
这是刘釜等人今夜作战的战利品。
至于賨卫在此番作战的伤亡情况,除一人伤势较重外,余者都是轻伤。诛杀敌人,则有五人,俘获四人。
能在战场上,取得这种战绩,已是不错。
当然,这也和賨卫在安夷时,便进行的特种训练分不开,加上賨人本身身强体壮,力气巨大。
看见刘釜等人身边的战利品,赶来的荆州兵先锋部队,意图指染,但看于前侧賨卫手里拿着的长矛,遂退了下去。
其只好往别处寻觅去了。
营帐尚未损坏,于内,刘釜给外面吩咐,暂时勿要让人打扰,其亲自动手,给受伤的賨卫处置了伤口,其因疼痛昏迷后,他令虎头在内照顾。
当他走出营帐时,发现外面的火把,将山丘照的一片通明。
山丘内外,多处皆有荆州兵聚集,其身上的黑甲,在火把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一股肃杀之气,于空气中流淌。
正于此时,一个人纵马而来,到刘釜等人身前时,看到面前的军器,先是一愣,其后下马抱拳道:“阁下可是刘君,吾家将军,让阁下往军帐一叙!”
刘釜这才注意到,前方的故地处,不知何时,已经搭建起了一处崭新的军帐。
左右都有兵卒来回巡视。
这安营扎寨的模式,自不是这段时间随行的江陵郡兵所能比拟。此当为荆州刘表的正规军!
刘釜抱拳道:“敢请教足下,来袭援助吾等的将军是?”
报信的小将,不自觉的扬起了头,于火把下,能看到他那黝黑却又充满自豪的脸:“吾家将军,乃是刘使君亲封的中郎将黄忠黄将军,今者恰从长沙回来,往襄阳面见刘使君,于黎丘停歇。
得闻君等益州官吏遇袭后,速点齐兵马,前来救助!”
黄忠!
此人在三国的主要战绩,便是定军山斩夏侯渊,其人更是为老当益壮的代名词。
《三国志》有记载,黄忠字汉升,南阳人也。荆州牧刘表以为中郎将,与表从子磐共守长沙攸县。
现在的黄忠虽没有什么大的战绩,但还是很受刘表信任。
其此番回往襄阳,刘釜猜测,多半是为了防守长沙之事。
刘釜心神一敛,向面前的荆州兵卒道:“有劳足下,吾马上就来!”
荆州兵卒一抱拳,便火速上马,开始时往黄忠处复命去了。
刘釜也没多做耽搁,他之指了指阿程三人,道:“小彘,阿索,汝等守卫好此地,阿程,还有汝三人,随我过去看看!”
来到军帐之外,守卫只允许刘釜带一人进去,刘釜毫无疑问的带了阿程。
当他进入内部时,发现同来的益州官吏,除了他以外,另四人都到了,只剩张任受了伤,左胳膊为布块包扎。
对这些熟人,刘釜只是一扫,望向了和益州别驾陈延同坐上首的中年江陵。
此人浓眉大眼,身着沉重的甲衣,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山。在之下首,另有数名荆州将领陪坐。
看到刘釜踏入,帐内的十几道目光,同时看来。
如陈延张任等益州官吏,皆向之颔首致意,而如黄忠等人则是好奇的打量起来。
黄忠见刘釜在看他,遂笑眯眯道:“足下便是刘季安吧!吾于长沙已有耳闻。躬亲孝义,又有安抚南中夷人之功,可谓后生可畏!”
刘釜忙行礼,肃然起敬道:“将军谬赞了,我对将军才是敬佩久矣!”
黄忠眸光一闪,笑了笑:“刘季安先入座吧!现在诸君都到齐了,待吾等先一起讨论下今日遇袭之事!”
在益州官吏这一方,尚有个空座,刘釜向对面的荆州将领颔首致意后,遂坐下。
这时,黄忠也开口了。
“根据吾部下的初步审问判断,今夜偷袭诸君之人,大概率是本地大户圈养的死士,另有部分游侠儿,乃是受钱财所惑,遂来此行凶。
此中来犯之人,吾已让部下连夜压往襄阳。
相信要不了几日,就会给诸君一个交代,且于接下来的行程中,吾会一路护送!”
经历今日之事,尚有些惊魂未定的陈延,听黄忠所言,面色平和下来,颔首道:“吾等自益州来,过路荆州,实在是不希望此事再有发生,下面的行程,就有劳足下了!”
随后帐内诸人,又谈论了下路线的问题,见天色深沉,还有两个时辰便会天亮,遂各自散去。
刘釜回去看了下受伤的賨卫,遂与阿程等人坐在重新燃起的火堆畔取暖,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来回走动的荆州兵。
偶遇黄忠,说不上什么特别的感觉。
毕竟不是书里的主角,黄忠也不会对他纳头就拜。
作为还没彻底展露头角的当世名将,但也不是他能招揽的。何况黄忠对刘表的忠心摆在那里,所以刘釜也只能望黄叹息。
另有可惜的是,没能看到黄忠大展身手,只希望不是来日和他交战……
但经历了今日这一场不入流的小规模战争,让刘釜不仅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性命的脆弱,更让之越发觉得,接下来的行程会继续不安宁。
警惕也决不能放松。
他的目光望向了旁边的堆放的战利品。
到了襄阳,或可借助族兄刘炤在市井的人脉,为自己再增加些护卫。
此番代表刘璋出蜀,想着有益州官吏同行,只带了十来名賨卫,确实有些托大了!
放在战场上,这就是轻敌!
第一百零八章 小人物
清晨,草木为寒霜所覆盖。
于荆州兵的护送下,益州官吏再次启程。
刘釜此时才看清楚,昨日到来的荆州兵足有千人之多,至于来犯之敌的尸首,自是被连夜挖坑掩埋了。
而在道路上,相比于益州其他官吏,刘釜这一行显得有些特殊。
侍从们骑乘着一匹马,且各牵着一匹拖着武器甲衣的空马,反观别的益州从众,对昨日的战利品却未拾取,大概是放不下面子。
就连一路来和刘釜关系不错的益州从事张任也是纵马而来,指着甲衣武器,笑道:“季安此行收获颇丰,吾不如也!”
不过,刘釜却无视了旁人的眼光,依旧大摇大摆的拿着,俗话说,拿到手里的东西,才是好东西,何况这些东西,都是自家賨卫拼命夺来了。
而且,还都是紧缺货,有价无市!
即便这些战利品自己用不上,倘若荆州兵愿意赎买,也能换一大笔钱财。这些钱财,自可以用来赏赐跟随的賨卫。
距离襄阳不远,到了黎丘,稍作歇息,黄忠部下一小将,果真是主动联系起了刘釜。
大致意思是他们准备买下这些战利品。
有买家上门了,刘釜自是乐见其成。
铠甲皆为重器,除非郡地长吏允许,谁私藏谁就是死罪。
不过在荆州这个地界上,荆州还管不到刘釜,但若是一直拿在手里,难保不会出现一些麻烦,他总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带回益州。
刘釜索性以能接受的价格把所得的甲衣长刀全都卖出,只留马匹在身。其能看出,这荆州小将,真正想买的其实是马匹。不过刘釜不卖,他也没办反。
那小将或是得了黄忠的吩咐,收了货后,便把钱资送来,刀甲所卖,合计有十万钱之巨!
外用五个麻布袋子装着,非常壮观。
眼看刘釜手下忽然换到了这么多“意外之财”,益州同来,且于昨夜参战的扈从们,瞬间眼热,皆有些后悔,昨夜为何没有及时打扫战场。
而刘釜身边的賨卫们,一个个则是开怀大笑,就连肚子被刀刃划了个大口子,为刘釜亲手缝制伤口,于马匹拉的木车上修养的阿水,也是忍着眉开眼笑。
就在刚刚,荆州小将把钱物抬到他们休息之地后,刘釜即宣布将这些财物全数分给他们,其自身却是分文未取。
“刘君大义!”
賨卫对刘釜的敬爱是发自内心的,跟随这么一个主人,确实值得。
在真心和钱物相待下,从安夷賨人中选拔出来的賨卫,可以说是刘釜最为忠诚的部属。
在黎丘只是修整了一夜,经过调整,那些昨日援助的荆州兵留下了一部分,另有五百兵卒在黄忠的率领下,继续一路护送刘釜等益州官吏往襄阳行。
路上,荆州大将黄忠一直于前,刘釜于之自前夜后,就没说过话。黄忠甚至连和益州其他官吏的交往也是颇少。
其实,这种问题不难找到答案,自两岁前,益州将领甘宁等人受荆州牧刘表蛊惑,反叛后叛逃益州之事。荆州内部,自也在防备益州牧刘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黄忠虽受刘表器重,但其自身担心引得非议,尤其引得刘表的怀疑,遂刻意保持起了距离。
故而,未能借此相遇机会,和黄忠建立起私人关系,刘釜内心也谈不得多么失望。
经过连日的行程,十一月末的时候,刘釜等人终于到达了襄阳。
抵达之日,便住进了收拾好的驿舍。
荆州州牧府也送来消息,荆州牧刘表,将于次日,接见陈延张任刘釜等益州官吏一行。
而于当日晚些事后,荆州官吏将几日前刘釜等人遇袭之事的调查结论,也送到了驿舍。
陈延张任刘釜等五人,又一次相聚在一起,轮流看过简牍所书,皆有些愁眉不展。
作为此行的主使,益州别驾陈延,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抉择,摸着下巴的胡子,喃喃道:
“此中黑衣甲士,竟是襄阳本地大户,偷偷掩藏起来的私兵,竟和袁公路还有些关系!吾益州与之并未直接相交,袁公路遇挑起益州和荆州的战事,其居心何在?”
是的,按照荆州官吏的审问,刘釜等人的遇袭,便是受袁术的谋士指示。
闻袁术之名,再一想东汉末年,其人所行的荒唐事。
刘釜心里便是一动,这袁术看来心志未变,是想把水搅浑,然后将内心的称帝想法,变作现实!
甚至于让刘表刘璋打起来,其人借机攻取荆州,这都是有可能的。
厅舍内,张任沉默后,道:“袁术此行,仅凭供述,无确凿之证据,但吾等还是要防备一二,亦要向使君去信说明。
如之刘荆州所遣之从说的一样,荆州官吏会一查到底。
而吾益州和荆州的停战依然有效,不比为袁术所影响。
此外,接下来去往洛阳,吾等的护卫还需加强,断不能让此事重演!”
其他人纷纷颔首。
刘釜则是借机道:“但凭我等的扈从,另有荆州兵的护送,我觉得还是不妥。
所谓人多力量大。
不瞒诸君,我有一族兄于本地市井颇有威望,遂建议,挑选一批游侠儿随同护送。
其内,我等益州之外,对本地情况不熟,一些小道消息,游侠儿也比我等灵通。
不知诸君觉得如何?”
游侠儿?
作为益州上层官吏,陈延等对这市井之人,自是看不起,其眉头一皱。
张任却是认同道:“吾记得季安在南中时,便获游侠相助,使夷人出山,后得以建立安夷之所。
季安既然对游侠如此熟悉,此事便交给季安便是。
只是游侠不易控制,季安还是要小心行事,勿要出乱。”
张任如此说了,陈延倒也没反对。
不过,对于游侠儿,这些小人物,益州官吏并不怎么看重。
只是刘釜既然提出来了,张任也赞成,大家便捏着鼻子认了。
但正是这些所谓的小人物,刘釜却并未看低。相反,与之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是日,从厅舍出来后,刘釜没有于驿舍休息,而是驿舍周边转了转,特意暴露了下行踪。
到了夜幕,黄氏兄弟果然找上了门。
第一百零九章 宴席
在刘釜回道驿舍住处不久,黄氏兄弟便来拜见。
入内,面见刘釜,遂行礼道:
“刘君!”
“刘君!”
两人口呼“刘君”后,即于一旁站立黄成把行程中所遇的细节,再为刘釜一一道出。
原来那夜那时示警后,如刘釜所料,黄氏兄弟即往黎丘而去,以向荆州兵求助。
可走了没有半个时辰,即发现本地有军营驻守。
事从焦急,黄成让黄粱于外守候,其一人独闯军营,最后请来了黄忠。
刘釜心里的疑惑尽数得以解释,黄忠当夜言之,其从黎丘赶来,但时间上对不上。
现在看来,黄忠此番大概率是率军回襄阳的,其面对益州官吏自没有说实话。
至于为何回襄阳,恐怕刘表对手下这位大将另有安排。
刘釜将方才让虎头准备好的两包裹钱物,各放到黄氏兄弟手里,一揖道:“今若非二君相助,我等恐有恶战,伤亡自是巨大,此中心意,还请不要拒绝!”
黄氏兄弟面色一变,竟是同郑向那般轻钱财的游侠儿,先后道:
“吾兄弟当日受椽君之托,一则是椽君曾有恩于吾兄弟,二则便是感恩刘君声名,能为刘君做事,实乃吾兄弟的福分。此中钱财,万不能收也!若是刘君执意让吾兄弟收取,吾兄弟愿意一头撞死!”
“是极,刘君昔日行大义于市,吾等兄弟所做,又可及刘君所为的一个零头。此财物万不可收也!”
刘釜听闻二人之言,再次被古人这等忠义行为感动。
义者,可以舍弃一切,包括生命。
其乃真正的一片赤诚,不为名利,只为义士。
谁说市井无男儿?谁说市井男儿是小人物?
在个人品格上,很多时候,他们可是连大人物都不能比拟的。
“虎头,取酒和碗!”
少顷,虎头拿来坛装的烈酒,正是刘釜于成都时,特意蒸馏而成,行程之内,日渐寒冷,常分发于賨卫,以饮少许取暖。
再如这几日,为賨卫伤员处理伤口,亦是使用此中烈酒。
当虎头拿来小坛烈酒时,刘釜倒出了三小碗,分别递到黄氏兄弟二人手里,他自己随后于拿起一碗,高举道:“刘某感于市井义气,于蜀地时,便多见如二君这般义士。此行虽有受我族兄所托,但二君之行径,我铭记于心。
来,让我等一同饮此杯!”
刘釜端起,一饮而尽。
黄氏兄弟对视一眼,同样一饮而尽。
可能是酒太烈的原因,黄粱喝罢,悄悄吐了吐舌头。
坛子和碗,皆被虎头拿下,舍内,暂留刘釜和黄氏兄弟。
他请二人坐于案几,但二人说实话也不愿意坐,只是站着。
刘釜自己也只好站着问询道:“二君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黄成脸色泛红,沉思道:“不瞒刘君,小人将继续在市井行事,只是未来的一些其他事,却有些说不清……”
黄粱则是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眼黄成,咬牙道:“吾兄弟虽完成了椽吏之交代,但十分仰慕刘君,若是可以,愿意继续一路护送!”
刘釜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黄粱。
黄粱年虽少,但却是意志坚定之辈,更是敢作敢为。
相反,黄成却是有些选择困难。
但两位的人品,都没的说的。
心强志坚之辈,多能成大事。
且此二人熟悉荆州事务,得族兄刘炤推举,得他所用的话,自是极好。
“不瞒二位,其实我正有一事,想要劳烦二君!”
……
襄阳,荆州州治之所在。
南来北往,人员众多,更是复杂。
有高层的世家大族子弟,仰慕刘表之名,欲得重用。
有底层之百姓,自北方逃难而至。
亦有无数游侠儿,于襄阳市井云集。
建安元年,这个看似普通,却又不普通的冬日。
襄阳市井便传出了一则消息,大汉宗室,蜀人刘釜,至襄阳,欲招募一批游侠,北上洛阳。
消息传出,市井内是哗然一片。
“是那位蜀地的刘君,吾知道,此人对吾等游侠儿分外优待,亦不轻视吾等,听闻当日随之在南中办事者,都被委任为吏。”
“尔等知道什么,刘君大名鼎鼎,那是成大事的人,不说名利,吾等中人,若是能追随之,说不定有朝一日,或会青史留名。
凭那史籍一书,游侠儿杜牧,于襄阳市井,追随刘君,成不世之业!”
刘釜的名字,在刘炤近两年的特意宣扬下,编出了数十个小故事,名声自是无二。
连幼童,也能说出一二。
再如黄氏兄弟般,愿行义而追随者,亦是不少。
短短小半日,在黄氏兄弟的甄选下,就有了上百人。
这上百人,都是按照刘釜提出的“三要,三不要”进行选择的。
而在城郭内的州牧府,荆州牧刘表举行的另一场宴席,正在缓缓展开。
与宴者,自包括今次而来的益州官吏,另有荆州本地官吏,如刘表帐下的诸多谋士武将。
蔡瑁,蒯越,蒯良,张允,文聘等,皆有出席。
刘釜虽小有名气,但因资历等缘由,座位自是被相对靠后的位置。
但当之坐在此位上时,恰可以纵览全局。
举目四望,对面全都是荆州高层,他心知史册有名的刘表手下,多在此地,认识的荆州一方,可除了前方的黄忠外,余者未得人介绍,遂只得凭空猜测。
“使君来了!”
不知谁喊了声。
宴厅内的众人,纷纷起身。
但可看到,满身儒雅、给人以随和的刘表,同益州别驾陈延从内舍慢慢走出。
刘表于上首,邀陈延入席后,目光从益州官吏这边,一扫而过,然后两手抬起,朗声大笑道:“诸君不必如此多礼,且入座吧!”
厅舍内的众人,纷纷坐回了各自小案之上。
刘釜也抽时间,好生的打量了一番这个纵横汉末,本有匡扶汉室能力的风云人物。
刘表。
刘景升,有大义有大名,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常人言之,攻不足而守有余,可保一方安宁,无多野心。
但刘釜不认同,今岁五十有四的刘表,可不像后人看得那般简单!
第一百一十章 晚辈
刘表当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其之能力野心,益州刘璋尚不及之一半。
当年,能用仅仅一年的时间,完成荆州牧的职责,肃清江表,拥兵十万,这可不仅仅是运气,留下了“单骑造州”的美话。
于朝野内外,威望和魅力,便是刘表此番能成事的重要武器。
可别小看了这些东西,东汉末年的群雄中,有人想要这些东西,还没有。
只是旁人,尤其敌对方对之的评价有些贬低,于是,便被人放大了。
贾诩言之:“表,平世三公才也;不见事变,多疑无决,无能为也。”
甚至曹魏阵营中的老大,老曹也感慨:“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果真如此“无能”乎?
这很容易误导人,也是刘釜不认可的地方。
至于刘表的野心在哪里?
便是安宁荆州,力争天下。
刘表很清楚,荆州是自己的基本盘,在所做之事,超出能力范围时,将荆州维护好,便成了他的第一要务。
其人内心自也有三兴汉室的想法!
否则,也不会在两年,让手下重臣联系甘宁等,使之犯上作乱,意图谋取益州,进而把荆州与西南练成一片,谋汉中,取江表。
于《后汉书》中,有记载:“是时,荆州牧刘表不供职贡,多行僭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诏书班下其事。”
《三国志》中,再添笔墨:“黄巾起,嵩避难南方,刘表逼以为别驾,转从事中郎。表郊祀天地,嵩正谏不从,渐见违忤。奉使到许,事在前注。”
可见,刘表早就不甘心做一个荆州牧。
只是时势造英雄,因过分依赖本地豪族等因果,刘表最终还是败给了这个时代,为别人做了嫁衣。
从野心这一点上看,刘表和刘釜是同一类人。他们同为汉室宗亲,力图匡扶汉室……
刘釜比刘表最大的优势,便是年纪。
刘表都快六旬了,而刘釜才二十。
但刘表展露的很多方面,却是刘釜可以学习的。
比如处事待人,还有那驭下之能。
宴厅之内,刘表不拘小节,从上首开始,便端着酒杯,向益州官吏和荆州官吏,频频举杯就饮。
旁边跟着一个青年,一个文士。那青年,和刘表长得非常相似,大概是刘表长子刘琦,至于文士,刘釜没有头绪,或是蔡瑁、张允之辈。
似乎是注意到了刘釜的目光,当到刘釜面前时,听那旁边侍者介绍,刘表竟稍有停顿。
“足下便是蜀人刘季安,吾有耳闻也!果然是少有的少年才俊!吾荆州同龄间,有几人能相比?”
刘釜早已起身,他发现刘表的实际身高比他稍高一点,已然超过八尺。
其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就像一名长者。
看着刘表的笑容,他整个人不觉间,竟变得心境平和。
刘釜一礼,深吸一口气,平定心中情绪,目光炯炯的看着刘表,回道:“能得使君相赞,乃釜之荣幸。
而对使君,釜少时便听父曰,英雄也!
今得见使君,釜方知觉,使君不仅是英雄,还是一名宽厚之长者!”
刘釜寥寥数语,便勾起了刘表的好奇心,尤其对刘釜那所谓的“父”有些心奇。
“不知刘季安之父,是何人焉,能教出如此才华出众者,若是有缘,吾刘表愿见之!”
刘釜心中吐槽,他父桢早就过世近十载,刘表若是相见,那只能去土里了。
刘釜面带哀伤,回道:“亡父桢,不知使君可有印象,按照父之生前所言,其曾同与使君同游太学,后因党锢之祸,而回蜀地,后为临江县令,但因黄巾之乱起,为安定百姓,积劳成疾,以病逝快十载。”
刘表目中带着回忆,党锢之祸,他躲藏奔波,昔日的师友到如今,所剩无几,其自心有唏嘘。
至于在刘表左右的其他人,都有些惊异。万没想到这位蜀地少年,竟还有这等家世。
“恕时间太久,敢问刘季安父之表字?”刘表望向刘釜道。
便宜老父亲,在日记里,曾写过一句“夏日初晴,今同子安,邀景升同游。景升之才,吾不如也!”
所以,刘釜判断,父桢和刘表是有交际的,至于刘表记不记得,那就两说了。
如今看来,刘表确实不记得了。
见刘表的咨询之意,刘釜不抱太多希望道:“不瞒使君,亡父刘桢,表字德祐。”
刘表眼皮一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刘釜,不知想起了什么,即使如之城府,脸上的表情也是非常精彩。
“吾想起来了,原来汝便是德祐之子!没想到德祐之子,都长这么大了!吾记得当日分别时,吾等匆匆,连告别都来不及。后一直未得联系……”
看来自己的便宜父亲,和刘表间,应该有什么故事才是。
听刘表带着回忆唠叨,刘釜恭敬聆听。
而在刘釜这边,刘表也耽搁的有一会儿,其望了下左右,对旁边的长子刘琦道:“刘季安乃吾故交之子,汝当多亲近亲近!”
刘琦颔首道:“是,父亲。”
然后,他转头,面向刘釜笑了笑。
刘釜自是回之笑容。
这只是宴席间的一个小插曲,但因和荆州牧刘表有关,遂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
宴中,很多人看向刘釜的神色都有些变化。
同样的,刘釜感觉到,益州官吏中,对之的态度也是稍有改变。
即便如此,刘釜面色依然淡定,这看在旁人眼中,自是有些不同,乃觉之沉稳大度。
对益州官吏的宴请结束,余者纷纷告辞,刘釜同样告辞,选择先回驿舍。
至于益州别驾陈延,从事张任二人,似乎还有刘璋交代的重要使命,是与刘表进行商议。
回驿舍的路上,同行的公孙许便有些感慨道:“吾没想到季安和刘荆州还有这等干系,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公孙许这话中,除了些酸楚外,还有丝丝警告。
刘釜面色温和:“诚如君之所见,我与刘荆州间,也只是父辈间的交情,至此时,早已淡了不少。
今仕益州,自要为使君谋事,私人交情自要放于一旁。”
公孙许颔首道:“季安所言甚对,吾等是为益州官吏,便为益州牧谋事,当不忘使命!”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赠马
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场合,说道出他和刘表的微弱联系。
于刘釜看来,是最合适最明智的。
他的家世不是秘密,父亲刘桢曾经的过往同样不是秘密。
随着他在益州,为刘璋的逐渐看重,若是有朝一日,身居高位。为他人说道出他与刘表的联系,为暂时效力的益州之主,那对之仕途的打击是致命的。
反而于现在,坦诚告知,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就算未来为人背后说坏话,那他也有了说辞,亦不容易为人离间。
除此以外,族兄刘炤已于荆州,为他迎得了“义名”,但对刘釜来说,还远远不,他还需要“正名”,正的是汉宗室之名,刘表为之赞美,还有那些认同之事,恰可以让之汉宗室之名,于荆州,于天下传的更远。
所谓师出有名。
对刘釜而言,扬名最快的方式,无疑是被名士的称赞推崇,就如清议一般。
刘表,恰是天下人最熟知的名士。
与刘釜所料不差,州牧府宴席之事传开,尤其刘釜之父与刘表乃故交,同属清流人士的情况传出后。
即便是襄阳本地一些对之名字不感冒的士族,此时也记下了“刘釜刘季安”这个名字。
这就是名人效应!
再观之于襄阳市井,黄氏兄弟负责的招纳之士,其中前来报名者,自州牧府宴后的第二日,便成数倍增长。
许多人甚至求得见一面刘釜,刘表地位崇高,就是身份尊贵的游侠儿也不一定能见一面。
刘釜不同,这个连益州牧、荆州牧都称赞过的男人,他对游侠儿真诚相待,尤其在南中时说的“英雄不问出处”,更成为了各地游侠儿传唱的佳句,以此表露各自志向。
市井局势的激变,使得黄粱黄成不得不马上来驿舍,向刘釜道明缘由。
“吾等按照君之吩咐,只是想挑选百人护卫而已,万万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市井中人。
根据吾等朋友传来的消息,阴县、新野等地,亦有人闻刘君之名赶来。
当下襄阳为防生乱,市椽已加大巡视力度,亦找过我等谈话。
刘君,汝看这事该如何是好?”
黄成显然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作为游侠儿的一员,他最多也只是带过四五个兄弟,行仗义之举。
而今来了这么多人,先后求见于他,弄得黄成有些不适应,说起话来,都有些结结巴巴,甚至有些急病乱投医的感觉。
黄粱这两日,倒是锻炼除了一身胆气,在兄长说完后,他向刘釜一揖道:“小人不才,有一计,可使当前事解决。即刘君可回见各地的游侠头儿,只要刘君有这些人的支持,那以后行事,多事半功倍,荆州游侠儿,自会为刘君所用!”
刘釜目光一闪,没想到这黄粱思考的能这么深入。
不过,刘釜并不打算这么做。
所谓的游侠头儿,只是少部分人而已,且多为个中私利。
如当年的崔昊,作为游侠头儿,借之名,行事得利,成为安夷小吏后,便把曾经相帮的朋友给抛弃了。
刘釜即便要利用游侠,结好个人,只是方式,绝不是目的。
他的目的,是能结交好整个游侠儿群体。
游侠中,多属于普通者。所以,只有对普通游侠的真心相待,才能赢得荆州游侠的归心。
益州官吏,将于后日重新启程。
刘釜决定,便于明日来一场盛大的“表演”,他要通过此行,将自己的形象,深深印刻在荆州游侠和荆州市井百姓的心目中。
刘表刚刚赞赏过他,现处于刘表的地盘,恰可以借势而为……
刘釜望向依旧躬身的黄粱,先是赞扬道:“汝二人,这两日之所为,皆是辛苦。尤其黄粱,汝能独立思考问题,进步甚大。
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但于今日,那百人看来已经挑选好了,此中名单就不要动了!
却不晓马匹还缺多少?”
黄成回道:“愿遂刘君者众多,吾二兄弟,先挑有马者,但至现在,尚有十几人无马。刘君让吾等,组成百骑,恐有难度!”
刘釜点头表示明白,垂头略略思之,然后他又道:“此事,我来解决。自现在起,我另有要事需要你们去办!”
黄氏兄弟一揖道:“请刘君吩咐!”
……
襄阳市井。
也不知先从哪里传出来的。
刘釜刘季安,将于明日来市井之内,亲自拜谢荆州游侠儿,有大义之精神,于益州官吏在荆州遇袭后,愿舍身护送,同往洛阳,以荆益两州的和平稳定。
襄阳市井,于短短半日间,就沸腾了。
当有人往黄氏兄弟处问询时,得到的答案,为是。
不少人开始翘首盼之,亦有不少人,闻讯连夜赶来。
但这般情况,给襄阳市椽的压力就很大了,闻得市井风向后,即召来更多的小吏,前去维护秩序。
而至次日,那襄阳郭内的市井间,比之岁末过年还要热闹。
不知是游侠,还有普通百姓,都想看看那刘季安到底是何等模样?
隅中,太阳初升,天气正暖。
十多位身材魁梧,昂首挺胸的賨卫开道,人手一匹马。
一袭白净的儒衫,牵着一匹马,另一手持铁剑的刘釜随后出现了。
他昨日已和陈延张任等人通过气,其者并不在意。
但刘釜很在意,甚至一大早,还专门的打扮了一下。
人对人的第一印象很看重,而今日,是他刘釜面对荆州游侠,荆州百姓的第一次路面,故而,非常重要。
“他就是刘季安,长得真高!”
“何止是高,其之气质,吾看就无人能比!”
“听闻刘季安原本也是俺们荆州人,其刘氏搬到蜀地不过百年,其亦为长沙定王之后。刘猛,快看,这可是与汝同宗同源!”
不管旁人的喧哗,刘釜在以非常靓丽的身姿出场后,即牵着马匹寻到了黄氏兄弟面前。
目光一扫,寻到了靠后的一个面貌普通的汉子。
刘釜向之一礼,感慨道:“君等皆为市井好男儿,今釜有难,君等愿鼎力相助,此为大义也!”
然后,刘釜将手里的缰绳,递到了面前有些愣住的汉子手里:“此马匹,便赠予君!”
第一百一十二章 见闻
除过刘釜自己手中牵着的马匹外,其余賨卫手中之马匹,亦经由他手,送于那为黄氏兄弟挑选的游侠手中。
不仅是受赠者懵了,黄氏兄弟也懵了。
昨日刘釜只问游侠手中是否缺马,没想到今日,这般贵重的马匹,就为刘釜所赠。
这完全没有实现告知,自无排练。但正是这等真实发生之事,效果却是最佳的……
而实际上,这批马匹,皆为刘釜在那日夜间的“战利品”,恰好此时,全都派上了用场。
以十几匹马,来换取在荆州市井底层,更大的名声,这对刘釜而言,是完全值得的。甚至几百,上千头的马匹,也换不了这无形的名望。
若有人再注意观察,还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细节。
刘釜之赠马者,无一不是放在市井中,看起来很普通的游侠儿。
但恰是如此,才让更多的人沸腾,刘季安对这等普通平凡者,都如此礼遇有加,要是我上,我也行!
市井中的呼喊声,越加热烈。
不说外面,单论这群为黄氏兄弟挑选出来的,尤其受刘釜赠马者,无不感激涕零。
有一人单膝跪下,高呼道:“吾愿誓死追随刘君!”
一瞬间,那一百个为黄氏兄弟挑选出来的荆州游侠儿,包括黄氏兄弟自己,亦面露激动之色,就像是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也在此时,同时单膝跪下,口呼道:“吾愿誓死追随刘君!”
一百余的大嗓门,瞬间让此话传遍了市井之内。
一些来看热闹的游侠儿,今得见刘釜,再为刘釜的德行感动,纷纷开始往前挤,大呼“刘君”,襄阳的郭中,一大片区域都显得混乱起来。
官吏市井的小吏,刹那慌乱起来,更有甚者,直接被挤到了地方。
“完了完了,市井有乱,上吏要责罚了!只怕州牧府也要过问!”
在人浪的外围,另有一群衣着华丽、骑着骏马的士人在张望。
若是刘釜在此,定能认出,其中为人护在中央,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荆州牧刘表长子刘琦。
其旁侧跟随的余者,除过要来凑热闹的弟弟刘琮外,余者皆为本地大族子弟。
这一人刚到市井时,恰看到刘釜赠马之举,见此间行径,刘表次子刘琮“嘿”了一声,耻笑道:“父亲那日,还让兄长与此人多多结交。没想到吾等寻来,此人竟和市井间的泥腿子打成一片,甚至不惜赠马!
与市井游侠为伍,这简直是丢吾等士人的脸。
除此不说,亏其还是大汉宗室,若是其父在世,恐要好生教训一下这个不孝子!
兄长,汝若是愿意在此侯之,请恕小弟,先行一步!”
刘琮为父刘表喜爱,加上其后有蔡氏等人的支持。在荆州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连之兄长刘琦也不放在心里。
更有传言,荆州牧刘表早有将其位传给次子的打算。
种种纠葛之下,刘琦刘琮两兄弟,别看面上和和气气,但私底下的斗争却不少。
且刘琮此人,心高气傲,好结交世家子弟,对市井游侠儿自是不看重,更耻与为伍。其人与人重义厚德,但也仅仅是针对同地位的士人。
所以在看到刘釜市井之事后,便失去了结交的心思。
向兄长刘琦说道了一声,刘琮便带着人离开。
转眼间,刘琦身侧,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可见,即便身为荆州牧长子,多种因素作用下,刘琦在荆州的日子也不好过。
但能留下了,其者,多为刘琦的心腹。
“长公子,吾等可是还要在此等候?”随从于耳边,悄声问道。
刘琦骑在高大骏马之上,视线越过人群,放在刘釜的身上,颔首道:“吾自在此等候,若是尔等有人想要离开的,尽管离开吧!
且昔日,高祖皇帝亦其余微末。能建立吾刘汉,市井男儿出力巨大。
今这刘釜,能放下身段,于市井内行事,足见也是个成大事者!”
其有青年,在听得刘琦之语后,赞道:“长公子明鉴,此中刘季安,确也非常人也!吾等便随长公子于此等候!”
刘琦周身留下的数人,皆无一离去。
于是,刘琦等人,便看到了接下来这般震撼的一幕。
但见刘琦喃喃道:“若非亲眼所见,恐无人相信,刘季安现虽为益州吏,但之在吾荆州市井,竟如此受欢迎!”
市井小吏在着急,荆州长公子刘琦在感叹……
身处中心的刘釜,却是被眼前的场景给弄得微微愣神,原来大汉人“追星”起来,也是这般凶猛。
好在有高大的賨卫挡在前面,刘釜才安然无恙。
当下,刘釜想高声说几句话,也无多少人听了。弄到最后,刘釜只能让賨卫在前,另有那百位游侠从侧阻拦,才逃出此地,方向恰好是刘琦这边。
“阿成,汝等也去相助一二,再将马匹赠予刘季安,助之‘脱离苦海’。”
看见刘釜衣冠有些凌乱的模样,刘琦有些忍俊不禁道。
得刘琦吩咐,随从者领命而往。
半刻钟后,刘釜得刘琦相助,算是顺利的“逃”了出来。
这次行为,其名在荆州,尤其是市井底层,得到宣扬自是必定。只是离场时,并不怎么潇洒。
面见刘琦,这位性格宽厚的荆州长公子,刘釜当即表示了谢意。
他对刘琦的印象不错,更重要的是,了解到刘琦的过往,多少有些同情。
“若吾君之相助,我今日想要走出市井,恐要费一阵力气了。”
刘琦骑在马上,见刘釜的模样,摇头失笑:“即便无我,季安汝自也安然无恙,只是今日,却让吾看到了季安汝乃不拘小节之人。
且自今日起,季安于襄阳市井的威望,再无人能及,这让吾也好生羡慕!”
刘琦话锋一转,又说起了他往驿舍,再来市井相寻刘釜的目的:“不知季安下午可有时间,待汝离别前,想请汝赴一趟小宴。”
刘釜回道:“琦公子有邀,且亲自来请,我焉能拒之!”
刘琦听罢不由喜道:“那吾便在府上,静候季安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兄弟
刘釜回趟驿舍,也只是重新换套衣服,便准备赴宴。
回到驿舍时,才发现益州官吏多有外出,或赴宴,或进行其他活动。他与刘琦之约,倒不算个什么。
刘琦当下已经成家,暂住在襄阳城北的一处大院内,时常居于此。
待见面后,经过其人解释,刘釜才明白,原本今日之宴,荆州牧二子也要参加的,却因事未能来。
见刘琦旁侧几人,闻此事时,表情略有变化,刘釜心里明白,内中怕是另有隐情,甚至和自己有关。
不过,此事他并不在意,暂时他与刘琮也不需有什么交往。反倒是刘表长子刘琦,其人宽厚,待他的态度也不错,或可结交一二。
这场小宴,本就是用来联系感情的私宴,遂,二人于学识间的讨论,多过对时政的议论。
就是这么小半日的相处,让刘琦对刘釜的感觉再有变化。
宴后,望着刘釜骑马离开的身影,刘琦相身边的相陪者道:“刘季安此人,若是不入仕,安心学术,那将来也是一个名扬天下的大人物。据闻之,曾随任安等一众蜀地名儒求学,果然智慧超群!
若非当日宴上见面,吾还真要错过这么一个妙人了!”
刘釜不晓得刘琦对他的评价会这么高。
当从刘琦处回来时,于驿舍恰收到了族兄刘炤的来信。
信中,刘炤表示,他已于宛县,等之大驾光临!
这当然是揶揄的说法,实际上,由字里行间,刘釜也能看出族兄对他们这次相逢的期待。
一别近三年,昔日的刘家少年们,都有了各自的事业,也为着内心共同的目标不断奋斗者。
而刘炤为之打探的另一个消息,却是让刘釜欣喜。
“阿弟,汝让吾注意可有来南阳的诸葛氏人前来避难,为兄这两日通过市井的朋友,终于是打探到了。
不仅打探到了诸葛氏的消息,还打探了汝想知道的诸葛亮的消息。”
诸葛亮!
诸葛孔明!
这就能见上了吗?
刘釜的心情不言而喻,他于驿舍住处,来回踱步,然后嘿嘿一笑道:“千万不要让我像刘备一样,三顾茅庐!”
后一日内,几乎没什么事,且这几日间,各在襄阳见友或是办事的益州官吏,也是各自返回,准备第二日的启程。
启程这日,襄阳的天空,一片晴朗。
车马备好,由百余名荆州兵在前开路,益州官吏的车马在中间,再往后,又是数百名装备整齐的荆州兵。
为了将益州官吏安全送出荆州,防止上一次的悲剧重演,刘表自是亲自任命了将领,并让沿途的荆州驻军,多注意此间行人。
刘釜召集来的百余名游侠儿,自不会被重视,这群乌合之众,被丢在了最后面。
刘釜原本也是处于护送的中央的,但其最终向陈延等人说明后,没注意别人的眼光,选择和游侠儿在一起。
此后过境南阳,往宛县的两日间,刘釜和那百名游侠儿也是聊熟了。
突发奇想下,甚至于行进和休息间,可以训练起行进队列。
刘釜的个中训练方式,和安夷夷军的训练方式相同,比如前后队,乃至于个中的姿势站立,再有运用看过的兵书,加以兵阵训练,却也弄得有模有样。
看得无论是荆州兵,还是同行的益州官吏或侍从,皆频频侧目。
而于游侠儿内部,确有不同的反响。
众人的训练,超乎寻常的认真,甚至做起事来,比不远处的荆州兵还要有精神。
显然,除了刘釜于此外,更重要的是,游侠儿也渴望建功立业。所谓训练,正是让这群人找到了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方式。
“或许,待我回蜀地的时候,也可以将这群人带回去!”
刘釜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
今岁,他通过族兄刘杉,已向刘璋长子刘循为姊婿常坚弄得了一个别部司马的军职,恰是用人之际。
此中的游侠儿,经过一路训练,要是能成功带回去,再想办法解决好身份等问题,未必不会成为一大助力。
而同行之中,其实也是培养忠诚感情的过程。
一路平安,到宛县时,已是从襄阳出发的两日半了。
宛县,也是南阳郡郡治之所在。
南阳郡,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若言荆州,因之水陆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是为天下门户之所。
那么,南阳即是整个荆州的门户所在!
南阳以南,是为襄阳,其东,可至豫州,其西,和汉中益州相交。
整个南阳的人口,更是有数百万之巨。
人口多,孕育的,便是人才,东汉之末,除了搬过来的诸葛亮等人外,如李严、邓芝、何晏者,皆出自南阳。
而今之南阳,恰为刘表夺取不久,新任的南阳太守,亦为刘表上书所任命。
如族兄刘炤便是因此番机缘,才至宛县郡府任上的。
回首近数年,南阳之所,数度易主。
而今,刘表虽在去岁,于袁绍手中夺笋,拿的南阳的归属权,但想长久的保住,并不容易!
且不说来日如何。
刘釜等人自要在宛县停歇一日一夜,也就是后日才会启程。
毕竟过南阳,离洛阳也就不远。
但此时距离岁末还有大半个月,行程尚算宽松。
只要一切顺利,在洛阳渡过建安元年的除夕是没有问题的。
使游侠儿于宛县县城们安好帐篷,以作歇息,让黄氏兄弟管理好游侠儿,刘釜因迫切的想和族兄相见,遂也带着賨卫入了城。
待于驿舍安置好,便受南阳太守刘丰相邀,马不停蹄的前去一同赴宴。
宴中,刘釜就看到了坐在中间,数年不见的族兄刘炤。
和几年前相比,族兄刘炤长得胖的不少,人更白了许多。
“阿兄!”
“阿釜!”
两兄弟相见,先是各自一揖,然后执手相看,然后站在一旁的角落,畅谈起来。
“阿兄于荆州,多有行事,且帮釜巨多,此间事,釜亦感怀!”
刘炤还是以前那样,眨了眨眼,大不咧咧道:“阿釜,都是自家兄弟,再这么说,为兄以后再也不帮汝了!
嘿,府君来了,吾等先入宴吧,待宴罢,为兄给你重开小宴,吾二人今便畅谈一夜!”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得见
刘炤的住处,在城郭以东,距离南阳郡府大约两刻钟的路程。
南阳太守宴罢,两兄弟并未坐马车,而是向厅舍人辞别说明后,一同步行而走。
相别数年,即便每月都信件交往,但到底抵不过面对面的相诉。
两人在前,十数个賨卫间隔于后护卫着。
步行了有一半的路程,刘炤突然嘿嘿笑道:“吾已知晓,阿釜汝收拢了襄阳的上百游侠,且名声于荆州市井越加高涨。阿釜莫不是想倾全力收拢荆州的游侠,好为之所用?
于此夺取荆州郡县?”
刘釜步伐一顿,看着月光下族兄那白胖的侧脸,笑道:“小弟我暂无如此大的野心,如此这般,无疑会成为刘表的活靶子。
阿兄可还记得,小弟之言,吾等官吏者,根本之权利,并非来源于上面,而是来源于基层?
今者,小弟于市井之为,不过是又一种收买市井底层百姓的做法。
而市井之地,恰常是为人放弃的一个地方。
欲要成大事,就必须抓住各个阶层的人。而若想于来日取得荆州的权势,并不完全依靠本地士族,我等更应该从底层招揽起。
且如刘表,阿兄近水楼台,可是发现了。刘表之行为,多有束缚,其实便是荆州士族权势过大,其人过度依靠的结果。
吾等就算有一日拿下荆州,断不能步刘表的后尘,便是想以百姓为后盾。”
刘炤脸上的嬉笑早已收起来,他默默思考了起了刘釜的意思。对族兄刘釜的真实想法,其人可以说没有谁比他熟悉……
犹记当年之语,或是自那时起,他这族弟便已经确定,自己动手,以复兴大汉为己任。
眼看着族弟一步一步的往前迈进,他刘炤,以及整个丰安刘氏也是全力相助!
且,过去数载,族弟常来信之,让他多于市井走动,结交豪杰。
刘炤初还以为,族弟此行或有些舍本求末。而今发现,族弟刘釜,竟从未将荆州世家当做招揽的对象,反而是荆州之百姓。
可见,族弟使用的是另一条路,一条想要自下而上,步步影响并蚕食荆州的计划,以打破荆州世家的垄断。
也确实,如族弟刘釜,如他丰安刘氏,于荆州世家大族中的影响,微乎其微。反而是在市井百姓之内,因这两年的宣传,大有气色。
想要赢得底层百姓的信任,而后夺取荆州大权,这可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首先需要的,便是荆州大乱,荆州世家亦为百姓所弃,或才有机会。
“阿釜是觉得,刘表治下的荆州会乱?”
刘炤皱眉道。
刘釜微弱的点了点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今群雄崛起,荆州位于关键之地,总会为人所争。
到时大乱必起,且别看刘表当下将荆州治理的井井有条,但到那时,决然由不得他!
至于荆州会归于谁,便各凭手段。
且我观之,荆州世家皆为利而动,多半是谁强大给的利益多,进而投靠谁。
刘表于荆州之守,自是土崩瓦解。
到那时,荆州百姓受战乱之苦,荆州或背百姓之心,便是我等揭竿而起的好时机。
所以,还要凭阿兄,于此多多经营。
且若最好,能让我刘氏的子弟多入官寺,渐渐整掌握要职。届时,自会事半功倍!”
刘炤目光微动,听着不住点头:“阿釜算是给为兄所行之事,有了更准确的方向。
此事吾会用别的法子,让吾等南阳刘氏的亲族也参与进来。总不能坐享其成,也需尽一份力才是。
恰阿釜到来之事,吾昨日已向那些叔伯族弟言明,想来等吾等回去,恰能遇到。
阿釜常在益州,但今次到来,也该多交往交往才是!”
刘釜道:“小弟今日过南阳,也正有此愿!丰安、南阳这一脉,相隔不过百年,诚该有更紧密的联系!
只是,明日一早,我想先去寻那诸葛亮,若是可以,阿兄可能把和南阳亲族的相聚,放在下午或晚上?”
刘炤的表情,此时有些不自然,只是天已黑,刘釜看得不清楚,其语气有些结巴道:“阿釜何以对这诸葛亮如此看重?依为兄打听的消息,那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甚至比阿釜你还要小两岁。
咳咳,还有一事,当日忘记在信中于阿釜你说了,为兄是找到了那诸葛氏的踪迹,且也打听到了诸葛亮。
但未详说,此人也只是蔡阳露过一面,并携带另一诸葛少年于此求师。
至于人,是否还在此地,为兄前些日子得到消息,遂派人亲探之,到现在也没回复。”
刘釜听后,身形有种掩饰不住的失望感。
族兄刘炤于信中,确实没有说清楚诸葛亮如今具体的居住地,仅言之发现了这个人。
他心中还想着,诸葛亮等人,此时怕居住于宛县附近,其好拜会一二。而今看来,还真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诸葛亮自己长有腿,且荆州这么大,前段时间由市井打听之,出现在南阳郡的蔡阳之地,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到见诸葛亮的时候!
不过,诸葛亮既然在荆州,那无论怎样,暂时也是跑不掉的。
刘釜整理了下心情,向刘炤解释道:“对于诸葛亮,小弟是自前岁,便听人说过其之大名。
遂,有心相见一二。
此番既然是无缘相见,那便算了。
但此时还是继续有赖族兄,若是再打听到,不用特意交好,但请能帮助的,还是多加帮助一二!”
刘炤心道:这诸葛亮被阿釜提起了数次,吾虽未见到此人,但此人之才能恐怕不凡,看来,待寻之后,吾当亲自登门拜访一二。
他面上却拍着胸膛,应道:“此事,为兄一定铭记于心。”
然后,目光一抬,叹道:“咦,阿釜汝看,族叔等人的马车,竟到了吾之住处,看来吾等南阳刘氏的亲族,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汝这个大名人了!”
刘釜这才发现,他和族兄刘炤相谈间,已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族兄的居所处。
在之府院外,停靠着数辆马车牛车。
第一百一十五章 妥协
刘釜刘炤两兄弟回来的消息,刚刚传入,早于此等候的刘氏亲族人,纷纷出来相迎。
当日去往丰安,来接刘炤等人入荆州的族叔刘慎赫然在列。
其之旁侧,另有数名年迈者,其由刘慎搀扶。刘釜初步判断,应该是他祖父辈的。
见到这群南阳的长辈,刘釜即一揖到底,然后再刘炤的介绍下,一个个的相认。
其实,也正是如此,此中两位年迈者,一位八十五岁,一位八十九岁。
刘釜皆口呼“七祖父”和“八祖父”。
虽年近九旬,但二人的耳朵都不背,刘釜叫过后,皆为之道好。
但人年纪到底大了,很快被迎到了内舍。
刘釜心中且是明了,同脉的南阳刘氏族人,将这两个高辈的老人请来,亦是向着表明,大家同属一脉,本因团结。
这恰是刘釜所愿。
丰安刘氏在益州打开局面,如他之前为刘炤之言,南阳刘氏恰可以助之,在荆州打开局面。
所以,他也就顺着这群族人的意思摆弄。
于外舍,几个父辈的人坐在上首,刘釜紧邻者,其余皆于后。
从这座位看来,南阳刘氏,亦承认他刘釜,乃是这一脉同辈人的领军人物。
这种态度的表明,刘釜心中,进而一定。
交谈前期,作为长辈者,多是关心起了刘釜路上的遭遇,刘釜自是泰然答之。
其之模样,让一些闻之名,却未见过面的族人,大为感慨。
他们刘氏这一脉,今终于是出了一个麒麟儿!
而思及曾经的刘釜,族叔刘慎不由叹道:
“当日,吾还想着,让季安汝随吾同入荆州,好为汝寻一番事业。未曾想,不过数年,季安汝之名望,就为吾等这些人仰望的份了。”
刘釜于下,忙摇头道:“族叔如此而言,确属见外。大家都是为刘氏好,且谁又能料的定未来!
就如今日之南阳,或是安宁,但说不定明岁,就会为战火所扰一样!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吾等要做的,便是将家族,顺利延续下去!
族叔,还有几位族伯,可是认同釜之言?
只是,吾刘氏想要发展起来,需众族人一同努力不假,还需一身胆气才是!”
刘慎眉头一挑,随之和其他几位刘氏长辈,一同颔首。
但注意到刘釜还有其他话说,或事关机密。
刘慎望了眼下方的长子,在刘炤的身上略一停留,又看向后方。
“刘荣,刘枫,汝等先回去吧!乃翁等人尚有事商议。”
青年刘荣,刘枫闻言,向上首一礼,又看了眼刘釜刘炤,点头后,遂下去。
这看得刘釜心中默然,族叔刘慎,果然不亏一个“慎”字。
确实,他恰借今日之机,确要说一些事,来试探南阳刘氏的态度和决心。
从常理来看,二者虽是同宗,但南阳刘氏,决然不会像丰安刘氏一样,同他共同进退。
所以,这一次和南阳宗族长辈的谈话,至关重要。本想着明日,只是今夜便提前了。
族兄刘炤在看了眼刘釜后,也退了下去。
转眼,厅内就剩下了五人。
除刘釜外,余者四人,是长辈不假,但毫无疑问,也是能决定南阳刘氏这一脉决策之人。
刘慎一指左右,出言道:
“季安此时有什么话,尽可直言,此中皆为如之长辈,断不会将此间事,为外人道也!”
刘釜点头,继而起身肃容道:“釜不才,但为高祖之后,有匡扶汉室之心,想来诸伯叔,都是清楚的。
但如族叔之言,釜与诸长辈同属一脉,荣辱与共,遂不敢忘!
今,釜有一问,但先请诸伯叔解惑……
今天子如何?
汉宗室如何?”
坐在中间的族伯,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唏嘘道:“天子势弱,我汉室亦衰弱,我等这汉室天下,都快成别姓了!”
刘釜颔首道:“所以,釜不才,愿成光武之事,三兴汉室!却不晓我南阳刘氏长沙定王一脉,可愿全力助之!”
此话一出,除了刘慎表情未动,其余人,都是大惊。
成就光武伟业,可不就是结束天下乱局,最后称帝吗?
“这刘季安,此志竟如此之大!我南阳刘氏同一脉,若是与之,福兮?祸兮?”
厅舍几位刘氏长辈,未出言,但却在用眼神进行交流。
刘慎一直注意着刘釜说话声的微表情,他看这位族侄,并未因厅舍的安静,表情而有丝毫变化,足见之是个心志坚定之人。
这样的人,目标明确,寻常人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且试想当年的光武帝,何尝不是此中人物?大汉高祖皇帝,又何尝不是这般心志坚定者!
而刘釜之名,已传遍益州荆州,于大汉的东南西北,皆有耳闻。
有名声,有能力,有志向……
刘慎决定把本地刘氏一脉的命运,暂时压在刘釜的身上,其出言道:
“季安需要吾等于荆州如何配合?”
他这一表态,余者其他人也都暗自颔首,等着看刘釜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若是刘釜的要求过分,让一族人付出的代价太大,他们自不会跟着去疯。
刘釜沉思后道:“很简单,我希望能让我等一脉子弟,包括相交者,多入荆州的官寺之内。不需要职位有多高,只需能处在相对机要的地方的。
其余之事,暂都不需要做,安心等候便是!
毕竟,若想夺取天下,诸族伯叔应该比晚辈更明白,荆州的重要性!
荆州乃是必争之地!”
原来,这位族侄已经把目光放到了荆州!
难道说,益州之地,其已有办法,取而代之?
对了,这位族侄可是在南中为吏过,据闻还建立过一支安夷军……
刘慎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其他人,道:“季安,吾知汝如此之目的,吾可告诉汝,此事无多大问题。吾刘氏于此,立足数百年,牵连者无数,想要在一些关键且看似弱小的地方,安插并培养一些人,只要花费一些力气也是可以做到的。
吾等也只需答应一件事,吾等同属一脉,若汝真可成事,且勿忘掉,吾等一脉族人今日之所为。
是以复兴吾汉室天下!”
刘釜一揖道:“釜不敢忘也!”
第一百一十六章 颍川
没有人能猜到,宛县刘宅的五人相商,会对未来荆州的局势产生何种影响。
次日早上,刘釜随族叔刘慎等人,前往本地的祠堂祭拜。而至下午,他则是返回了驿舍。同在襄阳一样,陈延等人于南阳多有故友,进而这一日半,几乎都没有在驿舍待多久。
刘釜则应用这难得的安静时间,抽空回复了途中收到的一些信件。其中以安夷巨多,如郑向高沛王朝马虎皆有来信,事涉军事行政,有一些决定,因意见内中相左,遂需要刘釜做决定。
毕竟,安夷的主要官吏,已然决定奉刘釜为主,自是会用心将这个基石打好,需刘釜这个主公把握大方向。
至于安夷建设,好在于金钱之下,即便是新任的益州郡太守,也未对安夷事务做过多干涉。
处理了各处来信,刘釜又将阿程叫来,问询了下城外的游侠儿可有异动,即知游侠儿都甚是安分,才放心下来。
到了晚上,益州官吏还是重新回来聚首,商议其接下来的路线。
遂由张任提议,可走叶县,而后入昆阳,再从昆阳,进入梁县,后即沿官道直入京师洛阳。
其中,过了南阳叶县,便直入颍川郡,颍川郡现属于曹操的势力范围,还是曹操的大本营。
届时,即要和曹军做好交接,由之护送入洛阳。
说是护送,实则也是一种监视。
“诸君可还有补充乎?”
益州别驾陈延的目光在厅舍诸人脸上扫过,见无人对着路线反对,便颔首道:“既然无异议,那便明日一早出发。过了荆州刘表之地,那便是曹操的地盘。
吾等途中便不做歇息了,且个中人也不得私自离队!”
众人纷纷应诺。
第一日,天方麻麻亮,益州官吏便出了城。
城外,以南阳太守为首,另有一些乡绅亦来相送。刘釜这一脉的刘氏族人亦在此列。
他骑于马上,向人群中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族兄刘炤等人的脸后,便扬鞭启程。
在之后面,跟随的,正是同往北上的一百游侠儿,人皆骑于马上,精神抖擞。
刘慎望着刘釜离开的背影,还有后方跟随之众,心叹道:“季安的手段,还是真是让人敬佩,其收下这群市井游侠儿,不过月许,训练的如此整齐不说,吾观之,游侠对季安,可是非常敬重。
吾现在越来越觉得,季安当可带吾等一脉,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愿吾刘慎不曾看错人也!”
刘炤也望着刘釜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道:“阿釜之志,一定会实现的!即为兄弟,我刘炤定然全心助汝!只愿阿釜,今入洛阳,能够一切顺利!”
……
行程越是往北,天气越是寒冷。
到达叶县时,此地为荆州兵所占,过上百里之远,便是重镇昆阳。
刘表和曹操,此时虽未交战,但在边界之地,依然能看到双反的防范之严厉。
十二月二十一日。
刘釜等益州官吏,正是踏入了颍川这块土地。
颍川于时下,乃是名副其实的“名士之乡”,郭嘉,荀彧,荀攸,陈群,钟繇等诸多名士,皆为颍川人。
包括当下于相邻的荆州避难的徐庶,同样是。
且颍川之地,许县,于今岁曹操入洛阳,面见天子,即被建言设为新都。
天子虽未允,但许县当下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许都,曹操部的诸多军政大事,皆由此参悟。
旧都洛阳,包括依然居住在洛阳的天子刘协,更像是一种形式符号。
且许都的建设,依在继续,比如皇宫等等。遂曹营中的人也都知道,此乃曹操意志,汉天子最终还是要来此。
故而,许都,包括整个颍川,近两年来,多有人员流入。
而刘釜等益州官吏,在踏入颍川的那一刻,即被曹军发现了。
“尔等乃是入洛阳觐见天子的益州吏?”
上百名曹军将刘釜等人拦住去路后,一小将上前问道。
即便益州吏从属了,人数数倍与之,曹军也丝毫未怕,反而有些蠢蠢欲动。
“吾等正是!”
益州吏这边,有人递上了木牌和简牍。
得见陈延等拿出通行之物后,小将点了点头:“汝等既是往洛阳,宜城亭侯恰也同往,汝二路便合为一路,同由吾等护送吧!”
小将一抬手,左右曹军,迅速让开了道路。
曹军行事如此迅速整齐,还有那黝黑的铠甲武器,让益州官吏纷纷侧目。
刘釜眼观这一切,也是感叹曹军的强大。
有谋士,有如此的军将,难怪曹操能一统北方!
刘釜面色一肃,有此等属下,他心中更是好奇现实中的曹操,又会是何等样子?
而他刘釜,现在和曹操比起来,可不正是鸡蛋与石头一样。
等等……宜城亭侯,这称呼有些熟悉啊!
刘釜摇曳缰绳的双手,忽然一顿。
刘备当年,不就是被曹操封为宜城亭侯吗?
难道那前面,将一起同往洛阳的,是大名鼎鼎的刘备?
时下为建安元年,刘釜根据记忆,更为明确了一点。今岁的刘备,当是和袁术交战,然后老婆孩子为吕布俘虏。后来,和吕布打了一架,刘备没打过,遂率残部,来许都投奔曹操。
临近岁末,曹操当下是在洛阳,所以说,刘备才去洛阳吗?
刘釜渐渐把时间线给对上了,虽说当下的时局发展,和原本的历史发展已有差别,但应该还算不上太大。
换句话说,前面的,大概率就是刘备!
这次没见到诸葛孔明,却是见到了刘备!
刘釜心情,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有些激动,是因为将要看到后世粉丝诸多的汉昭烈帝?还是其他……
在賨卫疑惑的目光中,刘釜突然扬鞭,越过了中间的益州吏大队伍,赶上了前面的曹军小将,于马上抱拳道:
“小将军,请问宜城亭侯,可是刘备刘玄德?”
小将上下打量了一下刘釜,却也没有隐瞒,只是说到“刘备”的名字时,目光闪了闪,道:“诚如足下所言,前方停驻的,正是镇东将军,宜城亭侯刘备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刘备
昆阳县城动二十里,也是距刘釜等人大约五十里的地方。
此处名曰龙首昂,左右有小山丘相接,乃是一中等的乡地,此时正有一伙超过五百人的军队于此驻扎。
和颍川本地的曹军相比,这伙军卒,士气低下,兵甲破落,多不想曹军正规军。
即便如此,本部兵马的营房布置还是很规整的,能看出领军者是个有能力者。
只是在中军大帐内,隐隐传来争吵。
“曹操此人不在许都,竟让大兄亲去洛阳相见,还将我等部下,多新汲,依我看,这是对大兄的羞辱。此人狡诈无比,若是我张益德碰见了,定将之大卸八块!
还有那曹豹小儿,耶耶定饶不了他!”
“益德,勿要如此!我等此番中了吕布贼子的奸计,虽说救回吾家夫人,但却失了手下将士,是我刘玄德枉顾他们的信任,此事错在我不该着急,否则也不会有此一行!”
“主公千万不要这么说,只待大兄重整旗鼓,我关云长定斩那吕布贼子于马下!”
……
大帐内,正是刘备关羽张飞,说道争辩。
今岁以来,刘备率部连连失利,弄到现在,不得不亲往曹操处求助,这种憋屈和无奈,无人能感同身受。不过面对两位同比手足的部下,还有手下的将领,刘备此人亦是果断的责任认下。
且于当下面对一月前的败亡,刘备此时还悔恨不已。当时凭着名望,短时间聚集了上万之众,没想到会那么快的落败。
时候,刘备总结过,其败北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粮草不足。
缺少粮草,就像是普通人缺钱一样,做什么都需要精打细算,束手束脚。
而此番寻曹操,主要的目标,便是借粮。
有了足够的粮草,他刘玄德有信心东山再起!
刘备部于龙首昂持续驻扎时,益州官吏于曹军的监督下,逐渐逼近。
益州吏,张任、陈延者,途中也已知晓,前面乃是刘备所部,各心中都想看看刘玄德到底是何种人物?
刘备的名气,自中平元年的黄巾之乱,慢慢升起,到了两年多前,其于徐州的仁义,才让天下得知。
偏居益州之地,如官寺之内的吏者,亦多闻刘备之名。
抵达龙首昂时,已近黄昏。
曹军小将,即让益州吏停下,此地恰和刘备部隔着一个山谷。而于山谷边缘,则另有曹军驻扎,两者融合下来,竟不下千人!
“前方,便是宜城亭侯驻扎之所,尔等便驻扎于此吧!待明日天明,吾等将一起护送尔等入洛阳!”
曹军小将解释后,即率百余名部下,后撤到外围的曹军大营内。对益州吏及随行之众,无多束缚,却也无多帮助。
这和在荆州的行程,完全相反。
益州别驾陈延等人心有不满,但处在曹操的势力范围,亦只能忍气吞声。
还是和之前一样,扈从们,用马车上拉来的帐篷,迅速搭建起了帐篷,行进大半日,各处亦火速升起柴火,开始蒸煮吃食。
至于同来的游侠儿,也是在之后方驻扎,井井有条的忙碌起来,后便吃起了干粮,喝起了菜汤。
刘釜亦是同食之。
眼看天色越加昏暗,刘釜便有些心不在焉。
大半日的时间,他虽说已经平定了心情,但还是非常能期待见一面刘备。不见上一面,只怕今天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遂在让黄氏兄弟领导好游侠,以之勿要生乱后,来到益州吏的内部驻扎地,进到了张任的帐篷内。
只见此时的张任,衣服似做过收拾。
见刘釜来了,他面带笑容道:“季安是等不及?”
刘釜缓缓点头:“张君,刘玄德就在对面,张君方才不是说了吗?若是抵达,便当先去拜见一二,恰我也有此意!没想到张君比我还急切!
却不知要不要叫上陈君他们?”
后一句,刘釜只是客气的提一句。陈延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其为益州别驾,心中有傲气,自不会去见眼下惨败的刘备。
张任摇头,说道:“算了,就我二人,先去看看刘玄德吧!常闻之仁义,前番又和袁术、吕布作战,能全身而退,属实不易。此人乃人杰,当得吾等亲自去看看!”
刘釜赞道:“善!也不知刘玄德在不在军帐之内!”
二人正携手出帐,打算往刘备军中而去时,本在外围的扈从,突然来报:“宜城亭侯,请求一见!”
刘釜和张任相视一笑,正想去见刘备,没想到刘备竟然自己找上门。
益州官吏驻地外。
身高八尺,浓眉大眼的张飞,指着前方益州官吏的营帐,唾沫横飞,道:“主公,这益州和我等相距甚远,就算益州牧来了,也和我等八字没一撇,我等何苦在此等候,亲来拜见!”
和张飞还高、过九尺的关羽,正摸着美髯,闻张飞之言,不等刘备解释,其人便呵斥道:“益德,方才于帐内,汝不是为大兄发过誓,此次跟随,决不乱说话吗?怎的还没见到人,就在此多言?难道不知言多必失!
且,主公此番主动拜访,自有道理,若是想知,待回去再说!”
关羽这话,把张飞给噎住了,作为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其对刘备和关羽两人自是尊敬,不过就是有些话多,口无遮拦。
虽闭上了嘴,但张飞的一双铜铃大眼,却是不断的在益州吏驻地来回扫视,脸上的不屑,亦是毫不掩饰。
其心中亦腹诽道:“人都言,益州牧刘璋,乃是无能者。其手下,又有什么好看的。若是之手下出来一个能打,我张飞才服气!”
刘备三兄弟,等了差不多半刻钟,以益州别驾陈延为首的益州官吏,才一同出来迎接。
人群后方,刘釜的两只眼睛早就瞟到了前面。
先是几个人影,走近,于火把的照射下,才看见了来者的面孔。
但见为首者,身高约有七尺五寸,面色儒雅和随,下巴未留胡须,尤其一双大耳朵,非常惹人注意!
“这就是刘备刘玄德!”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途中
刘釜的目光左右移动,看向了刘备后侧的两个壮汉。
发现一人正瞪着大眼,视线不断在益州官吏身上来回扫动,至于另一人,则是满脸肃穆,目不斜视。
“左边这位应该就是张飞张益德,右边这位是关羽关云长?”
刘釜心下有了判断。
而在他打量的间隙,双方已然开始行礼。
刘备的声音显得很是洪亮,并让人产生一种厚重亲近之感。
“刘备率部将关羽,张飞,特来拜会诸君!”
其向刘釜等人一揖,关羽张飞紧随其后。不够,刘釜发现,这张飞显得有些不情不愿,大概是看不起益州官吏。
陈延、张任等人显然没有注意这小细节。
刘备如今名望在外,更领过徐州牧,现还是亭侯,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人又是亲自上门拜访了。
遂而,益州官吏也一个个向着刘备等人行礼。
轮到刘釜时,刘备显然没想到此往洛阳的益州官吏中,竟有这般年轻者,加上刘釜长相放在人群中,也是上资,进而让刘备等人,不得不多看了两眼。
“刘釜见过军侯,见过关将军,见过张将军!对三位,刘釜虽身处益州,但闻名久矣,一直未得相见,今日终于是见着了!”
刘釜向三人一揖后,感叹道。
这看到刘备侧目,张飞和关羽也将目光注视在刘釜身上,眼中满是惊奇!
这就是主公时常谈起的那位汉宗室少年,扬名蜀地的刘季安!
这人好年轻!
而刘备在刘釜一礼,竟走了过来,面对他,要远比面对其他益州官吏亲切些,竟直接携起了刘釜的手。
“刘釜刘季安,备对汝,亦是闻名久也!汝于蜀地所行之事,实乃仁义,备往之也!”
但见大家都站在这里,刘备和刘釜,也未在此多过交流,但双方对各自的感官都不错。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营帐内走去。
刘备和陈延等人在前,刘釜自觉落在后面,而关羽张飞,恰也落在后面。
张飞偷偷往刘釜身边靠了靠,看着刘釜略显消瘦的身材,露出了一嘴的白牙,道:
“吾即张飞,吾听主公常说起汝,说汝这两年在蜀地名气颇大,今次,吾算上见到汝了,却不知汝武艺如何?”
张飞有些恶作剧的朝着刘釜说道,大概看出了刘釜武艺不行。
这揶揄之语,恰被关羽给听到了,他往前一站,用高大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张飞的视线,向刘釜拱手道:“足下勿要见怪,益德便是这般性情,关羽带之向君赔罪了!”
刘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出言道:“张将军爽言爽语,我怎会见怪!且我之武艺本来就不怎么样,若是有时间还请关将军能从旁指点一二!”
见刘釜不似说笑的模样,关羽考虑了下,颔首道:“足下但有要求,关羽怎能拒绝!”
张飞被挤到后面去了,此人竟跳起了,直向刘釜瞪眼,似乎是关羽之前的道歉颇为不满。
后面的响动,为刘备所闻,他回头瞪了眼张飞,张飞才消停下来。
刘备等人,在益州的驻地内,也只是小坐了半个时辰,便回了驻地。
在见了多为演义中杜撰的结义三人组后,刘釜能感觉到,虽说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且无论是关羽还是张飞,都被刘备敬重信任。
这便是刘备的魅力!
次日,两伙人分前后启程。
刘备军在后,益州官吏在前,曹军则是一路尾速。
看见刘釜率领的百名游侠儿,皆有马匹,且行动整齐划一。
刘备骑在马上,向左右道:“刘季安颇懂行伍之道,凭昨日之观,还有其之行径,依我看来,此人现在虽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战绩,但将来必定名扬天下!益德,汝性格多有急躁,且应向刘季安多学学,其人之气度!”
张飞有些不服气的哼了声:“主公,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刘季安只是空有名气而已,如何与主公相比。且说我向之学习?其一人都不够我一只手打,学他作甚,学他遇敌,看谁跑得快吗?”
张飞这话,说的刘备脸顿时黑了下来,就连关羽也是略显责怪的看了眼张飞。
不过大家到底感情深厚,见说不通张飞,刘备便也没期望能改变之由来已久的性格。
行进一日,距离梁县还有五十里时,天色便黑了下来。
同行者,便寻了一处高地,开始安营扎寨。
安顿好手下部族,又和张任等人碰了面,刘釜即带着几个賨卫来到刘备帐中。
刘备还真是礼贤下士的典范,得部下回禀,便带着部将亲自出来迎接。
双方互相行礼。
得见刘釜身边的賨卫,尤其跟随的阿程,张飞的眼睛顿时一亮,本想说着什么,好在被关羽以手势给制止了。
在刘备的引导下,刘釜得以顺利进入刘备军中大营。
虽说因为前番几次的大败,士气低沉,但军中将士,无论年纪,职位,在看到刘备走来时,都会起身行礼,口呼军侯。
这种发自内心的尊敬,让刘釜感触颇深。
刘备的营帐之内,两人相互落座,关羽张飞等人自在下首,刘釜今次前来,也是把黄氏兄弟带来了。
黄氏兄弟面对另一个大名鼎鼎的刘君,明显有些拘束,不过见刘釜与之谈笑从容,自也宽心坐下。
刘釜和刘备,各自间,则是攀谈起过往,刘备更是亲切的称呼其刘釜为“季安”,得闻刘釜家中也有过贫寒,甚至于几年前在集市上卖草鞋后,刘备当即一叹:“季安为长沙定王之后,我为中山靖王之后,汝我皆为汉室宗亲,祖上也曾辉煌过,未曾想我等过去竟都如此贫苦,一同卖过草鞋!”
刘备话锋一转:“季安而今在益州为吏,此番受刘益州之命,朝觐天子,莫不是事毕即回去复命?以后可还有出蜀的打算?”
刘釜颔首道:“此番受使君之名,往洛阳面见天子,事后自要回去复命,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来蜀外,我也难以确定。
只是以后,恐于军侯相见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