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乡党
刘釜刘季安,到达太守杜锦爱女满月宴的消息,如一阵风般,吹遍了整个杜府。
当杜锦带着一群宾客往外走的时候,刘釜严颜黄权者,也刚好进了侧门。
面对这位刘璋的亲信,刘釜保持着谦虚的态度,大方一揖道:“丰安人刘釜刘季安,见过府君!”
杜锦年五旬,老来得女,其双手将刘釜扶起,好生打量了一番,面朝背后的宾客道:“刘季安之名,尔等如吾一般,可能早就听过了。
今日一见如何?
依吾看,其一表人才,不负世之赞赏!
可怜吾杜锦小女刚刚满月,否则真该抢先景子安一步,将刘季安召为女婿!”
杜锦给刘釜的第一印象就是豪迈不拘小节,但其人粗中有细。
寥寥数语,不仅把刘釜介绍给了大家,还顾及了各方脸面。
在杜锦的带头下,一大群人随之入宴。
期间,往来为刘釜敬酒者,不知多少。
刘釜亦是回敬之。
一个时辰后,收满了名片的他,在杜府仆从的搀扶下,走上马车时,只感觉身体已经不是他的。
好在大汉的酒水浓度普遍不高,若是后世的那般烈酒,刘釜绝不敢在宴中痛饮。
夜已深,回到在旅肆的住处时,阿姊尚未入睡,不过两个外甥早就各回各房呼呼大睡了。
喝过仆从为之煮的醒酒之物,也趁着这段时间,他向阿姊介绍了在杜府的遭遇,言之明日再赴酒宴,让阿姊明白别忘了,带着外甥外甥女好生玩耍下子,刘釜即回到了舍内。
此时的他,酒已醒了大半。
将怀揣的名片摆放开来,刘釜一一对应今日宴中所遇之人,凭着那超强的记忆里,将个中面孔记忆脑中。
熄灯,刘釜躺在床上,心中思索道:“巴郡早于两年前,就有一分为三的传闻。
作为益州第一大郡,巴郡交界荆州,汉中,是益州名副其实的东部和北面门户。
刘璋以之一分为三,大概是觉得杜锦压制不住赵韪,虽想借此瓦解赵韪于巴郡日益成型的势力。
而今我见之郡吏,也各有心思,巴郡实非铁板一块!也难怪会如此!
其实,这也是我举荐安插人的好时候!”
次日,刘釜应严颜、黄权昨夜宴后相邀,于江州城北相遇。
此番受邀者,除他三人外,还有五人,皆是郡府的官吏,亦为中流砥柱。
八人分乘三辆马车,刘釜与严颜一起,先去江州城外的风景名胜浏览。
途中,八人相谈,刘釜读书甚多,外有见识广阔,给另几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晚间宴席,也算是另一场分别宴,在刘釜的有意结交下,可以说是主宾尽欢。
次日清晨,刘釜再次启程,目标赫然是老家丰安。
广汉郡德阳县丰安乡。
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不过今日,丰安乡内的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劳作,都在乡道尽头等待着什么。
“刘家小郎君马车据此不足三里,大家准备好爆竹!”
不断的有消息传回,无论老者,还是妇孺,都翘首盼之。
是的,今日事丰安乡名人刘釜回乡的大日子。
这不仅仅是刘氏的大事,更是丰安乡内,所有人的大事。
“还有一里!”
又有人跑来通风报信。
“放!”
当刘釜的车队出现在视线时,不知谁喊了声,一整排的爆竹,便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至此,刘釜也没有骑马了,而是选择步行!
路见的每一个常乡人,他都会向过去一般和善的打招呼。给常乡人的感觉是,刘釜还是那个刘釜,只是长高了些,人黑了不少,名气也大了不少。
“阿釜回来了!”
一些邻里的大婶大叔,争相打着招呼。
只是初见賨卫时,尚有些踌躇,但见一些孩童围着賨卫打转而无事时,即放心下来。
大概走了一刻钟,刘釜终于得见聚集在一起,面露兴奋的刘氏族人。
另一侧,则是本地的啬夫,还有乡吏乡绅。
刘釜没有架子,皆依礼行之。
刘妍抱着女儿于后,看着小弟刘釜如今的模样,感触万千。
小弟刘釜越长越让人惊叹,阿翁阿母,也绝想不到他们的儿子,会如此的出彩。
常智和常勇,则是跟在舅父刘釜的身后,满脸羡慕。
“好男儿当如是!”
常勇看着舅父刘釜的背影想到。
“舅父真的人心啊!”
常智则是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头,心中思索道。
丰安乃是德阳第一大乡,登记的户数过千,算上奴仆之类,人数过万。
而今日来迎刘釜者,可不止一万人,足有两万之众。
此中人,除了丰安本乡人外,德阳的其他乡地,也有人派来。
且德阳县令若非患有中风,说不定也会亲自来之。
最终,一行人涌入到了刘氏居地。
“郑叔!”遥望田间地头,刘釜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老郑,他打了个招呼,示意随行一路的虎头不用管他,当去陪之其父。
随后,刘釜一路行进,又回到了他的老宅。
老宅的院落这几年多有翻新,但总体还是保持着当初的模样,足见刘釜族人的用心。
在族伯的引导下,刘釜最终来到了宗祠。
行大礼以跪拜。
人不能忘根,这是铭记,更是传承。
刘釜是早上入常乡乡道的,这些事做完,早就饥肠辘辘。
好在族人早就准备了食物,更拉起了长长的流水席来招待往来的乡民。
刘釜借此,亦使带回来的一些小礼物,分发给邻里。
及至午后,略作休息的刘釜,给族伯说了声,又与阿姊相言后,让小常乐为仆从看着,便带着蜡烛纸钱等祭祀之物,另有两个外甥同行,往后山的祖坟而去。
自是为了祭奠父桢和母甘氏。
山道陡峭,一如往昔。
刘父刘母的坟头这两年却有过修缮,而在坟墓外缘,刘釜当年结庐守墓时,栽种的数个槐树,经过数年的生长,已有手臂粗了。
让人不由得惊叹,物是人非。
“阿姊,吾等一起为阿翁阿母磕头!”
先于坟前,拔掉了浅浅的杂草,刘釜沉默后道。
方才也在认真拔草的常智常勇闻之,亦道:“阿母,舅父,我们也要为外祖父外祖母磕头!”
第九十章 前途
刘升于室内来回走动,眼前的丰安刘氏当家人,显得颇为不宁。
朝着院外张望了一会儿,只听得人声的吵闹,却丝毫未见派出去的仆人回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仆人方归来,其速出言问道:“阿釜可安全回来了?”
仆人认真答道:“小郎君已经安全下山了,只是那常家少年,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并无大碍。
其先回了自家院舍,言之往来刘氏的乡党,但请好生招待。
其稍作收拾,即于日落来见,有大事相商!”
刘升紧皱的剑眉渐渐舒展,刘釜姊弟去了祖坟,近两个时辰没有归来,天都快黑了。
他心有担心,速派人拿着火把去寻,好在自己的这位族侄并未危险。
说道完,刘氏挥了挥手,坐于案几,闭目沉思。
当下族侄往成都去,得州牧点名,自是有造化在身,却不知会寻他来商议何事?
想到两年之前,刘釜为丰安刘氏的振兴提出的建议,后实行之,当下多有成效,刘升便有些期待。
“丰安刘氏之复兴在望,吾家子弟终不坠汉宗室之名!”
黄昏之下,刘釜的小院内,灯火通明。
请来的两个医工,正在为常勇包扎那为石头划破的伤口。
从刘氏祖坟下山时,常勇于前开道,蹦蹦跳跳,竟于山峦间一脚踩空,后坠落在碎石之上。
好在那处悬崖并不高,但即便如此,常勇的大腿上还是划破一个口子。
刘妍与子常智对刘氏的后山皆不熟悉,刘釜又担心阿姊的安危,又要照顾受伤的侄子,遂只能于后山等待救援。
于是,才有人族伯刘升遣人上山那一幕。
事后刘釜感慨,也幸得没带年幼的外甥女上去。
“阿母,我没事,就是擦破了皮,医工不是说了吗,这两天涂抹些药膏,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常勇也是个男子汉,自山上摔倒到现在,硬是没有哭一声。
相反,在返回刘家小院,为请来的医工包扎后,还于小院走了一圈,表示没问题。
常勇这么做,无疑怕阿母担心,亦是一种成熟的表现。不过实际上,他的腿伤,确实只是擦破了皮。
外甥无事,因和族伯有约,刘釜遂走来,按了按外甥的肩膀,示意他坐下:“阿勇,以后切记不要毛毛躁躁的,此中汝还是要多与汝兄长学习。
今日只是吃皮肉之苦,若是汝未来从军或是为吏,那可是会有性命之忧,或是大麻烦的!”
常勇闻言,忙点头道:“阿勇谨记舅父的教诲。”
看见一旁为儿子熬汤药,且眼中含泪的阿姊刘妍,刘釜走过去也说道了一番。
“阿姊,阿勇伤势不重,汝也不用太过担心。现阿勇于家中,尚有汝照顾,但若再年长几岁,那就需要他自己照顾自己。
想要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就需要自己学会面对危机!”
喊来虎头,帮着熬夜。刘釜摇了摇头,自往族伯刘升住处而去。
阿姊刘妍别看平时对两个外甥管教严格,但其实对儿子甚是溺爱。
常智常勇两人脾气也好,可如没有走出温室的花朵。儿女长大,他们就该自己学会面对危机。
刘釜摇了摇头,希望阿姊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他这两个外甥,他本人甚是看重,也是希望之能快速成长,未来或予之大任。
除了刘氏族人,还有丰安乡党,常氏的亲眷,其实也是他的助力,亦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对象。
而他成为了景氏的女婿,蜀地大族景氏,自也会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方。
遥想昔日,他尚是无依无靠,甚至为恶仆欺瞒的一个人,如今的他,却已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援手,甚至撬动益州的风云,刘釜便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两年来,唯一不变的,或只有他心中复兴汉室的志向。
路过刘氏前方平坦的场地,白日的喧闹不见,却尚有灯火。乃是刘氏仆人在准备第二日的丰安乡流水席。
为迎接族中子弟刘釜归来,族长刘升决定把这流水席大开三天。此外,也是为了增强刘氏在丰安的影响。
刘釜过路时,刘氏的仆人也都发现了丰安当下的明星人物,亦是刘氏的骄傲,故纷纷前来见礼。
“辛苦诸位了!”
刘釜谦虚回礼,后便大步到了不远的族伯院舍。
听见响动,刘升出来相迎,关心道:“常氏子的伤情稳定乎?”
刘釜行礼:“劳族伯挂心,已遵医嘱,无甚大碍!”
刘升颔首道:“后山的祖坟道路,数年前,吾便想着修整。也诚该修理一二了。来,阿釜先入屋内,可与吾好生说说南中之事!”
当下,还是他们伯侄俩自白日见面后,难得有单独讨论的机会,明天白日,想来拜访着更多,刘升与刘釜的自由时间,自会变少。
刘釜于族伯刘升之后,也踏入了院内。
门外有仆从守卫,院内只剩下伯侄二人。
两人相互落座,刘升斟酌道:“如今,吾丰安刘氏,于荆州益州多有从吏。
益州内,如阿釜你,得州牧赏识,又将为景氏女。待过上一些年,说不定会主事一郡,另有刘杉,刘举,于蜀郡,或是广汉为吏。巴郡,广汉各地军中,亦有我刘氏子效力。
荆州内,汝族兄刘炤前两日也来信,言之得南阳太守看重,有意被召往南阳,以为大用,而汝族叔,当日所带走之吾刘氏子弟,亦多于襄阳等地为吏……
再过上数年,想来吾丰安刘氏会迎来新的辉煌。
内中,也多亏阿釜汝当日的建议,才让吾的视线没有局限到一郡一地之所!”
刘釜摇头道:“族中之事,多劳族伯之辛苦,小侄只是提了一些小的建议。
且于安夷,若无族伯的帮衬,包括于族伯的安排下,杉族兄在成都的协调,小侄所做之事也难以那般顺利。
此往成都,小侄也终于看到杉族兄了,到时自当面好生感谢一番。”
见族伯刘升认真听着,不断点头,刘釜话语一转,又道:“不知族伯主意到没,眼下大汉,包括益州,都处于风云巨变的关键时候,吾丰安刘氏其实应该拥有更光明的前途!”
第九十一章 摊牌
刘升察觉到刘釜话中有话,他眯眼道:“舍内,就吾与汝伯侄二人,季安有话就直说吧!”
刘釜回道:“即是天下风云巨变之时,族伯,我想,我们丰安刘氏的目光也当长远一些。
除过让刘家子弟于外为吏外,其实也应该帮助亲友乡党!
众人拾柴火焰高,族伯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而今,如巴地,有一分为三之像,恰为用人之时。
我恰与其中一些郡吏相熟,若是族伯能与内运作,其实可以让一部分丰安本地士子,入内为吏。
此外,我今入成都,族伯也可以本乡人商议,可与我随行一些,此行之后,由我亲自照应,或可入郡府州牧府。
我刘氏于之为利,其者,也当为我刘氏所用。”
刘升沉吟一声,心有惊叹道:“阿釜之志,志在益州乎?”
刘釜未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益州亦为汉土,我丰安刘氏亦为高祖之后。刘璋为益州之主,难道我丰安刘氏就不能吗?
即欲匡扶汉室,侄儿不才,自觉当以益州为本,方可谋天下!”
刘升起身,于室内来回踱步,最终下定了决心,望向刘釜道:“吾观阿釜之为,当早有猜测才是。
且阿釜有此志,吾丰安刘氏全心辅之,又如何?
但阿釜也当明白,狡兔三窟,吾不能单为此事,而将整个刘氏,至于绝境!”
刘釜眸光一动,道:“族伯能相辅即可,却不晓得族伯还打算如何做?”
刘升思索道:“吾会联系乡党,借汝所说,不仅使我刘氏子多多入仕,更助乡士子入仕,至此变化时,以便为吾刘氏积累更多的人脉和权利。
但同时,荆州有汝族兄等人,吾想再派一些人,往洛阳而去,看能否借着故交之手,让另一些刘氏子弟,以入朝廷为吏。”
族伯这是打算让族中一些人,加入曹营啊!
刘协此时,也快回到了洛阳。
东汉的历史上,也正是这一年,曹操迎刘协归洛阳,开始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代。
眼下,虽有郑向等人于洛阳扎根,打探情报。
但在名义上的大汉朝廷内部,刘釜尚未可以信赖的互通消息者,按照族伯的决定,让刘氏子弟入得朝廷,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刘釜摸着下巴,又道:“族伯可是早有计划了!釜却又一个建议。吾刘氏子弟,入得朝廷,为吏是为其次,努力朝中官吏,方为重要事。”
刘升点点头:“阿釜的意思,吾明白。且入朝堂,此亦为吾刘氏的另一个战场,吾欲以刘畅为主!”
刘釜面又惊讶,此间刘畅乃是族伯刘升长子,不是在武都为吏吗?怎会去洛阳?
看出了刘釜的疑惑,刘升解释道:“凉州这两年亦不太平,汝族兄的性子又不是不知道。为人兢兢业业,但这般还是和武都太守交恶,就在一月前,传来的信内表示,其已辞了官职。
吾正打算回信,今听汝之言,打算让其往洛阳闯荡一番。”
刘釜叹道:“族兄此去洛阳,当大有所为。只是其之性格,还是勿要太过刚烈才是……”
益州,刘氏伯侄商议着家族大计。
远在千里之外的曹操军帐之内,亦在召开小范围的会议。
今岁二月,曹操的势力不断扩张,直接发展到了豫州。
而就在两日前,曹操直接顺利的拿下了许县。
此时开会,不仅是对许县之战的总结,还另有一重要的事需要商议。
就在两月前,大汉天子刘协历经苦恼,终于是回到了洛阳。
但大汉朝廷,早就不是铁板一块,即使如共同护送刘协回来的杨奉等人,也是怀揣着小心思,得刘协封赏后,猜忌不已,朝政更是陷入停滞状态。
趁此机会,曹操接受了谋士的建议,火速派出曹洪,进入洛阳。但因董承等人的抗拒,刘协没有同意曹洪的要求,自不会见曹操。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曹操一人,把目光放在了孤立无助的刘协身上。
如荆州刘表,汉中张鲁,及袁绍,吕布者,且遣人入洛阳,想要占领大义之名。
曹操有复兴汉室之志,但如手下人所言,天子年少,亦需要辅之,舍之其谁?
夜渐深。
军帐之内,一众谋士在听得曹操关于战事的评价后,很快讨论到了汉天子。
曹操坐于上首认真倾听。
于下,也有一人安静聆听,并未像其他人一般,急切的发表自己意见。
此人便是入曹营不足一月的谋士郭嘉。
郭嘉本在袁绍部下,但离开袁绍后,回乡隐居了六年。
直到今岁,好友荀彧来信,将之推荐给了曹操。
面见曹操,与之商讨天下之大事,郭嘉越发觉得,曹操曹孟德,比之前主袁绍不知强了多少倍,实乃成大事者也!
曹操对郭嘉的初次感官也非常不错,手下他最器重的谋士戏志才方去世,而郭嘉,让他看到了不少戏志才的影子。
当天夜间,郭嘉一离开,曹操便举头望明月,叹道:“今见郭嘉,吾有感之,使吾成大业者,必是此人也!”
他有意使郭嘉为军师祭酒,但郭嘉自觉初来乍到,执意在曹营先行效力一段时间。
毕竟,当下曹操帐下的谋士,不算多,也不算少。
郭嘉人年轻,之前名声自比不上戏志才,若无好的战绩,很难使人信服,尤其让曹操帐下的谋士信服,他遂主动的请辞。这般举止,让曹操对郭嘉更为敬重。
“奉孝,吾欲载使人入洛阳,面见天子,君可有良策!”
得闻曹操主动问起,郭嘉起身一礼,他沉着道:“禀使君,方才诸君之言,吾亦有耳闻。
许县已拿下,吾觉得当前时机成熟。
而今朝廷各有算计,使君各先遣人入洛阳,以利诱杨奉之辈,使其内部生隙亦使朝中有人相帮,以助使君可直接率军入城,不必如今下般束手束脚。”
曹操摸着下巴的胡须,道:“奉孝此乃明谋,吾明白了!而今天子正是需要相助的时候,吾当里应外合,而后寻机直入洛阳?
至于一些反对之音,何须在乎?”
第九十二章 聚集
郭嘉的意思很明显,现当下曹军已拿下许县,距洛阳不远。
洛阳守军本就空虚,与其等朝中争论个结果,远不如选择内应,以更小的代价直接兵临城下。
到时,事情已成事实,兵权在曹操,谁人敢反对!
而后,借以天子之名,向天下人告知他曹操是为匡扶汉室,方入洛阳,便可占据大义!
郭嘉在与曹操的谋略之内,一步步拿下北方,是其重要的战略构想,而若能有天子于曹营,那将更有利于曹操对北方的统治。
眼下的机会,自然不可错过。
建安元年六月,曹操根据形势走向,于谋士郭嘉的建议下,率军直入洛阳,面见天子。
大环境下,天子刘协自对曹操感恩戴德,一些为在曹操入洛阳前逃走的臣子,亦在之威慑下听命。
曹操也在其天下战略之内,完成了一个重要转折。
只是因刘釜的意外闯入,于之不断作用下,曹操迎刘协之事,被提前了数月。
蜀地,成都。
刘釜尚未从丰安离开时,成都迎来了数个崭新的面孔。
此中数人,乃是经过层层关卡,由三辅而至的法正、孟达等人。
其时,张松于去岁,为旧主景毅所举,回到了蜀郡,担任起了州牧府一曹椽,便与法正等人书信,邀之入蜀。
适逢北方饥荒横行,法正等人本想去长安面见天子,奈何天子率先逃难了。
正当法正几人报国无门,自以才智无处伸展时,好友张松的书信到达。
“益州牧刘璋,正值用人之际,孝直可来一展才华!”
张松的话,让正无处可寻的法正找到了门路,遂与友孟达商量后,决定带着仆从入蜀。
因汉中和益州的紧张局势,法正一行于途中,多受刁难,最后用携带的钱财,一路破财免灾,方顺利抵达成都。
一至成都城外,友张松即亲来相迎。
“孝直,子度,当是一路辛苦!”
法正看见张松,早早就下了马车,与孟达一同,相互一揖,年轻的脸上,满是疲惫,但依旧带笑道:“此行,也多赖子乔信中的指点,否则我和子度,断不会这么轻易被张鲁之部,放入白水!”
比法正还稍高一点的孟达,也是苦笑道:“吾本投奔刘璋而来,为张鲁之部阻拦也就罢了。即入蜀地,那庞羲之部,也是万般刁难,就如亭卒看待犯人一般。
若无子乔的书信,此时恐被抓紧了大狱。”
看着二友被晒得漆黑的脸,再一想着入蜀的悲惨遭遇,张松心中亦是泛起了同情,他挽着二人之手,道:“使君正欲举大军伐汉中张鲁,孝直子乔,汝二人恰好给赶上了。好在有惊无险,即入蜀,吾当向使君举荐,凭着二友的才华,自会被重用!
吾三人,也恰好能一同共事。
眼下,吾已于城中,为二友备好酒宴,恰一同入内,为孝直子乔接风洗尘!”
法正孟达自回礼感谢。
一行马车,直往城内而去。
成都之所,自是繁华,尤其刘焉当年,将州治搬到此地后,如商贾者,皆闻风而来。
现当下,成都毫无疑问,乃是蜀地第一大城。
想到汉中,长安等地,为饥荒所围,百姓多四处逃难的模样,再观之成都的安居乐业,法正孟达者无不唏嘘。
张松今日专门请了一日的假,把法正和孟达的行李等物,安放在早为之租好的舍内,一行人便入了酒肆。
酒宴之内,三人好生互诉重逢之喜悦,并谈起了益州及天下发生之事。
等到酒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张松突然出言道:“今孝直子乔已至,待过上几日,吾另有一友,也该到成都了。到时,吾等便是四人,可同席畅谈!”
法正率先惊醒,他想起了友张松信中常谈的那位蜀地俊杰,眼中即是一亮,道:“子乔所言之友,莫不是那刘釜刘季安?”
见张松颔首,知刘釜大名的孟达,亦疑惑道:“前次吾从子乔信中得知,刘季安不是在安夷为令吗?此番怎会来成都,难道说是另有重用?”
张松举杯笑道:“正是如此,季安为使君所召,来往成都,自有大用。且其与景氏女的婚事不远,孝直子乔,恰好赶上了其之婚宴。”
法正和孟达眼中皆有喜意,又有羡慕,法正道:“能与刘季安结识,确为一大快事!到时就有劳子乔为吾二人引荐了!”
张松回道:“友何必如此见外,季安亦非高傲之人,其得见二友,自也欣喜!”
张松的猜测,非常正确。
若是知晓法正孟达,这两位以后刘备帐下的重要谋士,已至成都,将同他会面,刘釜当然高兴。
法正善奇谋,可比曹操帐下的程昱和郭嘉。孟达其本身能力亦是不凡。
但二人从益州入仕,可以说并不怎么顺利,见刘璋亦非明主后,才投靠刘备。
而今法正孟达,包括刘备都处于事业的发展期,他刘釜近水楼台,可将法正孟达,乃至于张松为己用,以便他拿下益州,而后参与天下争夺,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此来成都,不仅是法正孟达,刘釜还存有结交好刘璋手下一些又潜力的将领的心思。
第一个七年规划里,若不能以和平手段,取得益州,迎得天下大势,那只能试用武力。而之光有安夷的夷军还不成,蜀地其他之所的军将,亦需想办法拉拢才是。
成都为益州的政治军事中心,为刘璋的大本营,自也是刘釜亟需努力扬名之所。
所为之结果,于刘釜来说,是一场计划周密的豪赌!
于丰安待了将近五日,期间刘釜毫无架子的参与了丰安乡党的数次聚会,又亲自接见了周围郡县慕名而来的士子。
诸事处理完毕,刘釜再次动身。
但得他之前的建议,此去成都,除了一路跟随的阿姊等家眷外,另有十多位丰安本地的俊杰,其中刘姓仅有二人。
在此期间,刘釜亦是暗自观察,首重人品,后便是才能,经过精挑细选,方选中这十数人,事先便言:同为乡党,他刘釜可想办法为之提供平台,但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个人的努力。
这群人,得刘釜相召,即火速收拾行李,同往之,心里的欢喜不言而喻,对刘釜的感激不言而喻。
第九十三章 相见
成都,约在古蜀国开明王朝九世之时,为国君将之都城,由广都之地,迁于此,遂又城池出现。
及至东周慎王时期,秦国兼并了蜀国,于是设立蜀郡于成都。
自此,成都多半都是蜀郡的郡治所在。
要说成都周边发生过的大事,秦昭襄王时,蜀郡太守李冰,建设著名的都江堰水利设施,造福本地百姓,是为世之称赞。
除此外,在秦末汉初之时,因之不断发展,成都便渐渐的取代了关中大地,被誉为“天府”!
刘釜从德阳丰安出发,沿途经过广汉,再过平阳乡,后到绵竹,过新都,一路花费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沿途得见著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最终赶在七月末的尾巴上,到达了成都。
途中,他便向在成都的族兄刘杉,好友张松,以及景氏族人告知抵达的时限。
只是当他真正到达成都城外时,发现来迎接的人,要比想象中的多。而且,身份地位,还都不低。
“季安,这边!”
最先听到的是张松的熟悉嗓门。
“子乔,一别两载,吾心甚念。今之一见,釜心中大慰!”
刘釜下马,向之见礼,执手相谈。
然后,望向了张松身边二人。
他于绵竹时,就收到了消息。
张松又二友,一为法正,一为孟达。二人早在一月前,就到了成都。
可惜益州的官吏对这两人并未给予太大重视,甚至张松亲自运作,让益州牧刘璋见了法正孟达二人一次,但最终,法正和孟达被授予的仅是郡府小吏。
现实和想象差别不大,即便张松为之抱不平,也无可奈何。好在法正孟达二人的状态调整不错。
如法正之言,于郡府为小吏,正好可清闲一二。
这不,今日得刘釜将抵成都,法正孟达二人稍作请示便获得假期,反倒是张松废了好大的力气,方忙里抽身。
刘釜努力把脸色放的柔和一些,向法正和孟达,各一揖,继而道:“想必,君二人,就是子乔常提的法君和孟君二人吧!
釜久仰大名,恨不得早见之!”
法正好生的打量了一番刘釜,刘釜的气魄,外有那颇耐看的面孔,让人心生亲密之感。
尤其眼前之人的名声,外有所做之事,也让之敬佩,遂回礼一揖道:“刘君之大名,正才是久仰已久,今于成都,能得见之,实乃运气!”
孟达于一旁也是回礼一揖,接着法正的话头,笑道:“吾等在三辅就闻刘君之名,这次虽在蜀地无所大作为,但若是回了三辅,也能吹嘘一番!”
孟达快人快语,听在刘釜心里,却是一动。
法正孟达二人,初来益州为吏,当是碰壁了。
四人就在大道上聊了会。
张松几人趁机拜见了阿姊刘妍,如张松法正者,还从身上的饰品中,各拿出几样,以赠给小外甥女,另有常智常勇两个外甥。
忽见一刻有“循”字的马车,于数十个护卫的护送下,不断逼近,四人正打算让过过道,却听车马上,另有声音传下。
“可是阿釜当面!”
一个和族伯刘升,有七分像的青年,由马车而下,出言问道。
刘釜已知晓此人之事,当为同他时常书信,汇报成都情况的族兄刘杉。
“族兄,正是釜在此,劳族兄也出城相迎了!”
刘釜忙一揖。
他的目光在面前的车上扫了一眼。
刘杉向之挤了挤眼,向车内刘妍一礼后,向张松等人笑了笑,然后拉着刘釜来到车前。
与此同时,车内另一个青年也主动下车了。
此人气象不凡,年纪也不过弱冠。
目光在面前几人中扫过,最终落在了刘杉手牵的刘釜脸上。
刘杉出言道:“这位便是使君长子,循公子!”
果真是刘循!
这是在听了族兄的赞美,又向刘璋推荐自己后,打算礼贤下士吗?
刘釜一礼道:“竟是循公子当面,釜有礼了!釜当谢过循公子之相荐!”
刘循和颜悦色的行礼道:“季安何以如此见外,汝为吾蜀地俊杰,才华自是不能埋没!
这样吧,今日吾见季安有友相待,明日吾再于府上宴请如何!”
刘釜颔首道:“釜初来乍到,但就有劳循公子了!”
见刘釜如此畅快的答应,刘循心也高兴,点头道:“那就明日再见!”
说完向远处的张松法正等人拱了拱手,后即上了马车。
族兄刘杉这个引路人主动留下,刘釜趁机把刘杉介绍给了张松等人。
注意到方才刘循的车马,已得张松介绍的法正,大有深意的看了眼刘釜,道:“未有想到,君与循公子竟如此相熟。传闻中,循公子愿拉下身段相交者,可是寥寥无几。”
张松看了眼旁侧的刘杉,打断道:“孝直可是见怪了,循公子大概也是如吾等一般,闻得季安之名。
若有机会,季安与循公子相熟,当需为吾等引荐一二。”
孟达摸着下巴的胡子,再次插话道:“子度所言甚对,那刘使君上次相见吾与孝直,看着和和气气,但一转眼,其之下吏,就把吾等打发到郡府为小吏,属实让人生气。”
这看来,如他所料,刘璋暂时压根没把法正孟达二人以重视。
刘釜苦笑道:“诸友实在高看吾了,吾与循公子也是第一次见面了,不过以后有机会,釜会尽力而为。
釜之内心,是非常期待能一直的与诸君共事恶!
不说了,吾等还是快快入城罢,否则天都快黑了!”
族兄刘杉亦在一旁道:“诚该一同入城,诸位都为季安之友,便是吾之友,吾于城中于布好酒宴,诸君当一醉方休。
其他诸事,宴中说也不迟!”
刘杉和孟达的性格相似,都是自来熟的那种。
几人步行,随同马车打算入城。
就在城门处,刘釜又遇到了一伙等待的人。
为首者,他有印象,正乃景氏的仆人,有几次往安夷的书信,就是他由滇池捎过来的。
此人面色焦急,见刘釜,忙一拜道:
“刘君,小人终于等到您了!
得闻您上次书信言之会从北来而入,家中主人便让与此等候,幸好没有错过。
而今家中老主人病重,还请您速去看看!”
第九十四章 病重
景氏奴仆的话语,让刘釜心情沉重,自也没有参与酒宴的心思。
一旁的刘杉,张松,法正等人皆明了。
张松道:“景公吉人自有天相,断然安康,季安速去看望吧!吾等的酒席过两日吃也好!”
法正与孟达同样颔首,自然赞同张松的看法。
族兄刘杉也于一旁点了点头:“阿釜放心去就是,张君,法君,孟君等人,吾自会帮汝招待,阿姊的住处,还有同来的吾丰安乡党,吾早已安排好,此中事,阿釜勿要担心!”
刘釜也不矫情,向族兄及诸友一礼,再向车内的阿姊和外甥外甥女说道一二,又与同来的丰安士子略一嘱托,即随景氏仆从而去。
景毅崇尚简朴,但居于此的景氏族人仆从众多,所以在成都城内,景氏亦占据着一处大宅。
景府内中多花草景观,居于城西之地,遂又被人叫做“景园”。
刘釜骑马,与前方的景氏仆从一路跟随,待之来到景府大门前时,发现拜访者众多。
甚至,刘釜还发现了几个穿着奇形怪状的南中夷人。
奴仆边引导着这位准姑爷往里走,边解释道:“老主人自益州郡归来,路上刚好遇到请去的蜀地名医,加上入蜀郡后,气温适宜,不想南中那般燥热,老主人的病情亦稳定下来,甚至可以像以前一样朗读简牍。
但就在前日下午,老主人的病情在此恶化,就连前次就诊的名医,亦是束手无策,而今只能凭着药水温养,但已然有两日未进食了!”
食物,乃人体的基本营养成分之来源。
常时间不能进食,那便是身体病情已经恶化到一定程度了。
刘釜忧心忡忡,他前次已是得闻景毅此病的主因,大概率是心肺功能出了问题。
东汉有三大神医,为后世传颂。此三人者,便是“建安三神医”!
华佗,董承,张机。
除董承未出生外,余二者的医术于大汉已得到广泛认可,尤其在民间,名声颇大。
其中,华佗乃医术之全才,擅外科,行踪有些飘忽不定。
医圣张机,即张仲景,近两年,一直于长安洛阳一带。
早从安夷离开时,刘釜也往洛阳方向去了一封信,送于郑向,盼其能从市井内,寻到张机的足迹,邀之入蜀。
为的,便是尽一份心意。
可惜数月以来,郑向一直未能传来好消息。
大汉医者众多,蜀地亦是有不少名医,但多为景氏请来,可见景毅病情未好,治愈之事,大抵是困难重重。
由门庭而入,听仆人之言,刘釜沉默了下来,无声的叹了口气。
“咦,季安汝来了!”
刚入前庭,奴仆正去通报,便见门畔处传来声响。
刘釜抬头瞩目,可不正是大舅子景丰。
在景丰身边,还站着一人,年纪大约十五,正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在打量刘釜。
“景兄,景公身体……”刘釜一礼。
景丰的面容很是憔悴,盯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有些时候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向刘釜回礼后,叹息道:“祖父病情又起,医工也无的办法,只能以汤药喝着,看能否好转。而于昨日半夜,祖父即昏迷不醒,方才刚刚清醒一会,还问过汝,现当下又睡去了。
阿翁得知汝今日将抵成都,便使仆从于城门处守候。每日往来成都者,数以万计,好在没有错过!
对了,忘记给汝介绍了,此乃吾族叔之子,亦是吾家族弟,景天,今岁刚满十五,正拜在任安公下求学,与汝也算是同出一门。”
当年,刘釜于任安门下求学时,任安就已经七十了。
而今也快八十,没想到大儒任安年事已高,仍在教授,实乃让人敬佩!
少年速向刘釜一揖,道了一声“刘兄”。
刘釜初闻“景天”之名,神色略一愣,他很快回过神来,回礼,问询一声:“任安公可好。”
得景天回之“任公安康”。
这次是来看景毅的,所以没有和这位叫景天的景氏子过多相谈。
来到蜀郡,行走匆忙,两日前在绵竹直停留了几个时辰,刘釜本打算抽个时间,专门去往拜访。
反正绵竹和成都之间,也不想绵竹与德阳那般遥远。
于景丰和景天的陪同下,刘釜一直往景氏内院而去。
满园花草虽然清新,但在景府上下的愁云之中,皆有些失色。
景府内院之内,得仆从通报后。
来此守候景毅的景氏男女老少,皆带着好奇之色,张望着门庭之畔,想要趁机打量一下这位新到的姑爷。
其有一女,甚是貌美,身材亦是极好,满脸的愁容,让她增添了别样的美感。正是和刘釜有过一面之缘,现已结下婚事的景文茵。
景文茵处于人后,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对这位未来的丈夫有过多好奇。
过去两年内,她其实已经多次和刘釜进行信件往来,以交谈安夷内政建设之想法。
二人早就成为了笔友。
遂,景文茵对刘釜了解颇多,亦知晓刘釜性格如何,便也少了那些好奇。此时,她最关心的,便是祖父之病。
只是在刘釜这边,刘釜初以为是景毅的代笔,但最后猜测,当是景毅让之幕僚与自己的帮助与讨论。直到现在,也未猜到,那位落款“子音”的“谋士”,就是景文茵。
“来了!”
听见脚步声,不知是谁,小声说道。
随之,诸多景氏族人的目光,便看向了门庭上。
景丰在前,刘釜在后,景天在侧。
三人边说着话,边入了内院。
察觉气氛有些过于安静,刘釜等人,方才注意到,原来这些人都在偷窥。
如此大胆聚集者,多为和刘釜同龄,是为景毅孙子辈的人,有人甚至小声鼓捣:“这位刘氏子长得可真黑!”
受礼的景丰,见此情景,因刘釜在旁,并未说道,只是目光一瞪,所有人便一哄而散。
刘釜心晓,景丰别看年轻,但在景氏同辈中的威严,却不一般,他这个大舅子,是个有能耐的人。
可惜方才人影一晃,他并未注意到,哪个才是他未来的妻子。
景丰将刘釜带到门口,道:“季安,祖父便在屋内,不方便太多人打扰,吾父亦在内,汝自行进去看看吧!”
刘釜一礼道:“有劳景兄带路了!”
第九十五章 灵犀
景毅的房舍,如子景顾等人,确也是于病榻相伴,面色愁苦不已。
刘釜入内,舍内三人皆看了过来。
此三人者,正是景毅的三个儿子。
长子景顾,二子景慎,三子景忠。
刘釜向三人行礼,在景顾的介绍下继而正式认识。
另二个初次相见的景氏人,对刘釜的感官还算不错,皆颔首致意。
到了这时,刘釜才有时间把目光驻足在景毅身上,昔日身体尚算强壮的老人,至于今日,早就变得骨瘦如柴。
刘釜没多做打扰,见了一面后,便出了舍内,留给时间和空间,为景毅休息。
景丰和景天这两个兄弟没有离开,得见刘釜走出舍内,便上前说话。
景丰拍了拍刘釜的肩膀,关心道:“季安今日入城,还没吃午饭吧?要不今日先在景府休息,说不定过一会儿,祖父就醒来了!”
刘釜点头道:“就有劳景兄了!”
景丰转头看向景天,安排道:“子重,汝便照顾好季安,季安虽未正式迎娶文茵,但也就差迎娶而已,万不可懈怠。”
景天即道:“景天谨记族兄教诲,刘兄请!”
刘釜为景天招待入旁侧的房舍以修整,另有景氏仆从送来饭食。
景丰却未闲着,他先是入舍内,听从了家中大人的吩咐,然后又要去前厅来接待拜访者。
景府的占地面积甚是庞大,建筑历史更是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景天按照族兄景丰的要求,将刘釜直接带到的是景氏亲眷的住舍。
此地不仅宽敞,有单独阁楼,环境更是优美。
隔墙而听,还有郎朗读书声,大概率是景氏族学。
刘釜吃完景氏仆人送来的饭菜后,没有乱跑,而是在阁楼内小憩了一会。
至于景天,把刘釜带之此地,便见一个仆从于之耳畔说了什么,随即便告罪离开。
景氏家务繁忙,需处理事情自是极多。
当刘釜再次醒来,看看头顶的日头,即知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他用房舍内的清水,略作清洗,打算把景氏仆人叫来,好为族兄阿姊等人去信,表示今夜可能要在景府过夜,但听阁楼外传来了说话声。
“阿姊,地点就是在这里,汝要不要进去看看?吾方才听奴仆说,姊婿好像睡着了。”
“不用,阿连,汝将东西送进去,也别说是吾做的,还有若是他问起,汝也别说太多话。另外,现在尚未成亲,若是这么早叫姊婿,为外人听去,那可是要被笑话的。”
“知道了阿姊,那吾先进去,汝要不要在这里等着……啊,不等了,那好吧!”
阁楼外的声音渐渐消失,刘釜原本迈出的步伐,渐渐收了回来。
处于景氏,能于背后默默关心自己,又遣人来送东西者,唯有那位未过门的妻子,景文茵。
他心有暖意,思衬后,返回案几,佯装拿起上方防止的一卷书册,观阅之。
咚咚!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想起,刘釜看了下门畔,并未起身。
当敲门声第二次响起,他方出言道:“门乃侧掩,君可推门而入。”
嘎吱!
门被推开,刘釜望去,却是一个和景天差不多大小的少年,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面目清秀,和景丰的严肃不同,此人全身上下,多了几分少年儒生意。
他对景顾的子女早有了解。
其人有二子一女。
长子景丰他已见过,现在就剩未过门的景文茵,还有小舅子景连。
思及方才外面的对话,刘釜早有猜测,但还是装作不认识,好奇的起身行礼道:“在下刘釜,不知足下是……”
景连将篮子放于脚边,亦向刘釜行礼道:“在下景连,字乔生。”
景连偷偷望了眼刘釜,然后便说明来意,道:“不瞒那个刘君,此为吾阿姊早先为汝缝制的衣服,今见汝风尘仆仆,未有欢喜之物,便让吾送来。
还有这里,此乃阿姊方才在厨舍为祖父亲自煮的鸡汤,恰好多了一份,只是祖父未醒,便与汝先送过来。
呼,那个,景连就先告退了!”
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景连打算开溜复命,却被刘釜给叫住了。
“有劳乔生了,麻烦回去了,帮刘某为此道一声谢!”
刘釜对这个小舅子很柔和,一礼道。
景连反身回了一礼,挠了挠头,几次欲喊一声‘姊婿’,但想到阿姊的告诫,硬生生的将这两个字给咽了下去,遂道:“那个刘君满意就好,吾先走一步。”
看着景连的背影消失不见,刘釜重新关上门。
将竹篮提到案几上放着,他先拿出一侧陶罐里装着的鸡汤,打开盖子,只闻见一股香味传来,让人胃口大开。
不过刘釜没有着急着吃,方才刚吃过没几个时辰,自不是多么饿。
随之,他打开了景氏女为之亲自做的衣裳,比划了两下,不大不小,正巧合身。
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正缺什么,那未过门的妻子就送来什么。
衣服放下,刘釜才认真吃过鸡汤,肚子不仅饱了,心情也很饱。
不过半刻,景府的仆从赶来,敲门而入后,道:“家中老主人刚刚醒来,得刘君至,便向见刘君。”
景毅现在又醒了!
刘釜心中稍慰,他整理了下衣衫,便随着仆从踏上方才来的路。
景毅醒来,其之住所外,有一次占满了人。
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噤声,似乎是担心会打扰到屋内的老人。
且景氏人多知,于蜀地名声颇大的景氏老主人,恐为强弩之末。
“季安稍等,祖父正在内里和我父等人说话。”
景丰见刘釜到了,将之拉到一旁,眼圈有些泛红道。
很显然,景丰这七尺男儿,方才也哭过一次。
刘釜心有猜测,心情自是变得沉重,他点了点头。
刘釜是在一刻钟后,被叫进去的。
看到刘釜入内,一些景氏族人,都露出意外之色。
在景毅弥留之际,其接见一个尚未和景氏有直接联系的人,足以说明,景毅对之的看重。
刘釜刚一入内,一同进入的景丰就走出房舍,四处张望,终于是寻到了人影。
“文茵,祖父也让汝进去,有话交代!”
第九十六章 后事
刘釜满脸肃穆的跪坐在景毅面前,聆听教诲。
景毅的数子,亦是跪坐于畔。
此时的景毅,神色竟恢复不少,口齿清晰,目光有神。
任谁也能看得出,此为老人的回光返照而已。
“吾少时,出蜀,以游历天下。
是于太学求学,亦跟随过无数名儒。
及至三十而已,太守丁羽察举孝廉,司徒举治剧,为沇阳侯相,高陵令。立文学,以礼让化民。后,迁侍御史。
吾于任时,素以民为本。
犹记当年,吾离开吏治之所,吏民守阙请之。
是时,吾心而大慰也!但觉不枉此生!”
对景毅的过往,刘釜早有了解。
其人所之言,正是其之前半生。
舍内,众人皆是安宁,认真倾听这位景氏长辈之言,二三子多有哭泣。
景毅丝毫不觉悲伤,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显然对自己这一生所做之事,问心而无愧。
他倾侧过头,那双智慧的眼睛,先从子景顾脸上扫过,然后渐渐停留在了刘釜的脸上,咳嗽一声道:“时,党争起伏,汝父,还有吾子顾,皆元礼门下,有报国之志,欲清汉庭之乌烟瘴气。
可惜,宦官之于权势,元礼身逝,先吾一步而去。
吾后得以苟活二十来年,为朝廷拜武都令,迁益州太守。
于益州郡所居,便是十三年。
期间,州牧曾征拜议郎,拜吾为都尉,吾自拒之。
益州郡处于南中,南中不安,百姓不安,吾心亦不安。
可惜吾之身体,到底敌不过岁月……”
景毅一叹,语气越加疲惫,他睁目望向窗外,视线左右回转,再一扫厅舍内的子嗣晚辈。
“而今,吾要陪元礼而去了。于吾走后,尔等切记,一切从简。
惟脩善为祷,仁义为福。
且尔等为官吏者,勿要因一己之私,而行伤民之事。
如季安曾于吾言,民者,本也!”
厅舍内,景氏嫡亲,纷纷拜倒,口曰“诺”。
交代了这些事,景毅的精神力已经抽取了大半,神色越加恍惚,但他还是凝聚起最后的精神。
看向刘釜,伸出了左手,而后从喉咙里喊了句:“文茵何在!”
作为景氏中,唯一被叫在舍内的女眷,景文茵双眼通红,从跪坐的后方往前,来到了景毅病榻的右边,牢牢握住了祖父的右手。
景毅见此,笑容逐渐蔓延了脸上。
他两手渐渐合拢,使刘釜景文茵的双手渐渐握在一起。
景毅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越加弱小。
只有靠的最近的刘釜和景文茵,勉强可以听见。
且听之默默诵读的,乃是《诗经》“邶风”里的《击鼓》篇。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大汉历,建安元年,七月二十一日。
原益州郡太守,为刘璋表为骑都尉的景毅景文坚,于成都居所病逝,享年七十有七。
景毅为人廉正,为民所爱。
是日,得闻消息的益州牧刘璋,亲随益州官吏,往景府吊唁。
其余官吏、百姓,亦是络绎不绝。
而在景毅曾为吏之所,一些百姓得之病逝消息,竟亲于家中设祭。
景毅病逝当日,刘釜即遣景氏仆从,向阿姊,族兄,张松,另有州牧府等去了消息。
其虽还未正式成为景氏女婿,但也亲自帮着操办,主要做的,便是同景丰等人一道,接待往来吊唁者。
因做过安夷县令,于南中待得时间比较小,加上他于夷族中有不少影响,刘釜主要接待起了南中来人。
如雍氏、高氏,朱氏等诸多南中豪强,本身于成都有居所,在景毅病重时,即遣人问询,对景毅这位在南中治理过十几年的汉吏,心中亦是敬佩。
故而,这些豪强于成都留的子嗣亲随,几乎每日都要来,刘釜逐渐和之相熟。
凭借着景毅留下的人脉,刘釜于此除了和南中主要豪强间,建立了相应的联系外。
每日从州牧府,乃至各郡府往来的官吏,于大舅子景丰的介绍下,刘釜也是认识众多。
继而,帮着景氏处理家庭事务的这段时间,刘釜虽未正式受职,但有景氏的后盾,便已结识了不少人,潜移默化的扩充了人脉。
而景毅弥留之际,言之一切从简。
但往来者众多,加上景氏内部的商议,此间的“简”只得局限在一定程度,声势却不可谓之不大,所谓“简”,当是化作了泡影。
后,景毅的丧礼持续了将近一月,直到临近八月二十日,才下葬。
这还没结束,为方便远道而来的吊唁者,景氏于墓地搭建庐舍。
如至亲之辈,景顾等子嗣,则是于此守墓。
孙子辈的景丰,景连,景天等,也于此守墓。
而于这一月间的时间,未婚妻景文茵,也是多次和刘釜见面,说话少,可如衣服吃食等,若是仆从未有安排,景文茵便亲自着手布置。
且说当日得见景文茵的面容后,刘釜也看破了许多真相,二人心有灵犀,他自未说破。
但景毅之病逝,两人的婚期自然而然的要被推迟。
儒家以孝治天下,东汉尤讲孝道。
孝子之事亲有三:“生则养,没则丧,丧毕则祭。”
反之,若是“凡父母之丧未满,女嫁夫,男娶妻,忘哀戚之心。”,乃是大不孝!
此之为居丧不婚。
丧期有三,父母、丈夫和帝王。
景毅乃属景文茵的亲祖父,与刘釜婚期本需推迟一年就可,但经过商议,刘釜便决定推迟两年。
景文茵比之小一岁。
两年后,他虚岁方满二十一,景文茵也才二十。
其时,正是适合之时。
此决定,得到了景氏人,阿姊刘妍,包括刘氏族人的一致同意。
随着景氏的事情变少,刘釜恰也行孝一月,便暂时离开了景氏。
正当他打算和法正等人一聚,再往刘循府上拜访一下,后到州牧府报道时,府吏向之传来消息,益州牧刘璋,召之见面!
第九十七章 刘璋
“刘使君叫我,不知是何事?是要安排新工作了吗?还是单纯见一面?”
望着州牧府来人离开的背影,直接告诉刘釜,此事大不简单。
他前脚刚从景氏离开,刘璋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刘釜心有怀疑,却无证据。
至于明日和张松法正等人联系感情的相聚,只能再做推迟。
回思在景府一个月的时间,除过一些看过和回复的书信,一些需要他亲自去办的事,却也积攒了不少。
既来之,则安之。
于族兄刘杉安排的住处,刘釜先是忙着见了丰安来的士子,得知其在族兄刘杉的帮助下,多于郡府填充了空职,心中稍宽。
族兄在郡府和州牧府的能力有限,这大概是借助了刘循的势力,可见刘循对族兄刘杉是非常信任的。
而根据阿姊刘妍的说道,两个外甥,常智和常勇,也昨日拜在了一名陈姓的儒生下学习儒家经典,内中却是张松帮忙运作的。
刘釜原打算把两个外甥带到任安公门下,但知之已拜师,也就放下此事,心作释然。
反正到了任安公那里,年长的任安公自是不会亲自教导,多半是让门下弟子教授,和普通儒生的讲解,没有大的区别。
是日下午,刘釜于阿姊刘妍讲述,他于景氏时,已找到关系,可使姊婿常坚,来成都军中担任军职。
刘妍自是欢喜,待两个外甥放学回来,刘釜便让之一同写信,好劝说姊婿从巴郡归来,早使一家人团聚。
到了夜幕,于州牧府为吏的族兄刘杉回来了。
得闻益州牧刘璋明日一早,将接见刘釜时,刘杉也陷入了沉思,觉得应是普通的召见。
诚然,刘釜的名气,尤其于景氏结识益州诸多权贵后,又有大涨,所以刘璋才着急着见。
这种解释显然有些牵强。
当刘釜问起,州牧府近几日,可有特别的事发生时,刘杉忽然一拍额头,道:“吾想起了,前日朝廷派人来,言之明岁的大朝会,天下各地,需派人前往洛阳,朝见天子。
如今,州牧正为人选而烦恼。
这事,应该不会落到季安你头上……”
派使团,前往洛阳?
刘釜的眼睛眯了起来,应该不会是这事吧?
如真是这般,不是将他塞进曹贼口中了?
一切真相,自在明日揭晓。
刘釜也没和族兄做太多相谈,对之过去一月的努力,也未有太多虚伪的感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皆在不言中。
两人私下吃着菜小酌一杯,便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兄弟俩同坐牛车往州牧府去。
益州的州牧府,相当高大阔气,由原蜀郡郡府改造而来。
至于蜀郡新郡府,要往西行进一刻钟的路程,方能看到。
刘釜当下名气已传,尤其在景氏这一个月,为景氏的准女婿,能坚持行孝,此时自为人称颂。
当族兄入得府衙,刘釜也向守卫的亭卒,道了姓名来历后,便被州牧府的小吏,给亲自接待进去了。
“久仰刘君大名,刘君且于此稍作,再有半个时辰,使君才会至。使君来后,小人定第一时间通报。”
邀刘釜而入的等候之所,乃是一处单独的房舍。
小吏将之迎进来后,不仅送来了新鲜的瓜果,甚至为了让之打发无聊的时间,还送了一些时间稍长、且无用的讯息简牍。
刘釜道了声谢,平静的坐下后,对瓜果微动,且翻看起了这个时代的报纸。
内中讲述的,便是益州大小事,如恳田、水利诸等。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刘釜正看得津津有味时,方才的小吏又来,其躬身道:“刘君,使君邀您过去一趟!可要跟紧了!”
刘釜即起身,整理了衣服,便跟着小吏而去。
刘璋者,为东汉末年益州之主,为一方诸侯,世人对之评价不怎么高,但怎么说,也是刘釜当下见得地位最高的人。
何况这两年,虽未直接在刘璋手下做事,但也是刘璋的下吏,理应于之尊重。
二人也有共同点,即,均为宗室之后。
刘璋的居所,在州牧府最内。
一路上,遇到的来往官吏不可谓不多。
州牧府为整个益州处理事务的中心,自是比当日刘釜办公的益州郡郡府,繁忙而庞大。
走了将近半刻钟,方至一处大的阁楼。
门口不再是普通亭卒守卫,而是身着甲衣的军士。
小吏奉命往内通报,未几,其便出来,向守卫的军士道:“此为刘君,使君有请!”
军士左右一让,刘釜方得始入。
刘璋的办公之地内部,相对清静不少,但也能听到来回的步行声。其之于幕僚,多居于此,以方便刘璋的随时召见。
“刘君,使君即在内,汝亲自进去便是,小人先行告退!”
小吏一礼离开。
刘釜则是望了眼前方的屋舍,然后轻扣门扉,得闻一个“进”字,他才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当刘釜入舍内时,发现一个身着黑衣、戴冠,面色方正,留着长须的男子,正侧身望着案几上的一份地图。
刘釜一揖道:“丰安刘釜,见过使君!”
听见脚步声,以及刘釜的话语,中年男人转过身子,面带笑容道:“吾与汝是见得第二面吧?”
刘釜抬头回道:“确实是第二面,当日在景府,我有缘见过使君,却不晓得使君还记得!”
刘璋笑了笑,指着前方的矮榻:“坐下说吧!吾早得闻,汝于安夷所做事,一直不觉得汝这么年少,即有名声,也能做的那般好。但吾看到汝后,便也相信,汝刘季安大事可成,非是虚名之辈!
正如吾儿刘循所言,如此才华出众者,于吾益州,当受大用也!”
刘釜刚刚坐下,听闻刘璋之语,心中一惊,他想要名声不假,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尤其现在的他还处于发育阶段。
刘釜忙起身,沉吟片刻道:“这都是传闻罢了,不瞒使君,我年少,正当学习之时,无论于何处为吏,都是为益州百姓,为使君做事,自无愧也!”
刘璋闻言,却是一叹。
“季安有此志好,可是继承景公之志了。
实不相瞒,吾闻汝之才华,又得之举荐,本想以汝在州牧府从事,奈何此间另有一事,吾觉得汝更为合适!”
刘釜心底咯噔一下,面不改色道:“不知使君所言何事?”
第九十八章 内情
刘璋从案几上,拿出一卷简牍,递到刘釜手上,出言道:“三日前,天子派来使臣,命各地州牧,于明岁大朝会,务必要遣人入洛阳,朝觐之。
于此中人选,吾初时没有决定,不过府中幕僚举荐季安汝后,吾觉得汝乃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季安汝乃长沙定王之后,亦为汉室宗亲。
其次,汝之孝名、才能,亦于近些年名扬蜀外,如吾先前所言,当为吾益州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再者,季安汝虽年少,但处事稳重,就连吾儿对汝也是分外欣赏,更是对你推崇不已。
却不知,季安汝可愿意?”
刘釜心思百转。
刘璋这是中意自己,或者,里面也有刘循的帮助。
就算他刘釜拒绝,刘璋手下就没有可用之人了?
自然不是。
而今,他若是拒绝刘璋的好意,那就是不知好歹,虽不会与之直接交恶,但只怕会与之心里埋下隔阂的种子。
如此的话,以后在州牧府好也好,亦或是其他地方,恐怕会艰难许多,对他成事没有好处。
而从刘璋本身的行为处事来看,不可否认的是,刘璋以之为使,出使汉廷,自是属于重视。
毕竟此行,事关重大。
过去几年,能为刘璋使者,去见天子者,无不是益州重臣,刘璋亲信。
能为刘璋使,至少已经入了刘璋法眼,只待回来,于州牧府自会有更好的地位。
且来回大抵会耽搁一年半载,安夷之地,有郑度高沛等人管理,成都之所,亦有族兄刘杉等人照看,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反而,此行出蜀,他说不定会结识另外的人脉……
刘釜略一沉吟,便一揖到地。
“劳使君认可,釜此往洛阳,自当尽力,定不负使君信任。”
刘釜的反应,在刘璋预料之中,他脸上笑容未减,双手将刘釜扶起,道:“季安此行事关重大,吾另有一些事要交代。”
……
半个时辰后,
刘釜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州牧府。
在之走后,刘璋所在厅舍的舍内,另有一处暗门,暗门之内,走出了一名中年文士。
原来刘釜来时,刘璋正在和中年文士商讨着事项。
得闻刘釜到来,刘璋便让这位亲信幕僚入内舍暂坐,对于和刘釜的对话,他自没有什么隐瞒的。
前日,便是此人推荐刘釜代表他刘璋前往洛阳,朝见天子。而至昨天早上,回到府上,他与长子刘循说道此事,长子刘循竟也十分推崇。
本有犹豫的刘璋,便下定决心,后使人往刘釜所居之地通传。
“子敕,这便是汝推举的刘季安,汝觉得如何?”
中年文士,表字子敕,真实姓名便叫秦宓。
秦宓,广汉绵竹人也!
能言善辩,博学多识。
两年之前,刘璋初掌益州时,便为好友时任益州治中从事,兼任蜀郡太守的王商所举。
王商名气颇大,不仅是益州刘璋,就连远方的荆州牧刘表,南阳大儒宋仲之辈,都乐于与之交好。
于此,王商还有识人之明,短短两年内,就包括秦宓,名士陈实陈盛先、垫江人龚扬、赵敏、黎景,阆中人王澹、江州人孟彪等诸多才能者,为之所推举。
其中,大部分都来从吏,才能日益显现。
秦宓初为推举时,其实并未直接入仕,也是自今岁春开始,见王商为严遵、李弘建立祠庙,便来打下手。
这一来二去,和益州牧刘璋混顺了,待见过秦宓后,刘璋也是为之人格才能所折服。
几度礼贤下士,终于让秦宓入得州牧府,成为亲信幕僚,帮之参悟大事。
如中郎将赵韪在巴郡势大,且获知私下结交本地豪强,有为乱蜀地之祸患时,秦宓即建言分割巴郡,平衡权利之建议。
而今,效果所见,刘璋自对秦宓大为信服,平日自是与之一起商议机密要事。
但相处久了,秦宓对这个主公也是无奈。刘璋无争霸天下之心,所以在一些大是大非上,即便如他这等幕僚提出合理建议,益州牧刘璋也多会犹豫未决,最终错失良机。
真是付不起的刘益州!
来到外舍,刘璋还是坐在原来的位子上,秦宓则是坐在方才刘釜所坐的地方。
他手指轻敲案几,目光与刘璋对视,道:“使君方才也看到了,这刘季安除了一身才华名气外,处事也是极其稳重。
盛名之下无虚士。
吾昨日还担心其年少,不懂隐忍,但观之行为,此当为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其之年轻,虽有名,但恰好可以骗过曹贼,加上之宗室身份,只要提出想法,于朝中运作下,大概率可以面见天子……
而今,曹贼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使洛阳事小,使君该为吾昨日所言,为天下事准备才是。”
刘璋表情犹豫,见秦宓目光坚定,他最终一叹道:“请子敕再给吾一些时间,让吾好好想想。”
……
刘釜返回住舍,可没时间休息。
在州牧府,得闻刘璋让他想办法面见天子之事,刘釜就感觉里面不简单。
他有些后悔答应的太早了,竟未刘璋的表面表现,给阴了一把!
当下之洛阳,为曹军所把守,天子刘协已成为笼中雀。
此番借天子之命,使各州割据势力,入洛阳,何不是老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第一步?
而刘璋让呀见到天子做什么,难道仅仅说一句,陛下你若是被老曹绑架了,就眨眨眼?
当然不是。
此次曹操拿下洛阳,囚禁天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许多人,如袁绍刘璋刘表,都有些不服气。
刘璋于此,便是想从刘协那里,拿到曹操大逆不道的证据,通过天子之后,昭告天下,怎么也要恶心恶心老曹!
这和三国历史上的建安五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衣带诏有些相似。
不过,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
他刘釜因有宗室身份,外有名气,便被刘璋当做可以沟通刘协的桥梁。
刘璋何时变得如此野心勃勃了,很显然,背后有谋士推动!
而当今东汉末年群雄的争斗中,已经开始慢慢偏离他所了解的过程,以后诸事也不能以常理看看待了,古人亦不可小觑!
第九十九章 踏秋
下午,次日便是休沐。
刘杉忙了手头事,回来的早一些。
回来后,抵达他为刘釜置办的院舍,得闻益州牧刘璋,召见所为之事后,心中有些古怪,喃喃道:
“阿釜,汝说使君让汝去一趟洛阳?吾今日恰巧遇到循公子了,但看循公子没有提及此事,想来此事也不是循公子的建议的。
正如你所言,这大抵是使君手下的某个幕僚的建议,而使君也恰有试探考验你的意思。
不过,正如你所言,即使去一趟洛阳,也不过耽搁一年半载而已,就想到于游历一番。
待汝回来后,也恰临近和景氏女的婚事。
至于表姊家,还有表姊婿之事,汝就放心吧,吾与成都结识了一些人,断不会处岔子的。”
刘釜坐在案几上,思索着族兄的话语,道:“阿姊事,有族兄汝在,我自不担心。却不晓,此行洛阳,除我以外,使君还叫的有谁?”
刘杉沉思道:“使君既然说了离出发尚有半月,那在这半月之内,多半会揭晓,而以吾之间,只怕州牧府也没达成统一,确实先确定了阿釜汝这一个人选。”
刘釜十指交错,这是他平时思考问题的表现,又向族兄刘杉请教道:“前几岁,益州派官吏往京师面见天子,一般是几人同行?”
刘杉笑道:“阿釜,此事汝可问对人了,吾恰好知道。就如前岁,吾刚到循公子门下,便负责对天子的礼物安排事宜。清晰记得,使君共使五位主要益州官吏前往,且多为使君信任,并在益州颇有声望者。那年,为首者,便是益州别驾。
今次,想来,也是同等地位者。
阿釜能被选中,只要消息传出,多会令其他人惊讶。”
不同人不同事。
想来刘璋主要是看重了他这个汉宗室的身份,欲和天子刘协取得联系,此外之事,大概物色有其他人。
刘釜心下平静,即打算在这半个月的时间,把手边的一些事给安排好。
但见族兄离开时,又拍头道:“吾差点忘了,明日黄昏,循公子有宴,而明日也恰是之生日。
循公子特意让吾告诉汝一声,让阿釜汝也同去。”
刘釜颔首道:“此事有劳族兄了,到时吾与族兄同去,正好感谢下循公子对吾丰安士子的帮助。
明日早上,族兄可有时间,我打算寻子乔等友,游览成都一番。”
趁着离开蜀地之际,他需要将张松法正等人的关系稳固一下。
刘杉自是欣然答应。
……
相比于半月后已确定的事,刘釜更关注眼前。
刘杉离开,晚些时候,吃过阿姊让虎头送来的宵夜,刘釜连夜奋笔疾书,根据安夷近些时日送来的情况奏报,他认真的完善着,从初春时,即从安夷离开时,便于途中构思的《安夷五年发展规划》。
于实事求是的原则下,这里的《安夷五年发展规划》是刘釜根据安夷当前现实,并从南中,益州大局出发,确定的接下来五年内,安夷发展的主要路线。
其中最主要的一条,便是以人为本。
以人为本的重点,便是县寺上下为百姓做事,让百姓从居住生活,学习教育,兵甲训练等方面,对安夷产生根本的认同,进而将安夷当做他们的本。
于安夷开采矿物,锻造军械,通过修建的粮道,储存粮食,再通过轮训制度,扩大手下夷军的规模,则是《安夷五年发展规划》的主要目标任务。
选择执行规划者,最主要的考验,便是要学会耐得住寂寞。
安夷令郑向,恰是这种人。
至少从安夷来的书信看,大半年过去,安夷在郑向的治理下,依旧稳定发展,一些政令,也是全都落到了实处。
而如文童,王朝马虎等人,这群人也在不断的成长,刘釜自是放心的下。
再如高沛,自当日追随他,后为之折服,行事也是牢靠。
一个个人名在脑中闪过,刘釜于《安夷五年发展规划》的末尾,说了他对安夷本地官吏调整的建议,便将这卷厚厚的简牍封装好,打算明日天亮,遣两名賨卫,亲自押送回去。
这里面除了发展规划的布置安排外,还有他为郑向几人写的私密信件,若是为人截获,多半会出大问题的。
当然,由两位賨卫专门押送,也是刘釜稳妥的法子。
近两年来,安夷早就建立了自己的官商渠道,一些安夷生产的蜀绣,乃至一些用以换取物资的金铜之物,都是通过官商运往蜀外,为此,沿路建立了自己的一批据点。
这些据点,明着是商贾买卖交易之所,实际上,也是刘釜于蜀地的情报之所。
夜色已深,刘釜于睡前,便正拿起一卷简牍,翻看着安夷官商,从巴郡送来的一份情报。
原来,数月来,益州和荆州的交界之所,开始恢复了商贸往来。但因和汉中张鲁的缘故,尤其庞羲与之的数次作战,加重了双方的紧张关系。大部分人出蜀,都选择往荆州而去。
借着灯火,刘釜读罢,若有所思。
此往洛阳,大概率也是走荆州这条路线,就是不知会不会路过南阳,见到诸葛亮?
秋意凉凉,成都街面的来往者,多加了衣服。
只有做苦力者,因时常搬运物件出汗而光着臂膀。
今晨之相约,刘釜没提前告诉张松法正孟达三人。
自是他坐着牛车,和族兄刘杉一同寻上门的,好在他三人都在家,也无其他事。
得闻刘釜的“踏秋”之约后,便同意下来。
于刘釜的建议下,打算往成都城外寻一地,好露营半日。
牛车随之变成四辆,两两同乘,第四辆车,专门使仆从于沿途的食肆和酒肆买下食物与酒水。
车马一直前行,直到一处满山红叶的山脚下,刘釜方让车夫放慢些。
此地风景宜人,游人不少,多为官宦者携女眷出游。
刘釜寻了个人流量相对少的空旷地带,遂下车。
法正几人下车一看,心旷神怡,啧啧称赞,皆感叹刘釜寻的好地方。
而不用吩咐,同来的仆从,便把吃食美酒于携带来的案几上,摆放妥当。
看着这一幕,刘釜不禁莞尔,今日之所为,能否称得上建安风流?
第一百章 洞察
天高云少,炎热退去,清凉袭身。
刘釜邀另四人席地而坐,先是见景抒情,各有诗篇展现。
这种事,对穿越前的刘釜来说,脱口成诗,确有难度。但现在的他,求学十年,无数的知识深深印刻在脑中,写诵一首普通的抒情诗还是可以的。
这边沉思读罢,那边自有人喝彩,五人的交谈倒也快意。
尤其族兄刘杉,有意结合这三人,便发挥起全身解数,使得小聚其乐融融。
适时,五人略作小饮后,如法正、刘釜皆有些喝酒上脸。
法正和孟达,也是皆酒意,从旁诉说了他们俩人,不为人重视,过得不如意云云。
亦表露了对刘釜声名的羡慕,他们方才通过刘杉之口,已知晓刘釜于景氏回来,便为州牧刘璋所召见。
刘釜没有再席地而坐,他先是从距离最近的张松处敬酒,然后来到法正和孟达中间,给法正倒满一杯,又给孟达倒满一杯,其手中亦是倒满一杯。
目光诚挚的望向二人,缓缓道:“孝直、子度,何需妄自菲薄?
论才华,汝二人丝毫不比我差。
论能力,即便我与汝二人相交不过月许,但前有子乔所述,今有我亲眼所见,便之汝二人未来定是成大事者!
不过欠缺的是个舞台,一个机会。
眼下不过是一时而已。
我能不才,若是为郡吏,为州吏,最先推举的,便是孝直和子度!”
法正和孟达,皆为刘釜的言语说的有些意动。
刘釜重孝义,待人诚恳,加上其为州牧看重,能说出这些话,是对他二人的真正认可。
“知我者,季安也!”
法正拿起酒杯,和刘釜碰杯而已。
至于孟达,连酒杯都拿不稳,感动的早就稀里哗啦。
刘杉见此,内心一动,叹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阿釜所言,只是长吏未能认识二友的才华而已,想必用不了多久,二友即能找到伯乐。”
张松也是端起酒杯安慰了一会。
小聚会的气氛重新回来,法正和孟达脸上的愁苦也有消减。
借此,刘釜则是说明了下他所关心的安夷治理问题,张松法正等人,先后插言,却也刘釜受益颇多。
当刘釜说起他为州牧所召,为使洛阳时,法正面色微微一变,略有古怪的看了眼刘釜。
“看来使君对季安,另有重用才是!”
“哦?”刘釜略有惊奇,这都能看得出来?
张松,刘杉,孟达,另三人也全都看向了法正。
法正摸着下巴道:“吾和子度在郡府为吏,对于朝廷来使,昨日也听子乔说起。得知益州每次派往去京师面见天子者,无不是年长德高望重,或为刘益州的绝对心腹者!
季安的名声确有,但来往州治刚满一月,也只见过刘益州一面而已,即能为往京师使,足见有人全力推荐,且欲利用季安的身份,刘益州好完成某些事。
吾做猜测,季安为长沙定王之后,同刘益州一样,为汉之宗室,加上名气,刘益州的目的,其实不言而喻,即可得见天子……”
张松,孟达,皆露恍然之色,族兄刘杉亦是惊叹,当事人刘釜就更不用说了,只能道一句,法正名不虚传!对人心的把握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厉害!
刘釜虚心请教道:“依孝直看,我往洛阳,可有什么注意的吗?”
刘釜这是变相的承认了,座内的人都有些意外,但随之晓得,这是刘釜把他们当做自己人,亲密之友了。
族兄刘杉则是偷偷给刘釜使了个眼色,即便张松和他族弟一起为吏过,但法正、孟达不过是见了第二面。如此直明,若是传到刘璋耳中,那多半会为之所恶。
此乃得不偿失之举。
刘釜表情未变,只也给刘杉一个安心的眼色。
法正这次用来思考的时间长了些,小半会后,出言道:“季安如此信任吾等,那吾有些话就直说了。
根据吾于成都的见闻,现当下,刘益州手下的幕僚中,有一名为秦宓者,能言善辩,最为刘益州器重。
此人善用奇谋,最直接的,便是如巴郡之划分,以削弱中郎将赵韪势力之事,按照州牧府透露出的消息,即是此人手笔。
面见天子这等大事,吾想刘益州多半也找之商量过,而能挑中季安,说不定此人居功至伟。”
法正三言两语,几乎猜中全部事实,见刘釜认真倾听,他继续道:“秦宓以季安往,以借助宗室身份,自是为了元日后的祭拜,让季安试探天子虚实吧!
吾虽来益州不过月许,但晓刘益州无大志,所以确定,能行此计,唯有秦宓。
季安需注意,同天子之交往,自凶险万分,需小心。
且天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季安亦不可在洛阳道出。
那曹操看是非善与之辈,所谋甚大,季安勿当人之刀剑,恐有不测!”
法正所说,正是刘釜所想。
刘釜都有些怀疑,这法孝直是不是偷听了他和刘璋的对话。
由此,他对法正的料事如神,有了更贴身的了解,心中多了些忌惮,亦是坚定于未来把此人收入帐下。
若是法正未来投靠曹操,或是袁绍刘表,这对他成大事,是极为不利的。
想想,时刻有个能洞察你心思的人,在背后对你谋划,能不怕吗?
况且,法正比刘釜只大一岁,就有此能力,那过上几年,只怕更为恐怖。
心中所思,刘釜皆未表露在脸上,他点了点头,叹息道:“刘使君虽未详说,但想必与孝直所料不差。孝直所言,我自当铭记!愿洛阳此行能够顺利!饮胜!”
“饮胜!”
“饮胜!”
几人举杯。
而实际上,此时的刘釜,后背已被汗水打湿。
真正见了东汉末的一些顶级谋士后,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
此往洛阳,是不是也会遇上郭嘉和程昱,以及毒士贾诩?
不管为己,还是为刘璋,确要小心处事!
赶在黄昏前两个时辰,刘釜携友返回城内,于岔路口告别。
回程途中,他和族兄刘杉,依旧同乘一车。
刘杉处处为之做事,心系刘氏,是刘釜得以倾诉之对象。
回想今日之相聚,尤其法正之言,刘釜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族兄,这法孝直厉害无比,仿佛能看透人之所想。
为友极好,若是来日为敌,当先想办法除掉!”
第一百零一章 登场
“阿釜对此人,竟如此看重?”刘杉一愣道。
刘釜笑道:“釜今日之言,族兄且观之,这法孝直未来定会名动天下!”
两兄弟在车上闲谈,当回到院舍时,两人的酒意早就散去。
刘杉回来自己的住处,刘釜也到房舍,二人相约半个时辰后,再一同出发,往刘循府上去应宴。
回到房舍,刘釜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待他从运来成都的箱子内,找出一个装有字画的锦盒,打算以之为礼物,带着出门时,已经长得和刘釜一样高的虎头匆忙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有红漆。
“小郎,这是郑向刚从洛阳送来!”
刘釜接过,当面打开。
郑向于之消息说明,其人派人在长安找到了张仲景的下落……
“原来关中之所,自去岁和今岁的干旱后,又发生了瘟疫,真是祸不单行,当地的百姓委实受苦了!”
刘釜读罢,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东汉之末,百姓苟活不如草,汉廷恐怕也无能力抗灾除瘟疫。
医者仁心。
而名医张仲景,于长安等地,自然是凭着医术,想要帮助本地百姓。
略一思索,刘釜索性让虎头拿来笔墨,给郑向回之一封信。
当下景毅早已病逝,请张仲景来蜀地,已无关紧要了。
反倒是关中瘟疫袭扰,他手头现在有些能力,能帮一些是一些。
遂在回信内,其向郑向言明,可借由安夷官商在洛阳等地的资产,以之为关中灾民,送些治疗瘟疫的草药,另可想办法运些粮食过去,能为灾情出一份力,是一份力。
“虎头,将此信送去,让人速送往洛阳。”
郑虎见主人的严肃模样,忙行礼道:“小郎君放心,虎头这就去办!”
耽搁了一会,此时距离刘循的酒宴尚有大半个时辰,好在族兄刘杉为之所选的住处,离刘杉所居并不远。
当他坐着牛车抵达族兄住处时,发现刘杉满脸着急。
“时间不早了,阿釜汝若是再晚来一步,吾可要亲自去寻汝了!”
发现族兄怀里也夹着一个盒子,刘釜好奇道:“方有事耽误了一会,不知族兄为循公子送的什么礼物?”
两人刚入车内,牛车缓缓启程,刘杉索性打开盒子让刘釜看了眼:“循公子乃是吾丰安刘氏在成都结交的重要对象,这是族伯上次让人送来的珍品,便为此事。阿釜汝可看看,此亦乃阿炤于荆州寻得宝物。”
还经过族兄刘炤的手?
是什么宝物?
刘釜往盒中一望。
面色倒没太大触动,反问道:“原来是五色石!”
五色石,后世的称呼,便是琉璃。
但如眼下,琉璃的价值,可比玉器还要珍贵,传言是女娲补天所用,故名五色石。
何况是眼前巴掌这么一大块,放在大汉的价值体系里,那是实实在在的贵重物品。
但对刘釜来说,却没多少吸引里,可耐不住对达官显贵的吸引力。
刘釜忽的想起了什么,好奇道:“族兄,此物若是拇指大小,价值几何?”
刘杉不知刘釜为何如此问起,他沉思道:“五色石极其稀有,即便拇指大的,大抵也能值万钱吧!”
万钱,真是发了!
要是弄上上百成千,那便是数以百万之计。
刘釜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内心却是激动。
俗话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这话真不假。
“抽个时间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用大汉技术,造出人造琉璃,如若成功,这琉璃的价值,说不定可以装备一支军队!”
刘釜默道。
夷军,包括夷军储备力量,深处南中,有安夷官商的利润养着,不成问题。
但若想放眼益州之外募军的话,钱物自是少不了的。
……
刘釜和刘杉同乘牛车,往刘循府邸赶来时。
益州牧长子刘循的府上,已经来了不少人,此中多为蜀地俊杰。
大家都众星捧月般,将刘循围在中间,恭贺声连连。
黄昏临近,刘循望了望天色,向周围解释道:
“刘子辰携刘季安尚未到,待之抵达,酒宴即开始吧!”
其旁一青年,名曰蔡集,年方三旬,比刘循还要年长几岁,听刘循之言,扬眉道:“刘子辰和刘季安此二兄弟,好大的架子,竟让循公子于外等候了这么长时间。
吾尤其闻那刘季安,在蜀地也算是个名人,竟未晓,其乃如此不知礼之辈,枉其还为任安公子弟!”
另一旁,有个人听不下去了,此人显然和刘杉交好,忙对着刘循解释道:“如今距离宴会开席,尚有一刻钟有余,子辰他们说不定路上耽搁了,宏兴何必如此灼灼逼人,大家不都是为了循公子的生辰而庆吗?”
说是对刘循的生辰庆祝,但和刘循相交者,都知晓,这是给益州长公子送礼物贿赂的时候。
谁送的礼越重,那么刘循记的越深,出力自也大。
比如去岁和他们一起,在刘循身边混的刘杉,因出手大发,再加和刘循同为刘姓,亦为宗室之后,便被刘循安排到州牧府为吏,一时间,不知羡慕了多少人。
有人羡慕,自有人嫉妒,就比如这位蔡集,就是嫉妒刘杉的好运气,连带着对刘釜也给怨恨上了。
这边说话声不止,一个仆从不知不觉来到了刘循身边,于之耳畔说了什么。
但看刘循眼睛一亮,颔首道:“好!”
然后,刘循起身道:“名扬蜀地的刘季安,已到门外,吾等一起出去相迎吧!”
刘循这等礼贤下士的模样,让许多人一愣。
但刘循作为此地主人都这么说,大家也都乐呵呵的跟着出去。
前厅,许多人都没见过刘釜,但看刘杉旁边之人,猜测便是。
一行人望去后,连连点头。
自南中一路到成都,又有一个多月的安顿,刘釜当日为景氏人唏嘘的黑脸,已然转白。
其人束发而立,头戴小冠,一身白衣,加上身材修长,身高近八尺,显得玉树临风。
更为主要的是,刘釜其自身,脸上招待性的若有若无的柔和笑意,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刘季安,果然非凡!”
不少人自愧不如,心生感慨。
第一百零二章 示好
一行人纷纷见礼,院舍的焦点人物也瞬间变成了两个。
一个是本地主人,益州牧之子刘循,另一个自是名扬蜀地的刘釜。
方才出言的文士,目光扫向了刘釜和刘杉两兄弟,则是在心底冷哼一声,并下意识的拉开了距离。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在入内院时,亦被刘釜察觉,待和刘循稍落两步后,他遂向族兄刘杉问道:“族兄,此人是谁?怎感觉对我等颇不待见?”
刘杉顺着刘釜的目光看去,嘴角带着笑意,压低生声音道:“此人名叫蔡集,原本依靠庞羲,在庞羲为刘使君派往前线,和汉中张鲁对峙后,此人于蜀郡便又转投循公子。
只是此人乃是蜀外来人,于蜀郡无根基财力不说,连带着自身才能也是一般,只会说一些干巴巴的奉承话,循公子自是不喜欢此人!”
刘杉话语一顿,见前面的刘循没有往后看来,又道:“不瞒阿釜,此人当年还为庞羲举荐过安夷令,最后此中职位,为阿釜所获,其心中恐一直积攒着怨气。
而之对吾,自相识一来,即不对付。
不过此人不足为虑,阿釜也不用太多注意!”
刘釜点点头,心道原来是个怀才不遇的小人物,如此张狂的性格,属实难成大事,也就失去了继续探寻的想法。
宴席开始,刘釜刘杉两兄弟,为刘循一左一右的拉着坐在两边,好不羡慕旁人。
宴席之中,除了蔡集那张依旧臭烘烘的脸外,余者都带着笑意,相谈甚欢。
刘釜也无架子,言有妙语,凡有示好举杯敬酒者,他也来者不拒,让众人对之更为高看。
宴中,刘循今日似乎特别高兴,借着酒劲,望向刘杉道:“子辰,吾昨日已向蜀郡林太守提议,举荐汝所言的常坚为别部司马,可领一军,林太守已然允诺!只待之到达蜀郡即可上任!”
刘杉在这个时候说出,旁人的有些疑惑,这常坚是谁?
唯有刘釜心中一喜,他自来往成都,于路上时,便和刘杉去信,盼之能接着人脉,给姊婿常坚寻个军职。
前两日从常氏回来,也恰是他让阿姊还有一众外甥,同他一道给姊婿邀之来成都之日,族兄当日来见时,专门透露,其已和刘循说道,刘循正在着手处理。
没想到才没两日,就确定下来。
而于此时趁兴道出,多半是看在了刘杉方才送的琉璃份上,当然,也不乏向他展示的意思。
刘杉默不作声的看了眼刘釜,起身致谢道:“此事有劳循公子了!”
刘循大手一会,专门看向刘釜,豪爽的笑道:“二君能与吾刘循为友,且来参加酒宴,就是看得起吾刘循。包括季安,以后若有所需帮助,尽可直言!”
刘釜回道:“循公子豪爽,釜再敬循公子一杯!”
宴席上,再次觥筹交错。
当酒宴快要结束时,互听有一个声音从院外传来。
“兄长今日之宴,没邀小弟,小弟不请自来,兄长不会怪罪吧?”
在刘循府上下人匆忙通传而来的脚步中,一行四人从外院直接创来。
刘循看了眼来者,向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之下去,然后眯着眼看向来者,道:“阿纬,汝不是受父命,去往广汉了吗?是何时回来的,为兄怎么不知道?”
刘釜正看着面前一个儒雅的青年,已然猜到对方可能是谁时,族兄刘杉轻轻在之耳边说了声“刘使君二子刘阐”。
刘循和刘阐,两人非是同母兄弟,自父亲刘璋为益州之主的这两年,二人手下自是聚集了不少人,明争暗斗不少。
且从个人性格来说,刘循好钱财,武力非凡,在军中支持者不少,其个人一喜欢结交如刘杉这等益州本地士族。
而刘阐性情温雅,为人恭顺,颇有仁爱之风,好与东州士交好。因此性格,旁人也说刘阐多像刘璋。
为此,刘循虽为长子,但私下底,刘璋对刘阐也多偏爱些。
至于说刘循不知道刘阐这个弟弟回来,明白人都知道这是骗人。左右是两兄弟私底下关系不太好,遂没打算请来。
没想到刘阐自己上门了,刘循心中吃惊,心有怒意,但面色平平的问道。
与性格喜欢外露的刘循不同,刘阐心思缜密,为人很有城府,面上依旧带着笑,其目光一扫众人,最后在刘釜的脸上微微一顿,道:“小弟是昨日刚刚回来,兄长不知道也没关系,只畔兄长不要把小弟当做恶客!”
他右手往后一招,迅速有个仆人递来一个宽大的锦盒。
刘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于烛火之下,分外刺眼。
厅舍内,不乏识货之人,直接叫了一声“好刀”。
刘阐将之递到了刘循手中,道:“此为小弟前几日不久刚得到的一柄宝刀,便当做礼物,赠予兄长了!”
刘循面色一松,拿出宝刀,握在手里,爱不释手。
至于对弟弟刘阐的突兀闯进,他心中也就不计较了。
“索性宴会还没结束,阿纬也一同入座吧!”
案几上的位次自然重新调整。
在此过程中,刘阐也开始向厅舍内的来人打招呼,余者也是行礼致意。
当到达刘釜身前时,刘阐的态度更加宽和道:“原来阁下便是刘季安!久仰大名!
素闻君学识渊博,能力非凡,以后于成都,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刘釜瞥了眼旁边神色不太好的刘循,话里打起了太极拳:“阐公子谬赞,刘某不过是一介凡人,学问自是一般,可没传闻中那么厉害,但若阐公子有所指点,刘某一定请教!”
对刘釜的回语,刘阐丝毫不介意,反之是念叨起了景毅之逝,面上露出怀念和惋惜之色,这是明显拉拢关系了!
后半部分的酒宴,因各有心思,自是吃的平淡。
一行人从刘循府上离开,夜色已深。
刘阐本邀刘釜同车相谈,但刘釜以醉酒为借口,同族兄刘杉坐着牛车返回住处。
到了住舍,刘釜哪有醉意,只是喝酒上脸罢了。
让虎头端来茶水,二兄弟坐在塌上,便相互聊起今日这场诡异的酒宴。
对刘釜今夜作为,刘杉忍不住赞道:“阿釜今日所为,于循公子心中自是上一个台阶,循公子此人最憎恶的,便是墙头草……”
第一百零三章 江陵
对族兄刘杉的话,刘釜不置可否。
他本身就没和刘阐做过多交往,而对刘循的示好,他也只愿能保证好这种关系而已,心中可没一直在刘璋父子手底下打工的意思。
今日夜已深,刘釜便没留刘杉交谈,毕竟第二日刘杉还要去州牧府做事。
次日,刘釜醒来,先是跑步练拳,然后拿出甘宁所赠的重剑在院内练习了一会儿。
待之早饭时,向阿姊说明已向姊婿常坚寻到别部司马一职的消息,后又检查了下两个外甥的课业,逗了逗外甥女。
及至中午,便坐着牛车,再回景氏看了看。
此后数日内,刘釜携带礼物,按照上次在景氏赠予名刺上的人名,按照族兄刘杉的建议,先后拜访了十几人。
这十几人中,多是士族子弟。
经过这么一番交流,大家的关系自然拉进了一些。
刘釜由此也深交了三个感觉不错的朋友,至少待人至诚,才能也是不俗,分别是同郡的广汉人王曾,巴郡人潘偌,以及蜀郡本地人王翦。
三人中,王曾是在州牧府为吏的,和刘釜一样,也是景氏的女婿,但并非景毅这一房的。
至于潘偌和王翦,二人则是在军中效力,受过景毅的恩惠,对刘釜自然客气。
得闻刘釜的姊婿常坚或为别部司马时,二人皆表示,能帮助的定会全力帮助。
数十日的时间,转眼过去。
刘璋经过和幕僚及手下官吏的商议,终于确定了往洛阳的人选。
除了刘釜外,另几人分别是益州别驾陈延,从事张任,郎将杜默,记吏公孙许。
这五人是刘璋亲自任命的,另有十几名小吏。
可以说,此番刘璋派往洛阳的团队,还是挺庞大。
要说听过名号的,刘釜只听过张任。
《三国志》中有记,张任,蜀郡人,家世寒门。少有胆勇,有志节,仕州为从事。
临行前两日,一行人在州牧府开了会,益州牧刘璋亲自出席,事后对刘釜等五人,皆有言谈,各有交代。
面对刘釜时,刘璋犹豫之色一闪而逝,再暗示之探查天子虚实,最好能拿的天子信物,并以言语鼓励道:
“季安与吾同为汉室宗亲,自希望汉室强盛,此行事关重大,季安当小心行事!”
离开前一日,刘釜也叫来族兄刘杉,和之好好相商了一番走后事宜。
当日,刘釜又给景文茵去了封准备好的信,大致是让之不要担心,尽管在数日前见过一面,并有解释。但刘釜如此做后总感觉能安心一些,可能这就是青春期回荡的爱情吧!
随众离开,如刘釜,是可以携带十来名护卫。
刘釜便挑选了阿程等十名賨卫,余者留在成都,除过一些负责保护好阿姊等人的安全外,一些汉话流利者,刘釜也寻了潘偌的门路,由之个人选择后,可入郡府兵中锻炼,算是为賨卫中跟随他良久的一些人,谋一份其他的出路。
且在离开前,刘釜将父桢的遗物,尤其个中信件打包好,随身携带。
看着面前摆放的数箱行李,他不由得苦笑,每次远行,就像一次搬家一样。
九月初十。
长长的队伍从成都出发,将过广汉,然后穿越大半个巴郡,进入荆州后,往洛阳而去。
建安元年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想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到达洛阳,难度相当大。
好在刘璋并不在乎,于刘釜等人的命令是,安全抵达洛阳,后面见天子即可。
当然,刘釜除过以益州官吏的身份,在洛阳现身外,还要想办法多和天子刘协“待”一会儿。
离别之日,景文茵的一封书信,差一点落在了后面,没能即使送到刘釜的手里。
当刘釜接过景文茵的书信,打开一看,内心自是温暖。
这未过门的妻子,在很多方面,比他想的更为细致彻底。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九月末,刘釜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到了江州。
后又花费二十多天的时间,赶在大雪封山前,到达了南郡。
十月二十二日。
江陵下起了小雨。
益州官吏于此休息一日,只待第二日启程北上洛阳。
和已然熟悉的张任等人说道了一下,刘釜迎着小雨,带着两名亲卫,踏上了江陵的街道。
几日前,踏上荆州的土地,算是他第一次出蜀。
而今脚步落在江陵,前一世,他原本的家乡,刘釜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熟悉的泥土芬芳,熟悉的草木气息,却是不熟悉的物是人非。
刘釜迈着小步子,边走边看,脸上露出追忆之色。
忽闻街上传来喧哗,他带着两名賨卫往前,往人群中央一看。
原来是两个少年在雨中击剑!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开来,发现此二少年的剑术都不错。
尤其那瘦高个,别看人长得瘦,但拼着灵活的手段,让对手凑手不及。
“好!”
人群中传来叫好声。
刘釜也随之鼓掌。
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打断刘釜在江陵观览的脚步,当他回到住舍时,恰是午后。
看到刘釜归来,张任向之招了招手。
“季安是去欣赏江陵景色去了?”
刘釜笑着回道:“出了蜀地,景色大有不同,首先便是气候温暖不少。但不晓张君今日居然待在舍内,没有外出!”
两人回到房舍,张任邀刘釜入座。
张任带着回忆道:“看来季安是第一次出蜀旁,昔年,吾与友在这江陵便游历过,当年也是北上洛阳求学。竟未想,数年一过,竟也世事变迁。”
和张任谈了会话,见时间不早,刘釜便返回了住处。
不一会儿,又有敲门声响起,这次恰是阿程。
他想刘釜点了点头,然后向之手里递了封书信,道:“刘君,此为刚刚的击剑少年,让吾转交给汝的。”
刘釜看了眼信边的标记,点头道:“若是他再来,阿程你直接让之进来见我。”
阿程行礼应下。
待重新关上门,刘釜才拆开信,赫然是族兄刘炤送来的消息。
他心中一惊,未曾想到不过数年未见,族兄刘炤都这么厉害了,其人尚于襄阳为椽吏,他人到夷陵,方为刘炤去信,这才过去不过数日而已。
“族兄能准确找到我之居所,还真是一个情报天才!”
刘釜心里一叹,包括他去岁,为刘炤所言的一些情报工作注意事项,只是一体,便为之应用起来,比如当下的标记法,便是为了区别身份。
而能以少年剑客,出其不意的送来消息,也足见刘炤这两年在市井经营之深。
待他拆开信时,刘釜即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