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善用
对令长刘釜此时决定筹建夷军,包括文通等人都有些不解。
安夷县各夷部于此刚刚落脚,现当下,不是应该以团结各夷部,以共同建设安夷县城为主要目标吗?
但与刘釜从事过的人都知道,自家这位上吏,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果然,刘釜说道完开始筹建夷军的决定后,喝了口案几上的清水,润了润喉咙,便诉说起了内中缘由。
“郡府同意设置安夷县的最初目标,便是用以治理南中夷族。
三月前,趁着夷人迁出之际,太守联合南中其他郡地官寺,同南中大族进行了商议,收效甚微。
而若是南中出现叛乱,府君定会以夷军为主,以平定好叛乱。
我等要做的便是料敌于前,做好备战。
且,夷人各部的情况,你们也是知晓,即便是分而居之,其内部并不和谐。
若是仓促起军,如何成军,又如何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左栋点头道:“令长所言甚对,夷人诸部,却要早些完成募兵部署,却不晓令长打算以何人为主将?”
方才如安夷县丞、县尉之属,刘釜虽未明言,但众人皆知此中职位事关重大,令长仅有推举之权,但无直接任命一说。
可夷军主将不同,刘釜身为安夷县长,按照州牧府的律令。安夷县长有完全处置之权,择一人直接为夷军主将,再向郡府登记便可。
但听上首的刘釜沉思后,道:“此事先由我亲自来抓,待县丞抵达任后,从旁协助便是。
具体的管理监督,便使崔昊来负责吧!
而且,我安夷县寺之吏,只要用心做事,我自会举之升迁。”
崔昊!
这个游侠头儿!
众人皆是一愣,但想到崔昊率领游侠,为安置夷人所做的贡献,众人也就释然了。
“令长还真是唯贤是用,以不问之出处!”
刘釜在临时县寺的决定,在很短的时间,就传遍了安夷的县地之内。
普通夷人或不晓得内中门道,但在安夷之地,守卫的亭卒也好,不情不愿为郡府派来的亭卒也罢,皆晓得本地县长公正宽厚,只要能做好事,那升职自不成问题。
你没看到,那个游侠都得到重用了吗?
而崔昊得知自己被辟为吏,心里的欢喜难以言表。
当夜便来到了刘釜的房舍,当年感谢起来。
“如无令长,何以有崔昊今日?以后令长但有差遣,吾崔昊绝不眨一下眼睛!”
刘釜自然好生勉励了一番崔昊,以之为手下吏,也正是他笼络一众游侠的方式。
当今郡府派遣来的吏者极少,汉人相对夷人亦是稀少,能让更多的游侠留下,是之解决、并维护好安夷稳定的重要方式。
别看这群人在市井内,常闹的鸡飞狗跳。但当给他们一定的上升机会,工作起来比普通的官寺小吏还要努力负责。
一日间,处理了诸多事宜,当刘釜回到文通为之安排的吏舍时,已近夜深。
有小吏给之送来宵夜,刘釜吃过后,翻看虎头于滇池让吏人送来的信件。
这些信件,多是近一个半月,刘釜第七次进去羊山时,亲朋好友所书,送至滇池,而后周转到安夷的。
由荆州来的族兄刘炤的信件,被放在上方,看来是送来最近的。
刘炤讲述其于荆州市椽任上,结交了诸多好友,内中不乏显摆之意。
并告诉刘釜,其入深山,劝南蛮夷人出山,另有那“孝善者”之名,荆州已有耳闻。
但对刘釜的未来并不认可,认为刘釜说服的夷人,最终多会自己跑回去。
“阿釜还是来荆州,凭汝之名,州牧刘表怎么也会许汝一个州牧之吏当当。”
刘釜读罢,摇头失笑:“族兄的性格还是没变,若是知我成了安夷县长,不知会做何想法?”
心内好笑归好笑,但刘釜还是执笔,打算给族兄好好回信。
如今正是曹操和吕布兖州之战的关键时候,另有田楷与刘备一起援救陶谦,以定徐州。
可以说,整个大汉正处于天下之乱的关键时刻,一个个历史人物,正不断地涌入视野。
拥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却又相对和平的荆州,已不单纯是百姓流民的避难之所。
更是天下大小事中,最为灵通之地。
刘炤为市椽,无论大事小事,自有涉略。刘釜有想法于荆州建立一情报中心,若是族兄刘炤愿意胜任,那自是极好的。
刘釜便打算于信内,好好的做一做族兄的思想工作。
一卷书毕,刘釜又浏览起了其他信件。
内中,族伯刘升所书的一卷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州牧刘璋使庞羲以抓张鲁母及亲眷,被之逃脱,未果。”
刘釜的嘴角露出了笑,心叹道:“郑向此事做的真是完美,偷偷将张鲁家眷救至滇池,果为被发现。
现在的目标,是该想办法把张鲁家眷这个烫手山芋给送回汉中。”
凭着郑向与巴郡游侠的联系,还有早于月前,刘釜即知,在发展张鲁之亲眷逃窜后,巴郡与汉中交界之所,警备大幅度提升不说,张鲁亲眷之画像,贴的几乎各地都是。
刘璋用的缘由也很简单,一是张鲁不服之命令,有背信弃义之嫌,另有张鲁之母乃是前州牧刘焉的座上宾,刘璋觉得张鲁之母,对刘焉之死,付有责任。
即便游侠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斗不过益州牧刘璋,所以郑向也只是按照刘釜当日的吩咐,将目标带回了南中滇池。
“而今,要想张鲁之母安全送回汉中,只能取路荆州。
但近月来,赵韪奉益州牧刘璋之命,与荆州交界地多有交战。
想要顺利出走益州,也是不容易。只能等战事歇缓。”
随后,刘釜又翻看并回复了阿姊,及姊婿的书信,并大致浏览了下文童送来的报表,在连连哈欠声中,倒头就睡。
所谓创业艰难,不外乎如是。
现当下的安夷县,便如同一张一张白纸,等待着他的勾勒描绘。
与此同时,滇池郡府,太守景毅也收到了来自刘釜的信件。
第六十一章 建设
景毅足足花了过半时辰,才将刘釜信中之事了解透彻。
在安夷县吏方面,刘釜除过举荐手下数名官吏,还将郑度推荐了上去。
对于蜀地才子郑度,景毅自是听说过,得闻刘釜与之为友,并举荐此人,景毅突生宽慰之感。
“刘季安初仕安夷县长,手下之吏,如文童左栋之辈,或可帮之处理小事,但总领县寺大事者,必须有能耐者当可。
吾可以接受刘季安之建议,以召之,但郑度愿不愿往,就看郑度自己了!”
而当想起刘釜于信中说到的一些关于县寺建设的稀奇策略时,景毅忍不住渍渍两声。
“别看刘季安入仕不过大半载,但之的管理建设之法,还真使人眼前一亮。
如之还想到了以盐铁经营,来实现安夷县建设之所需。
此事却也可以!
而今,益州别看整体稳定,百姓少受战乱之苦,但内部官吏之腐败,又是何其严重!
盐铁之所出,多为私人垄断,有几分可为百姓用?”
书舍内,帮之研墨的孙女景文茵,见祖父望着简牍上的书信,一会舒眉,一会皱眉,颇有些好奇。
待之放下手中的简牍后,出言道:“祖父,那刘家郎君写了些什么,竟让汝看了这么久?不会如上次那般,只会顾着您的身份,只是夸赞罢!”
景毅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刘季安在汝心中,怎会是那种拍马屁之人。其之才华、能力者,汝也不是没见过?
就如这卷,对安夷建设的布置,刘季安就足以胜任一地县令了,且此那种只会纸上谈兵者,要明智很多。
不信吾之语乎?那文茵汝也看看!”
景文茵撇了撇嘴,一双玉手却是非常迅速的从祖父景毅手中拿过来那卷寄过来的简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夷人如水,便如同湍急之流,单以仁政,无以施展,最主要的还是在于一个‘变’字。
请景公一览……”
景文茵轻声轻语的念到。
当之将刘釜送呈景毅的简牍读完时,所用之时间,要远比景毅花费的还要长。
“文茵可有所获?”
景文茵刚一抬头,便看见祖父正温和的问向她。
景文茵吐了吐舌头:“书信中的方案虽好,但若实施起来,就以孙女所见,至少有六处当注意的漏洞。”
“哦?”景毅双眼一亮,指着孙女手中的简牍:“吾都没有发现,竟被文茵汝发现了……这样吧,对刘季安的回信,便由文茵汝来书写如何?”
想当日,那来景府年轻人有些阳光灿烂,却又让人略有些的沉稳,景文茵秀目眨了眨:“这可是祖父汝说的,若文茵有了错误,但要祖父汝来承担。”
景毅开怀笑道:“这有如何,便由吾一力承担就是!”
远在安夷的刘釜,丝毫不知自己又被人在后给偷偷议论了。
返回安夷前数日,除了让临时任命的一群下属完备官寺外,刘釜做出的另一重大决定,便是修路。
出山的夷人妇孺老少,在县吏的指导下,开始忙着修建屋舍,或是于荒林间垦田。
修路这种事,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部分夷军的头上。
按照刘釜隔日给崔昊的原则,居住在异罗湖范围的各部夷人,家中有老幼,且只有一位成年(满十六)的男丁者,无须参与本年的夷军征兵之事。
即便如此,于崔昊的统计和组织下,各部加起来共不足五百之众,若是算上迁移过来的汉人壮士,左右不过七百之众。
划分下来,共计十四个屯,勉强划分成四曲。
其内,賨人因和丘山夷的对战,伤亡惨重,此次可得应募者,不过二十人。
“选十人为军正,另十人则为亲卫部从。”
当日看罢名册,刘釜即对賨人有了安排。
使賨人直接参与到夷军的建设管理之内,也是刘釜对賨人当初相助的回报。
而令賨人为亲卫部从,则是他看重了賨人恐怖的单独作战能力。
加上賨人的忠诚经过了时间的考量,以之为亲卫,是最为合适的。
而今刘釜说服夷人出山,使南蛮夷人内部出现了不小的分裂,极大的瓦解了南中大族对本地的控制局面。
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暗中行刺杀之举。
而使各部夷军轮换修路与筑城,也是之各自磨合的一个过程。
说到县城的建设布局,刘釜同样给了自己的建议,比如每隔两坊,即修建一处公厕。防火、防涝等诸多突发性自然灾害,也被考虑在城市建设布局之内。
于整个县城的格局上,大体呈现的是轴对称性。县寺便是处于中轴线上。
两侧间,是为百姓居住交易之所。
处于县郭西面之地,直接和异罗湖相连。
其上三处岛屿,刘釜打算择一为夷军的军镇之所,一处为遇战事或是地龙翻身时的安置之所。另一处,也是处偏僻之所,刘釜自想之成为军器研究之地。
如此的话,进可攻,退可守,安夷之地,仿如固若金汤。
另让刘釜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整个安夷县大做建设,财政吃紧之际,还有诸多的南中夷人,包括北面之地的流民闻讯赶来。
无他,实在是安夷给流民或者夷人的条件太优惠了,可入本地籍不说,最少也能免一年税收,而如流民只要能在城郭建设中,待够半年,即可获得二十亩的中等田地。
在农业社会,土地的作用无可替代,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黔首百姓,无人可以经得住土地使用权的诱惑。
若问刘釜用什么来吸引人,安夷县,广袤且待开垦的土地,才是刘釜拥有的最大支票。
九月刚过,从滇池来的一队人马,便沿着山间狭道,逐渐逼近安夷县城。
此时的安夷县城,经过数月的耕耘,城池已拔高到了接近一丈之高,从远处山丘往下看,尚显得矮小,但已初具规模。
行进的队列间,一青年,一手握缰绳,一手握摇扇,指着前方依山傍水的安夷城池,出言道:“安夷虽处山林,但在季安的治理下,已成规模!吾等由滇池来时,还忧虑是否仅有几处茅舍,如今且看,纯属多余!”
第六十二章 共苦
“县丞所言甚是,毕竟是令长,有之在,则无不能办成之事。
旁人以此筑城,或需数年,但对令长而言,不过数月。
且俺马虎感觉,要不了数载,俺们这看似贫穷落后的安夷县,也会变得富有,甚至成为南中最为富裕之地,也说不清楚!”
因数月来,常在南中奔走,马虎此时整个面孔,已被完全晒的黑彻,说话间,即能露出一嘴大黄牙。
受刘釜所荐,得郡府相召,辟为安夷县丞的郑度,因往来带着斗笠,晒的却并不是如何漆黑。
加上适逢秋日,天气凉爽,往来畅快,郑度几乎是一路欣赏风景,来到安夷的。
旁人若是听到马虎如此称赞刘釜,心下或有些怀疑。
但郑度不同,他和刘釜接触过,尤其刘釜七入山林,寻夷出山,做出这等常人不敢为之事,越发让之觉得,刘釜是个“有为”的人。
其处事之严谨,目标之明确,让郑度不由自主的将之和东汉建立者,光武帝刘秀给对比起来。
数月而已,又长高不少的虎头,也在此时插嘴道:“马二兄与我阿翁说的一样,只要是小郎君想要去做的事情,那就没有不成的。”
郑度这一路对虎头这个刘釜的家仆也有了解,知之只要说到自家的小郎君,那嘴就不会停下来,恨不得把刘釜于德阳、还有新晋所闻之事,全都讲出来。
但虎头也有优点,那便是所做的饭食,竟让他这个从小锦衣玉食、口味刁钻者,也会感觉到美味可口。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驶而去,新任县丞郑度已到城外的消息,也同时传回了城内……
“君陌,我千盼万盼,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车马行至郭墙工地边缘,一个面目同样被晒得漆黑的男子走了过来,其人声音另显得沙哑。
郑度初时没有反应过来,待之反应过来,方惊喜道:“季安?!
真是士别数月,当刮目相看。吾一时没有认得出汝,差点将汝当作普通的民夫了!”
郑度下马罢,即和刘釜行礼道。
刘釜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有些哭笑不得。
自当日出滇池到如今,先是冒着危险请出夷人,现在又和安夷的夷人也好,或是汉人,于公事上同吃同住。
每日下来,整个人想要回到过去那般白白瘦瘦的模样,肯定是不行了。
反观郑度,一袭青衣,将之衬托的丝毫不减色,而之手持的一把羽毛扇,让刘釜竟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世所看的电视里,诸葛亮的模样。
军事谋略之内,郑度与诸葛亮相比,又是如何?
刘釜突生奇想,他人却是起身,看着郑度叹道:
“士别数月,君陌汝却是越加潇洒了。且汝未来这些日子,县寺之事,我处理之多,实在困乏的不行。
现在汝至,终于是可以帮我分担一些了!”
郑度在一众吏的围拢下,与刘釜同行在前,他苦笑道:“果如子乔所言,吾此番受辟,是实打实的给季安做苦力来了!”
刘釜心道:郑度你这句话说对了,我就是想借给你一个平台,把你的才能给展现出来,嗯,更为主要的,是能助我安夷县给管理好。
两人一同进入了县城之内,早有小吏安排好了饭食。
刘釜忙碌了一早,亦还未有吃过午食,故而一起食用。
厨舍中午做的是烧饼,另加青菜汤。因为郑度的到来,只多加了两个素菜。
“季安汝等于此,每日都吃的这般吗?”
郑度吃了两口,便咽不下去了。这般连壳都没有去掉,姑且称作糟糠之食。
放在蜀地郑家,用来喂猪都有些勉强。
但出于礼貌,见刘釜往嘴里扒,他又试着吞咽了两口。
刘釜喝了口汤,好叫这粗食从食管给吞咽下肚,接着拿起手边的抹布,擦了擦嘴。
“君陌可晓得我安夷县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郑度皱眉道:“莫非是粮食,但自月前,太守就需安夷县寺有经营盐铁之权。此事州牧府的批文,想来也用不了就会下发。
吾郑氏自经营过食盐的生意,内中的具体利润,或不知多少,但总归是暴利。
有此钱财,何愁买不到粮食,以运送至安夷,也不至于这样紧巴巴的过日子吧!”
刘釜摇头道:“那是君陌汝不晓得,就是这大半个月的时间,我安夷涌入了多少人。”
“五千?”郑度摇着扇子猜测道。
“非是五千,而是两万。如今我南中安夷,愿为夷人流民重登傅籍之事,已是由南中传到了徐州、兖州之地。
荆州虽也接受了大部分的流民,但也总有那么一些愿意远遁蜀地。
此外,今岁,关中之地大旱,不知有多少人选择从三辅逃入益州。
而看之整个蜀地,唯我安夷有如此大规模的傅籍开放策略。
有了民籍,按照我安夷县的规定,便拥有了从吏的资格。
除此外,傅籍之民之子孙,皆可在之孩提时的,即进入乡序学习。”
郑度手中左右摇曳的扇子停了下来,转而拍打着胸口。
“季安之言,便是如今在郡府疯狂讨论的《六年义务》之说乎?
若是以之傅民以六年之教育,这里的学舍建设,夫子之选,可都是大问题。
除非盐铁之经营获得巨大利润,否则,单靠吾等县寺的赋税收入,乡序之建设,何时才能开始。”
刘釜摸着下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其本身也是我扩充安夷居民的一个方式,我想,只要我们县寺有决心,就一定能办成……”
郑度接过话,道:“只是连季安汝也没有想到,此间的策略,会吸引到这么多的人。
设六年义务教育之制,可边做边看。
但吾等的食宿虽然艰苦。
不过,吾不建议停止吸引夷人,或是流民入安夷。吾一直认为上次季安于吾信中所书的‘人多力量大’,安夷想要发展,尤其建设一支可以驰骋并护卫南中的夷军。
就算妇孺老少人数过三万,又如何够。
而此间饭食,季安既吃得,我郑度又如何挑剔?”
郑度道完,毫不犹豫的把剩余饭食全都送进了嘴里。
第六十三章 练兵
郑度的加入,直接带动了安夷县寺的政务运转,并极大的减轻了刘釜的负担。
让刘釜有了更多的精力,来应对突发之事。
……
初冬的第一场雪,要比过去数载来的更早一些。
在初雪到来的前数日,安夷县城的外郭,也在县寺一众官吏和安夷百姓的见证下,添下了最后一块青砖。
除却外郭,剩下的便是内城建设。而于内城和外郭间的坊市,四个多月的时间,便按照县寺的用地规划,迅速拔地而起。
一些于安夷县在的布匹等货物,也由不断加宽的山道,运送到了安夷城内。
若说安夷的经济贸易的发展,让安夷有了生机。那么,安夷本地一片片被开垦出来的土地,便是安夷百姓能于此稳定居住的基础。
登于安夷本地的高山,从山顶俯视而下。能看到大块大块的荒土草地被翻起平整,以备来年春日的耕种。
众多的流民夷人的聚集,其实也算是安夷最重要的资源。
而赶在寒冬彻底到来前,安夷县寺组织的专门盐商队,亦按照刘釜的吩咐,将所有的钱财,都换成了粮食。
为此,夷军的第一次出山任务便开始了,即帮运输队,将安夷的公粮从南中的大道运输回来。
此番任务,刘釜挑选的马虎所在的夷军第一曲。曲部的成员,来源于各夷部,还包括汉人,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杂牌军”。
但就是这么一支“杂牌军”,在马虎的训练下,能力远胜其他曲。
“马虎有统兵之才!”
这便是刘釜和郑度给马虎下的结论,而郑度还更加明确的表示“马虎有千夫不当之勇”。
这句话也幸好没有直接传到马虎的耳朵,否则被之听去,定然是尾巴都会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马虎的后续所为,也确实证明刘釜和郑度,二者皆没有看错人。
……
十一月中旬,第一曲顺利的粮食运送回了安夷。
一共几十牛车,更多的是第一曲的兵卒以人力扛。
若不算上途中的损耗,第一曲的运粮所得,其实已有千石。
千石之粮,可够普通成人吃一年,一千二百人,不过一月就会消耗一空。
第一曲后,第二曲,亦轮换着加入到运粮之内。
在这个冬天里,千里运粮便成为夷军锻炼体能的重要方式。
用了整个秋天,外加半个冬天的时间,安夷的行政划分也最终确定下来。
安夷县,共设有四乡地。
包括安夷城在没的长治乡,以异罗湖三大岛组成的大湖乡,和北面山林构成的越野乡,以及西部多梯田构成的丰饶乡。
四乡之中,本乡有秩或是本乡啬夫,自由刘釜和郑度合计罢,任命之。
而如亭乡,亭父,求盗者,则是由中挑选的。择夷人为吏,刘釜让下属考核的首先是之汉话如何,其次才是个人能力。
于是,安夷县兴起了一股疯狂的汉话人。
随着兴平二年钟声的敲响,整个蜀地降起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遥远的长安城内,因诸臣不合,正发起着又一起内乱。
这一切,刘釜无法顾忌,却是成都传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提早对夷军的训练加快速度。
“州府决定使夷军配合郡兵,拿下南中大族奇氏和丘山夷等数支南蛮夷人组成的不法之师。”
所谓奇氏和丘山夷等所谓的“不法之师”,刘釜甚是清楚,这不过是奇氏联合交好的夷人部族,妄图欺骗郡府和州牧府,以虚报赋税,牟取私利,为州牧府做“头鸟”给处理了。
不过,同郡兵和这群“叛贼”作战,敌人虽不是东汉群雄的正规队伍,但却是个很好的练兵对象。
尤其内中的丘山夷,其势头盛时,欺负过包括賨人在内的诸多小型夷寨,此中多者,便迁移到了安夷县,成为了他刘釜治下的百姓。
打败这些昔日的敌人,不但能振奋己方士气,而且能让夷军更为融合。
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元日的喜庆氛围尚未散去,当日由刘釜亲自所书的一副对联,自是挂在奋勇岛的校场大杆之上,随风而动。
奋勇,意为奋进勇武,有强无不胜之意。
将夷军的军事重地,需划船方至的蓬安屿,自夷军的第一人进驻,便已更名,亦显示出刘釜对夷军的巨大期待。
也自当日起,为外人称作的夷军,于内部自称为奋勇军。
朝阳当空,奋勇岛中部修整的校场上,近两千的将士正按照高低大小个,排列的整整齐齐。
能增加到这么多人,无外乎是安夷县人口的巨大增长,以至于冬日入伍时,直接增长了千人之多的新卒。
而这种队列和站法,自县长刘釜亲临奋勇岛,由之手把手的教导了全军屯长,共计五日后,便实行了下来。
“立!”
“起!”
“左右左!”
校场各级曲部的行立声,外有脚步声震耳欲聋。例行化的训练罢,即是非常重要的实战对抗训练。
于岛屿南部岛上那处未做整理的山丘上,分成了黑白双方。
黑方之军,在之左手臂上,全员都系上黑色的布条。白方之军,则是在之右手的手臂上,系上白布条。
“杀!”
鼓声在校场上响起,双方则是瞬间开展起了剧烈的实战对抗。
相比较而言,属于奋勇军中,最早加入,且多都锻炼的黑军,更显得生猛。
但今日的白军,却显得成长了不少。平日都是被黑军锤着打,今日竟在二军开展激烈对抗的初期,就有人连“杀”了四人。
作为防守方,今次还借住地利,不一会儿就设置起了埋伏圈。
当双方的实战对抗进行到一个时辰时。
白军的战果更为丰富。
到了实战后,一些人不自主的将刘釜当日之语说了出来,有大有钦佩者。
更有对未明白者,手脚抖动着比划道:
“县长所借言的游击战术竟是如此有用!”
而在县寺内,将羽扇放置一旁,正认真处理公务的郑度,听到奋勇岛上的情况,一拍大腿道:
“敌困我扰,敌撤我打!好战术!
此计策,恰可以用于势力悬殊的二者。
季安还真是会想!”
第六十四章 高沛
地处大汉西南崇山峻岭中的安夷县,正在不断发展、并加紧训练夷军之时。
益州郡准备讨伐南蛮夷部的郡兵,也已从益州郡中部驻地出发。
此番针对南蛮夷部作战的将领,乃是新晋益州郡驻将高沛。
高沛和庞羲相交深厚,此次授予郡内郡尉,同益州郡太守景毅守卫地方,便是得到了庞羲的推举。
高沛此行所率共计两千郡兵,安夷县的夷军按道理出动六百之众。
在作战方式上,按照郡府的统一安排,自是以郡兵为主,夷军为辅。
且无论是高沛和郡兵,对于夷军并不看重,将之大体是当作炮灰来处理的。
练军不比于官寺为吏,更早注重技巧,其之主将自身,亦需出色才是。
高沛便是一个出色的将领,其本身出于益州本地大族高氏,少年时,便熟读了家中的兵法书册。
后进入军中磨砺,二十六岁时,即为校尉。若非前番平定巴郡甘宁之乱时,未能将之拦住,使之率领千骑出走荆州,高沛此时端不会来到荒凉的益州郡,说不定已经担任蜀郡郡尉了,再往上升,或要不了多少年,为一方太守也不在话下。
所以,本次和夷军同时往山林“剿夷”,高沛除了对乌七八糟的夷部组成之夷军的轻视外,另有便是因安夷令为甘宁之外甥,而于夷军外有隔阂。
行进途中,就不止一次向同行的另一个主将,亦是太守景毅一系者,刘淳提过不少建议。
其一便是,让夷军率先进入山林,打听好叛军的布防分布等各项军情。
“所谓兵马未动,军情先行。夷军多出于山林,其本身战斗力,自不能自比我郡兵。
但以之为优势,其于山林打听之事,却是我郡兵所不能及。
扬长避短,才是大道理,刘将军以为如何?”
常言所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刘淳性格公正,最恶徇私枉法。其个性和景毅相同,在高沛之前,其本人其实也是郡尉的最优选择,甚至早在上一任的益州郡郡尉告老还乡后,就得到过景毅的推举。
可惜庞羲乃刘璋近臣,其三言两语把刘璋哄开心后,益州郡郡尉便很快给确定了下来。
刘淳只管闷头做事,除过不错的性格外,其人淡泊名利。
州牧府的一些消息,其于郡府时,便听同僚说话。即便高沛抵达,并成为他名义上的上司,他依然如往常般做事。
但对于高沛近些日子,经常讨论的“夷人入山”之问题。刘淳一直未能给予准确的答复,他一直想等着夷军到来,好由之主将一同参与决策。
这也是太守景毅,将之亲自嘱托的,毕竟安夷县挂牌不久,自不用给安夷县的军士太高的要求,能给予和郡兵一样公平的机会便是。
高沛有假公济私的嫌疑,刘淳自能猜到,他本人未做肯定,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正月二十四,夷军和夷军郡兵,两支加起来不到三千的“平夷大军”,得以在丘山夷所在的丘山之外汇合。
当看到夷军那昂首挺胸的气质,鞋子在地上响动的整齐步伐声,高沛率先惊呆了。
“这真的是夷军,该不会太守自他地借调而来的吧?”
此中想法,定不会是完全之事,只是高沛的自我认知猜测。
见夷军踏入圈好的平地,后续者陆续到达时,高沛才收起这般心思。
他目光不断在议论夷军脸上转悠,目中的疑惑越聚越多。
不止是步伐问题,夷军的精神面貌,亦有很大的不同。
比之身后的郡兵,整体的精神面貌,比夷军就要高了一大截。
传闻南中人都长得骨瘦如柴,甚至有人为了节俭,有的连饭食都是一天一顿。
但亲眼所见,却是打破了这个猜想。夷军部从一个个长得比郡兵高壮多了。
抛开衣着不同,若是两支队伍放在一起,平常人或会认错。
“安夷本是南中最为贫瘠之地,其成县连一年都没有。难道那刘釜真的是天纵之才?”
高沛思索道。
其人来到最靠前、举着旗子的夷军兵卒面前,指了指兵卒背后背着的草包。
“此中是为何物?又以何物制成?”
阿汆来自賨民,其人本身是刘釜的十个亲卫之一,人长得高不说,武力也远超常人。
见高沛为人围着,他能想到此人定为郡兵高层,
回忆到同行来的县尉提前所言,阿汆腼腆的笑了笑,右手依旧举着杆子。
“好让将军知道,此为草包,这是吾家县长,亲自缝制的,而如今也差不多装备到了整个夷军,”
“至于将军想见内中何物,其实就是路途常用的普通吃食。”
高沛心中埋下了困惑的种子,自是这么简单的相信,一定要让阿汆打开看看。
打开后,高沛挨个拿起闻了闻,其能闻出每个夷军兵卒都拿的有酱,还有一个略显得臃肿的饭团,吸引了他的注意。
“此是什么?麦食所制乎?可以食用?”
此次奉命而来的郑度,骑着马四由后方上前,手持一把鹅毛扇。
“此物为馒头,高将军若是有兴趣,不如尝尝。
且我要特别说明一点,以馒头为军粮其实是最为合适。这些也都是我家县长所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当高沛抬起头,向声音处望去时,注意到一个俊美的年轻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而郑度的气质,高沛少是高门纨绔子弟。但郑度除了有高门者的气质外,见夷军对之的尊重,又能得刘釜授予众人。
高沛便觉得此人不简单,他粗着喉咙道:“在下高沛,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郑度笑了笑:“蜀人郑度,一个不入流的名字罢了!反倒是高将军的勇猛,我于广汉便有听说!
此行中,还要高将军和刘将军弄多从旁协助!”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郑度早在路上,便得知为将者乃是高沛和刘淳后,郑度便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
能和郡兵打配合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以防夷军被当刀灰,郑度只得占发起人。
他左右看过,疑惑道:“刘将军去哪里了?”
第六十五章 吏试
“刘将军现亲率军卒,往前查看山势地形了,吾于营中主持。
郑县丞可先于此安置,待夜幕刘将军回来,吾等可一起商量军情。”
因为夷军的表现,高沛对夷军的态度自然发生了变化。
而见郑度的言行谈吐,少时并不怎么好学,但敬重士人的高沛,自是宽和下来。
“便如高将军所言!”
……
郑度带着七八百的夷军前往山林,同郡兵一起完成山林作战,刘釜并不担心。
无论上次相助他“说夷”时所提的三大建言,在之担任县丞,且帮之料理夷军军事期间,他明显感觉到了郑度在用兵方面的特殊天赋。
按照郡府前次送来的消息,叛军能战者,合计人数不过千五百人。
若只派夷军而往,只要主将头脑清晰,不说全灭叛军,全身而退是没有问题的,郑度恰好能做到这一切。
至于夷军于内会不会造到区别对待,刘釜毫不怀疑,郡兵是大汉的地方正规军,在益州郡两位太守的整顿下,又于南中的多次作战下,自有战斗力和经验。
夷军是第一次走出温室,一切都需要积累。旁人的冷眼和误解,其实也是对夷军这把刚刚出炉的剑打磨的一个过程。
正月将逝,同大汉的诸多官寺一样,安夷县当下主抓的,便是即将到来的春耕之事。
而除了春耕,还有乡序和吏考。
安夷县的乡序开学时间,被定在二月初四,吏考则是在二月中旬,一个是复考二月十四,一个是吏试二月十五。
其中,乡序建设,以及安夷县适龄青少年的入学,即是刘釜为了兑现于本地县民的六年基础教育之承诺。
复考,则是为了对现有官吏的考核,主要为县地笔试和县寺谈话。此法自是为了筛选,防止庸吏误事。合格者,自有下半年升迁的机会。不合格者,贬职或是罢官。
吏试之目的,不外乎是为了选吏。县乡之内,本有不少空缺,以不论身份地位、平等考试录取的方式,即是为了能让安夷本地,或是安夷之外的贤才给发掘出来。
换句话说,安夷自主进行的吏试,其实和后世的科举类似。但在考试方式上略有不同。
吏试以儒学经典为主,但还有算术与策论二旁科。
当日共计三个时辰,吏试每科各一个时辰。
抛开吏试,前两者,自有安夷的功曹和令史负责。刘釜亲自抓的,便是吏试。
作为安夷县的第一次“科举”,从准备到实施,总的时间,其实不过三两月而已。传播的范围亦很有限,在县吏等的配合下,堪堪传遍了安夷县。
所以,会识字又能算术者,就非常有限了,不过十来人,且全是近几月来,由外乡辗转至安夷落户的流民之属。
于安夷县良好的政策下,此时自是安夷县民。
报名者,需要有乡吏保举,提前录好姓名。
考试入场前,不得私带考试无关者,另有十几名县吏在场加以监督。
且要行此事,于大汉其他郡县,阻力或是巨大,但对安夷县来说,却不存在这些问题,只是让外人感觉有些新意。
吏试当日。
刘釜清晨洗漱锻炼,便来到了新建的县学之所在。
当刘釜到达时,能看到四名治狱吏牢牢的守卫在门口,门口尚有一人身高七尺三寸,长着一双朝天的鼻孔,正是刘釜任命的本县文无害郝践垂手而立。
“令长到了!
此番吏试者,除一人未至,余者皆到,还请令长来敲响此锣!”
郝践从卫卒手中接过木锤,抵到了刘釜的手里。
刘釜拿过,来到门槛之内,一望内部坐着的考试者。
内中竟有半数年过半百,最年轻的,大概也有二十来岁。
毕竟,吏考的名声没有传出去,往来者的文化水平摆放在这里,外有安夷县的地理位置,想要吸引大汉的优秀知识分子,确有些困难。
“时间到了,那便敲响应试锣吧!”刘釜握紧了缠绕着黑巾的一头,然后将铁锣连敲了三下。
清脆的锣声,响彻了县学大院内外。
安夷县的第一次吏考,便正式开始了。
刘釜只是露了个面,他另有公务处理,自将剩余所做之事,交给郝践全权负责。
吏试结束,按照刘釜的要求,书写在由安夷造纸坊专门督造的先被送到了县学内部密闭的小院内。上有糊名,先由包括县学和各乡乡序内,共计十数个儒生共同批阅,分甲乙丙之等级,后方会送到他的案几之上。
当刘釜拿到这十几份试卷后,已经是隔日黄昏了。
再过一日,便是县寺的休沐,刘釜自想着加班加点排名弄好,以缓解应试者的急迫等待心情。
要问谁对想知道考试成绩的感想最强,自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是夜,叫来王朝文童左栋等县寺官吏,由刘釜最终确认,把吏试的名单给确认了下来。
并最终确认,以录取五人,为县乡之吏,补相关之空缺。
隔日清晨,这份名单,便被张贴在县寺外。
“安凉,余祝……此五者录为吏!”
有人将名字念出,一些熟悉者,纷纷议论起来。
“阿祝竟然当上了官吏,吾记得吾等刚来时,那傻小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其不过是跟着老余识了几个字了吧!”
“嘿,汝还别说,阿祝除了识字,那算术也是极好的。来安夷这数月,不是跟他阿翁卖烧饼么?那算账,可是从来没有错过!
听说这次令长组织的考试,就有算术一项,也活该这小子能为吏!”
羡慕声中,安夷百姓的话题,不由自觉的扯到了去乡序学习的事上。
普通人的想法很简单,把儿女养大,除了养老送终外的还就是帮着做农活。
在之前,常人都感觉,若是把儿女给送到乡序去了,那谁来做农活,家里绝对要少一个劳动力。
可现在不同了,普通人有了为吏的渠道,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家的儿子只要能学习上两年,说不定也会为吏。
吏和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能于大汉为吏,便拥有了身份,还可得到官寺的补贴,真可谓鱼跃龙门!
“吾家小子,也让之今岁去读书去!大不了吾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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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县尉
尚担心今岁初开的乡序招不满人,但在吏试以后,这种担忧转瞬化为了乌有。
安夷境内,诸多百姓自发的带着家中小儿,以入学识字。
这里面,以汉人家庭巨多。多数的夷人还处于观望状态,因常居深山,其之对官吏认知较浅。
至少现阶段,因语言等问题,吏者说话,远不如夷人内部的长者说话。
但夷人对于汉话的接受程度还是可以的,每天都会有公吏在农余饭后,从简单的词汇开始,一点一点的传授。
如今,只要你走在安夷的大街上,便不用担心有太大的交流障碍。
语言、文化、教育,这便是刘釜努力促成安夷县融合且扭成一股绳的三大大利器。
“令长,这是昨日县吏统计的结果,本次考核,共有九人有渎职之嫌,按照令长的吩咐,如今已被免职。”
“还有此乃县乡之所,截止昨日所统计之数据。
我乡序和县学,春日之招生,共收有千之名学子。
按照令之嘱托,农忙之日,学子但可请假,以回家而帮之亲属务农。
另有岁之考试制度,也已下发,只待实行。”
……
处于县寺中央,崭新的公舍之内,文童抱着厚厚的简牍,即一丝不苟的开始了汇报。
见刘釜颔首,方会进行下一项。
“府君遣来的新任如何了?孙安可有消息传来?”刘釜放下了笔,抬头问道。
文童恭敬道:“新县尉已至安夷县城二十里外,今日看来是不能抵达了。
县君为何如此隆重的迎接此人,不仅派出了孙安等我等县吏,令还有太守为君配置的亲卫。”
刘釜道:“既是同县为吏,即为同僚,我与县丞都派有人一路相随,若是县尉未若此,其不是不公平。”
文童点点头,县君刘釜说的大有道理,但他总觉得,县君没有把话说完。
“莫不是如县丞一般,这县尉其实也是大有来头?”
文童想起了上次之事,心中隐有怀疑。
但他还是一度的沉默,只是在脑中绝做回想,即把此事藏在心里。
这次来安夷就任的,当然不是一般人,此人便是邓贤。
未来能受刘璋信任,镇守重要之关口者,又岂是碌碌无为之辈?
邓贤此番来安夷,也是别有一段因果。
根据已升任为县地郡吏的严颜来信,这邓贤本仕江州,可在抵任前,主动表示要来人人避之不及的安夷。
其之决定,在江州之地,可是引起了不小的浩动。因为,在这之前,邓贤即被巴郡太守所举。
巴郡太守虽在抗甘宁等人谋反之事,略有疏忽,并遭受了贬斥。
但却并未影响到严邓贤。邓贤其实应该有更好的发展……
为何选择安夷,一些相熟或者相识的人都有猜测。
此间邓贤,大概率是仰慕“孝善者”刘釜,进而前来追随的。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说法,毕竟如安夷这般地方,除了流民和夷人,当下生活在益州的真正蜀人们,尚无有半点其他想要在安夷生活的想法。
所谓穷山恶水,便说的是此等之地。人口的稀少,环境的险恶,使益州郡的此中边缘之所,于秦汉以来,就未有设县。
于此时的设立,便是专门安置夷人的,防止发生混乱。
故而,此事在郡府,乃至于大汉的中央朝廷,都会如此顺利的通过。
安夷有商,多为官商,如以盐吏为首,以敦促食盐买卖者……此中行商确有负责宣传的任务。
但无论蜀内蜀外之人,对于羊山多地的贫穷根深蒂固。
短时间内无以扭转。
邓贤自晓刘釜事多,他发现一个问题。只要安夷令长刘釜想要去做的事情,似乎没有什么不会成功的。
“此中当以为人杰也!吾邓贤如何不去见之!”
于是,从严颜无意识的闲谈中,得知安夷县尉有空缺时,他便决心来蜀地看看。
看看此中究竟是何人物?
而至安夷境内,邓贤逐渐有些看不懂安夷县了。
“此中之地如此陡峭,缘何要费劲力气,修建一条同往山外的道路?”
“吾家令长说了,欲致富,先修路!”
“道路之畔,修筑这么的矮房如何?莫不是为本地夷人所居。咦!不对,怎还有阵阵恶臭,莫非汝等之出恭,皆于屋内乎?”
“劳县尉知道,此乃是吾家令长专使人修建的茅舍,此中茅舍,不仅道路之畔会有,于吾安夷的县郭城池之内皆有。是为解决行人的出恭所需,勿为恶臭所累。”
“那里怎会有读书声?所读诵者,可是《急就篇》?这读诵之声如此巨大,莫不是有几十人之巨?”
“好叫县尉知晓,此地为吾四大乡序之一,人数过百人。”
“百人?!安夷之民几何?竟有如此之多的读书者!他刘……县君意欲何为?”
“读书使人明智。县君为本地之吏,他唯愿安息能走出更多的才良,勿为县地所累,亦在之后,能为县地造福。”
“如今春日临近,我见之田地多有耕种,缘何独此地有一肥沃之壤,而不耕种,县君留之做何?”
“县君以此,是有重用,便是为耕种。耕种之地,又为实验,实验者,优良之种也!以便使县民,乃至于蜀内蜀外的大汉之耕种百姓获益。”
……
邓贤一走一问,及第二日到了县郭之内,依然想是个好奇宝宝一样,左看右看。
最终不得不感慨了一句:“县君大才也!其之行径有别于我等,但亦处处充满了智慧。
吾与县君共事,自当好生学习才是!
吾邓贤,亦愿为县君效力,共将安夷治理好。”
兴平二年,春。
这个平凡且又看似普通的一天,刘釜迎来了一个于史有名,主动来投的人。
邓贤能为刘璋拜将,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之和刘釜相见,踏入正式工作的第二日,即表现出了非凡的治军天赋。
在后之半个月的时间内,留守的奋勇军之上下,对之律令无不服之。
刘釜则是感叹,邓贤来的还真是时候。
郑度一走,邓贤就帮他开练兵了!
第六十七章 杀气
一年之计在于春。
邓贤抵达安夷,同刘釜彻夜详谈,再为安夷的建设添砖加瓦时,郑度率领的夷军和郡兵一道,已是深入到了深山目的之所。
而得闻官寺遣军来击,被定性为叛贼的奇氏,果断和扶持的丘山夷联合起来,退守到山地要塞。
期间,双方发生过数次小规模的冲突。夷军的灵活应对,以及威猛之态,开始让高沛刘淳等一众郡兵将领,或是普通郡兵,以正眼看待起来。
“安夷的夷军,有资格赢得吾等的尊敬!”
刘淳率先表示道。
如果说令人意外的夷军部队,是让人惊艳的火把,那郑度在行军途中的料敌如神,以及各项应对办法,便是一轮耀眼的太阳。
这轮太阳让郡兵和夷军的联合之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粉碎掉叛军的图谋,并直逼叛军所在。
今夜,月明星稀,暖气环生,不再像前几日那般阴寒。
临时搭建的军帐之内,如郑度马虎,刘淳高沛邓贤皆在。
此时相聚,自是为了对叛军的进攻,以便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奇氏这个南中的钉子。
诚因对奇氏及相应夷部的“平乱”,南中近段时间,已经安静了不少。
而在军帐之内,居于右上的郑度,正胸有成竹的给出对叛军作战的建言。
“叛军于山林,最大的优势,便是环境,此间之环境,给了他们以躲藏和偷袭。
今者,微有两计可灭叛军……”
刘淳轻抚胡须,眉头微皱:“郑县丞就勿要卖关子,可否与我等明言,是何两计?且吾等早在山林间,和叛军躲藏的时间越久,吾等将士的耐心即越加消散,这可是对军心的一大考验!”
高沛颔首道:“吾中内,郑君之妙计,最令人生畏。于敌,多一击必中,敢请教郑君,何以灭敌?”
郑度笑了笑:“吾可没有二君说的那么厉害,只是此中二计,亦非是什么厉害之法。
一则曰‘引蛇出洞’,如今我军是抓住了叛军的蛛丝马迹,且将之局限在乌秋岭一地,可乌秋岭实在是太大了。
真若这么的步步为营逼近下去,叛军灭掉是一定的。但我军士气不仅会随着时间的降低,而且天气渐热,山林中的瘴气初生,铁定会徒增伤亡。
如此,便可使‘引蛇出洞’计,让之主动走出来。叛军于山内日久,粮草定然极度匮乏。否则也不会在数日的时间,连续派出几批人出山。”
马虎红着脖子道:“俺懂了,县丞是想给山里的这群小子留条路。让他们主动暴露更具体的位置,让俺们可以顺利的一网打尽。
嘿,这和令长当日所用之计策出奇一致。
若县丞决定如此,还请将此事交于俺,俺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郑度转头看着马虎那双越见浓密的眉毛,赞道:“正是如此,如高将军同意,便将此事交由马虎去办如何?”
高沛自无拒绝,马虎的武力摆在那里,加上其人心细,若是再率领上擅于丛林作战的夷军,那无疑可以事半功倍。
且两军能及早的平叛出山,以回郡复命,也是将士们殷切希望的。
“至于第二计,便与第一计恰恰相反,吾且言之‘打草惊蛇’!
内辅以火攻,声东击西之计,便不愁叛军不会与吾等作战。
具体的方略是这样的……”
郑度道完,除马虎两眼瞪圆,甚为兴奋外,余者多有些惊讶。
高沛喃喃道:“郑君之此计,是要将叛军赶尽杀绝,不得不与吾等作战。此计……甚妙!
如此吧,吾等先用郑君所言的第一计,如若不成,便使第二计!”
代表郡府的郑度这么说了,其他人断无反驳。
夜间,两军打着火把,光明正大的后撤,却只留马虎率三百之众,悄悄藏于暗处,同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但实际上,郑度给高沛建议的后退方式,还是有一定规律的。那便是所往之路,几乎皆是占据了叛军后退的战略性要地。
只要马虎率主力横插直入,那定让后撤的叛军退无可退。
这一切的关键,自然放在了马虎等三百夷军的身上。
不出所料,粮尽药绝的奇氏,终于还是让丘山夷决定离开乌秋岭,去取在丘山一带堆存的粮草。
即便奇氏知内中或有埋伏,但奇氏也顾不了了,再不弄到足够的粮草,奇氏内部的仆从下人,连带着依附的各部夷人,由内便会乱起来。
当然,奇氏的动作不止这些,他所做的其实比常人所料的还要大胆一些。
“来了!”
出山的丘山夷,被同马虎一同卧倒在草丛中的賨人第一时间就发现。
一向有些急躁的马虎此时却冷静了下来,他压住了部从想要站起来的身子,借着月光向前望道:“叛军出山者,有近两百人,且多拿的有竹矛。传令下去,等会务必要小心应对!
呀,这群叛贼太尖了,竟于今日发起突围!
刘多、余潜,汝二人速去传令,让曾蒙他们,从两侧包抄。
听俺口号,一起发起袭击,务必要将叛贼一网打尽!绝不能让之漏掉一个!
若是放于外面,那群郡兵又该嘲笑俺们了!”
丛林之间,一双双眼睛紧盯着那黑暗中的身影。
咻!
一阵嘹亮的口哨声响起。
紧接着,以马虎一人当先,一道道人影站起,杀向了敌人。
“杀!”
丛林山地之间,突兀遭遇,比拼的其实更是勇气。
夷军内部,尤其賨民对丘山夷的仇恨也在此时爆发。
賨人的勇猛,让人胆寒,月光也逐渐笼罩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山谷的喊杀声传到山外,郑度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同,他忙找到高沛和刘淳。
“此计果然成了,叛军已然自己走出,此时正是作战的好时候,高君可以按照吾等之前商议的六个路线进发,断不能溜走一个!”
高沛拔剑道:“郑君此言大善!儿郎们,随吾杀敌去!”
一夜的战斗与追击,在郡兵和夷军的联合作战下,叛军十不存一。
奇氏族长更是自缚投降,请免一死。
一月半后,郑度率夷军回归安夷县,同来的还有受景毅安排而至,为帮刘釜练兵的高沛。
刘釜携县中官吏迎接,经此一役,他发现作战归来的夷军,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气。
第六十八章 志向
大军得胜归来,不算州郡将要下发的赏赐,刘釜自己做主,便给参战的每个军户家中送了犒劳品,有的是一斗米,有的是一块肉。
同时,对此中的各家各户,还送去了一块木头做的参战牌匾,上书“奋勇”二字,算是对军户之家的荣誉奖励。
且所有伤亡的夷军将士,按照夷军内部的规定,家中若有老弱者,而无能自理者,自会有县寺帮之照顾。
为此,在今年初的时候,刘釜便令人在县郭东侧,修建了一处专门的“扶弱院”。至现在,算是派上了用场。
对于这些动作,安夷县寺的官吏,不是人人都能看懂的。
夷军归来的第十日,正值春夏之交,路上风景刚好。
邓贤去了乡下视察,高沛郑度两人像往常一样,从县寺告别刘釜,返回吏舍的路上,正好同行。
数日的相处,郑度高沛三人,一个作为县丞,一个被刘釜认做军司马,皆属于令长刘釜的左膀右臂,加上之前的共同作战,自是相熟起来。
高沛的脚步主动放慢,他心思活跃,富有大志,沉思开口道:“郑君当是看懂令长这段时间的作为了吧?”
郑度微一沉默,看向吏舍对面农田里耕种的农人,回道:“县君爱民如子,这本是吾安夷百姓之福。
而今之所为,正得以收服安夷的民心,有助于安夷之稳定。
此方为长久之策。”
高沛叹道:“是也,若是我为本地县长,断不会有令长这般长远的目光。实际上,郑君可还发现一个问题?”
郑度目光垂了垂:“高君说的是何问题?”
高沛压低了声音:“令长为安夷计,长此以往,安夷百姓,恐将只知令长,不知州郡,更不知朝廷了。
郑君且看那边,令长出走,路过之百姓,无论夷人,还是汉人,无不躬身行礼。
这便是名望!”
县长刘釜每日处理完公务,都会到距离城郭最近的农田或是集市走走,一是了解民声,二嘛,按照刘釜的说法是为了锻炼身体。
今日同样如此。
郑度抬起了头,紧盯着高沛的脸,他知道高沛话里有话,但其人性情在此,遂道:“吾等同县为吏,高君到底想说什么,但请直言吧!”
高沛也不打马虎眼,知晓郑度和令长刘釜关系莫逆,所以直接道:“如今大汉乱事四起,民不聊生。天下各州或割据自立,或战乱不休。吾益州自处于前者。
郑君能看到,当下吾益州牧虽是汉室宗亲,但只顾自己,也只是守益州一片地区,无心民生。
令长同样是汉室宗亲,按照吾打听的消息,就算是天子见了令长,也要喊一声皇叔。
更为主要的是,令长一直有兴汉室之志,其人能力手腕,郑君也都见过。
以吾见,吾二人何不辅佐令长,由蜀地始,以安夷为基石,以兴汉室基业?”
郑度面色一变,他皱眉道:“昨日县君有意扩充夷军至两千人,并打算由我三人想州郡说明。吾当时并未决定,如今高君如此说,可是得了县君的嘱托。”
高沛连忙摆手:“郑君误会,此中乃是吾肺腑之言,和令长自无关系。且令长昨日之提议,郑君汝又不是不知道内情。
如今交州有变,据闻交州兵不断逼近吾益州,而吾安夷便处于交锋前言。
交州兵若真的攻入益州,光凭吾等千人,又如何抵挡的住。
说到底,令长才是真正的为益州操心。”
眼尖吏舍在即,高沛叹了口气道:“吾方才所说,若郑君不认可,便当是一阵风,千万别往心里去。
吾再多言一句,天下之大,但明主难寻,吾来安夷,最初的想法,便是看看为人称赞的令长如何。
现在看来,确实不虚此行!
前有高祖自暴秦而立大汉,后有光武帝再复汉室,如今,令长品行摆在面前,又如何不能。
吾不想碌碌无为,更不想看着汉室这么衰落下去,尽落入乱臣贼子之手。
才有此想法。”
郑度摇了摇头:“高君勿要自责,吾自晓得。暂先告辞,明日还要去往三岛视察一番,但还是早些休息。”
高沛面色一缓,笑道:“郑君大度,谈有些东西确实远了,吾等当将安夷建好,方是正事,请!”
……
夜深。
郑度吃过晚饭,于油灯下看了会书册,按照往常的习惯,打算洗脚睡觉。
可当之躺在了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高沛白日的话语。
在听闻刘釜之名,高沛和邓贤一样,放弃前程,远走至安夷,他是知道的。
当初他郑度接受刘釜的要求,受郡中所辟来此,又是为何?难道就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
当然不是。
“刘季安有心扩建夷军,其志止于此乎?”
郑度刚刚出仕,便与刘釜共事,尚无什么“主公”之说。而高沛之言,却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个疙瘩。
次日清晨,郑度只是要与刘釜一道往三岛视察。
看着郑度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不佳,看起来早食也没吃过,刘釜便让虎头为之于食盒中盛放的八宝粥倒了一碗,两人于往湖心的大船甲板上边吃边谈。
“君陌可是生病了,若不这两日好生休息一下。”刘釜好整以暇的坐在郑度对面,放下盛粥的黑瓷碗,问道。
这段时间,郑度先是帮他率领夷军,外出锻炼,并取得大胜。回来后,又任劳任怨的帮着处理县中大小事务,可以说是劳模典范。
如此任劳任怨的模样,令刘釜感激不已。
对这种好下属,给放上几天假,也没什么事。
尤其农忙一结束,安夷的各项工作也在有序展开。作为县中的一把手,二把手,反而不想安夷县刚建时,那般忙碌了。
包括刘釜自己,每日也能早点按时下班,回到吏舍,还能捡起书册看看。
郑度却未直接搭话,而是问起刘釜另一个问题。
“季安曾与吾说过汝之志向,是以匡扶汉室。至于此时,尚保有此心吗?”
刘釜颔首道:“当然,汉室不兴,此志不坠。君陌汝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可是觉得我所言有些画大饼,也就是有些空洞了?”
第六十九章 辅佐
喝着完粥的郑度,也放下了碗筷,他扶了扶头顶有些歪的小冠,后拿起旁边的鹅毛扇。
目光略过水面的层层雾气,仿佛看到湖泊深处的某些东西,也或者是人心。
接着,他转头看了眼刘釜,出言道:“季安所做之事,皆为事实,并无什么画大饼。
只是吾觉得季安一直没有对吾等说实话,复兴汉室,汝为何选择安夷?
又为何选择向州牧和太守建言,以建立夷军?”
旁侧相随者,如虎头和一干亲随早自觉退到了甲板一侧,所以二人的私下对话,也不怕被外人听取。
郑度之语,让刘釜不禁露出苦笑,他知道郑度猜中了自己心思,才有此之问。
是说实话,还是实话?
随着相处时间日长,刘釜知晓郑度是个很重朋友道义的人。想必昨日正是因此,才弄得左右为难,睡眠不佳。
刘釜站了起来,站于船舱边缘,抬首北望。
“如君陌言,我刘釜不喜欢玩弄虚的。少年时,便继承父志,以匡扶汉室为己任。
怎么做?
难道如那市井说书人一样,信口开河,当然不是?那就不是我刘釜了!
君陌看看吧!
自两次党锢之争后,我大汉朝的国运还剩下多少?
近十年来,又有黄巾起义,董卓之乱……
而今大汉皇帝在何处?可有人理之?
我刘釜当然恨不得拔剑,冲向长安,诛杀逆贼。
这有用吗?
没有!
要有兵!
才能杀入长安,以正汉室江山!”
要是刘釜随身携带着父桢留下的那把剑,此时说不定早就拔出来了。
但眼下的他,只是相当愤怒的朝着北方挥了挥了臂膀。
这些话,听得对大汉忠诚度非常高的郑度情绪沸腾。
是啊,眼前的刘釜刘季安为汉室宗亲,自然心向汉室,所谓匡扶,没有兵又如何做?
没有兵,如何结束当今天下的割据局面,如何结束这乱世?
想他昨日还在纠结好友刘釜是否有不臣之心,如今大汉皇帝都成了傀儡,为奸臣玩弄于股掌之间,谁又是大汉之主?
郑度心中的疙瘩尽失,一片开朗。
他也站了起来,和刘釜一道站在船头,向北望去。
“如今天下,已成群雄割据之态,有曹操、袁绍、刘表……季安处于南中之地,还如安夷这等偏僻之所,不为州牧府重视,确实是积攒实力的好地方。
但若想走出益州,就算扩军之两千,也有些少。
且吾安夷而今只有五万之民,若是再多,州郡又不提供军资,如何养得起?
位置决定了发展,季安可曾想过这些?”
郑度一语中的,一下说到了刘釜现在面临的困境。
而刘釜的眼睛,也在这瞬间亮了起来。
郑度听了他的话语,没有生气,反而出谋划策,这是不是证明郑度愿意辅佐他了?
“还请君陌教我!”
刘釜站在船头,向郑度深深一礼。
郑度摸着下巴的胡子,沉默了一会,然后抬头看向刘釜,道:“季安既有心倾听,那便听吾在这船上说道一会如何?”
刘釜面露喜色,他知道这是郑度于他最为肯定的答复。现当下,他手下领兵有高沛、王朝马虎,处理政事有文童左栋,而今又有郑度的正式加入,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刘釜一礼请道:“君陌且入座,我二人且细细相谈!”
……
本打算于中午抵达异罗湖的中央之岛,可因刘釜让之听在湖间,与郑度相商要事,直到日落才登岛。
此岛乃是夷军军营的驻扎之所,上有千人驻守。
刘釜和郑度先是在营帐外吃过大锅饭,又同驻守的将领如马虎等人见了面,而后见天色不早,方回到安排好的个人营帐之内。
他围着油灯来回踱步,脑中过滤着郑度白日在船上所言之计策。
“君陌言之益州可为守地,但绝非争取天下的宝地,尤其汉中之所,如今张鲁同刘璋彻底破裂,算是彻底隔绝了益州军向关中进发的步伐。
但我暂却未告诉他,我已和张鲁取得了联系,至于这步棋该怎么用,却是后面的打算了。”
“而今之路,想办法走出蜀地,于外扩建地盘是个很好的想法。但去哪儿是个问题?
而君陌言之交州,和我想法不谋而合。如今交州仅被当地几个大族占据,朝廷对之几乎无多干涉。
只要想办法赢得交州的归属,那该地便可成为大军后方的粮仓。”
刘釜将之白日与郑度的话语捋了捋,心下有了章程,连夜间的睡眠也安稳不少。
翌日天明。
岛上的夷军全都集合起来,刘釜站在高台之上,亲眼看着他们演练一遍军体拳,又以草人为目标,另有击杀之法后,方将岛上的行程告一段落。
下一地,便是安夷县下的另三乡。
刘釜来此的主要目的,便是视察农间作物的生产情况,以及蚕桑之事。
自年初的时候,刘釜便叫来县乡各吏,召开了安夷县本年度的经济农业发展计划。
农业的实验性种植,蜀绣的开发,便是安夷全年的两个工作重点。
安夷县想发展好,就必须把普通民众给带动起来。
所产生的经济物质,如蜀绣之物,可由官寺按照本地市价收购,而后拿到北方换取马匹。
有了上半年的吏考罢免之事,安夷上下的官吏,到没有谁敢弄虚作假,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发展着。看着治下走上正轨,刘釜也是松了一口气。
返回县寺,他便叫来几个亲信,如王朝,及投奔而来的高沛,以及文童等人,还自也少不了郑度,开始研究起,由安夷向交州发展的计划。
“安夷土地新晋开垦,几多贫瘠。而我安夷百姓日渐增多,粮价日渐增长。我的想法是,我县寺可组织一批人手,往交州去,看能否开辟一条商道。
后,可再交州租买些粮田,以供安夷粮草之需。
只是不晓,诸君几位,谁愿意前往之?”
刘釜虽是问询,目光却紧盯在左栋的脸上。
左栋擅长察言观色,见刘釜看来,他心里咯噔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正色道:“若县君不嫌弃,左栋愿往!”
第七十章 士燮
左栋主动起身相言,刘釜心中大慰。
平日里,左栋擅于交际,为人八面玲珑,在县寺颇受欢迎。其性格不仅开朗,而且心性坚定,目标明确。
往交州去,最需要做的,便是结好交州大族,迎得他们的支持。执行此任务者,放眼他之手下,也仅有左栋合适。
而之家眷在郑度班师回县之时,恰也从州治滇池迁来到安夷,可见左栋是打算脱离家族,将自己的根扎在安夷,亦是以另一种方式,表示出对刘釜的投效。
刘釜心里跟个明镜一般。
其实,除了左栋,文童王朝马虎,皆有此准备,打算将家眷全都带来安夷。
其之目的和左栋并无区别,左右都是对他刘釜的信任,他刘釜又如何能让这些人失望?
“有君往,我便能安心了!”
左栋站起时,刘釜同样站起,拉着对方的手道。
这一幕,看得高沛略有异色,令长刘釜以主簿左栋往交州去,名义上是“借粮”,支持安夷的建设事业发展。实际上,莫不是欲图交州?
高沛是个有战略眼光的人,很快猜中刘釜和郑度当日商议之事,但其人内心还不完全确定。
大汉南端的交州之地,其实如同益州之于南中一样,内部混乱,大族把持。无论是州府,亦或是朝廷都未能完全掌控。
除非能从内部攻破,才有可能融入进去。
“左主簿此行任务颇重,也足见县君对之的看重!
于县寺的这段时间,左主簿任劳任怨,将县中大小事处理的甚是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也确是能才。
从旁看,县君如此胸有成竹,丝毫未有担心之态,难道说,县君早早在交州那地安排的有人?
县君乃贤才之辈,亦擅谋定而后动,此事内里大概率是有文章的。
不过,县君于此终于是迈出了重要一步,乃是吾等相随者的希望。
而吾如今为县君训练兵卒,需要做的便是好生办好此事,当与王朝一道维护好安逸本地安宁。
且县君有大志,既已将目光放在了交州,那想来往外发展的时间不会太远了!
到时,便是我高沛建功立业之时!”
不仅是高沛,在今次被召来,得知刘釜欲望派人往交州发展时,文童、王朝者,皆有异色露出。
厅舍会散。
左栋和郑度于此,左栋留下,是他另有要事相询,亦晓得县君会有其他私下安排,而郑度留下,则是他想单纯的帮着参谋一二,自之心里愿意辅佐刘釜后,便将之地位放到了谋士方面。
这种自觉性,让刘釜很满意。
三人落座,虎头送来茶水,接着便出了室内,轻轻关上了门。
刘釜轻酌了一口茶,目光在左栋和郑度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左栋脸上。
自会上开始,左栋便愁眉不展,刘釜心知对方大概率是担心事情办不好。
若是让左栋单率着几十个部从往交州去,无人引荐,只凭自食其力,到最后,还真有可能灰头灰脸的回来。
但事实上,刘釜绝不会让之白忙活一趟。
“今次劳左君前往,以说服交州大族借地于吾安夷,釜是必得信心的。所以,于此事上,左君勿要太过忧虑才是。
何况左君为人正直,处事严密,正是釜最需要的人,釜又如何愿意将君推入火炕?”
左栋的嘴唇动了动,苦笑道:“县君交代之事,吾自当尽力而为,以报县君知遇之恩。只是交州局势杂乱,和南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吾于此,当是一团乱麻,但请县君和县丞指点一二。”
郑度随手带着那把鹅毛扇,轻轻摇曳,朝向刘釜,道:“县君早有准备了吧!吾和左君洗耳恭听。”
郑度记得当日他和刘釜说起“交州策”时,刘釜并未表示太多的惊讶,足见刘釜对向交州发展时有准备的。
其实连郑度也非常好奇,刘釜为何那般笃信,竟无半点担忧。
刘釜放下茶杯,手指轻敲桌面,温声道:“君陌和左君,可知交州最大的本地世家是谁?”
二人皱眉思索。
左栋对交州的本地情况不是特别了解,郑度因交往的层次颇高,对交州自要比左栋知晓的多些。
郑度沉声道:“交州最盛者,无外乎士氏!”
“正是士氏!”刘釜颔首,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同我家祖一样,士氏当年为躲避新莽之乱,而背井离乡,进入交州发展。
经过六世的积累,士氏已成为本地之豪族,势力庞大。
而于当下,士氏中,就有四人共领交州四郡。
尤其是士燮,自中平四年起,便被任命为交趾太守,其之威望,并不在南越王赵佗之下!”
刘釜话语一停,目中带着追思,又有泪珠于眼眶中打转。
“实不相瞒,先父生前,曾于颍川刘陶公处求学,恰与士燮结为挚友。
即便之后,先父与士燮也有互通书信,只是这些年来,关系才断了!”
关于父桢和士燮的关系,刘釜自是从父桢的书信遗物中寻到的。
将父桢的书信完全读完,刘釜自己不得不承认,父桢生前是个完美的君子,更是一个交友达人。
而交州人士燮,便是父桢生前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即便父桢去世后数年,尚未得知消息的士燮也会常常寄来书信,但刘釜当时随母于蜀地奔波,居住不定,到最后亦未能收到。
仅知有一封是四年前寄到丰安的,但当时的刘釜,因母之刚逝,便将之放下,而后遗忘掉了。
刘釜也是当日在老家收拾东西,赶往巴郡常乡时,从杂货处翻到的,后随父桢留下的文字,方才判断出大概。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季安节哀顺变,但吾实在未想到季安与之竟有此渊源!”郑度惊叹道,随之他又补充道:“季安可是想让左君持书信,面见士燮,以助之!”
认真聆听的左栋,也是眼前一亮。
刘釜颔首道:“正是如此,君陌可是觉得不妥?”
郑度摇头道:“非是不妥,只是季安不能单纯的如此……”
第七十一章 诸葛
左栋走了,带着二十多位,由夷军中挑选的精壮兵卒离开了。
带走的还有刘釜写于士燮的书信,以及父桢与之的通信简牍。
除此外,还有刘釜凭着盐铁经营,于过去大半年在安夷积累的财富。
且左栋此番前往交州,除了重新打通刘釜和士燮的联系外,最重要的是争取士氏的支持,于交州盘下更多的土地资源。
直到最后,能迎得士氏的信任,或是于未来某一天,为刘釜入主交州打下基础。
益州大地的南中安夷地区,刘釜还在进行初期的艰苦创业时,遥远的荆州,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来者正是由豫章退来荆州的诸葛玄一行人。
数月前,诸葛玄还是豫章太守,自从职位被朱皓夺取了,只能另寻出路,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荆州。
荆州很大,诸葛玄最终还是带着侄子侄女,及一众家眷选择踏入襄阳。
“阿兄,襄阳城好高啊!叔父携我等来此,是要于此久居吗?”
刚满十二岁的诸葛均走在牛车前面,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在街市上来回张望。
他旁侧跟着同行的,便是兄长诸葛亮。
诸葛亮体态稍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今岁也已十五,平日好读书,才艺非凡。颇得叔父诸葛玄的称赞,诸葛均自也对这个兄长非常敬重,几乎是言听计从。
因是父母于之年幼早逝,诸葛亮便带着弟弟、另有两个阿姊与叔父诸葛均一道奔波。头上另有一兄长诸葛瑾,此时已成家立业,尚于老家生活。
张望着襄阳城内两边的街景,诸葛亮携着弟弟的手一顿,笑道:“荆州乃是刘表治下,此地民众休养生息,少战乱之忧。我想,叔父带我等来此,是要居住一段时间的。
到时,阿弟你可别再顽皮了,需和为兄一道在襄阳寻些名师,好生进学才是!”
一听到进学,诸葛均一张小脸,便用力的点点头。
“我要像阿兄一样,学富五车,将来建功立业!”
襄阳城很大,诸葛玄带着一应家眷准备先在此客舍休息,他此番是来面见刘表,以谋得官职的。
于客舍有些无聊,次日,诸葛亮便叫上弟弟,向两位阿姊说明后,仔细游览起了襄阳城。
是日,恰逢路过一处酒肆,听得内中有人在谈论天下大事。好奇的诸葛亮,即与小弟诸葛均一道站在外面听着。
这一幕,恰被此间主人看到了。
一双兄弟,都长得白净俊美,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出身。
于此宴请的是本地的士子,加上襄阳百姓热情好客,便邀请两兄弟入内。
诸葛亮携弟入内,见礼落座,发现为首的主人,竟把天下大势的话题,慢慢迎向了天下人物方面。
用眼神示意小弟别乱插嘴,两兄弟作为旁客,自是认真倾听起来。
“汉室衰弱,需英雄匡扶汉室,若问当今天下谁是英雄?吾首推吾益州牧刘表!
刘景升,堂堂的汉室宗亲,少而有名,是为‘八俊’。
汝等看看,吾荆州民生一片和谐,多地之百姓皆是流入。而刘表的名声过往就不用说了吧!”
“祖安,汝之言,为时尚早了吧,刘表虽是人杰。但吾观袁绍袁本初亦为大英雄,其出身四世三公,励精图治,如今占有冀州、豫州等多地,一统河北,坐享几十万大军。
帐下更有沮授、许攸、郭图、逢纪等谋士,更有四大庭柱将军,如颜良、文丑者,皆是勇冠三军的大将,而张郃、高览之辈,亦是当世名将。
刘景升如何比得了?”
两人都是此间主人邀来的客者,争得脸红脖子粗。
但见下首一人,轻一嗤笑,这笑声恰好被坐间每个人都听到了。
方才邀请诸葛兄弟入内,且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宴请主人,看向了这位男子。
“津梁为何发笑?”
那青年站了起来,一扫厅舍众人,然后就着手边的酒樽豪饮一口。
“若问天下英雄,吾不觉得刘表、袁绍有太大作为,君等不妨看看一些后起之秀,如近两年兴起的曹操曹孟德,其人先居东郡之地,而今有兖州,手下之将过三十万。
自去岁开始,先后大败袁术、陶谦、吕布。
且据闻此人礼贤下士,手下有荀彧,郭嘉,程昱之辈相辅。
君等可看看,曹孟德起家不过数年之久,便名震天下,可为枭雄乎?
所以,吾觉得,曹孟德之成就,未来不可限量,荆州刘表,河北袁本初,恐不能比也!
另,诸位也勿要怨我,吾元津梁,只是就事论事,绝非是曹孟德的说客,亦非仰仗之。”
见这位青年士子说起曹操,厅舍内渐渐乱起一团,各种议论声纷起。
当下,曹操确实是个争议人物,甚至在荆州之地,许多人冠之以残暴,尤其刚刚过去的徐州之屠,让很多人对曹操喜欢不起来。
诸葛均几次欲起身,但都被兄长的目光给拉回来了。
这种纷乱吵闹,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厅舍宴请的主人及时出言制止,转而将之带向了另一个话题。
“诸君所言者,皆是蜀外,吾却未闻蜀中之事。不知诸君可曾听闻了蜀中的一些稀奇事?”
坐下一人摸着下巴,抬起了头:“郝君这么一说,吾却想起来。此事便是发生在南中!”
见把厅舍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圆脸青年方继续道:“蜀地人,刘釜刘季安,为南中太平计,七进七出,说服数万夷人出山,以请建安夷县,想必诸君都听说了。
就在前月,吾得蜀地行商所说,知晓那刘季安在为安夷县长后,竟施行了一些不同于吾等所见的事。
比如在安夷之地,做起了什么‘公厕’运动,后由实现了什么县考,吏考,更以本地百姓,可入得乡序之学接受教育。
吾在大汉土地上生活了二十二年,还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诸君且看看,怪不怪哉?”
听见有人谈到安夷令长刘釜,诸葛亮的耳朵瞬间树了起来,身体渐渐坐直。
第七十二章 好感
年轻人间,最受关注的,大多数是年轻人间的事情。
而如诸葛亮这等年轻一辈中,于天下间小有名气者并不算太多。
蜀人刘釜刘季安当为其一。
大汉是个重孝的国度,而刘釜的“孝善者”之名,自让一大部分人对之产生好感。
加上其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助仆之事,让之名声渐渐从蜀地扩散。直至刘釜以身犯险,喊出“为南中太平计”,七进七出入深山请夷人出山,以纳入大汉朝廷控制的实务之举,才让之名声,由蜀地彻底传到了蜀外。
尤其和蜀地相邻的荆州,成为了刘釜名声盛传的第二之所,尤其在为襄阳市吏的族兄刘炤的刻意宣传下,无论是市井,亦或是郡府内部,对于刘釜之名多有知之者。
而今次能得此间主人,也是襄阳本地贤才蒙尝君相邀者,无不是本地士子或是有名气的才子,对于刘釜这等同龄青年自有耳闻。
不论安夷县之贫富,刘釜能以十八岁的年纪,得士人敬重的景毅倾力举荐,为一地县长,就足够成为年轻人的偶像了。
于刘釜的名字,诸葛亮在来荆州的路上同样有所耳闻。
其信息来源,恰是自北面南下的流民。
“蜀地之间,内有一县,名曰安夷,安夷者,可收夷人或是流民,只要前去者,无犯事,便可获得户籍,拥有土地耕种。”
这则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从什么时候传出的,反正在流民间流传甚广。
内中更言之,只要顺利抵达安夷,当地县寺还可借之粮食,待之富足后,可延期而还之。
乱世之间,寻常人寻一立足之地,甚是难也!
何论土地与粮食?
这等传言之下,初时尚无人相信,但自去岁夏末有上百个人,翻越崇山峻岭,而入蜀地,且自今岁春夏回到荆州,向南下的流民道明实情后,有越多越多的人,开始涌入蜀地,欲入安夷。
谁人都知原有的入蜀之路,因荆州刘表和益州刘璋的紧张对抗而被封锁,为此,为求活命的流民,竟沿迁陵而上,硬生生的踩出了一条路。
临地本地之民,遂将之命名为“入夷路”。
诸葛亮当日在途中,不知一次的听人谈起此事,并直接记下了刘釜这个名字。
在之想法里,若传言是事实,若入夷事也是事实,那这刘釜是真的做了一件大好事,不仅请夷人出山,接受朝廷管理,以使南中安稳。更是接远近流民,救得无数性命。
知道现在,除了道听途说的关于刘釜之事迹外,诸葛亮仅晓得:
“刘釜,字季安,蜀地丰安人也,祖籍南阳,家祖乃是长沙定王刘发之后,大汉宗亲。”
今又得闻个中事迹,诸葛亮也难怪会如此感兴趣。
厅舍中人,说道蜀地,又说到南中,且又言到了刘釜所行的稀奇事,就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许多人开始出言,讨论其刘釜在南中所实行的政令。其中,以刘釜实行县试的争议最大。
大家都是士族,包括当事人刘釜也是,而之行径,分明是在砸世家子弟的饭碗,什么时候轮到他们眼中的泥腿子,仅通过一场考试,就能骑到他们的头上了?
“简直荒谬!”
在详细了解了县试的运作流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小小少年诸葛均显然被这厅舍内众人的反应给吓到了,屁股悄悄的往兄长诸葛亮边挪了挪。
反观诸葛亮,气定神闲,依旧稳坐不动的听着旁人的议论,但在之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安夷长刘釜此法,却也符合安夷之形势。安夷初建,并无大族把持,所以此法得以实行,且无大的反对。
从形势上看,其人以考试代替察觉,这是想要不论出身,发掘贤才为之所用,当真是寒门子弟的福音,也算是打破了大汉之规矩!
其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也!
长此以往,只怕有更多的蜀外之人,愿意入蜀而参与县试,以求为吏。
刘釜刘季安,若是无心之举也就罢了,若是有意,那此人之志,甚大也!
而之所为,也是为天下人谋取了另一个出路……”
诸葛亮看透了刘釜的真实心意,对刘釜之所为,谈不上完全赞成,但之行为,却让之产生了敬意。
实际上,同曹操多年后的纳贤令一般,刘釜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将自己“唯才是用,不问出身”的想法提出来,但愿在安夷发展的过程中,真能“钓”上几个可用的“鱼儿”。
可惜诸葛亮年少,现当下一心求学读书,即使有想法去蜀地看看,但路途太远,其人也不会去。
尤其当下之荆州,可是远离战乱,一片安和之地,不知有多少名士居于此。
厅舍内的小宴逐渐到了末尾,在许多人发了一会脾气后,终于有人说出了安夷长刘釜当前最紧迫的问题。
“吾闻之诸多流民,得闻安夷之政策,拖家带口而往之。据闻安夷迁来之民,岁春时已到五万之巨,刘季安借以盐铁之利,得以从外买卖粮食,以慰之民。
今岁之末,依之形势,恐不下十万。
安夷再怎么建设,不过一新县,土地未完全开垦,本地粮食收寥寥,届时,如何以民为食,这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此人身材修长,气质非凡,年纪感觉比诸葛亮只年长三两岁。
其言一出,满舍皆恍然,连诸葛亮也忍不住看了此人一眼。
他明明记得,此人方才一直未有出言,如他一般静静坐着,没想到一出言,即是关键。
厅舍内的宴会散去,诸葛亮带着弟弟诸葛均向此间主人行礼告别。
一处酒肆,望着方才那青年的背影,诸葛亮疾走两步,脚步赶上后,见年轻人停下,遂行礼道:“琅琊人诸葛亮,字孔明,敢请教君之姓名?哦,对了,这是舍弟诸葛均,字子平。”
年轻人看着诸葛亮,又看了眼诸葛均,清晰的记得此二人是蒙尝君宴中受邀者,只是方才未有出言。
且观这位叫诸葛亮的少年,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心生一种若有若无的亲切感,于是,行礼道:“颍川人徐庶,字元直……”
第七十三章 困难
徐庶的担忧,其实正在转化为现实。
就是因为担心粮食问题,刘釜才速派左栋往交州寻找出路。
而至七月,一场大雨过后,由心开辟的山道,从荆州边地涌入蜀地,而后到达安夷的一大批流民,终于是成功抵达了异罗湖之畔。
“两千人,还是拖家带口的两千人!吾等初以为还是大军攻来了!”
左栋去职,新上任的县寺主簿赵集给出了统计两日的数据。
赵集本是安夷县寺初建时,为郡府遣来的低阶小吏,但因在春时的官吏考核中,排名第一!
故,在主簿有了空缺后,刘釜即让之迅速顶了上去。
两千人,不算之前几十、几百的小伙流民,这还是第一大批选择来到安夷的流民。
刘釜深知,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批。
安夷当下的在籍民众,经过一年的发展,已达六万四千之众。
好在安夷县的地盘,为郡府划分时,将众多崇山峻岭、无人生息的地方都划分了进去,单是面积而言,足以排进益州郡下辖县地中的前三,足以安置涌入者。
可多为开垦之地,人越多,粮食的问题越发严峻,如不能解决恐生大乱。
交州之粮,亦未能在短时间购买,并运至安夷。
拒之入安夷?
刘釜自不会这么做,那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何况,抛开粮食问题,他需要的就是人,而且是想这般拖家带口而来的越多越好。
“如今县寺的粮仓中,可供以流民使用者几何?”
赵集汇报时,恰逢县寺官吏下班时,刘釜也没了直接去记室问询的想法,直接朝赵集问道。
平日赵集正是督管此事,对内中最为明确。
赵集忧心忡忡道:“储备粮,尚有八百石,赈灾粮,尚有一千二百石,此皆为南中包括蜀外收购而来。近些月来,各地粮价多有上涨。
且县君以府君之令,使盐队在南中多地开采盐池,以补县中空缺,但却自今岁初开始,盐价亦有下降,两相结合,下吏担心以后粮食会越来越难收了,而吾安夷的人却在不断增多!
若是再放流民而入,只怕最后会出大问题!”
他略作犹豫,又补充道:“下吏的想法是,当控制来吾安夷的人数,且要一直保持粮仓的粮食储备。安夷关之地,恰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同过……请县君明鉴!”
刘釜听得心里也有些感慨,他没有直接同意赵集的建议,也不可能同意,吩咐道:“赵君之建议,我明白了。还请赵君多走两步,将郑县城,高县尉,文君和王君叫来议事!”
赵集看出了刘釜的意思,默默叹了口气,拱手后往外寻人去了。
在此间隙,刘釜拿出了案几下压着的地图,手指在益州和交州交界的山峦间划过,心道:
“左栋此事也早该到交州了,其与士氏的商议,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回消息。而谁能解安夷之危机,唯有交州这等粮食富裕之地,以及蜀内。
荆州和益州的边塞对抗,让安夷人往荆州方向寻粮的彻底断绝。否则,可以继续以盐换粮。”
今岁初夏,赵韪和刘表的外甥张允就在鱼复边关打了几场,各有胜负。
自此战后,赵韪向益州牧刘璋上书,加快在巴郡的兵力建设,名义便是防备荆州刘表。
按照阿姊和姊婿两者近些月所通的书信,刘釜大致判断出姊婿也当在前线部队中。
且姊婿凭着战功,已然成为赵韪手下的一名屯长,手下管理着百人步卒,可以说是时来运转。
他本意想将姊婿召到自己身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姊婿于赵韪身边,升的越高,未来指不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左栋若是顺利和士氏达成协议,那士燮若也能看在我父的面上,安夷未来的粮食就有了着落,之后要考虑的,便是如何运进来的问题。走荆州肯定是不行的,只能自己开辟一个道路。
当然,当下最主要的,还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千百石由夷军花费数月,从山外背回来的粮食,除过对本地百姓的必要储备外,于不断涌入的大规模流民能吃多久?
刘釜在安夷县长的位置上坐了也快一年了,心里跟个明镜一般。
“县君!”
“令长!”
不过几十个呼吸,郑度,王朝,文童等人陆续赶来。
此间人在受召的时候,已然从赵集口中得知了原委。
所以,每个人进来后,多是皱着眉头。
粮食不是天上下,不是说有就有的。
安夷新开恳的农田,今岁的守成还没收上来,就算收上来了,按照农吏的统计,养活安夷原有的人都成问题。
而于此间,安夷的数万百姓,只能仰仗野菜,还有异罗湖中的鱼儿,勉强饱肚。
让几人坐下,刘釜道:“交州的粮食,就算能成功借买到,也是两三月之后了。在此期间,我安夷自有更多的流民涌入,该如何解决,诸君有何高见?”
这次是文童率先出言道:“其实,下吏有个法子,就是困难颇大?”
刘釜抬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文君不妨直言!”
如郑度者,此时也都看向了文童。
文童深吸一口气,回道:“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县君使左君往交州求粮,又以盐物易之。但实际上还有一个简单有效的法子,那便是向南中豪族去借!
且县君如今有名望,若能得府君相帮,自然事半功倍!”
文童的建议,让房舍内的其他人频频颔首,郑度也摇摆着手里的鹅毛扇道:“文君此计可成,粮仓内之物,却可以坚持一段时间。若是南中豪族愿意借粮,那将解安夷的燃眉之急。
怕就怕在南中豪族不予理会,吾听闻,府君因身体缘由,要不了多久,就要退掉益州郡太守之职了,恐南中大族阳奉阴违。
不过总可以试试!”
刘釜点点头,文童的建议确实不错,而郑度的担忧也有道理。
对于借粮之事,确实可以试试,但却不能抱有太大希望。
“我会向府君书信一封,请之相助。却不知往南中借粮之行,文君可有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