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我太美
七光印的秘密既然已经暴露,沈映泉便也不再藏私,手中七彩光芒流转,凝化出各式兵器。
攻守随心,招式绚丽之极。
一时看着,竟有把陈鱼步步逼退的趋势。
然而兰不远却知道,驾驭七光印灵气消耗是极为恐怖的。七光印破不了陈鱼防御,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只要稍微拖久一些,沈映泉便要败了。
陈鱼冷笑一声,抵挡沈映泉的同时,操纵着蛊人士兵一个接一个往沈映泉的兵器上面撞!
“无耻!”虎彪怒道,“即便不行这等下作事,沈老弟也撑不了太久!”
“他觉得好玩。”武红牧眼皮不动,脸藏在斗笠的阴影下看不见表情。
沈映泉将七光印化成冰盾,抵挡住士兵们的攻击。
一张张青紫色的狰狞面孔隔着薄薄的冰块与他对视。沈映泉的心中不禁浮起了巨大的悲恸。
士兵求的,不过就是保家卫国,挣点银饷养家糊口罢了。若能活到退役那是极好,若不能,也当战死沙场,而不是如此憋屈。
雅乌人是故意的!
沈映泉见过蛊人,根本不是这般模样。
雅乌人故意让他们身体紫胀,一破就爆出青紫色的脓水。他们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摧残大庆人的心志,叫他们痛苦、恐惧、后悔。
沈映泉终于力竭了。
陈鱼好整以暇,继续操纵士兵扑向沈映泉。
沈映泉在十丈见方的擂台上艰难地闪躲。
“说你投降啊,你怎么不说?”陈鱼抱着手,身体倚在擂台边的红绳上,前后轻轻地晃荡,“说呀,三个字而已,简简单单。”
沈映泉咬牙硬撑。
他的额头不断地冒出汗珠来。
他不想伤到面前的士兵,虽然不知这些士兵此刻是死是活,还有救没救。
陈鱼时不时弹向沈映泉,逼得他狼狈不已。
“不投降吗?”
陈鱼一掌击断了沈映泉的手臂。
“还不投降?”
陈鱼一脚踢碎了沈映泉的膝盖。
虎彪在台下喊道:“沈老弟!投降吧!别撑了,你没得指望的!再撑下去,只会被他活活打死!你翻不了盘的!”
沈映泉艰难一滚,避开了陈鱼。他拖着受伤的胳膊和腿在地上挪了几下,躲过蛊人士兵的飞扑。
“不……行!不可以投降!”
武红牧轻轻一啧:“认输不就是把我交给他们么,你认了就是。”
沈映泉肩膀又挨了一击,双眼茫然了一瞬,似乎是两眼发黑。
“不……”他重重向着旁边一滚,受伤的胳膊撞在了地面,发出折断的脆响。
“别打了!”虎彪冲着陈鱼道,“我们认输就是了,别再打他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陈鱼笑道,“你认了可不算,他没有认输呢!”
他飞身上前,用打不死人,却能让人重伤的力气一脚一脚狠踹沈映泉。
“还不认输啊?那就让我一点一点敲断你的骨头,瞧瞧到底是有多硬!”陈鱼嘻嘻地笑。
沈映泉已无还手之力,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示意武红牧和虎彪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傻瓜!”兰不远屏住了呼吸:“三……二……一!”
她跃向半空,控制近千缕焰灵气向上一掠,烧掉缠住士兵心脏的蛊虫,然后将这一波携带了新灵气的焰气收回体内,顺势在空中轻轻一踢,如飞雁一般,轻盈地落到了沈映泉身前。
本来姿势是极美,极能让人浮想联翩的。
但当她笑吟吟对着沈映泉伸出手时,却看到他的嘴角重重一抽。
兰不远有些吃惊:“怎么了大师兄?难道我变得太美了,叫你难以适应?”
望着这一张惨白中泛着金色,怎么也像是瘾君子嗑五石散过量中了毒的脸,沈映泉抽着气,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而意外发生的同时,果然如兰不远所料,雅乌蛊师们齐齐催动了士兵体内的蛊虫!可惜的是,士兵们却一动不动,如泥塑一般,依旧用紧张仇恨的目光注视着蛊师们。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师妹,你小心……”沈映泉痛得抽着气,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很厉害!”
陈鱼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冲着兰不远眨了眨眼,道:“嘻嘻,是你。我的令牌还在你身上吧,你们大庆,是要作弊?”
“非也非也!你看,”兰不远指着蛊人士兵,“你可以召蛊人,而大师兄他,是我的……”
兰不远想了想,“他是我的人。你召一个,他也召一个,二对二,很公平对不对?”
陈鱼笑了:“也好,对付这种小杂鱼,我连玩耍的兴趣都没有。你可以,金丹大圆满,有资格和我一战。”
兰不远认真地建议道:“你若是藏了什么厉害的蛊人,或者有什么绝招,请尽快使出来,否则我怕你还没来得及用就死了,死不瞑目,到了幽冥可没有你伸冤的机会了,因为幽冥鬼君也是我的人。”
陈鱼捧腹大笑:“好玩,好玩!我怎么就没有见过一个像你这样好玩的人!你这样的人,一定得做成我的蛊人!好天天陪我玩耍!不过,弄死你之后,我得先帮你洗洗脸!你的脸太脏!”
兰不远生气地在脸上薅了一把,发现指头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什么脏东西灵气凝成的滋润肌肤的水早已渗透吸收,哪里还会留下什么痕迹来。
“我的脸上什么都没有,你这是对我容颜的侮辱!”兰不远大怒,“你不给我脸,我也不会给你脸了!”
话音未落,就见她瘦小的身影一晃,晃到了陈鱼面前。
近距离一瞧,陈鱼更是被这张白中泛金的鬼脸骇得呆滞了一瞬。就这一瞬间,兰不远抡圆了胳膊,“啪”一巴掌甩在了陈鱼的脸上!
“同阶无敌了解一下。”兰不远虽然有些说不清楚良辰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此刻她觉得用起来很顺溜,很有一种……嘲讽又不像嘲讽,比轻蔑又更有味道,十分能体现自己高高在上、鄙视对方的感觉。
陈鱼捂着看起来毫发无伤的脸颊,飞快地退到了擂台边上。
他盯住兰不远,眼神极为阴沉。
“我提醒过你,”兰不远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是个好人,话多一点没事。”
第363章 落九天
陈鱼阴沉沉地盯住兰不远,捂住脸颊的手慢慢放下来。
“哦对了陈鱼,”兰不远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我去了一趟天道宗,有个极不长眼的……什么东北域天巡总使,处处针对于我,我一怒之下,把他身边的几个女人都弄死了。”
陈鱼面色阴沉,倚着擂台边缘的红绳,沉声道:“与我何干。”
兰不远极为不好意思:“我逃回来了,但……嗯……那个……你的名牌被我落在那里了……这个真是不好意思啊!他们都知道蛊师可以随意改换形貌的,所以这事儿,是我连累你了!”
陈鱼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让我丧失斗志?天真!”
擂台外的雅乌人低声地议论了起来,责怪陈鱼不该遗失了令牌,被邪恶的大庆人利用。若是假的还好,若是真事……恐怕要惹来大麻烦。而雅乌族长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那些没被控制的士兵身上,他目光闪了闪,低低地吩咐了几句。
陈鱼阴沉地扫了一眼擂台下的族人,掀起一边嘴唇,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我的事也轮得到你们来议论!劣等蛊!”
他怒哼一声,轻轻一蹬身后红绳,身体弹射而起,如箭一般射向兰不远!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他的修为飞快地攀升,瞬息之间便抵达了金丹大圆满。
“呀,好人也不给说话的机会了吗?!”兰不远怪叫一声,身体一荡躲开了陈鱼的倾力一击。
蛊师与修士有少许不同,他们修的并非己身,而是蛊虫。用蛊虫慢慢替代自己体内的灵气,二者同化为一体之后,蛊虫吸收灵气,一代一代愈变愈强,修士也随之愈来愈强。用这些同化过的蛊虫潜入受害者的身体中,蛊师便可以通过蛊虫控制这个受害者,如同分身一般。
这种修炼方法有个弊端,那就是灵气的载体是蛊虫而不是蛊师本人,所以再强大的蛊师也无法施展道法神通,只能使用肉身的力量御敌,或者驭虫伤人。
陈鱼领教过兰不远的焰灵气,知道放出蛊虫去袭击她无异于给她端盘子送菜,所以只能肉搏。
兰不远避过一击,轻轻旋身,用她“如花似玉”的脸冲着陈鱼甜甜一笑:“我话还没说完呢……万骨朝宗!”
她反手抽出骨刺,竖在身前一旋。
只见身体一丈之外,骨刺急速地围着兰不远转动,速度极快,只见虚影不见本体。这便是琳琅君的绝技“万卷归宗”。
这道绿中带点红黑光芒的骨影将兰不远护得结结实实。
于是兰不远安安逸逸地站在原地,抱了手继续絮叨起来:“其实问题也不大,因为你爹陈泛舟还得罪了天道宗数一数的人物,长老院主事元华君。我是这么想的,都患上肺痨了,再染点小风寒,其实不必太在意的。虽然我和东北域总使澄海君闹了点不愉快,但和元华君那事儿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所以你也不必太着急,着急也没有用。”
陈鱼更加暴怒。他举着一双肉掌,一下一下轰在骨刺构筑的防御圈上。
只见骨芒闪动,不断响起皮肤被灼得微焦的“滋滋”声。
兰不远看起来有些无聊。
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陈鱼说着话,一边四下乱瞟。
于是她瞧见雅乌人已开始静悄悄地往四边散去,与原本立在外围看守士兵们的雅乌人一道,每隔几丈,便正正地杵着一人,像是一圈钉在擂台四周的桩子,将整个擂台以及擂台下的近千名士兵包围在其中。
‘果然有诈!’兰不远悄悄眯起了眼睛。
“速战速决!”
兰不远手一扬,几乎化作一道光影的骨刺被她牢牢握在了手中,向着天空直直指去。
“……鬼火落九天!”
这便是学习闭月君的“星落九天”了。
闭月君施展这一招时,剑光幻出万点星芒,整个人如立于星光之下,璀璨美好,叫人挪不开眼。
而兰不远为了配合骨刺使出的“鬼火落九天”,却是在头顶上飘起了一团团鬼火绿萤萤的占三成,黑黢黢的占三成,血红血红的又占三成,余下一成,便是三种颜色交织混杂在一处,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颜色。
这一团团鬼气森森的东西飘在她头顶,映着这张惨白泛金的脸,倒是非常应景。
兰不远将骨刺向下直直一挥,便见她头顶这一蓬黑的绿的红的嗡一声坠落九天,直袭陈鱼。
武红牧:“这人是谁?沈映泉怎么认识的?”
虎彪:“……有点像小兰子?大概、或许……”
陈鱼杀气腾腾地扑身上来,便被这万点鬼火砸了一头一脸。
“嗤嗤嗤嗤”
点点骨芒落在他身上,虽不致命,却把皮肤灼得五颜六色,透过一层薄薄的皮囊,似乎能闻到蛊虫被熏了翅膀的焦臭。
“还没完呢!”兰不远邪魅一笑,将骨刺斜斜一挑,“骨芒破!”
只听无数声轰响,埋入陈鱼皮下的骨芒轰然爆裂开来!
陈鱼并没有站着挨打,他无视身上的皮肉之伤,双拳虎虎生风,步步紧逼兰不远,拳风数次险险擦着她的脸一掠而过。
骨芒爆开之后,他的身体总算是出现了一些明显的破损之处。
肉眼可见,他的皮肤下,有无数黑色蛊虫正在攒动。
“打破了就有点恶心了啊!”兰不远一脸嫌弃,不再使用闭月君的招式。
她躲闪着陈鱼疾如风雷的攻击,不断地用焰灵气攻击他身上的破损处。
只要将焰灵气投入他的体内,烧死与他性命相连的蛊虫,便能击败这个强大的对手。
招式什么的……只是扰乱对方心神罢了。
陈鱼与兰不远在天道宗遇到的那些没什么实战经验的女修不同,蛊师们显然和他们的蛊虫一样,从踏上这条路的那天起,便是不断地同类相残,只有最终存活的胜利者,才能得到一席之地。
虽然同是金丹期,但与那些娇花相比,陈鱼就是风雨泥泞里一根顽强的野草,没那么容易被击败。
兰不远余光瞥见,四周那些雅乌人,已盘腿坐在地上,似乎已经开始了什么邪恶的仪式。
第364章 太邪恶
‘不能再拖了。’兰不远心想。
视线一扫,见雅乌一方只余下族长一人,依旧负手站在擂台边上,观察着台上的动向,目光时不时转向擂台对面,盯住沈映泉等人。
‘他们在设计把这几个人一网打尽。只是为了一举消灭五位顶尖修士吗?这个理由似乎已经足够了。’兰不远催动焰丹,在经脉之海掀起滔天巨浪!借着海啸之势,她把骨刺一撩一卷,自下而上,掀起了一股骨火旋风!
旋风呈红、绿、黑三色,近两个人身高。
一时间,擂台之上鬼气森森,仿佛传说之中噬人魂养阴鬼的邪修驾临此地,正在大开杀戒荼毒生灵。
兰不远把身形藏在了旋风之后,骨刺置于胸前,缓收疾点,学着青阳君的“大罗降解”,来了一招“亡灵降解”。
只见四道旋臂徐徐生成,不似青阳君金光灿灿的“”字,兰不远凝化出的,乃是四条骨臂,不知是不是骨刺故意的,这四条骨臂一望便不是什么新鲜正经的骨头,倒像是从哪块荒坟野茔里刨出来,被野狗啃过的老枯骨。
就连心大如斗的兰不远也不禁呲了呲牙。
沈映泉等人望着这一幕,暗暗叹息与她这张白里透金的鬼脸,倒是相得益彰!
陈鱼双臂交叉置于脸前,从那骨火旋风中硬撞了出来。他的两条手臂上被割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露出皮下的黑色蛊虫来。
甫一离开骨火旋风,陈鱼便看到四条陈年老骨当头砸下!
这四条骨头搭了个不伦不类的“”字,“吱吱呀呀”要散不散地旋转着。
陈鱼嘴角猛地一抽,双拳直直挥出,想要一击粉碎这日暮西山一般的邪恶招式。
兰不远阴笑一声,焰气灌注,骨刺猛地一点!
只见四根老骨突然疾速转动起来,眨眼之间,便已看不清形状,只见到一个白里泛金的光盘,与陈鱼的双拳重重撞击在一起!
兰不远并没有闲着。
陈鱼身后的骨火旋风又倒卷回来,寻着他身上那些破损处一股脑儿钻了进去!
而疾速旋转的“”字,乃是兰不远至精至纯的焰气构成,陈鱼轻敌之下,贸然以双掌探入焰气之中,瞬息之间,便从手指处开始崩溃,被焰气绞得飞灰不剩!
遭此重创,陈鱼猝不及防,便顾不上那些钻进身体中的骨火束。
“嗤嗤”声不断地响起,陈鱼身上冒出无数黑烟。
而兰不远的“亡灵降解”还未崩溃,顺着陈鱼的双拳,继续往他的手臂绞去!
蛊师能以蛊虫重塑身体。只要虫母未死,哪怕只余下一只蛊虫,蛊师也不算是真正地死了。
所以陈鱼并不是很在意身体上的伤残。
他更在意的,是“不败”。
对于蛊虫来说,败就等于死,成为别的蛊虫的养料。蛊师亦是遵循同样残酷的法则。
陈鱼今日只要败了,日后无论打倒了谁,对方都可以用这一役的战败来羞辱他。
陈鱼是骄傲的。
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容忍。
哪怕今日族长谋着大计,也无法阻止他拼尽全力拿到胜利的桂冠。
陈鱼倒仰身体向后一跃。此时他的双手已齐齐从腕部断开,行动时,许多蛊虫从断口逸散出去,像几缕黑风在擂台上浮浮沉沉。
陈鱼冷笑一声,摊开双臂。
雅乌族长瞳孔一缩,怒道:“陈鱼!不要打了!认输!”
“绝无可能!”陈鱼切齿。
雅乌族长阴声对兰不远说道:“雅乌输了,收手吧!”
兰不远冲着族长嘻嘻一笑:“他没亲口认,那就不算!”
雅乌族长重重以杖点地:“缚灵阵已成!陈鱼!你是胜是败已不重要了!”
兰不远眉梢一挑,放眼望去,果然看见一个银红色的光罩已罩住了擂台,以及台下的士兵们。
陈鱼冷笑一声,根本不予理会。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虫即是人,人即是虫万虫噬魂!”
“陈鱼!”雅乌族长痛呼出声,“你偷学了禁术!你!你可知……这样你会神魂俱灭!”
“我还没输,我不会输!这不就是你教我的吗!胜利就是我的生命!”陈鱼口齿已含糊不清。
他身体中的蛊虫开始由内而外啃噬他的血肉。
一阵极恐怖细密的噬咬声响起。
“师妹!有诈!”沈映泉焦急地呼道,“我们中计了!”
兰不远回眸一笑:“和阿牧,虎大哥待在一处,你们保护大家,战斗的事情交给我。”
武红牧似笑非笑,懒洋洋地抱起了胳膊。
虎彪“嘿”地一笑,道:“嗷了!”
兰不远可不会傻傻地站在一旁等着对方慢慢放出大招。她拎起骨刺,足尖一点拔地而起,从陈鱼头顶掠过。
“鬼火坠九天!”“骨芒破!”
“王八拳……呃……”
一不小心又暴露了……
骨火与焰气不断轰在陈鱼飞速破损的身体上。
但此刻的他,更是浑不在意。
因为他体内的蛊虫亦是在加剧他的死亡速度。
兰不远吃惊地发现,吞噬下陈鱼血肉的蛊虫,不再轻易地被骨火或是焰气焚成飞灰!
它们变得更加细小紧实,似乎正在失去自身的形状,变成一粒粒毫无区别的黑点。
兰不远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如今她的乌鸦嘴再度晋阶,不需要说出来就能灵验了。
吞噬了陈鱼血肉的蛊虫们,很快重新组合在一起,渐渐地出现了形状。
正是一只半个人大小的巨型蛊虫!
它还未完全凝实。而陈鱼的身体,也还余下一双小腿,以及一张残破的皮。
兰不远攻击蛊虫无果,便将目光转到了陈鱼的残肢上。
她将骨刺一掷,欺身而上,以焰气覆体,重重撞击在陈鱼的小腿支撑住的黑色巨蛊上!拼着两败俱伤的架势,汹涌的焰气不断击打在巨蛊的壳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在她的掩护下,与她心意相合的骨刺,已从下方撩向陈鱼仅剩的小腿,骨火大炽,陈鱼的小腿连同还未曾吞噬他血肉的蛊虫一齐化成了飞灰,而黑色巨蛊的下腹,亦是留下了一处还未修补完全的破绽。
“嘿!这样才有机可乘嘛!”兰不远满意一笑,御骨掠过半圈,再度攻向伏在擂台上张牙舞爪的巨型蛊虫。
第365章 缚灵阵
兰不远御骨飘至半空,居高临下打量着这只黑色巨型蛊虫。
变大了万倍之后,总算能够看清蛊虫的样貌了似乎和蟑螂是近亲。只是前足上多了两只锃亮的大钳,钳口密布着锯齿状的硬毛,口中生有两圈交错的利齿,一望便知无比凶猛嗜斗。
这只蛊虫挥舞着两只大钳,冲着半空的兰不远撕开虫口无声地咆哮。
“傻瓜!变成了虫子,就慢慢在地上爬吧!哈哈哈……”
兰不远正在得意自己御骨凌空,陈鱼牺牲自己变成的虫子恐怕要活活气死时,便见它张开了翅膀,“嗡”的一声飞上半空,身形竟比兰不远灵活百倍!
兰不远想起了那些乱飞乱窜极难被拍死的蚊蝇,顿时泪流满面。
“原来这陈鱼没傻到家嘛!”兰不远险些被一翅膀扇中,急忙凝神御骨,歪歪斜斜极狼狈地鼠窜,在擂台上方起起伏伏,就像风雨之中一叶小舟。
“师妹当心!”
“小兰子小心啊!”
武红牧:“大惊小怪。这点程度……”
她掀掉了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张绝美的大脸。
擂台下的士兵们登时看傻了眼,喉结一滚,发现僵直的舌头已能活动了,便忍着痛,伸手将反吞入食道中的舌头拔了出来。舌底肌腱已被严重拉伤,这让他们说话含浑不清。
众人紧张地盯住半空的一人一虫。
兰不远与蛊虫的追逐已持续了好一会儿。
每每要被它咬中,兰不远便会用聚了焰气的骨刺重重一斩,借着金石相击的反冲之力退避得更远些。
不知不觉,她已越升越高,眼见着,就要触到那一层笼住整处场地的淡淡银红色光罩了。
蛊虫“嗡嗡”扇着双翅,在空中掀起一股又一股乱流。它的尖牙发出锐利的黑光,一步一步要将兰不远逼向绝境。
还未触到那银红色的光罩,兰不远便感觉到了一股让人极为不安的气息,它说不上多么强大恐怖,却有种寒意直逼骨髓深处。
‘缚灵阵……’兰不远眸光微闪。
兰不远犹记得元华君赐她缚灵索以助她执行任务时,琳琅君曾说过,只有所谓的“人祭”才需要用上“缚灵”。雅乌人的缚灵阵,只是恰好也叫缚灵,还是……
兰不远视线扫过下方,除去士兵之外,只剩下武红牧、沈映泉与虎彪三人。
沈映泉是青龙后裔,虎彪是白虎后裔,那么武红牧呢?
武红牧正是天道宗的人口中的“人祭”……其实,自兰不远发现青龙白虎玄武都被神秘莫测的力量推到自己身边时,就已怀疑过不是人类的武红牧,究竟是不是最后一方圣兽朱雀。
如今看来,此事恐怕是没跑了。
兰不远目光一凝,在激烈的战斗中,竟然开始分神
那么,如果武红牧是人祭,另外三个呢?
祭祀天柱,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维护中土大陆和平稳定?
天道宗所谓“奉天之命”,奉的恐怕就是神仙们的旨意。那么,想要逆天而行的宗主,她在秘密进行的事情是否与天柱有关?
雅乌设计这个陷阱,莫非正是为了“人祭”?!
想到此节,兰不远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窜到后脑,身体蓦然一僵。
巨型蛊虫可不会包容敌人的走神。它的体型虽然只有成年人一半大小,但飞在半空,却给人一种庞然巨物的错觉。只见它一双翅膀抖得密不透风,死死追逐在兰不远正下方,趁她走神速度变慢的一霎那,蛊虫猛然向上一窜,呲开参差不齐的尖牙,咬住了兰不远一片衣角!
兰不远目中闪过惊骇的光,前行之势猝然受阻,骨刺脱手,整个人直直落向下方,眼见就要被虎视眈眈的蛊虫用两只大钳截成几段!
沈映泉等人大约也没有料到形势急转直下,兰不远会在短短半盏茶之内就落败遇险。
“朝日破!”武红牧一脸不耐烦,反手拔剑,信手挥出一道剑芒。
“吼”虎彪腾身而起,伴着那道金红的宽大剑芒,直直射向空中的蛊虫!
然而相距太远已然救援不及。
就在蛊虫的大钳触到兰不远身体的一瞬间,她的嘴角突然浮起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
“除了他,真的没人能够使用幽冥气么?”
只见兰不远左手撑住蛊虫大钳,借力轻轻腾身一跃,那片被蛊虫利齿钩住的衣角翩然而下,惨兮兮地挂在蛊虫的牙缝间,而她已然跃起半个身位,身体横空,右手五指一张
“冥,业火焚天!”
顷刻间,纯黑的幽冥气自兰不远掌心倾泻而下!
焰灵气环绕在外,眨眼之间,无数朵跳跃的白黑二色小火焰将蛊虫裹了个密密实实!蛊虫惊讶地发现,它竟然冲不破这一堆鬼火!
外白内黑的火苗一簇一簇粘在蛊虫的身上,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但让它更加警惕。虽然以身化虫,但它依旧保留着陈鱼的本能意志,面对未知的威胁,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注意力尽数放在了这些奇奇怪怪的鬼火和操纵它们的兰不远身上。
当它把心神凝聚在这些火苗上时,隐隐约约地,它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极为原始质朴,却又无从抗拒的恐惧和战栗!巨型蛊虫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骨儿!”兰不远骤然大喝。
只见方才兰不远“慌乱”之下掷出的骨刺划过一道流光,自下而上,直直捅进蛊虫略有些虚化的下腹!这里正是它凝化成形时留下的唯一破绽因兰不远当机立断,毁了陈鱼的小腿,以致有一部分蛊虫还没来得及吞噬他的血肉,汇入巨型蛊虫的身体,于是留下了这一处弱点。只是蛊虫十分狡猾,始终以它坚硬的头部、巨钳面向兰不远,让她无法找到机会攻击它的下腹。
眼见着就要被逼到那银红色光罩上,兰不远急中生智,故意卖了个破绽,被它咬住衣角从上方跌下,使出了她所见过的最为绚烂的两个招式之一来分散蛊虫的注意力,助骨刺成功偷袭另一式便是那漫天黑金莲,只不过兰不远有自知之明,知道弄不出那个效果。
第366章 成不成
只见骨刺从下方笔直地射来,流光一晃,刺进了巨型蛊虫的下腹!
“成了!”兰不远身体一坠,踩在了蛊虫的大钳上。
那些以幽冥气为核的小火焰开始慢慢往地上坠落,被它们挟裹在正中的蛊虫便也直直地往地上坠去。
骨刺刺入蛊虫腹部之后,开始横冲直撞,大肆破坏它的身体。蛊虫在一堆黑白火焰之中疯狂地挣扎,不住用两只大钳袭击在它身上蹦来蹦去的兰不远。
兰不远也有些吃惊。
她使出这一式,只是为了分散蛊虫的注意力,好配合骨刺偷袭,却没想到蛊虫陷入火海之后,竟然无从挣脱!
莫非是幽冥气的功劳?
用幽冥气,本来也只是为了应景,没想到竟然立了奇功。
兰不远得意地躲开蛊虫濒死时胡乱挥舞的大钳。
几息后,一人一虫坠落到了擂台上。只听轰隆一声,石质的擂台被生生砸出一个一人高的大坑。
幽冥气落到地面,便和白焰分离,潜入地下。
“哎——别走!”兰不远得意地亮完相,发现幽冥气早已不知钻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地没了形状、看起来无精打采的白焰。
此情此景,实在是……
忧心忡忡的沈映泉第一个跃到了大坑边上,探头一望。
便看见兰不远压在蛊虫身上,有一样硬物在蛊虫体内横冲直撞地乱捣,地上满是白色的斑点。
沈映泉脸皮抽了抽:“师妹……你还好吗?”
兰不远一抬头,瞬间感觉到时间和空间的错位——当初沈映泉跳下八相聚运阵那树洞,骑在一架骷髅身上时,自己似乎就是这样在上方抽着嘴角问出这一句……
“咳,骨儿好了没有?”兰不远跃出大坑,冲着在蛊虫腹中胡乱鼓捣的骨刺叫道。
至于那一地难看的白焰,还是等到没人注意的时候再悄悄收起来比较好。
蛊虫是硬壳,便是内部被掏空,从外头也不大看得出来。很快,骨刺歪歪扭扭地飘了回来,看着就像是一个吃撑了的家伙正在打着嗝儿散步。
解决了陈鱼所化的蛊虫,兰不远收起骨刺,环视一圈,就见雅乌族长已被拿下,绞着双手,被虎彪死死押住。
兰不远和武、虎二人打过招呼,看了看雅乌族长,道:“杀了吧——这只是个蛊人,并不是真的族长。”
“嗯?”虎彪面露不解,“小兰子你怎么知道?”
兰不远摊手:“因为别的雅乌人都跑出去了,就他没动。你们看,这个大罩子,像不像个坟墓?修墓的时候,留在里面的殉葬的怎么可能是族长这样的大人物呢?”
虎彪举起蒲扇大的巴掌,一掌拍扁了“雅乌族长”的脑袋。
只见他的尸身飞快地干瘪下去,几只小虫向着四面八方飞快地逃窜。兰不远祭出骨刺,将其一一击落。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沈映泉抬头望着银红色的光罩。
武红牧眸光闪烁:“冲着我来的。早说了不必那么麻烦,我一个人杀过来就是了。你一定不听。”
沈映泉道:“放任同伴独自赴险,岂是君子所为?大丈夫立身在世,所做所为但求无愧于心,若是明知有危难反而退缩,日后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武红牧,我知道你本领大心气高,之前你瞒着众人,贸然行刺雅乌国主,这件事情我就想好好与你说道,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机会,今日也不是什么好时候,便等到解决了面前的事情,我再与你细细分说。”
兰不远同情地望着武红牧。
武红牧笑了下:“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会撕开一处裂口,你们跟在我身后冲出去。”
说罢,她反手拔出剑,就要御剑而起。
“等等!”沈映泉急道,“不可以在地面么?若是从空中走,将士们怎么办?”
武红牧冷笑一声:“你们三个,能逃出去一个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别人?!”
她的眼眸深处开始燃起烈焰。
“等下,等下!”兰不远急急制止了正要化火的武红牧。
“嗯?”
只见兰不远从怀里掏出一盘银索,问道:“所谓缚灵,是这个东西吗?”
正是元华君送给兰不远助她完成的任务的银索。
武红牧视线微微一凝:“你跟着那几人,原来就是为了窃取缚灵索。你是为了我做这件事的么?”
兰不远随意地摆摆手,笑道:“说来话长了。回去再慢慢聊。我想说的是——如果外面的阵和它是同一个东西……应当不会重复攻击?”
沈映泉和虎彪茫然不解。
武红牧精致的唇角却已露出了一抹淡笑:“应当不会。”
“走了!”兰不远御骨而起,招呼他们三人。
沈映泉不解地眨着眼睛:“等等,师妹,我们这是要弃将士们不顾么?这样是不行的,将士们也有亲人朋友,他们不远千里随我们以身犯险,落到如此险境,我们责任是很大的……”
兰不远扶额:“我们冲出去,把外面维持阵法的人杀掉,将士们不就得救了吗?”
“啊?诶?”沈映泉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是我想岔了。师妹莫要笑话!我也是关心则乱。”
兰不远别开脸,默默抹了一把眼泪。
大师兄,你变了!
自从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大师兄就越来越不像枭雄了!
如今……如今……唉……
兰不远一边腹诽,一边摊开银色的缚灵索,环在四人身体外。
“走起!”
兰不远御骨、武红牧御剑、虎彪驼着沈映泉,四人离地而地,带着银色的缚灵索,冲着银红的光罩。
“兰,你有几成把握?”武红牧沉声问道。
“五成。”兰不远笑道,“成,与不成。不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或者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不过就是成与不成罢了。所以,都是五成把握。”
武红牧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是兰不远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
“很有道理。”武红牧眸底有火光闪烁,“我竟完全无法反驳。兰,你可知道,帮我,会闯下多大的祸?若是要与天下为敌,你可还有这五成把握么?”
兰不远爽快地笑道:“便是要把天地倒个个儿,我也是有五成把握的!”
第367章 林中酌
说话间,四人距离银红色的光罩已越来越近。
兰不远敏锐地察觉到,武红牧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她眼眸中的火光越来越亮!
而沈映泉和虎彪二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适,沈映泉倒还较为轻微,虎彪已在低声呢喃,像是在安抚某人。
兰不远顿时想起了他上擂台与陈喜比斗的那一幕——他在和“老祖宗”说话?!
只是此刻不是追究这个事情的时候,兰不远放慢了速度,四个人聚得更拢了些。
“准备好了吗?万一不成,阿牧和虎大哥攻击同一处,我和大师兄见机行事!”兰不远叮嘱道。
沈映泉苦笑一声:“师妹不必顾及我的感受。如今我修为低微,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师兄,”兰不远正色道,“你若要行千里路,会在意最初的时候谁多走快了一步,谁慢落了一步吗?修行亦是如此。漫漫修真路上,能够同行已是大缘份,早一步晚一步,又何需放在心上。”
沈映泉眼眶微微一张,眼中似有流光闪过。
“上了!”兰不远英气勃勃地喝一声,带头撞上了银红色的光罩。
一股仿佛要将人缠住搅碎的威压当头罩下!兰不远胸中气血蓦然一滞,已觉不妙。
回头一看,武红牧更是脸色煞白,上回受伤的地方已有火光从肌肤之下透了出来,显然已支撑不住了。虎彪和沈映泉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冷汗爬满了额头。
兰不远低声道:“再撑片刻!”
四人继续向外冲,远远一看,这一个人团凸在银红光罩上,像是光洁的罩子上多了一只小耳朵。
眼见武红牧体内的火已要冲至体表,兰不远目光一凝,灵气注入缚灵索之中!
银光大作,银色绳索如盘龙一般,骤然散发出凛冽威势!
在这一束明显密集明亮的银光照耀下,外头“缚灵阵”的银红色迅速地黯淡下去。
僵持了一瞬,银红光罩退缩了。
兰不远再度向缚灵索中注入灵气,只见银光势不可挡地往外一刺!似乎有个泡沫被刺破,轻微的“噗”声响过,四个人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嗖”一声,窜出了近百丈。
回头一看,只见那银红光罩又重新合拢,破口消失不见。
就好像一个小气泡从大气泡中渗透出来后,大气泡重新恢复了原状。
“兰,你简直就是个妖怪。”武红牧睨兰不远一眼,似笑非笑。
“师妹你太聪明了。”
“我就知道小兰子最有本事!”
兰不远被表扬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憨憨地笑。眼风一扫,看到密林中的一处竟然放了一张小桌,两个人正在对酌。她不动声色,带着沈映泉几个在半空绕过一圈,直扑下方维持法阵的雅乌人。
“动静小些,我去四周转转!”兰不远身形一闪,拎着骨刺消失在密林中。
雅乌的蛊师们并没有注意到缚灵阵中的人已从上方破阵而出。
他们三人一组,轮换着守住面前铆钉一样的小凸起。
“真是无聊。浪费这么多时间做这种事情,不就几个破修士吗?直接杀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弄这么个东西关着他们——关着也就算了,还要消耗掉我们的本命虫!”
“大约是怕你和赵燕陈喜一样,一个照面尸体就凉了,那多可惜呀!”另一个蛊师嘴里说着可惜,却是笑吟吟,根本没有半点为同族的死而伤心难过的意思。
“呸!你怎么不说陈鸟和张虎一下把对面给撕了?大庆修士,别逗我了,大庆能有像样的修士,能被天宗针对嘛!”
“话说,天道宗为什么一定要结丹的修士呢?只要是个结丹修士,就能做内门弟子——这么多年,天道宗还不得挤爆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
“呸呸呸呸,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说得跟龙潭虎穴似的,你要能结丹,我看你去是不去?”
“去——”这人把声音拉得极长,“富贵险中求嘛,怎么会不去!”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回头,就觉得眼前发黑。一个巨大的人影挡住了光,让他有些懵。
“想知道金丹修士进了天道宗是什么待遇?”极好听的女声从头顶上飘下来。
他茫然地仰起脸,便看到斗笠之下绝艳无双的面庞。
武红牧轻轻一笑:“你这便知晓了。”
这个蛊师感觉到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头顶上,还未来得及做出动作,便感觉到一股炽热岩浆自头顶灌入!
他的惨叫声被火生生封回了腹中。
等到蛊师变成一根火柱,武红牧嗤笑了下,大步走向下一人。
虎彪挥着两只拳头,一拳一个把蛊师打得遍地开花。
而沈映泉手中,七光印幻成的长剑流光溢彩,白衣身影翩然剑舞,好似神仙中人。
兰不远穿过层层密林,悄无声息地潜向林中对酌的二人。
只可惜,摸到那处放置了小桌的空地,却只见到两只空杯和一只酒壶孤独地歪在小桌上,对酌二人已无影无踪。
兰不远从灌木丛中小心地探出了身子。
南境与雅乌接壤,这里正是两国的交界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瘴气味道,指甲盖大小的毒虫蚊蝇伏在叶底,随时准备给路过的人来上一下。
在这种地方喝酒,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不说旁的,雅乌人布下那么大阵仗,怎么可能没清过场,还能把不相干的人放到近处来了。
兰不远微微沉吟着走向那张小木桌。
这时,突然一股寒意直袭脑门,叫她感觉到了大大的不妥!
在半空看见了这二人,决意潜过来看看——就算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瞥,这二人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总该是有个印象的!雅乌上上下下,每个人都穿深蓝色布衫,若是看见了蓝色,那自己一定会判断这是雅乌人,若看见的不是蓝色,那应当会奇怪这里如何有外人。
可是,为什么对这二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判断?!
再往下细细一想,兰不远竟完全想不起来这两个人身上的衣裳究竟是什么颜色!
这个事情似乎非常不妙。
第368章 再一眼
兰不远紧张地环视四周,密林之中虫声此起彼伏,烈日照进阴暗的丛林,叫这一方天地又闷又湿,人的心上好像挂了个湿漉漉的秤砣,坠得难受。
她定定看了看那张小桌,正要返回擂台下与武红牧等人会合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凛然杀机!
兰不远心头一跳,屏住呼吸。
危机自身后而来,她没有回头,就地一滚,险险地避了开。
只觉得一股极阴寒的劲风几乎擦着头皮和脊背一掠而过,兰不远单手撑地,另一手抽出骨刺,不待看清偷袭她的是什么东西,直接将骨刺向着那股劲风掷去!
清脆的金石相击声在密林中回荡。
“叮嘤嘤嘤嘤——”
直到此刻,兰不远才抽空看了一眼。
那是一只金色的蛊虫,半个拳头大。
既有蛊虫,暗处定还伏着蛊师伺机而动!
不待兰不远念头转过一周,那金色蛊虫身体一抖,越过骨刺直袭兰不远!
骨刺骨身一震,“嗡”地追在后头。
兰不远再度使出懒驴打滚避过了金色蛊虫的攻击。
这只蛊虫速度极快,比陈鱼所化的快了数倍不止,别的不说,只看这金光灿灿的颜色,就知道品相不俗,一定是蛊王之类的厉害角色。
骨刺击不穿它的外壳。
兰不远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满满恶意——好不容易修至金丹大圆满,原以为到哪里都可以横着走,谁知小小一个雅乌,竟然卧虎藏龙,好容易解决了一个麻烦的陈鱼,又来一个更厉害且看不出什么破绽的金虫!
驭虫的,恐怕就是雅乌蛊族族长本人了。
“堂堂蛊族族长何必藏头露尾?我杀了陈鱼,还曾冒充他在天道宗搅风搅雨——方才没能说完,我还偷了一件宝贝缚灵索,用它破了你的缚灵阵。这么可恶的我,你就不出来见一见吗?”兰不远一边大放嘴炮,一边狼狈地躲避着金色蛊虫的攻击。
“族长啊!你这个虫虽然速度快,可就这程度,那是伤不到我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故意在拖延时间把你留在这里,好让他们几个把你的缚灵阵彻底给毁了?”兰不远果断把武红牧几个拖下水。
有些时候,独自一个人扛住所有的压力是愚蠢的行为,该交给队友的事情便放手交给队友去做。
话音刚落,兰不远觉得后背一松,身后伺机而动准备偷袭的敌人果然离开了这里。
“嘿嘿!”兰不远腾身而起,虽然依旧狼狈,却不像方才一般紧张了。
只是,该如何对付这水火不侵的金虫?
此刻的兰不远突然非常羡慕那些常年修习自己绝技的正统修士。
如琳琅君和闭月君,他们的招式分攻、守二类,遇敌时只需要在攻和守之间切换,能不能打得过便一目了然。但兰不远脑袋里只有一团乱七八糟的浆糊,就算想要倾力一击和对手拼个两败俱伤,也找不到一招半式来用。
模仿旁人的招式,终究只有个形,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力量,只是花里胡哨地好看罢了。对付弱于自己的对手足够,但遇到实力相当的敌人,施展这些花架子无异于自寻死路。
于是可怜的兰不远在面对金色蛊虫的攻击时,守,便只有一式懒驴打滚;攻,便是——“骨儿砍它……”
兰不远不知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
擂台那边,远远地传来了极大的动静。兰不远心知武红牧等人一定已和匆匆赶至的雅乌族长交上了手,便自暴自弃地想道,‘打是不可能打过的,只有一直逃才能保得住性命这样子。阿牧和虎大哥实力不俗,我只要撑到他们解决了族长,这只小破虫便不攻自破!’
这般想着,兰不远便专心致志地打滚,滚着滚着,叫她滚了些心得出来。
但见密林之中,一团黑光滚得越来越行云流水,后面缀着一道金色光影,还有一根横冲直撞的骨头在灌木堆里呼啸,不知惊起了多少毒虫蛇鼠。
兰不远越滚越顺溜,她感觉到这或许正是最适合她的本命绝技,不禁流出了两行老泪。
直到她撞倒了一蓬灌木。
灌木后,站着一道蓝色的身影。
兰不远心中一凛,第一反应便是“雅乌人”。
再一细瞧,一阵阵说不上是冷是热的激流顺着脊梁窜到了后脑,又从后脑窜到前额,挤在了眼窝子里面!
灌木丛后面,右手持一把小砍刀,左手揪住一蓬蓬草木把它们割下来放到一旁的女人,正是兰不远的亲娘,李秀兰。
“过来,你过来呀!”她抬起胳膊抹了把汗,冲着兰不远说道。
兰不远扯着嘴角笑了下:“幻相。这一招我用得不爱用了。”
“说什么呢!”李秀兰笑道,“赶紧过来,干嘛还玩虫子。”
兰不远扭头一看,金色蛊虫停在了一片树叶上,好像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扑蜂捕蝶的孩子。
‘没有关系,我有办法。’兰不远心里想着,将焰灵气薄薄地散发了出去,三丈大小的稀薄灵气云包裹住了她的身体,虽然无法防御金色蛊虫的攻击,但只要它触到灵气云,兰不远便能得到示警。
三丈,足够她作出正确的躲避反应。
“其实我是雅乌人啊!”李秀兰笑着招了招手,“你过来仔细看看。”
“你是谁?”兰不远问。
对方明显一怔:“你认不得我?你说我是谁?”
“我才不说呢。”兰不远笑着坐到了地上,“我一说,你不就知道了。这只金虫晃啊晃的,要么洒下些迷幻的粉末,要么就是某种惑人心智的术法,叫我把你错认成了一个极亲近的人。但只要我不说,那你也不知道你自己是谁,甚至是男是女,对不对?”
对方的脸色冷了下来,手微微地颤抖。
兰不远叹息:“我本来可以试探你的。比如在我眼中你明明是我爹的样子,我却叫你娘,甚至我叫你相公、郎君。你不也得应?我只是不愿意那样做罢了。”
“你……”对方微微退了两步。
“别动。”兰不远说,“我不会对你动手,我很想她,让我多看一看。”
第369章 尽是她
兰不远向前一步,对方即刻退了一步。
她有些无奈:“我若是要对付你,方才将计就计走到你身边突然下手不就好了?何必要拆穿你呢?”
对方那张和李秀兰一模一样的脸上浮起一个茫然的神情。
兰不远循循善诱:“方才族长和一位神秘的贵客在这里,对不对?你有没有想过,族长把你留在这里配合这只虫子施展如此拙劣的幻术,目的是什么?”
对方嘴唇微动,下意识地回答:“目的,当然是杀你。”
兰不远乐了:“那你觉得杀得了我?”
对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兰不远点头道:“不错,很有自知之明。认输认得干脆利落,我喜欢。我这就告诉你族长为什么留你在这里对付我——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你们族长只是想借我的手要你的命罢了……”
“不可能!与族长说话的是梦君,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对方辩道,“我可是蛊王的饲者,族长怎么可能要我死?你想挑拨离间!”
兰不远恍然大悟:“这么说,这一只就是蛊王了。我只要制住你,便是握住了雅乌蛊族的命脉?”
对方连退了三步。
“你怎么傻乎乎的?”兰不远无奈,“能不能撤了幻术?我实在受不了你用这张脸做出傻子一样的表情。”
擂台那边再度传来震天轰响,一声虎吼之后,隐约从密林缝隙中透过来的银红光芒彻底消失了。
“看来我的同伴已经掌控了局势。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支援我,你是逃,还是不逃?”
对方更加震惊:“你放我走?”
兰不远比她还吃惊:“我留着你做什么?”
对方眼珠一转,手一招,金色蛊虫飞到她的身边,她警惕地盯着兰不远,一步一步慢慢倒退着消失在密林中。
兰不远叹了口气。
要是杀了她,蛊虫应当会稍微露出些破绽……兰不远的指尖轻轻触摸着袖中的小银笼。
“算了。”
她闭上眼睛,想了想李秀兰的模样,嘴唇轻轻一抿,笑了。
等到兰不远钻出密林去找沈映泉等人会合时,眼前所见的一幕把她惊得三魂七魄都飘出了头顶,晕晕乎乎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披着斗笠雨蓑,身型巨大的李秀兰、白衣翩翩的李秀兰、化为半人半虎的李秀兰、近千个说话含浑不清的李秀兰……无数个李秀兰齐齐迎向兰不远。他们身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雅乌蛊师,也个个长了一张李秀兰的脸。
“这到底是什么毒?!!!”兰不远仰天长叹,恨不得自戳双目。
“师妹你怎么了?方才蛊族族长在我们几个合力围攻下,自爆了金丹。这些雅乌人凶狠得紧,只捉到了一个活的。”白衣李秀兰迎了上来。
可恶的是,就连耳中听到的,也是李秀兰的声音。
武红牧拎了一人过来,扔到兰不远脚下,喝着:“把你方才招认的事情再说一遍。”
“别、别……”兰不远左手捂了眼睛,右手摆出了残影,“先告诉我这毒怎么解!快点把他拉起来别跪在这里!夭寿了!”
“师妹你中毒了?!”一个满脸关切的李秀兰凑了上来。
兰不远欲哭无泪:“快点告诉我,为什么我看谁都一个模样了?”
“说!”一个凶神恶煞的李秀兰喝斥委顿在地的李秀兰。
“三、三个时辰就会好了。”
“说!这是什么毒!”
“这是蛊王独有的迷幻术,并不会害人的。只是,只是让人把眼前的人看成自己最挂念的人的模样而已……”
“啊哈!”半人半虎的李秀兰击掌道,“晓得了,便是诱骗女子的手段!小兰子!看清楚了,我可是你虎大哥,不是你小情郎哟!”
白衣的李秀兰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紧张兮兮地道:“师妹,我,我是大师兄,沈映泉。”
身形巨大的李秀兰抱起了双臂:“呵。”
沈映泉看起来有些不自在,他走到了士兵中间,看着好像在交待极为重要的事情。
武红牧睨了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以为你看见的是他。”
“……啊。”兰不远心想,‘真是过意不去,其实我心中最为记挂的并不是大师兄。’
虎彪和沈映泉都没有往前凑,只有武红牧一脸兴味,把她巨大的脸不住地摆在兰不远面前晃。
“你看我像谁?”
“我娘。”
武红牧一怔:“你娘?”
“嗯,”兰不远笑了笑,“我三岁那年她就去世了。”
武红牧的脸顿时沉下来:“……哦。不闹你了。”
她默默挪到了一旁。
三个时辰后,士兵们带着沈映泉的书信返回大庆向夏侯亭复命,沈映泉四人御了剑,掠入雅乌境内。
那个唯一的俘虏招认,雅乌方面设计这一场擂台赛,目的确实是要把大庆顶尖修士一网打尽,不论是输是赢,最终都不会放他们离开。至于缚灵阵,正是那位被称为“梦君”的人传授给雅乌族长的,雅乌人只知道那是一个极为厉害的阵法。
四个人很快就追上了那个慌张踉跄地奔跑在密林中的人。
这一回兰不远看清楚了,这个自称蛊王饲者的人,其实是个十多岁的少女,细眉细眼,发色极淡,看着十分秀气,修为只是炼气期。
“你们不要过来!”少女祭出了金色的蛊虫,指着兰不远道,“她知道厉害的!你们不要逼我!”
沈映泉走上前去,摆了摆手:“你不要紧张,你看,其实我们并不是坏人。来,你坐下来,我与你慢慢地说……事情其实是这样……”
一个时辰后……
“……你看,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你不必怀疑,其实你的心里已经信了我的话,只是一时不愿意承认罢了……”
两个时辰后……
“……你放心,不会伤害你的小金……嗯对,这个肯定是不会的,我把原因细细地说给你听,第一……第二……第三……第十八……”
三个时辰后……
“……其实我的意思是把你也一起带上,这样也方便你照顾它,饲养蛊虫这种事情我们实在是没有经验啊……哎姑娘你别忙着走啊!我还没有说完……”
第370章 凤天城
饲养蛊王的小姑娘在沈映泉的攻势下妥协了,她把蛊王装进了兰不远的银笼里,转身落荒而逃。看着金色蛊王在兰不远手上的银笼里上蹿下跳,武红牧打着呵欠道:“不过一个炼气期,以及一只虫子罢了,三息就能解决的事情硬是拖到天都黑了。”
沈映泉笑:“打打杀杀多不好,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便和平解决吧,只要每一个人心中多怀有一分善意,世界就会变好一分不是么?武红牧,关于这一点,我很早就想要和你聊一聊了……你的一些思想很危险啊……”
武红牧脸色大变。
而兰不远和虎彪早已知趣地躲到一边去了。
雅乌国所有疆土都被密林覆盖。国都凤天城便是建在密林森处,一色底部悬空的竹楼或者木楼,围成同心圆的形状,级别越高住得越靠圆心,最外围住的是平民。
四个人御剑到了凤天城上方。
“全杀了吧?”武红牧跃跃欲试,“早知道今日惹出这么多麻烦,当初我就该把整个寨子都灭了。”
沈映泉长长地叹息:“方才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当我说着好玩?武红牧你……”
武红牧道:“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地理解别人。沈映泉,既然走上这一条路,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何为本能。”
“若是让本能主宰一切,那与禽兽有何分别!”沈映泉情急之下说了重话。
“呵呵,”武红牧道,“禽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哪个不是禽兽?”
“好了,好了。”兰不远心力交瘁,“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更不是来吵架的。看见那个人没有——”
她指着同心圆正中高耸入云的巨大木台子。
沈映泉等人定睛一看,只见台上翩然立了一人,峨冠博带,气质非凡。
下方一圈一圈跪满了人,凝神听去,还能隐约听到诸如“请天巡使大人为雅乌作主”一类的祈求声。
“天巡使?这个总是杀得了。”武红牧似笑非笑地睨着沈映泉。
沈映泉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武红牧垂下漂亮的巨目,声音微微有些沉:“沈映泉,你虽不懂我,但我却是懂你。据我所知,你可不是没沾过血的纯良小白兔。之前,你被仇恨蒙住了双眼,心中对是非黑白并无什么界限——只要是为了复仇,你任何事情都做得。但等到仇恨不再存在的那一日,你幡然醒悟了,你发现从前大错特错,若是刨去仇恨这个因素,从前的你所做的一切,通通为现在的你所不齿。这就是你。我也送你四个字,你好生琢磨罢——矫枉过正。”
说完这一堆,武红牧再一次抿紧了漂亮的菱形嘴唇,冷冷冰冰地立在剑上。
“你说得……没有错。”沈映泉语声有些干涩,“待我仔细想清楚。”
“都没错,都没错。”兰不远干笑着打圆场,“你们两个不用争这个,我刚才说过,我们不是来打架的,你们看着就好。”
四个人悄悄潜到高大的木台子下面的阴影中。
便听到那位天巡使说:“总使大人已命我等前来,全力协助特使大人。大庆邪修不思悔改,竟敢行刺雅乌国主,此等恶行天理难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此胆大包天的恶徒,不斩不足以平民心!”
一个雅乌人凑上前低低地说了几句。
天巡使冷笑道:“你们族长就是太老实太讲规矩,对付那种逆天的恶贼,何需讲什么君子礼节!若那劳什子擂台赛真叫大庆人打赢了,你们还当真不追究了?你们答应,天宗也不会答应!——本使已在这里干等了数个时辰,你们族长真是好大的派头!”
“好!说得好!说得好极了!”只见兰不远袖子一撸,收起骨刺跃到了木台子上。
“你是什么人!”木台上的天巡使看清楚了兰不远,瞳孔骤然缩紧。
“自己人,我刚刚入宗不久,便被派过来了。”兰不远笑着拱了拱手,“这位,如何称呼?”
“本使乃是东南一百零八使中排名二十八,天巡使陈正东!你是何人?”
陈正东修为是金丹中期,见到金丹大圆满的兰不远,自然心中警惕忌惮。
“真巧,我也姓陈。”兰不远笑道。
还未等她编出瞎话,木台下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天巡使大人莫要上当受骗!这个就是大庆的恶贼!”
兰不远低头一看,便看到一个衣裳破烂,狼狈异常的蛊师跌跌撞撞地跑来,边跑边喊,“我们全军覆没了!族长自爆金丹!这个就是罪魁祸首!”
台下的雅乌人顿时轰然议论开来,许多人祭出了兵器,铺天盖地的“嗡嗡”声响起,恐怕一言不合,这座台子就被会蛊虫啃得渣都不剩。
兰不远不满地斜了斜藏在一旁的三个人——不是说没有漏网之鱼吗?
天巡使陈正东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兰不远的攻击范围,沉声问道:“你没有看错?”
下面那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抚着胸一边说道:“绝对不会看错!这样的脸,天巡使大人你见过能忘得了吗!”
雅乌人纷纷交换着眼神。
“的确是不会错。”
“一见难忘啊!”
“这个噩梦我能做十年!”
陈正东紧张地望了望天色。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爽朗的大笑,五道流光自西面射来,眨眼之间,便有五人齐齐整整地站在了陈正东身边。
陈正东松了一口气,拱手:“五位凌使。”
这五人便是闭月君手下最得力的五员干将,凌家五兄妹,修为皆已达到金丹大圆满,因常年相伴,彼此之间的默契达到了惊人的水准,五人齐齐出手,便如同一人,配合完美无暇。
有这五人在,陈正东便无需再担心了。
凌家五兄妹,只有排行第五的幺妹是女性,其余四人皆是男子,个个长得豹头环眼,方脸阔嘴。
这四人横着在台上一站,宽大的木台顿时显得逼仄了。
陈正东说道:“这个人自称是刚加入天宗的新人,但有人指认,说她乃是大庆国邪修之一,杀死了雅乌族长。我着实难以分辨谁在说谎。”
凌家老五上前一步,掩口笑道:“陈正东,就你这脑子,闭月君是如何把你提拔上来做天巡使的?”
第371章 天道令
凌家老五一开口,她那四位哥哥齐齐点头称是:“是极是极,小妹说得不错,陈正东你也太蠢了!”
兰不远面色沉着,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凌五。
这个女子和她的四个兄长根本不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那四人长得凶神恶煞,满身横肉,而这位小妹却是娇小俏丽,一双明眸左顾右盼,十分的活泼机灵。
就听凌五老神在在地说道:“你也不看一看,这个小妹妹长得多可爱多老实!长成这样的人,能说谎吗?啊?她能说谎吗?!所以!”凌五斩钉截铁,“撒谎的是那个人!哼,臭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纤手一指,直直指向台下那个狼狈的漏网之鱼。
兰不远震惊了。
凌家四兄弟脸上浮起了苦笑:“是,是极!”
这事吧,要深究,也只能怪他们四个自己种下了苦果,如今含着泪也要往下吞。
凌五出生时,这四兄弟已是大小伙子了,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四条壮汉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飞了,极尽所能地呵护。等到凌五大了些,这四人唯恐她被外头心怀不轨的臭小子拐跑,便轮着班儿,日里夜里给她讲男人们的龌龊心思。凌五自小受这四个大哥的照顾,自然是他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天长日久,心中便越来越坚信女子都是可爱的,男子都是可恶可恨的——除了自家大哥和亲爹。
所以但凡遇到男子和女子起了争执,凌五向来是不分青红皂白站在女子一边的。
陈正东脸皮直抽。
下面那雅乌蛊师哭叫了起来:“冤枉啊天巡使大人!大伙都可以作证,我是雅乌人啊!今儿跟着族长到北境与大庆人打擂台!只有我一个人逃回来了啊!族长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就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同伙干的啊!”
“好了,小妹,”凌大板起脸来,“事关重大,不能偏听偏信!”
“哼!”凌五不满地撅起了嘴,身体扭向一旁。
“你说你是本宗新人,可有身份令牌?”凌大一双虎目死死盯住兰不远。
兰不远摊手:“上面说了,等我办好了这桩差事,便给我职位的。所以现在自然是没有身份令牌。”
“那便是空口无凭了。”凌大眉目森冷。
兰不远道:“但我的确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来到这里办事。你们呢?又有何凭据?”
凌大笑了:“我们兄妹的脸,就是凭据。你若是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就休怪我们兄妹不客气了!在这东南,除非总使大人亲至,否则……”他凶狠的横肉堆里挤出一个狞笑,“我们兄妹,就是这里的天!”
凌五有些不耐烦:“大哥干嘛总说这些有的没有,不就分辨个真假吗?小妹妹,你只管大胆的说!有我凌五在,这些臭男人哪个敢欺负你!”
“有,有,我有凭据。”兰不远笑吟吟捧出了元华君所谓“见令如见本君”的天道令。
凌五拍着巴掌跳起来:“我就说嘛!她有天道令!这还能有假?!”
“不对吧?”陈正东狐疑地眯起了眼睛,“金色的天道令?你他妈是在逗我?”
“咦?”凌五凑近了些,“似乎的确不同。上回闭月君的天道令,大哥二哥抢得打起架来,我好生地看过,还记得是什么模样——”
凌大急忙将她拉回了身后,警惕地盯住兰不远:“好大的胆子,连天道令也敢伪造!今日看我不拿下你这个胆大包天的逆贼!”
“不是,”兰不远急了,“这怎么能是假的呢!你听听,这声儿——”
她屈起指甲,把那块金灿灿的令牌弹得“铮铮”作响。
“听听这声音,多真啊,比真金还真!”
陈正东笑道:“闭月君乃是天巡总使,他的令牌是铜令。在总使之上,有各位长老,以及司刑、司术各处大人,用的是银令,你要伪造,造个铜令即可,拿出银令来已是引人怀疑了,更何况你还造了个金令!金令只有宗主大人以及元华君——”说到这里,陈正东住了口,先向着西北方向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再接道,“只有这二位大人的天道令,才是金令。这二位,是何等的存在!这二位见令如见面的令牌,怎么可能在你手上?难道你还能是那位特使大人不成?”
说到此处,陈正东的脸突然变了变:“……方才你说你与我同姓?你莫非正是陈鱼大人?”
“……咳,就是我啊。”兰不远八风不动。
藏在暗处的沈映泉一脸无奈:“……师妹真是胆大妄为。”
“你今日才知道。”武红牧摇了摇头。
凌大走了过来,接过兰不远手中的天道令,注入一缕灵气。
片刻,他脸色剧变,拉着其余几人单膝跪点,将天道令奉还兰不远:“见过陈特使。请恕属下无礼。”
死里逃生的雅乌人呆若木鸡,伏在台下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兰不远安抚地抬了抬手:“事情是这样的,方才,我的确是去了族长与大庆邪修们交战的地点。道法无常,我的招式,大约让你们生出了误会,以为我是个邪修,其实不然。我杀掉那个变成虫的家伙,是因为他用我的名字到处惹事,让我不痛快——这件事,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我杀了他之后,便追着一个大庆邪修,几乎打到了他们卞京去,等到我回来,族长等人已死于非命,我当即便替他们报了仇,将那几个邪修一举歼灭,一个囫囵的也没留。”
“你、你、你说谎……”
“哈!”兰不远抱起胳膊,“除了那个叫陈鱼的,你可见到我对任何一个雅乌人出手?!”
漏网之鱼嘴唇哆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有是吧?你再告诉我,陈鱼这个人,是不是做过很多让人不齿的事情?”兰不远冷笑道。
漏网之鱼冷汗涔涔:“……他素日的确是……随心所欲了些,但……”
兰不远摊了摊手,转向凌家五人与陈正东:“一目了然。我杀他,是因为他用陈鱼这个名字做了很多坏事,惹到我了。这是私人恩怨,和雅乌大庆的事情毫不相干。”
陈正东当即拍腿:“是极是极!若是我知道有个恶人与我重名在四处作恶,肯定也饶不了他!陈鱼大人,您这事做得可漂亮了!”
第372章 太佩服
藏在阴影中的沈映泉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虎彪不禁叹息道:“常听你和夏侯将军说起,小兰子最能颠倒黑白,今日才算是真正领教了一回!”
沈映泉摇头苦笑道:“她这张嘴呀……活人能被她气死。”
虎彪:“那死人?”
“死人能气活,活过来,再气死。”
“哈哈哈哈!”
武红牧鄙视地望了望这两个傻子,偏过头,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滑过精致无双的唇角。
这三人便隐身在阴影中,看着兰不远上蹿下跳,顷刻便成了几个天巡使及雅乌众人的主心骨。
雅乌失了国主,又失了蛊族族长,正是上上下下人心最不安定的时候。这种时刻,天道宗地位崇高的使者们,自然成了这一地散沙的核心,而持有元华君的金令,且内定了做下一任天巡总使的兰不远,便是核心中的核心。
可喜的是,这位核心大人完全没有半点架子,待人平和又诚恳,不邀功不冒进,很快就给凌家五人以及陈正东分派好了轻松安逸,好处多多的任务。
这六人便喜滋滋地带着雅乌众人进行灾后重建工作去了。
具体地说,就是把看着顺眼的提拔上来,补上那些今日不幸罹难的雅乌人留下的空缺。
在凌五的据理力争之下,那个被沈映泉成功洗脑,双手奉上了金色蛊王,以为自己已经活不长了的小姑娘,成为了雅乌新一任蛊族族长。小姑娘戴上了象征蛊族至高地位的大银冠,整张小脸几乎全被罩在了里面,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她已经彻底糊涂了,弄不明白为什么天道宗的特使大人要夺走蛊王,而弄丢了蛊王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还莫名其妙就变成族长……
而那个死里逃生的蛊师对天道宗的特使大人不敬,宽容大度的兰不远只罚他闭门思过,兰不远一日不离开雅乌,他一日不得出门。解决了目击证人,兰不远大大咧咧把沈映泉三人叫了出来,公然在雅乌众人及凌家五兄妹、陈正东六人面前亮了相。
“喂,你们难道不觉得那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很面熟?虽然没看见正脸,但国主遇刺那日,那个刺客可不就是这般身材的一个女人?”一个雅乌人远远地盯住武红牧。
“闭嘴!闭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旁人急忙捂了他的嘴拖走,“就算真是天宗的特使大人派人杀死国主,那也是国主他该死!没连累我们已经是福气了!”
被捂住嘴的那人不服气:“凭什么这么说!就算是天道宗,难道就可以无法无天吗?”
“天道宗就是天啊!傻子!别说特使,就算只是个天巡使,想杀谁不能杀?”
“可是那刺客明明就是大庆的邪修啊!”
“当初族长不那么说,你们这些傻子怎么会急吼吼地要发兵攻打大庆?哼,可惜打不过!要是打得过,今天你我就不是站在这深山老林里,而是在那富庶的江南水都花天酒地了!”
“弄了半天,刺杀国主的究竟是不是大庆人都没查清楚?”
“谁知道啊,从前咱们不都是听命于族长,族长的消息全是从陈鱼那里来的,如今陈鱼被天宗的特使杀了……啧,想活命呀,赶紧把从前的事都忘记,老老实实跟着这几位大人的意思走!你瞧瞧,天宗的大人们为什么要让黄雀那丫头做族长?这不摆明了要接管咱们雅乌吗?”
“天巡使为什么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这还用问!区区一个大庆,这么久没能拿下,大人们心急了,要亲自出手了呗!”
“有道理有道理!”
雅乌最高大气派、舒适豪华的竹楼中。
兰不远再举起一小缸米酒:“来来来,我再敬大家一杯!别、别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姐妹!”
“特使大人,”陈正东小心翼翼地捧起米酒啜了一口,“总使大人让我等全力配合你,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我这边得给总使大人回个话儿。”
“雅乌没了国主,大庆逆天而行,下一步,自然是把这两件事并一件解决了。”兰不远醉眼迷蒙。
陈正东一头雾水:“这个,这两个事情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并一件解决?”
兰不远咯咯地笑道:“征服了大庆,两国并一国,选出一位新的皇帝来不就解决了?”
陈正东:“……特使大人英明。”
兰不远:“这种小事,自然不用劳烦你我。就让我这三位朋友与蛊族族长去做吧。”
呆呆愣愣的小姑娘黄雀点了点头:“是,总使大人。”
兰不远的三个朋友坐得远远的,和六位天巡使泾渭分明。
凌大端起一盅米酒,走到沈映泉三人对面:“来,我敬三位一杯!三位甭那么客气,既然是陈特使的朋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鄙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武红牧似笑非笑,操起酒盅一饮而尽。
沈映泉白净的脸庞上浮起一丝苦笑,轻轻摇了摇头,也只闷头把酒吞了。
虎彪哈哈一笑,重重与凌大碰了下杯,豪气干云地说道:“好!凌家兄弟豪爽,这个朋友,我虎彪交定了!”
凌大大喜过望:“虎老哥一看就是性情中人!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哪!二弟三弟四弟!过来!与虎老哥好好喝上几坛!”
凌二凌三凌四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早就看满脸横肉的虎彪十分顺眼在这四弟兄眼中,只有像他们这样的才算能是真汉子,小白脸假斯文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譬如西南那个琳琅君显然就是个斯文败类,得时时防着小妹被他诱拐了去。如今风气不正,到处是小白脸当道,难得遇上一个气味相投的好汉子。
于是这四弟兄与虎彪一拍即合,推杯换盏,越喝越投机。
一顿饭功夫,凌家四人与虎彪几乎结成了异姓兄弟。
而凌五也没闲着。武红牧取下斗笠之后,凌五被那张绝美的冷艳脸庞迷得晕头转向,再对上武红牧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眸子,更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赖在武红牧身边两眼就差冒红心。
第373章 月下谈
凌家的哥哥们向来只防着小妹被男子拐走,见她与女子在一处而没去理会小白脸沈映泉,四颗老心脏顿时落回了原处,放放心心和虎彪喝了个东倒西歪。
被冷落的兰不远和沈映泉凑到了一块。
“师兄,月色正好,出去走一走吧。”
兰不远御骨,带着沈映泉离开了凤天城,到了满是瘴气的密林子里,寻一处稍微干净空旷的场地坐了。
“师妹这一手,真是玩得我眼花缭乱。”沈映泉叹道,“当初只觉得你有些小聪明,没想到如今成大气候了。”
兰不远哈哈一笑:“哪里,自始至终都只是些小手段罢了!只不过修为高了,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点。”
沈映泉叹道:“反观自己,前半生被仇恨蒙住双眼,等到仇恨消弥,心中只余下被自己摧毁的错误观念,仿佛就像一个成年的婴儿,所有是非观都要重新塑立,武红牧说得不错,确实是矫枉过正了。太过急切地想做一个好人,便苛刻地要求别人,看什么都不顺眼。倒是师妹你,自始至终不为外物所惑,道心坚定如一。”
“噗,”兰不远失笑,“师兄,你从‘看什么都不顺眼’,变成‘看谁都好厉害’,这也是矫枉过正了!我哪来什么坚定的道心,我只是……有把利剑悬在头顶,为了保命,尽量把能做的事做一做罢了。”
沈映泉剑眉微蹙:“师妹,不知从何时起,总觉得你心事重重,越是笑得灿烂时,越是觉得你眼中深藏着不欲人知的阴霾。当初我欲对你不利,你就像一只警惕的小刺猬,竖着满身的刺,但却能看到眼底干干净净,简简单单。你今日既然提到了这把‘悬在头顶的剑’,何不把心事说一说,我多少也能为你分担些罢。”
兰不远沉默片刻,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师兄只要把眼前的事办好,就是帮了我大忙!”
“好吧,”沈映泉叹,“不知那两事并一事……”
“师兄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我的意思。只不过,这件事得让一个人来做明面上的主事人……”兰不远神秘一笑,“回到卞京,你们三个先去找龟王,让它即刻到雅乌来找我,它的身边有个人叫良辰,你们无论做什么,都以这个人的名义行事。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师妹啊……”沈映泉大摇其头,“不是我信不过你,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伪造了天道令,但这种事情能瞒过一时,却是瞒不过一世。假的始终是假的,等到这些天巡使发现上当受骗,我们所做的一切恐怕即刻就会化为泡影我知道你的意思,让虎大哥虚与委蛇,与这些人攀上交情,等到东窗事发时能为大庆说一说情。问题是,这件事情太大了,而且,发现上了当,最为恼怒的恐怕就是他们几个,这一点交情,在大是大非面前,又能值当几斤几两?”
“放心,放心,我没伪造天道令,真金白银,比珍珠还真!”兰不远掏出金令来铮铮弹了几下,“而且我的确是奉了元华君的命令前来处理雅乌国主遇刺一事。我只不过立功心切,想把事情做得漂亮些圆满些而已,师兄只管安心,放手去做,天道宗那边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我保证。”
沈映泉面上的疑色更重了三分:“既然天道宗那边没有任何问题,你已混得如鱼得水,那,这世间还有什么人敢在你头上动土?!”
兰不远忽地笑了:“师兄试探我。你明知这天道令已被凌大他们检查过,确定为真,却故意这么说,便是想要我吐露出我的敌人是不是天道宗。师兄啊……”
“师妹!”沈映泉的语气严肃了许多,“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扛着?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你过来看。”
他四下张望,折了一根枯枝,“啪”地掰成两断:“一根筷子易折断……”
他还想找更多的枯枝。
兰不远笑着挡住了他:“行了,行了。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今什么修为,你再拿多少根,我一下也能给它全折了。”
她的脸色严肃了下来:“师兄,如今的我们,就是这一根根轻易就能折断的枯枝。所以,绑得再多也没有用。但是,你即将去做的事情,就非常有用有大用!”
沈映泉定定看了她片刻:“当真?不仅仅是为了挽救大庆的万万子民?”
“师兄看我长得很像那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吗?”兰不远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梁。
沈映泉轻轻笑了下:“不像。像个瘾君子师妹啊,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能不能不要在脸上涂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女子天然就是美,你长得不差,何苦一个劲儿折腾自己呢?”
“不是,我这,我这可是养颜秘方……师兄你若是见到教我这秘方的人就明白了,他那张脸当真是祸国殃民,啧,那秀发,啧,那肌肤……”
沈映泉捏了捏眉心:“若要论生得好颜色,还能有谁强过你的阿牧不成?这个女子,莫非比武红牧还要漂亮?”
“不是女子,是个男的。”兰不远一本正经。
沈映泉双手捧住脸,狠狠搓了几把。
半晌,从掌心里探出一张半死不活的脸来:“师妹,男子……养颜秘方……唉,叫我说你什么好……你能不能培养一下正确的审美观?”
兰不远无奈:“等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
“总不能比当初那位国师还漂亮?”沈映泉目光微闪。
“不一样的。”兰不远岔开了话题,“师兄,我还有件事没有交待回到卞京,你、阿牧、虎大哥三个人千万不要分开,万万不可单独去见龟王,对它要多加提防。你们三个在一起,那只惜命的老王八一定不会贸然动手,它离开之后,你们也不可掉以轻心,要一直防备着,直到收到我的消息,明白了吗?”
“你这一身的秘密啊……”沈映泉叹得不爱叹了。
第374章 长见识
卞京。
月黑风高夜。
老龟拍醒了呼呼大睡的良辰。
“带你去长长见识。”老龟高傲地抬抬下巴。
良辰睡眼迷蒙:“……”
二人来到收监处,老龟指着躺在牢房里男人。
“这个人叫张二,有个亲哥,大他十几岁。”老龟捋着龟须。
良辰满脸不解:“大半夜的,我裤子都没来得及穿,你就给我看这个?”
老龟“啪”地翻了个白眼,又道:“张家老两口和张大呢,从小就把这个张二当眼珠子捧着养。为了这个弟弟,张大三十好几才娶上了媳妇,去年生了个儿子。生了儿子之后呢,张大他媳妇就开始抱怨了,抱怨什么呢?抱怨张大把辛苦挣来的钱啊,都拿给这个张二去赌。”
“赌就赌吧,还天天输。”老龟把脑袋摇得啪啪响,“你说人这物种真是奇怪了啊,让他们学个好,比登天还难。学坏啊,稍微一沾,就跟没了脑子似的疯了一样往里钻,天天输还天天去赌,真是蠢得没治了!”
良辰打了个呵欠:“这个吧,我也不是民警同志,这扫黄打非的事啊,管不了,管不了。”
老龟又翻了个响亮的白眼:“谁要你管了。你看着,闭上嘴,别插话。这个张二,从小游手好闲,爹妈还在的时候吃爹妈,爹妈没了就吃大哥。张大条件不赖却一直娶不上媳妇,就是因为有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拖累着,聪明的人家都懂得,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供着无底洞的傻子。嘿,总算有个姑娘不嫌弃,肯嫁他了。前几年倒也相安无事,这个姑娘呢,脑袋瓜也不怎么灵光,张大把钱给张二花,她也乐呵呵地不管。直到生了儿子,这傻姑娘她突然就开窍了。”
良辰嘿地一笑,摆手道:“这我知道,升米恩,斗米仇嘛!一直供着这小子,突然不供他了,他肯定不答应。”
老龟不理他,继续说道:“前几日,张大那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儿子,掉到离家一里外的河里淹死了。可怜哟,小小的一团,救上来的时候,小脸整个都紫了。”
良辰拍了拍大腿:“不是吧!这么毒?有证据吗?是这小子干的吗?”
“你瞎激动个屁!”老龟道,“他抵死不认,也找不到什么证据,现在被关在这里,已经是另一桩事了。”
老龟慢悠悠背起手,继续说道:“张大是个老实疙瘩,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人。出事那天,张大出去干活,他媳妇在厨房做饭,儿子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中午的时候,张二起床要去赌坊,跑到张大他屋子里去翻银子,被张大媳妇瞧见,给骂了出去。等到张大媳妇做好饭,发现张二没了,儿子也没了。后来在河里找到那小娃,报了官,拿了张二。这张二拒不承认,说他直接去了赌坊,几个老赌徒可以替他作证。”
“切!”良辰道,“老赌徒的话也能信?几个破钱就收买了!要去找实证!”
“是呗,”老龟凉凉道,“当天就把人放回去了。昨儿,张大他媳妇也掉那河里淹死了,死的时候,手上攥着条腰带,正是张二的东西。这不,张二又给拿进来了。”
良辰愣了一会,叹了口气:“这一回,张二怕是也有不在场证明了。”
“是啊。”老龟说,“这回,不单张二那几个老赌徒朋友,整个赌坊的人都能证明张二赌了一个通宵,运气还特好,赢了二十几两银子。这张二还在赌坊里和人家说,回去要拿银子砸他那个势利眼嫂子呢。查也查了,屋里屋外,一点打斗痕迹也没有,路上还找到了张大媳妇的脚印就她自己一个人的。”
“真傻。”良辰目光直勾勾,“这个女人想拿自己的命,帮自己儿子报仇。可惜这么大一个人,不像小婴儿说抱走就抱走,要真是张二杀了她,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白死了。”
“可不是白死了?”老龟说,“明天一早张二就要放出去了。”
良辰一愣:“你带我来,是想让我替天行道?别傻了,虽然穿越到这个蛮荒的时代,但我依然有一颗文明的心,不会滥用私刑的。而且,办案要坚持无罪推定的原则,疑罪从无,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就算是严刑逼供拿到了口供,也不算的!”
老龟觉得和这个良辰在一起,它完全可以全程把眼珠子挂到上眼皮里面,只留个眼白给他看就行了。
它说:“叫你看着你就看着,废话那么多。”
良辰打了个呵欠。
只见老龟的身体突然化成一滩黑水,从木栅里钻进了牢房。
良辰呵欠打一半,差点儿闪了舌头:“这什么鬼?!”
张二被他的鬼叫吵醒,一睁眼睛,就看到一大滩黑水向着他涌来,顿时惊得魂不附体。
“这是什么东西?!救、救命!”张二拼命地往墙边缩,拎起一只草鞋想要赶走这滩黑水。
老龟不疾不徐,把他逼到墙根,嗖地钻进了他的身体。
只见张二两只眼睛突地向外一瞪,身体中响起了咕噜咕噜的恐怖声音。
不过片刻,这具身体轻轻活动着四肢,脑袋左右摆动,颈椎发出“咔擦”声。
“哦……哦!”张二的眼睛发出明亮猥琐的光芒,“这小子,啧啧,这小子,果然是他把那个小团子给抱走了!啧,走到河边,犹豫了下,真给他扔进河里了!哎呀!好可怜,小手小脚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就沉下去了!这小子,这小子,还说,‘这回没借口了,我看你给不给我钱花!’这还真是人啊!也就你们人,为了钱啥事也能干得出来!”
良辰吞了吞唾沫,这回终于没打断老龟说话。
老龟用张二的身体在牢房里来回地走动:“哟,张大媳妇偷他腰带,他发现了呢!这小子说,‘蠢女人,想自杀陷害我吧?老子今儿闹个大动静去,你死也白死,没了这个臭女人和那小拖油瓶,就没人给大哥吹枕头风了,大哥对我又会像以前一样好!’”
“啧啧,啧啧啧!人,这就是人啊!”
第375章 您牛叉
老龟走到了木栅边,两只手吊儿郎当地挂在木栅里,脸挤出一半,冲着良辰眨眼。
“喂,小子,你说得一套一套的,没鸟用!要照你说的办,这个恶人明儿一早就要被放出去了,从此作威作福,被他害死了老婆儿子的张大,恐怕日后还得继续供着他养着他,啧啧,你说这叫什么事嘛?都像你们这样,这世间还有没有公理正义了,啊?!”
良辰艰难地挤出一个笑:“你说的也不全对。这次确实是这个张二犯的案,但要是都像你这样办案,总会碰到冤案吧?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嫌疑人给杀了,你一翻他记忆,发现他真没干坏事,那怎么办?那你岂不是错杀了好人?死人不能复生,无辜者被滥杀,真凶逍遥法外,那岂不是更没公理正义?”
老龟一脸无辜:“问题是,我没冤枉他啊。”
“我说如果,如果真不是他干的呢?”
“就是他干的呀!”
“我说如果!”
“没如果啊,就他,就这孙子!”
良辰无话可说:“……好吧,你高兴就好。”
老龟侧着身体,从拳头宽的木栅里挤了出来。
身体倒还好,只听一阵骨骼破碎声响起,胸骨断裂,瘪塌塌的身体顺利挤了出来,脑袋可就没办法了,老龟两只手抓着木栅,拼命把脑袋往外拔。
拔不动,他就左右乱蹭。
折腾了半天,一个挤得又破又扁的脑袋,终于像泥地里拔萝卜一般,叫老龟从牢里拔了出来。
它用一只挤到了眼眶外面的眼睛瞪着良辰,说道:“看到我的本事了?”
良辰嘴角直抽抽:“看到了,看到了,案也破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别急,”老龟抬起一只断掉的,怪模怪样的胳膊,说道,“现在你知道,如果一个人不肯说实话,我会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了吧?现在,坐,”它指了指地面,“坐下来,好好聊聊你的事情。”
良辰倒抽了一口巨大的凉气。
老龟用这具残破的身体歪在了木栅上:“不着急,慢慢的说,你是什么人,找兰不远干什么,天柱人祭的事,你知道多少?怎么知道的?来,一样一样的说。”
“陈鱼你这个……”良辰咬牙切齿。
老龟直翻白眼:“你想骂她可以回头慢慢骂我也有一肚子牢骚。或者等你说完,我们两个再好好说一说这个没脸没皮、卑鄙无耻、见利忘义的真小人。不过现在,你得先把自己的事交待了,或者我自己来看也行?”
这般说着,黑水开始从张二的鼻子里漫出来。
“别别别……”良辰骇得直摆手,“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你龟爷爷我活了几千年,撒谎没撒谎一眼就看穿了你说我会冤枉这个张二?不可能!龟爷爷我中午亲自来审过,就是他干的!”
“行行,您老厉害,您老牛叉,我说,我都说!”
“说吧!”老龟把张二那具挤成松松垮垮的肉饼模样的身体软塌塌倚着木栅,挤得掉出眼眶的眼珠子歪歪斜斜地看着良辰。
良辰一边哆嗦一边说道:“那个……您老不是陈鱼的蛊人吗?她还能遥控指挥?我现在对你说话,是不是就直接传到陈鱼耳朵里了?这是什么功能?”
“再废话龟爷自己看了!”
“行行行,龟爷,我说我说。事情是这样的这个说来有点话长了,要不咱们回去慢慢说,您也别用这个身体,看着人得很。”
老龟脸上露出个阴恻恻的笑:“那我就用你的身体?”
“别别别别我说我说我说!”良辰叹了口气,“我都说我都说,县官不如现管,那位神人再厉害也管不到这里来。事情是这样我出生在一个文明的盛世,那里法治严明,科技发达,在家里就能博览天下大事,足不出户想吃什么都能送货上门,联系亲朋友好友只要动动手指……过惯了那样的日子,穿越到这种蛮荒的时代来,真的是寂寞如雪啊!也就是能修仙问题是,这修仙又不是件好玩的事情,一打坐就是几年几十年,你说这,这还不如在我那个时代当和尚呢!”
良辰长吁短叹一阵,又道:“在我三十五岁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技术爆炸这个怎么给您解释呢?就好比,现如今中土大陆修为最高的是元婴期,绝大部分人止步于金丹之前,这种状况已持续了几千年,然后突然之间,有人发现了一个修炼的核心机密,大家都利用这机密、改造这机密,让它越来越普及,越来越好用。短短几年几十年之内,涌现了数不轻的化神修士,甚至超越了化神。这个就叫做技术爆炸,只不过在我那个时代,发生这种质的飞跃的,是科技。”
老龟狐疑地眯起了眼睛:“这种秘密,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良辰得意地笑了:“那不然我说我那是文明的时代,这里是蛮荒的野蛮人时代嘛?”
“好,你继续说。”
“技术爆炸之后,各个领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原本是什么样,变革后是什么样这些我说了您也不好理解,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原本两地相隔的人,可以通过……嗯……一个显示屏来实时沟通交流,这个已经是这个时代无法想象的神迹了,但技术爆炸之后呢,通过某种仪器,可以瞬间把人传到千里之外,实现真正的面对面交流。”
老龟撇了下嘴:“不就是传送法阵吗?中土没有,你就以为哪都没有,没见识。”
良辰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是是,您说得是,我就是打个比方,好方便您理解后来发生的灾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哦?灾难?”老龟提起了兴趣,滴溜溜地转动着张二挤到眼眶下面的眼珠子,砸巴着嘴看着良辰。
良辰叹了口气:“一切,都是从技术爆炸之后兴起的登月潮开始的。技术爆炸之前,真真假假,几个国家都数次登上了月球,就是月亮。”
第376章 灭顶灾
老龟这一回是真的吃惊了:“飞上月亮!那得是冥君那般的修为了你那个时候,也有这样的半神大能?各国?意思还不止一位?”
良辰噗嗤笑了:“这不一样的。龟爷我给您慢慢地说,我那个时代啊,没有灵气,也没有修行人至于是因为灵气枯竭还是因为世人都不懂修行的方法,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人们研究的方向并不是提升个人的实力,而是提升整个世界的技术水平比如说吧,在这儿,只有修炼到了金丹期,才可以做到御器飞行对吧?但在我那个时代,每个人都能以每小……每个时辰数千里的速度赶路,这还只是普通的民用飞行速度……”
“你是说,全是金丹修士?”
“不是!炼气初期的都没有!我那时代的人,是利用发明创造出的工具来做到这些事情的。你可以理解成,有一种剑,它自己就能飞,任何一个没有修为的人都可以骑着它从卞京飞到望京去。”
老龟微微张了张眼睛:“这倒是至宝了。”
良辰点点头:“对,可以量产的至宝,不稀罕,到处都是。只要付出一点点钱就可以使用它。这是技术爆炸之前的事情了,而到了科技爆炸之后,一种几乎每家每户都拥有的飞剑,就能带人轻松地去到月亮上。所以登上月亮的并不是什么大能,都是普通的人。”
老龟吃惊极了。
良辰叹了口气:“灾难就是从登月大潮开始的。您生在蛮荒时代,不会理解长假旅游大潮是怎样的存在那个时代,人们难得有假期,都喜欢旅游,到处看稀罕的东西。您想想,一夜之间,突然每个人能到月亮上去看一看了,人们还不得疯了啊?您知道,月亮总是用同一面对着我们,因为永远看不见另外那面,从古至今便有许多的猜测和小道消息,有的说月之暗面住了外星人,有的说月亮本身就是个飞行器……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老龟眨了眨眼。
“虽然官方明令禁止私自登上月球,但人的好奇心一旦生起来,哪里还压得下去?于是无数的人偷偷就驾驶着飞行器,绕过官方的巡逻圈技术爆炸刚刚发生,各方面可以钻的空子太多了,我那个国家,民间科学家特别厉害,分分钟改造出的飞行器,连老美军方用的都追赶不上!”
老龟有些兴灾乐祸:“一群没有修为的人,跑到月亮上?玉蟾宫那些老家伙能忍?”
“唉……”良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次事件,被称为三一三事件。一群聚在月之暗面拍照留影的人技术爆炸之后,只要戴上呼吸器,就能在月亮上面呼吸了,至于拍照,就是将他们看到的一切实时地传回来给别人也看见。这群人,拍到一道白光闪过,然后就和旁人失去了联系。”
“这件事情引起了军方的重视,通过解析他们传回来的影像图,发现在那白光后面站着个人,手里拿着兵器。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很强大的国家干的,民间闹得沸沸扬扬,要那个国家为这起滥杀事件负责。”
“结果还没等到个结果,所有国家设在月球上的观测站一齐被毁了,就连近月的卫星也全部被击落。这事情非同小可,当时舆论一致认为,这是有人私下里掌握了更先进的技术,先人一步占领了月球。甚至有人猜测这个捷足先登的势力已在月球上发现了某种更易于使用的资源,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这样的恶势力,必须彻底铲除。”
老龟伸长了脖颈吞了吞唾沫:“……那你们就……攻到玉蟾宫去了?!龟爷我活了几千年,今儿才真正知道啥叫胆大包天啊!”
良辰长长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世间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几千年历史,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积累发育走过来的,谁又会想得到有这种神话里面才存在的力量,就在世人身边?技术爆炸之后,其实官方的着眼点早已到了深空之中,飞出太阳系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这就像,一艘巨轮正要扬帆,谁会想得到面前的一条小海沟里竟然藏了个能瞬间摧毁一切的漩涡?!”
老龟问:“后来怎么样了?打了多久?”
良辰苦涩地笑了下:“那不叫打,叫单方面的毁灭。那天,月亮突然变红了,血红血红的。然后就有一道光射了下来肉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开始就像一条小红线,它越来越宽,越来越宽……这么说也不准确,其实统共不到两秒钟,就一秒多吧……就是您眨下眼的功夫,整个天空,就被红色填满了,然后,整个大地就变成了火海。哦对了,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的国家在背向月亮的那一面,那个很强大的国家正好是第一个被摧毁的,很多画面流了出来。有些人乘着飞行器跑,但整个大气层都变成了沸腾的岩浆,根本无路可逃。即便逃出去,无法补充燃料,也是个死在无尽深空的命运。”
老龟吸了口气:“我得抽空劝劝君上,莫要再招惹他们了!不过这些和我问你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良辰道:“是您逼我交待我的来龙去脉啊!我还不想说呢,这一说我就特想家……那天我正等死呢,隔壁邻居突然来敲门是个女的,那什么,我正寻思着死前还有什么遗憾没有,见到她,还以为她和我想在一块了。这姑娘吧,从小没了父母,一个人孤零零长大,都说在外面做扒手,也不知道真假,就知道她从来没谈过对象,于是我以为她想找个男人弥补下遗憾来着……谁知道,被她一只手给拎上了墙!”
“她问我想不想死,那我当然是不想啊!她就说,让我一个字一个字记牢了……唉,龟爷我和你说,要不是因为兰不远已经死了,这个秘密我还真不敢吐出来!她说,‘告诉兰不远,无条件信任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