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迷幻相
兰不远觉得虎彪口中的“天命之子”很有可能正是北风王!如果天命之子是那位幽冥邪修……那这事情就有意思了!
炼皮、炼肉、炼血、炼骨、炼魂,若正是对应炼气、筑基、结丹、元婴的话,那么炼魂境界的虎家先祖,岂不是化神的修为了?!
莫非,正是虎家这位先祖引动了天劫?
有没有可能虎家先祖找到天命之子,发现他已被人杀害,于是一怒之下……
虎彪摇摇头:“老祖宗一去不回。”
他的脸上浮起一些沧桑的神色,又道:“天命天命,换了老子才不理那鸟天命。要是能炼到炼魂之境,老子第一个锤爆的就是杨轼的狗头!”
“杨轼?”
“陷害老子那中郎将。”
兰不远莫名想笑,又憋了回去。炼魂之境,那是化神修士哪,传说中渡劫之后就能位列仙班的神仙大能,就惦记着一个凡人武官了?
“小兰子,你觉不觉得下面这些畜生好像不敢过来啊?”虎彪大手一挥。
“不错。”
北蛮王并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出了一位兰不远的熟人七王子阿苏牧。
阿苏牧和骨瘦如柴的祭司并排而行,到了城墙下面。
“漠神的光芒笼罩之下,无论死的活的,任何东西都归漠神所有。”阿苏牧朗声道,“不过,漠神并不喜欢你们这些外乡人,所以留下你们的东西,人可以走了!”
虎彪抿着唇,环视四野。
“小兰子,你怎么看?”
“当然不能答应。”兰不远答得毫不犹豫。
“嘿!那是自然!老子就不晓得投降这两个字怎么写。”
“……得等到再有一方人过来再投降,否则别人怎么知道东西已经被我们交出去了啊。”
“咳,有道理。”虎彪干笑了下。
兰不远四下一望,从背包里取出一只水囊,正是当初老龟救了云香公主赵惟儿之后带回来的那一只,据它所说,这是御凌霄的东西,它把北蛮王的追兵引给了御凌霄,后来不弃又顺走了御凌霄的水和吃食。
“虎大哥你在这里看着,我下去一趟。”
“嗳。”
兰不远下了城墙,坐在城门下,取出小圆石紧紧握在手心。
一炷香后,兰不远慢悠悠出了城。
阿苏牧正和祭司低声商议对策。
“这座城实在是透着古怪。”
“神兽潮不敢接近,想必这里被漠神下了禁咒,万万不能踏足。”
“围他几天,等到这些人没了食物和水,看他们出来不出来。”
二人商议完毕,便让手下原地扎了营,好整以暇地守在城外。有尸兽潮围住四面,根本无需担心人偷偷跑了。
便在这时,见到一个黑衣的瘦小青年甩着手出来了。
兰不远举着双手:“别打,别打,我是来讲和的!”
阿苏牧嘿嘿一笑:“我就知道虎彪是个聪明人。与其饿上几日再投降,倒不如干脆利落点!”
兰不远微微有些伤心。这个身上抹得五颜六色的壮硕青年,数月之前还信誓旦旦要娶她做唯一的王妃,这才多久,居然见面都认不出她来了。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是这样的”兰不远扁着嘴说道,“我们虎爷的意思是,他对北蛮王一向是十分敬仰,这些年按时上供,可是一文钱也没短过。所以把东西交给你们,虎爷一千个一万个是乐意的。”
阿苏牧是个单纯的人,闻言眼睛里冒起了喜悦的光:“那还等什么!”
兰不远幽幽一叹:“可是方才御凌霄的人冲进城里把东西抢走了……虎爷让我来问一问,没了东西,王子你还能放我们平安离去么?”
“啪嗒”一声,一只水囊从她手中滑落。
“不可能!根本没有人进过城……”阿苏牧瞪着眼睛上前几步,想要去拎兰不远的衣领。
突然,他瞪圆了眼睛,定定站在了原地。
一个高大俊秀的青年从城墙上踏剑而来。
“御凌霄!”阿苏牧瞳孔骤缩。
兰不远微微挑眉,不动声色让到一旁。
御凌霄瞬息而至,微笑着站在了阿苏牧面前。他极有分寸,并没有靠得很近,以免引起阿苏牧恐慌。
“东西已经是我的了。”御凌霄笑道。
“你!”阿苏牧大怒,但想到御凌霄乃是结丹中期修士,便将火气强压下去。
“御凌霄,别忘了你父皇和我们的约定!”
兰不远眉心微动,约定?看来这里头很有猫腻。她急急调试着幻相。
“呵,我说笑的,约定我不会忘只是……”御凌霄笑道,“吴长生要投奔我们北霄国,我堂堂北霄太子,若是连他都护不住,以后怎么立足?七王子卖我个面子,回去罢!”
“御凌霄,你这是公然和我作对了?”
御凌霄啧道:“怎么是我和你作对了?分明是你要抢我的人,我的东西。你让吴长生出来说,他是否捐了官,已是我北霄的七品大员了!”
这事儿是昨日闲聊时兰不远从虎彪那里听来的。
阿苏牧望了望身后,冷声道:“御凌霄,你不要以为结丹有什么了不起。北漠虽然没有修士,但我们的实力,你难道不清楚?你当真要在这块土地上得罪我北蛮人?”
兰不远心中惊叹连连,看来这其中秘密很多哪!
御凌霄眼神微闪:“只要把你们全部杀掉,得罪不得罪的,谁又知道。”
阿苏牧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御凌霄笑了起来:“哎呀七王子,你真是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我杀你干什么。”他放大了声音,“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蝼蚁那么轻易!你是什么东西,在我眼里,你连狗屁也不是!七王子,我呸,你爹这些儿子里,最没用的就是你,还想着王位?还想着抢你爹的美后?你自己说说,你配不配嘛。就连你手下这些人也早看出你心思来了,不过他们给你面子,不说而已!”
阿苏牧的脸黑得要滴水。
御凌霄笑:“可怜的小东西。要不我留一箱东西给你吧,稍后让这个俊俏的小伙给你送出来。拿了东西,乖乖滚回你父王身边去。这还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了。”
说罢,他身形一纵,踏上剑去,化成一道流光掠进千河关去。
兰不远弯腰捡起地上的水囊。
制造幻境愈加得心应手了呢……
第196章 水够浑
制造幻境愈加得心应手了呢……
兰不远拍了拍水囊上沾的灰尘,道:“七王子,你看,御凌霄多嚣张。我们虎爷也是没有办法,咱好汉不吃眼前亏,便照他说的做吧,他既然这么说了,定会留下一箱东西的,我这便回去取了来。”
阿苏牧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半晌,吐出一个字:“好。”
兰不远飞快地跑回了城里。
“快,快,把东西藏到那边屋子里,抬一箱过来。”
虎彪点了头,两个壮汉抬了一箱财物,跟在兰不远身后出了城,送到阿苏牧面前。
兰不远带着歉意道:“七王子,这事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您千万别误会了我们的诚心。”
“我知道。”
兰不远又道:“唉,如今我们也算是御凌霄太子的人了,这便随他去了。还请七王子把这些神兽们收一收。”
阿苏牧眸光闪了半天,恨恨地挥了挥手:“祭司大人,我们走!”
“可是……”骨瘦如柴的祭司满脸不解,“怎么……就……”
阿苏牧无比羞愤:“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还要我怎么样!还要我怎么样!”
祭司张了张口,只觉得无从讲起。
“王子,这就算了?一箱?”一名心腹贴上来。
阿苏牧的脸涨得赤红:“不用给我留什么面子!我就是怕了御凌霄!就是怕了父王!还要我怎么样,还要我怎么样!”
“问题是……您怎么知道御凌霄在不在城里……”心腹无比纳闷。为什么这黑衣小个子说御凌霄冲进城里抢了东西,七王子就信了呢?万一这黑衣小个子只是随口瞎说的?
阿苏牧羞怒交加,一巴掌呼在了心腹头上:“给我闭嘴!他就算不在城里也走不远!”
心腹还想说话,阿苏牧又是一脚:“支支吾吾个卵!老子不要你们给面子!滚滚滚滚滚,速度收了东西滚!”
方才御凌霄那样大声说话,怎么可能听不到?还装,装个卵!阿苏牧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浑身的血都聚在了脑壳上,一跳一跳抽着疼。
被暴跳如雷的七王子一吼,连祭司也说不出话来了。
众人虽然不解,但没有人敢再上前触他霉头,当即抬了那箱东西,撤了毒虫往北面退去。
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沙丘上,远远地看着北蛮人抬着箱子离开。
在他身后,整整齐齐的骑兵沉静肃穆。
“呵,不是连结丹修士也能拼个两败俱伤吗?”他眯缝着眼睛,轻声自语,“怎么,不战而降?”
“太子,那……”
御凌霄道:“吴长生已是北霄国的七品朝请郎,阿苏牧杀害我北霄七品官员抢夺财物,孤既然撞见了,自然要主持公道。杀,一个不留。”
手一挥,数百铁骑卷向千河关。
一般情况下,修士只对修士出手。这是修真界不成文的传统,其实也有些诸如因果之类的玄乎道理,修士们宁可信其有,尽量地避免对凡夫俗子动手。
虎彪一行站在城墙上。
“小兰子,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虎彪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兰不远究竟做了什么,让阿苏牧只拿了一箱财物便老老实实地退走了。
兰不远望着渐渐远去的阿苏牧,以及扬着黄尘追尾而去的铁骑,半晌,吐出一个字:“等。”
阿苏牧一行很快就被追上了。
“御凌霄!”
眼见这些重装骑兵气势汹汹地扑杀而来,半点缓速的意思也没有,阿苏牧手下的北蛮人急急摆出了迎敌的阵势。
北漠上的蛮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们座下的矮脚羊并非寻常的羊,其实是一种食肉的凶兽,口中是有獠牙的。
“御凌霄你这个狗杂碎,是反悔了吗!”阿苏牧的吼声传出很远,“这一箱老子赏你!行不行!”
御凌霄从千河关前一掠而过。
兰不远站在城墙上,冲着他微微一笑。
多亏他昨日化名“萧临玉”亲自过来探探虚实,否则兰不远真没办法凭空制造个有御凌霄的幻境出来唬阿苏牧。而他那个水囊,叫幻境更加的真实,成功把阿苏牧给骗了过去。
只不过,事情还没完。
先等他们打完吧。
“虎大哥,你派几个人,带着东西从东面城门偷偷绕出去。”
“行。”
“不要走太远,找个显眼的地方把东西埋了。”
“好。”
这水,还不够浑……兰不远暗想。
南边天地相交处,开始扬起黄尘。
兰不远咧嘴笑了。
不多时,一列银甲骑兵赶到千河关外。是大庆的骑兵。
兰不远心中暗想,八百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大庆有份,北霄亦有份。今日这些人为了财宝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也算是小小地血祭北风了。
三股骑兵很快就卷在了一起。
北蛮人半赤着身体,骑着矫健的矮脚羊。那“羊”生有尖利的獠牙,咬住战马便能生生撕下一大条肉来,北蛮人骑术一流,像鱼儿入水一样,嘴中喊着兴奋的号子,在那一黑一银两股骑兵洪流中左冲右突,丝毫不落下风。
大庆人和北霄人早就相互看不顺眼,碍于天道宗的规矩,一向只能假模假样地试探,偶尔在北漠爆发一次极小规模的冲突。这一回各自都有着正当的借口,口齿伶俐的在外围高声喊骂着,为自家将士的正义添砖加瓦。
“吴长生是我北霄的朝请郎,你们大庆意欲何为!”
“笑话!吴长生乃是大庆第一绸庄庄主,向来最得辰王殿下看重!你们北霄和北蛮子相互勾结,劫了我大庆子民,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呸!你们大庆才和北蛮子勾结!夏侯亭都打到北蛮老巢去了,突然就收兵放水,谁不知道谁啊!”
“哈!你也知道咱们夏侯大将军打到北蛮老巢了?你听听,这个北蛮子还在骂你们御凌霄言而无信,给他留一箱财宝,转眼又要杀人灭口!哟,东西敢情已经落在你们太子殿下手里了!”
“放屁!北蛮狗放屁!你们大庆狗也放屁!哪个狗拿了东西了!”
“敢做不敢认啊!啧啧,北霄的狗恁不要脸!”
第197章 力打力
那边战成一团,骂成震天,这边城墙上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北蛮人战力和这两国重骑兵自然没有可比性。
往日只是借着地形和蜃景来周旋,这里一马平川又无蜃景,北蛮人可谓毫无战力,只能穿梭在两国骑兵之间下一下黑手。
这滩浑水实在是浑浊,大庆和北霄的骑兵都将对方视为最大的威胁,反倒都不怎么理会骑着矮脚羊混在人群中的北蛮人。
倒叫北蛮人大大占了便宜。
矮脚羊亮出锋利的獠牙,咬这些不设防的战马肚子,一咬一个准。时不时就有骑兵摔到地上,守株待兔的北蛮人拎起刚缴获的武器就是一顿劈头乱斩。
混战半天,两国骑兵数量锐减,北蛮人几乎没有伤亡。
那箱财物已被送往北边,竟然没人能分出神来去拦下。
“小兰子,这下怎么办?”虎彪十分兴奋,这种借力打力的事情莫要说亲身经历,从前就连听也没有听过。
兰不远反倒皱紧了眉头:“有人看见御凌霄没有?”
“他应该不会参与这样的打斗吧?”
“按理来说,他连来都不会来。”兰不远望向下方,“很显然,辰王根本就没派什么重要的将领出来。御凌霄他来做什么?”
许久没作声的王有德凑了上来:“会不会他特别喜欢云洲雾绸?”
……好像很有道理。
一通混战之后,只剩下残兵败将的大庆和北霄两国骑兵各自退出了战圈。
再打下去,当真是白白便宜了北蛮子了!
东西早已被北蛮人偷偷运了出去。
眼下的情况是,北霄人认为东西都在北蛮人手上,北蛮人认为东西被御凌霄吞了,只留了他们一点骨头渣,大庆人虽然不清楚这两边到底谁在说谎,但也能知道北霄和北蛮人都有份,只自己没捞着半点儿好。
没有人认为那个可怜的商队还能剩下什么。
三方骂骂咧咧,看着像是一触即发,但其实都心知肚明不会再打起来了。
终于,北霄士兵似乎得了命令,率先吐着口水往北边退去。
见御凌霄的人要走,北蛮人自然不会再和没捞着半点油水的大庆骑兵过多纠缠,当即追着北霄骑兵去了。没了大庆人和北霄的骑兵正面硬撼,北蛮人也不敢公然硬碰硬,只在边上来回地骚扰喝骂。
北霄骑兵恼怒不已。有没有捞着好处,他们自己能不清楚?这一次可真是领教了北蛮子的不要脸!赃物都没藏,就敢当着面儿贼喊捉贼了!
还喊得十分起劲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北霄的将领窝了一肚子火,向着北蛮人发起了几次冲锋,均是无功而返。这些北蛮人历来狡猾,不和你正面硬碰,一追,便作鸟兽散,你一作罢,他们又聚拢回来,在边缘游走试探,出口成脏,当真是烦人至极。
就这么暧暧昧昧来来回回,直到北霄这队骑兵离开北漠回到故土,出了半口恶气的阿苏牧才带着人回大帐去了。
千河关这边,大庆的骑兵将领把兰不远一行人草草审视了一番,随意叮嘱几句便扬尘而去。
他们本就是冲着吴长生的财物而来,经历了这番恶斗,哪里会想到商队里还能剩下东西?
眼瞅着三方势力都离开了不祥的千河关,虎彪终于重重松下一口气。
解决了?
居然解决了!
兰不远并不建议带着财物上路,但吴长生的两个婆娘认为已经没有了威胁,一左一右吵吵嚷嚷,非要即刻就把东西挖出来。
她们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赤手离开的话,虎彪的人随时可以折回来把东西拿走,到时候找谁说理去?倒不如带着走,虎彪顾惜名声,一定会把他们平安送达。
于是近十箱宝贝被挖了出来。一行人继续向着大庆方向进发。
几日之后,他们进了临岭要塞。
兰不远望着漆黑的城墙,缓缓呼出一口气。
回来了。
和离开时的茫然不同,这一刻,她有了清晰明确的方向。
一行人走到了街道上。经历了活尸之变,临岭元气大伤,街道上冷冷清清。
离开北漠,吴长生的两个媳妇终于把心脏放回了腔子里。如果在北漠被人劫了,哪怕是大庆的军队劫的,也没地说理去,但踏入国境,就有王法管着。
虎彪将人送进临岭,便要告辞了。他虽然挺喜欢兰不远,但也知道以她神秘莫测的实力,一定不愿意留在他们这支小小镖队里,于是道一声“后会有期”,各自要踏上前路。
大队的士兵突然从两边街头涌出来。
“雷老板有人接呢。”虎彪微微地笑着,再度拱了拱手,眼神却是冷了下去。
只听得“呼啦啦”一声,一行人被团团围在了正中。
长矛兵整整齐齐左右一分,一个身着四品官服的武将骑在高头大马上踏进人墙中。他看起来已年近六十,却是精神矍铄,一双吊梢眼炯炯有神,居高临下睨着虎彪,威严地喝道:“叛国逆贼虎千里,今日居然自投罗网了?!”
虎彪眼眶微张:“杨轼老狗!”
兰不远觉得这名字仿佛在哪听过,略微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正是虎彪提到过的那个恶霸纨绔的官老子。正是此人给虎彪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逼得他逃亡北漠。
这人怎么会在临岭?!
杨轼哈哈大笑:“真是有意思,若不是圣上正好将我派到临岭,今日指不定就叫你这叛国逆贼蒙混过关了!吴长生,你竟敢勾结叛党!?……通通给我拿下!”
“大人我们冤枉啊!”吴长生一个媳妇尖叫道,“我们老爷是无辜的呀!我们是无辜的呀!”
杨轼骑在马上冷冷一笑:“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以虎彪的本事,自然可以兽化之后突围而去。
但他手下这些弟兄却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虎彪扬声道:“杨轼老狗,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子的事情和旁人无关!没有人知道老子就是当年牛逼烘烘的虎千里,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
杨轼笑了两声:“全部拿下!一个也别放跑了!有人抵抗……”他语声阴冷下来,“那就全部杀了。”
第198章 老熟人
兰不远啧道:“长见识了!”
虎彪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我连累你了。”
“好说好说。”兰不远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这人和夏侯亭相比,哪一个官大?”
虎彪愣愣道:“夏侯亭大将军……杨轼老狗哪里能比?”
兰不远点了点头,朝着杨轼放声喝道:“大胆!虎彪乃是夏侯亭大将军麾下心腹爱将,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夏侯亭大将军的授意!这位……怎么称呼?你这是在质疑夏侯亭大将军通敌叛国么!”
虎彪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急急压低了声音道:“小兰子!胡说什么呢!”
这不是找死吗?
就算要拿鸡毛当令箭,好歹手上也得有根鸡毛啊!莫要说夏侯亭了,就是他手下的手下的手下的七大姑八大姨,虎彪也未必能搭得上一句话。这么掰扯到夏侯亭身上,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喂,你们!”兰不远昂首阔步走到手持长矛的士兵跟前,轻轻把他们的长矛推开,“夏侯亭总认得吧?今天谁敢动手,那就是和夏侯亭作对。”
杨轼微微眯起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兰不远。
兰不远双手一拍:“喔,看起来你还是个大官,那一定是很聪明的。如果我是你,要么,把我们带去夏侯亭大将军那里当面对质,要么让人去通报一声,告诉他兰不远和虎彪被你们围在大街上了,看他怎么说。”
兰不远悄悄摸了摸袖袋中的小圆石。
只要拖延小半个时辰,制造一个夏侯亭亲自赶过来的幻象就是小菜一碟。
夏侯亭是老熟人了,兰不远自问可以模仿得分毫不差。至于事后这人怎么和夏侯亭扯皮……一想到能给夏侯亭制造一点莫名其妙的小麻烦,兰不远心头便十分畅快。
杨轼抖了抖嘴唇上方的胡须,笑了:“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吧?夏侯大将军?”他摇头晃脑,“你真走运!”
“夏侯大将军,就在临岭!”杨轼掷地有声,扭过头,“去,通报大将军。”
虎彪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中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啊?!”兰不远吊起了眼睛,“不会吧?这么巧?!”
杨轼啧啧叹着,学着兰不远方才的语气说道:“如果我是你,要么,老老实实认了罪,要么……”他俯下身子,低声道,“负隅顽抗,正好让我把你们一网打尽,替我儿报了这二十年前的大仇!”
兰不远无语道:“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官,心眼儿竟比婆娘还小!芝麻绿豆点儿事能记二十年,我也是佩服的!”
“呵呵,莫要说二十年,虎千里一日不死,我这口心气呀,一日就平不下去!”
兰不远叹息:“可是这里已经不是你说了算了。有夏侯亭在,他定会主持公道的。”
杨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虎千里是什么东西,我比你清楚一百倍。他能是夏侯将军的人,我把脑袋给你当尿壶。”
“不,我不用这么难看的尿壶。”兰不远不再理他,自顾自转向虎彪,“虎大哥你真行,能得罪一个性子比婆娘还婆娘的四品大员。这样的人我从前竟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虎彪急得面孔煞白:“我哪里是夏侯将军的手下啊!这……这下如何收场!”
“怕什么。”兰不远镇定自若,“要是夏侯亭真的来了,你正好一诉冤屈如今大战在即,像虎大哥你这样的能人,夏侯亭一定是当宝贝一样爱护的。”
“我……”虎彪知道兰不远好心,骂她也不是,夸她也不对。
其实兰不远也不确定夏侯亭和自己那点交情里面,究竟是好的多,还是坏的多。不过不管怎样,自己也背着个“祥瑞郡主”的虚名,再加上黄舒的交情,他也不至于完全不给脸面。
正当虎彪心急如焚时,远远地,听得皮靴踏在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来人步子很急,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兰不远何在!”
正是夏侯亭。
兰不远不禁缩了下头。这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啊?是不是太热情、太急切了一点?
“是夏侯大将军?”虎彪目光中燃起了惊喜的光芒,“小兰子,你居然认得夏侯亭大将军!?”
“啊,一般熟吧。”兰不远云淡风轻。
“哈,哈哈!你可吓坏我了!哈哈哈!”
人群齐齐向两旁一分,夏侯亭大步流星,踏风而至。
“大将军!”杨轼急忙跳下马背行礼,“您……”
夏侯亭根本不看他,手一挥,黑色大氅猎猎作响:“兰不远何在!”
兰不远骄傲地迎上前去。
虎彪兴奋地搓着双手,满面通红。
“小兰子,小兰子……”
夏侯亭拨开了兰不远,一脸不耐烦:“兰不远何在!”
被推了个趔趄的兰不远:“……”这才多久没见,怎么眼更瞎了?
杨轼悄悄一抬头,见夏侯亭果然根本不识得这个黑衣小个子,更是眼角也不斜虎千里,不由大大地松下一口,心想自己真是越老越胆小了,这种事情居然也能半信半疑,还悬起了半颗心。
他急忙上前抱拳道:“大将军,下官拿到了这个通敌叛国的逆贼,正要发落,他却信口雌黄说是受了将军之命!下官这便将他拿下,从重处置!”
夏侯亭根本不理会这些小事,只摆手道:“兰不远何在?”
兰不远:“……”
虎彪:“……”
兰不远再次蹦到夏侯亭面前,见他正仰着脖子四处张望,便抬起一只手在他面前晃。
夏侯亭垂下目光,军人冷硬的煞气扑面而来。
兰不远啧道:“大将军今日好威风!”
夏侯亭一怔,这声音怎地这般耳熟?仔细一看,却还是不认得面前的黑衣小个子。
“你……”
兰不远忽然想起自己没有打扮就出门了。
她叹了口气:“我,兰不远啊。”
夏侯亭愣了一会,俯下身来细细一看,“哈”一声,抓住她的肩膀晃了下,“还真是!”
兰不远嘴角直抽。
跟他有这么熟吗?
怎么觉着……似乎没好事?
第199章 好男风
“等等,你先冷静。”兰不远被晃得头晕。
夏侯亭贴得更近,几乎把她整个搂进了怀里。
众人一齐震惊了,有低低的私语声响起来。
“看来传言果然是真!都说大将军好男风……”
“可是传言大将军心悦的是国师大人啊?”
“废话我还心悦云香公主呢,不也得娶家里那婆娘?”
“是极是极。”
夏侯亭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低沉压抑,带着粗重的呼吸喷在兰不远耳畔:“不弃说只有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兰不远愣了会儿神,终于反应过来夏侯亭的异常是为哪般。
“咳,那个……”兰不远挑起了眉毛,“私事迟些说,先解决了公事。”
“公事?”夏侯亭浓眉一皱,想起来了。
兰不远退开两步,抚平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朗声道:“夏侯将军,我这位朋友虎彪被你派往北漠,查探北蛮人和北霄国的动向,已有二十余年了……咳!”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夏侯亭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这个瞎话编得实在不是很地道,难怪那杨轼老狗半点也不信。
“那个……他被你父亲派往北漠,如今你既然接手了定北军,那虎彪就是你的属下没错吧!”
夏侯亭无奈地用马鞭揉了下眉心:“……是。”
杨轼脸色大变,惊恐地瞪着虎彪。
虎彪亦是一脸惊恐。
“这么多年,他隐姓埋名,扮作镖客,风里来雨里去,在北蛮和北霄这些敌对势力之间游走,夹缝求生,获取珍贵的情报……多不容易啊!”
“是,我知道。”夏侯亭胸膛微微起伏,脸上满是急切,“我会论功行赏。”
“可是有件事情还没有解决”兰不远指了指杨轼,“虎彪在执行公务时,被他的儿子恶意阻挠,险些坏了家国大事!虎彪不便道明身份,被这位杨大官扣了个逆贼的帽子……”
夏侯亭目光微微一斜。
被这满是冰冷杀气的眼神一罩,杨轼双腿便软了。
“不是,我……我……”
“嗯?”夏侯亭目光一定。
“犬子没有恶意阻挠,只是、只是……”杨轼知道今日的事麻烦了,只能挑着轻的说,“只是犬子少不更事,看中了一个姑娘,起了些龃龉,只是误会,并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今日之事,当真是误会,是误会。”
看见夏侯亭和这黑衣小个子卿卿我我的模样,杨轼哪里还看不出大势已去,只求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虎彪扑通往地上一跪,重重叩了三个头。
“大将军!求大将军主持公道!他的儿子,当街强抢民女,打死了那民女的老父亲!我的事情没什么,求大将军为死者讨回一个公道!”
“好,我知道了。”夏侯亭脸上绽开一个浅浅的微笑,“杨守尉,杀人偿命,自己看着办吧。”
杨轼瘫在了地上。
夏侯亭望了望虎彪。
吴长生上前一步,指着那一溜儿大箱子:“夏侯大将军!大将军!这些,这些,是我小小的一点心意,孝敬将军,只求……”
夏侯亭挥了挥手:“既是我大庆子民,在我大庆国土上,安全自然无虞。刘猛,送吴老板回云洲。”
吴长生老泪纵横,叩谢不止。
兰不远笑吟吟挥手道别:“雷老板,有缘再见了!”
夏侯亭暗暗拉了她一把,沉声道:“他不姓雷。吴绸,吴老板。”
虎彪在一旁听着,想笑没敢笑叫人雾绸和叫人雷玉有区别吗?
“跟我来。”夏侯亭示意兰不远。
兰不远示意虎彪:“来。”
夏侯亭有些无奈,领着兰不远和虎彪二人去了他的落脚处。
一进院中,便看见沈映泉和武红牧正在对打。
兰不远惊喜不已,咧着嘴站在门洞那里看得入神。
虎彪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时不时轻轻甩自己一嘴巴,好确定不是在做梦。
“将、将军,大将军……您,您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为我作了主,我……我知道您是看在小兰子的份上,其实我和她并没有很熟我……”
夏侯亭摆手道:“杨轼克扣军饷,我正想搞他。”
虎彪被夏侯亭的直白呛得咳嗽起来:“咳……将军,我一向对您……我不知道怎么说……您打得北蛮子屁滚尿流,我们弟兄些都敬佩得不得了!”
“既然是兰不远的……朋友,那便不用这般客气。”
“是。”
院中的沈映泉听到动静,目光一斜,被武红牧一剑拍在了肩膀上。
“弱。”她不满地哼了声,收起剑径自走回屋中。
沈映泉转过脸来,对上兰不远笑吟吟的目光,急急踏前几步,咧开了嘴:“师妹回来了!”
兰不远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师兄,我就知道你一定认得出我来……”
沈映泉有些不好意思。他在黑暗中见过兰不远两次,知道她的轮廓大致是什么样子,再看到她这略微有些……猥琐的眼神,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再说,夏侯亭方才就说了去接兰不远,想也能想得到。
只不过,数日未见,乍然见她回来了,心里头满满的喜悦也是作不了假。
沈映泉走到面前,忍不住抬起手来揉了下她的头发:“师妹女扮男装,是个俏小子。”
“嘿……”兰不远笑弯了眼睛。
“咳,咳!”夏侯亭圈起手,放在唇边咳了两下。
兰不远知道他惦记着国师那点事,便对沈映泉说:“大师兄和我这位虎大哥好好聊聊,迟一些我还有事情找你。虎大哥这位是我大师兄,名叫沈映泉,你们好好处着。”
“嗳。”
夏侯亭把兰不远拉进了屋中。
“他……去哪了?”他满脸焦急,倒是没脸红了。
“幽冥。”兰不远也不瞒他。
夏侯亭倒抽一口凉气:“我不信!他不可能死的,他算无遗策怎么可能……”
“不是死了。”兰不远同情地看他,“他从幽冥来的,你要问我更多,我也不知道。总之,那个人不是普通的人,和我们……不一样的。”
夏侯亭失神地坐着。
“不弃呢?他去哪了?”兰不远问。
夏侯亭摇摇头:“不知道。”
兰不远默了片刻:“那你有没有看到瑰姬或者是上次和我一道救回云香公主那个老头?”
“没有。”
很好,拒绝了无道,他把保镖也收走了。
看来是要放自己自生自灭。
第200章 灵石矿
“怎么就这么走了……”夏侯亭喃喃自语。
兰不远奇道:“当初拆天机塔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着急?”
“因为不弃一直住在那附近,我以为国师大人他早晚会回来……”夏侯亭抱住了脑袋,“我、我都不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
他抬起头来,眼睛有些泛红。一双虎目里雾蒙蒙的。
兰不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些吧,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
兰不远猥琐地眨了下眼睛:“你们夏侯家,也不能绝后啊。”
夏侯亭愣了下,憋成一张大红脸。
“幽冥……真有幽冥?”夏侯亭不自在地转移话题。
兰不远叹了口气:“我也才知道。不过,自从发现那聚阴阵,你应该也早有心理准备了吧?”
夏侯亭点了点头,叹:“妖王、幽冥……或许要变天了。”
“是啊。”兰不远微笑,“至多三年。”
“什么?”
“没什么。夏侯将军你已经在备战了吧?你知道八百年前北风的事情吗?”
夏侯亭脸色微微一变:“那是禁忌。”
“嗯?”
夏侯亭略有些犹豫:“那是天家的事情……若非有一位帝王和太子殒落在北风,如今的天子便不是这一脉了。所以那些陈年旧事,一向是讳莫如深。”
兰不远点头:“明白了。赵持明和嫡子都死在北风了,是这样吧?”
夏侯亭脸色变了变,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真的都死了。
会不会,和虎家那位炼魂期先祖有关?
兰不远压下心头的疑惑,又问:“大师兄和武红牧师姐怎么都在这里?你怎么也在这里?”
“是这样的,”夏侯亭的模样严肃了起来,“北漠西南角,括苍山脉下,有一处灵石矿脉,那里出事了。”
兰不远有些奇怪:“北漠不是没有灵气吗?怎么会有灵石矿?还有,我们挖矿,都挖到别国去了?这样也行?”
夏侯亭无奈:“没有灵气,但是有灵石矿。北漠本就是无主之地,北蛮子不得天道宗庇护,算不上人。”
“呵,”兰不远冷笑,“咱们大庆很快也不得天道宗庇护了,那你我,算人不算?”
夏侯亭脸色变了下,似乎也为自己的口误而懊恼。
兰不远必没有揪着他的错处不放,又问:“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
“哎你别赌气啊,我也没说错什么!”兰不远哭笑不得。
“不是赌气。”夏侯亭揉揉眉心,“原本那处矿脉每月会固定送一批灵石回来,上个月没有音信,以为被北蛮子劫了,于是派了人去查看,但派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从临岭派去的一千精兵亦是有去无回,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不远恍然:“所以又要派出修士,偷摸去查看查看。就像解救云香公主一样。”
“这么说……也没错。”
兰不远思忖片刻:“会不会是御凌霄干的?他人就在在北漠。”
“哦?”夏侯亭眸中精光一闪,“御凌霄?!你见到他了?”
“见了。”提起御凌霄,兰不远又郁闷起来,“是个眼瞎的。”
一见她这副模样,夏侯亭便猜到了始末,笑道:“他既娶了云香公主,应当是眼睛里看不见别人了。”
兰不远:“……你这么一说,怎么我感觉更不好了。”
“咳,”夏侯亭咳嗽一声,“他没有为难你吧?北霄太子向来自负,应当不会对你们出手。”
“是,”兰不远想起自己做的好事,眉头一挑,得意起来,“我略施小计,让他们三堆人狗咬狗打了起来,不过,御凌霄的确没有出手。我开始以为他也是冲着雷老板的东西来的,后来又觉得不对。”
“雷老板?怎么还叫他雷老板。”
“吴长生。”兰不远懒得解释吴长生和雷玉的关系,摆了摆手,“御凌霄临走前,还刻意到我面前晃了晃,夏侯你说,他会不会其实对我有那么点儿意思?”
夏侯亭单手抚额:“也许?”
“那灵石矿的事情,会不会和御凌霄有关?”兰不远双手托腮。
“只怕未必。”夏侯亭垂头头,盯着桌面一边想一边说道,“北霄最不缺的就是灵石矿脉,应当不至于。就算是要毁了灵石矿,也不值得御凌霄太子亲自出马。况且,那座灵石矿有各宗的筑基长老轮番值守,就算是御凌霄,也没有能力留下所有的人,一点消息也传不回来。”
“嗯……”兰不远沉思。
“对了,”夏侯亭抬起了头,“上个月,正好该离宗派两名长老。他们派了卓景和蒙归妹二人。”
兰不远也抬起眼睛:“小师叔和蒙长老?!没、没音信了?”
“是,”夏侯亭点头,“所以沈映泉和武红牧才会主动请缨前往。”
兰不远的心沉了下。
小师叔卓景……蒙长老蒙归妹……
“我也去。”
夏侯亭毫不意外,点了点头:“原是我、沈映泉、武红牧三人。现在加上你,一共四人?你要不要带上什么人?”
“虎大哥应该会去。”兰不远道,“北漠他十分熟悉,有他在肯定事半功倍。”
“好。”夏侯亭起身,“那我准备准备,就我们五人。”
兰不远愣了下:“你……不再问一问无道……国师的事情了?”
夏侯亭一怔:“你还知道什么?”
“他很厉害,他……可能修为不止化神。”兰不远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声音也有点干,“他可能是个邪修,魔,或者是什么,他,可能是,不是人。他很有可能是人族的敌人。”
夏侯亭站定,声音低沉:“嗯,还有吗?”
兰不远张了张嘴,泄了气:“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嗯。”夏侯亭声音沙哑,“或许再也见不到了。我,挺想念他。不管他,是什么。这是我的事情,与他无关,无关他是什么。”
兰不远定定望着他。
夏侯亭虚弱地笑了下:“不想那些了。先解决灵石矿的事情再说!”
第201章 青龙力
出了屋门,踏进一地阳光的夏侯亭眯着眼睛望了望天。
“无道吗……无,道。”
他想到了什么,忽然感觉嗓子眼干得更厉害了。
他回头望着兰不远,嘴唇蠕动几下,终于没有问出来。
不弃,是否那个元婴大能,不弃老怪?
也许已经不需要问了。
葡萄架下,沈映泉和虎彪相谈甚欢。
兰不远和夏侯亭对视一眼,双双有些吃惊。
沈映泉向来是个高傲清冷的性子,从前兰不远和他同宗,几乎没见他主动和谁说过话。便是好生好气给师弟师妹们答疑解惑时,身上也总有一股拒人千里的气质。温润,但是不可亲。
而虎彪一身江湖气,也不知和沈映泉怎么就能聊到一块儿了。
走近了,听见虎彪正在大拍胸脯保证道:“北漠,哪里埋着块石头子,我都一清二楚!虎哥我这脑袋,就是一张北漠地图,保证一勾一画儿都错不了!沈老弟只管放心,有我在,保证怎么带你们进去,怎么带你们出来!”
“虎大哥,”兰不远迎上前去,“原来大师兄已经告诉你了?正好省了我的事。”
虎彪看见夏侯亭,还是微微有些拘谨。
毕竟行走北漠多年,确实是夹缝求生,对自己国家的战神总是心怀敬仰的。
只不过夏侯亭在兰不远和沈映泉等人面前,早已是破罐子破摔,半点大将军的架势也拉不出来了。
“夏侯,”兰不远学着黄舒叫唤,“虎大哥熟悉北漠,你和他商量商量,我该和大师兄说说私事了。”
“行。”
兰不远拉上沈映泉进到屋中。
“化龙诀,你试试这样。”兰不远将手放在沈映泉身上轻轻一划,“不要将灵气聚于经脉,忘记灵气这种东西,用化龙诀的法诀,淬炼你的皮肤。”
沈映泉被她羽毛一样轻柔的触摸弄得脊背发凉。
“不用灵气,那如何淬炼?”沈映泉微有不解。
“用你自己身体本身蕴含的力量。”兰不远打了个比方,“就好比,你要用手拿一件重物,是不是要将力气聚到手臂上?就是这样,凭着本能,淬炼你的皮肤。”
沈映泉目光微微一亮:“我试一试。”
他闭上了眼睛。
兰不远也闭上了眼睛,尝试着用她自己所说的法子,去淬炼自身。
片刻后,她放弃了。
除了痒,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但沈映泉那边,似乎有了动静。
将近一炷香之后,沈映泉慢慢张开了眼睛,独目中焕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把眼睛睁到最大,定定望了兰不远一会儿,突然伸出右臂,将她紧紧搂在了胸前。一股清淡的皂角香味混着独特的墨香味袭来,兰不远略微有些晃神。她想起无道身上的幽香,那种……不应该出现在人世间的飘渺的味道。
沈映泉的胸膛很温暖。
“师、师妹!我,我、谢谢你!我……我不知该说什么!”他松开了手,有些紧张地望了她一眼,似乎想要单膝下跪。
兰不远嘴角一抽。
激动过头的话,可以做点别的啊?不要跪,行不行?
“慢慢说。师兄,淡定。”
沈映泉木偶一样点了点头,又道:“等我一会儿,行吗?”
他又阖上了狭长的凤目,凝神运起功来。
兰不远只觉得心里有个小人在不停地蹦。
成了!
沈映泉他,果然有血脉之力!
他是青龙!
他非常非常感激自己!
成了!有戏,有戏!
这一次,沈映泉足足运功一个多时辰,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兰不远看到他的皮肤上似乎游走着难以察觉的青色光芒。
她伸出手,摸了摸沈映泉的手背。
皮肤有些冰、有些硬,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金属质感。
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声。
“怎么样?感觉如何?有没有明确的屏障什么的?”
“有。”沈映泉点头道,“炼气……不,这是?炼皮?!”
兰不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果然天赋异禀就是不一样,她根本没对他说过,他自己就悟出功法名称来了。
“师妹,我有点恐慌。”
“嗯?”
沈映泉却是敛下了兴奋之情,眉宇之间隐隐带了些愁意。
“我觉得……似乎在走向一条,自己无法掌握方向的道路。它,很宽广,很震撼。会把我带到一个不可知之处,一些……超越我的认知的……”
兰不远咳了下:“你怎么和夏侯亭一样,整这些玄乎的。我听不懂。反正,这样炼很厉害就对了?”
沈映泉激动地点头:“那是自然!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这和我从前的修炼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那就行。”兰不远老神在在,“三年之内,你得突破炼皮、炼肉、炼血、炼骨四大关卡,到达炼魂之境,否则……”
沈映泉神色一凛:“否则?”
“大难临头。”兰不远一脸严肃。
沈映泉瞳孔缩成了针尖,见兰不远不欲深谈,便认真地点了头:“定当尽力为之!”
他犹豫片刻,又期期艾艾地问道:“师妹……炼到后头,我……会不会,变成妖兽?我怎么感觉有些……兽化的趋势?”
兰不远一怔。
沈映泉急忙解释:“我并非是觉得妖兽不好,只是我怕坚守不住本心……”
“你是龙。”兰不远认真地说道,“你是龙。你的心,就是龙的心。记住这一点,你不会迷失的。”
沈映泉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光芒耀眼夺目。
“师妹。你……我……你若有需要,我万死不辞!”这句话,他说得郑重至极。
兰不远的脸可疑地红了下。
她挥了挥手:“有需要再说罢。”
兰不远赶走了沈映泉。
她确实有需要,而她的需要,很可能真的会要了沈映泉的命。
不过眼下谈这些为时过早。
他若是炼不到那样的层次,那便没有资格为她万死不辞。
青龙、白虎。
虎彪是指不上了,四十好几还在炼肉境界扑腾,别说再给他三年,便是三十年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倒是天资出众的沈映泉……
沈映泉倒不用她瞎操心,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先筑基吧。
第202章 心驰骋
兰不远决定先筑基。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以不筑为筑,不定为定。
既然是海,那便该有海的样子。
“我生于天地,呼吸吐纳,便是与天地复为一体。海无定势,气无常形,以不变为变,无定为定,非基为基。这一方天地,凭我意、随我心、顺我势。如今虽然只是一小方湖泊,但我的心意不囿于此,我纳百川,引千泊,汇万泉,接无垠雨露,浑无禁忌。根基虽定,我心却纵横驰骋,无拘无束。”
兰不远低声呢喃,识海之中,清气愈清,浊气愈沉,一朵白焰熠熠生辉。焰灵气冲刷周身,随着一阵阵沁入心脾的凉意,后天杂质被无形的压力碾出体外。
她平静地“看”着自己。
身中之身。与常人不同,她的丹田并不分明,经脉亦无定势。
隐隐有蒙归妹长老口中“无处不丹田”的迹象。
想到蒙归妹,兰不远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站立起来。
她筑基时并没有很郑重,依然随意地坐在木桌旁边,一只手撑着额角。
缓缓站立起来,很有几分慵懒的风情如果没有糊一身难闻的黑色杂质的话。
见她又筑基,沈映泉和夏侯亭都不意外。
“这次应当能撑久一点吧?”夏侯亭颇有几分烦恼,“至少撑到从矿上回来?”
“尽量吧。”兰不远朝他抛了个黑脸媚眼。
一行人当晚便出发了。
大漠的星空很特别。兰不远筑基之后,最明显的感受就是视力比从前好了很多,黑沉的天幕之上,繁星此起彼伏地闪烁,闪得她眼晕。
便是低着头行走,也能感觉到星光交错在脚下,影子以无法感知的速度在湮灭和重生。
兰不远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灵光。
她将这缕灵光压进了心底,叫它自行发酵。
五人贴着括苍山脉往西行,倒不用考虑会不会迷路的问题。为了运送灵石矿脉,这里简单地修了一条黄土道,虎彪发现自己这张活地图派不上用场,便有些发蔫。
沈映泉和武红牧二人半阖着眼骑在马背上,不放过每一刻闲暇来修炼。
“什么情况,能让所有的人有去无回?”夏侯亭眯缝着眼睛望向前方。
兰不远掰着手指数道:“敌人过于强大、有让人措手不及的陷阱,或者……温柔乡?”
“听起来第三个还不赖。”
兰不远凑近了些:“忘了问你,武红牧师姐为什么不先去看一看呢?她不是可以御剑吗?”
夏侯亭脸色有些不好看。
武红牧清冷的声音响起来:“若是已经死了,早去一日两日也没有区别。若是还没死,也不至于这一日两日便死了。那我不如和你们在一起,省得回头你们几个也死了。”
兰不远眉头一动,打马走到她的身旁。
“牧啊,你师傅他还好吗?”
“死不了。”
“他是不是需要什么奇珍异宝来治伤?”兰不远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武红牧脸上露出惊奇:“你怎知道?”
兰不远笑弯了眼睛。
武红牧这个人当真是可爱,脑袋仿佛就是一条直道,半点没有遮拦和转弯。
“因为你和小师叔、蒙长老都不熟,却是主动请缨前往,我思来想去,便是那边正好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你师傅治伤了。”
“你很聪明。”武红牧点了点头,“当心些。太聪明的人很容易死。”
“嘿。祸害遗千年,我才不怕。”兰不远打个呵欠,伏在马背上,歪歪地看着武红牧,“是什么?”
“不知道。”武红牧道,“是无道留下的东西,大约和冰雪有关。”
“哦?”兰不远目光微微一凝。
那一次,夏侯亭几乎杀到了北蛮王的老巢里,然而朝中传来了命令,令他即刻收兵回京。夏侯亭不甘不愿离开北漠,前脚方走,后脚便有一场千年不遇的冰风暴席卷过北漠,若是退迟几日,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国师无道让夏侯亭退兵的。
那场冰风暴,难道和他有关?
一个用冰系法术和幽冥气的大能。兰不远暗暗地想。
“你师傅有没有说无道是什么人?”
武红牧摇了摇头。
“你师傅他当真是昆池?!元婴大能昆池老祖?!牧啊,你真是好眼光,抱上大腿了!”兰不远谈兴大发。
武红牧看着她:“他只要不连累我就好。”
这些年,比也在外面惹事、欠债、调戏良家女子,武红牧不知替他擦了多少次屁股。
兰不远假装不经意地把视线停在武红牧眼睛周围,问道:“他有没有提过要杀什么人,或者让你替他杀什么人?”
武红牧怔了下:“无。”
兰不远的视线在她眼睛周围晃了晃,收回来。
无道不是说玉蟾宫的人想要自己的小命?不至于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难道在他们传出消息之前,无道就已经断绝了天下与地下的联系?兰不远摇了摇头,抬起眼睛扫过整个苍穹。
今夜无月。
她没有感受到来自整片天空的恶意。
真好。
初夏的风还有凉意,让人微微有些焦灼的心也沉静了下来。
还有时间。
无道赢来的时间。
兰不远本来的打算是筑基之后尝试着直接将云絮引入经脉,强行将其压缩凝实,就像无道当初替她做的那样。然而不单是北漠,就连毗领北漠的临岭要塞,也是半丝云絮也没有。她只能暂时摁下了想法。
其实她自己也很纳闷,明明是个很胆小很怕死的人,但只要和修炼沾边的事情,总是忍不住要去尝试各种新奇的死法。
如今只余下三年时间,她更加百无禁忌,能想到的法子都想要试上一试。
眼前最触手可及的,便是那灵石矿脉了……
兰不远悄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心声。
这个想法……自然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星光之下,黄土路泛着浅浅的银光,左手边是高耸入云极其陡峭的括苍山脉,右手边是一望无限的茫茫荒原,此情此景,也算是绝无仅有。
道路正中,突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夏侯将军,久仰了。”
第203章 三棱刃
挡路的人,正是御凌霄。
武红牧一言不发,翻身下马,反手拔出重剑。
虽是夜间,但御凌霄见到武红牧那一瞬,眼里却是实实在在地闪过了惊艳之光。
纵然武红牧生生比他高出一个头。
夜色之下,武红牧精致的五官更加深邃,轮廓如玉般清冷,虽然夜色下只有黑白灰三色,武红牧的红唇却和白日一般耀眼。肉眼虽然看不出红色,但她的红却更艳三分。
兰不远都看得有些痴。
武红牧的短发在夜风中轻轻拂动,手持重剑,道不尽的英姿飒爽。
“在下御凌霄。”御凌霄微笑着拱手。
武红牧一错不错地望着他,眼睛里跳跃着渴战的火苗。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来打架的。”
“哦。”武红牧失望地收回了剑。
“北霄太子有何贵干?”夏侯亭目光沉沉。
“西岭矿场的事情,我略知一二。”御凌霄微笑着说道,“若夏侯将军邀我同行,我一定不吝啬与你分享。”
夏侯亭还未来得及和他讨价还价,便看见兰不远点头道,“好啊好啊,自然是好的。”
御凌霄身形一纵,跃到兰不远的马背上,从后方探出长臂,夺走了她手中的缰绳,看起来仿佛是极暧昧地将她圈在了怀中。
“咦!你……”兰不远被他的自觉主动唬了一跳,“你不是有妻……”
御凌霄压下身子,温热的呼吸扑在兰不远耳畔:“千河关外欠我的,你要怎样还?”呼吸是热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温度。
兰不远冷不丁打个寒颤,抬头一看,见夏侯亭正十分老练地用目光示意另外几人“不要扰她好事”。
这……
她正滴溜溜地转着眼珠,突然感觉到后腰传来一阵锐痛。
“嘶”
“噤声。”御凌霄一只手及时地捂住了兰不远的口鼻,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耳垂,“乖乖的,否则我就插ˉ爆你的丹田。”
兰不远面孔重重地扭曲了下,也不知是痛的,还是被他这句话给吓的。分明是恐吓,怎么听,却都有种情ˉ色的味道。
结丹便能灵气外放。御凌霄用灵气凝出极细极长的尖刃,三条棱,比头发丝略粗一些。这柄灵气尖刃从尘不远后腰刺入,抵住她的丹田位置。
“啊”兰不远甩开他的手,叹道,“我们邀了你同行,你该告诉夏侯亭将军矿场的事情了。你们两个要不要单独到旁边说话?”
“迟些再说。”御凌霄的声音懒懒散散,“现在,我只想和你聊一聊你我之间的事情。”
“不太好吧。”兰不远嘴角直抽。
“呵,”御凌霄轻笑,“夏侯将军,你当是不介意吧?”
“请便。”夏侯亭示意其余三人走快些,只将兰不远和御凌霄留在了后面。
“喂”兰不远欲哭无泪。
“敢戏耍我……”御凌霄的声音更加懒散,“还有,赵惟儿曾向我提起……大庆有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名叫兰不远,想要取代她做我的太子妃。”
“……”兰不远在心里把云香公主赵惟儿连带她祖宗赵持明骂了十八遍。
“是这样吗?”御凌霄双臂一紧,那柄灵气尖刃又往深处重重地捅了下。
兰不远感觉到温热的血顺着脊柱往下淌。
“不认识,不清楚,不知道。”
“你难道不是兰不远?不喜欢和我亲近?”御凌霄转了转灵气尖刃,动作温柔。三条尖利的棱细细碎碎地在兰不远身体中搅动,感觉真是……非常不好。
沈映泉突然掉转马头,迎向这一骑。
“师妹,”他上下打量着兰不远,“我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御凌霄笑道:“兰不远姑娘正让我滴血盟誓。”
他扬起右手,从中指上挤出一滴血珠,落在黄土道上。
沈映泉动了动嘴唇。
御凌霄扳住兰不远的肩,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前。
“不必担心,她很喜欢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他柔声问。
兰不远只能点了下头。
沈映泉略微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打马往前去了。
御凌霄抓着兰不远的头发,把她从怀里拎出来。
他微微一怔。
方才被沈映泉一打岔,插进兰不远身上的那柄灵气尖刃散掉了。
兰不远扭过头,重重瞪了他一眼,一副不忿的样子。
御凌霄又凝出一柄三棱刃,放在指间轻轻地晃。
“这一回……你喜欢哪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兰不远愤怒地质问。
“折磨你啊。”御凌霄愉快地笑了下,“你疼痛的样子,很好看。我,最喜欢折磨那些敢在我面前玩弄阴谋诡计的人。我这个人,就是小心眼。”
他随手把三棱刃从兰不远肩头往下一插,顺着锁骨的凹陷处没入了她的肌肤。
“放心,不会要你性命的。”
兰不远怒极反笑:“有本事你再来啊!”
“嘴硬。”御凌霄的指尖一下子出现了五柄三棱刃,这一次的棱上还带了倒刺。
兰不远冷笑道:“你修习道法,就是为了整这种没用的东西么!我们大庆街头随便拉一个铁匠出来,都比你这厉害十倍!……呃!”
她吞回了溢出唇外的痛呼。
压抑的声音,叫御凌霄更加兴奋。
……
“夏侯,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沈映泉迟疑地辨别着夜风中传来的细微动静。
夏侯亭挥了挥手:“你这个师妹你还不了解?这种事,吃亏的也不是她啊。”
沈映泉面孔扭曲了下:“……这么说,也没错。但,她的声音似乎有些……”
夏侯亭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声音:“你有经验?”
沈映泉脸色一僵:“无。”
夏侯亭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只管上路。不过虽然御凌霄和兰不远那个什么……但还是得盯紧他。”
“……我知道了。”沈映泉神色有些晦暗。
赵惟儿……就跟了这么一个人吗?
早知道……
沈映泉愣愣地想了一会,也不知道早知道御凌霄是这样一个人,自己又能怎样?
他是太子,未来是国君,本来就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兰妖王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人呢?
她是妖王,至少也要……国师那样的,才能衬得上她啊!
第204章 有毛病
兰不远抿住唇,斜眼看着御凌霄。
“你一定想不到,我最怕的,向来也不是痛。”
要不是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御凌霄还当真信了。
“是吗?那你就好好享受吧。”他的指尖不断凝出三棱刃,没入兰不远周身,只避开了那些要害处。
“你以为……真的很痛吗?很……一般,真……的!”她愈加得心应手。御凌霄的灵气之刃没入她身体的瞬间,便被焰灵气缠上、消融,结丹中期修士的灵气精纯雄浑,汇入焰灵气之中,填补她筑基之后空荡荡的经脉之海,饱足而畅快,当真是瞌睡来枕头。
“呵呵呵呵。”御凌霄手脚不停。
“喂,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有病,要……吃药啊!千万……别……放弃自己。”兰不远歪嘴斜眼。
“是。”御凌霄倒是承认得十分爽快,“自小,我就特别喜欢看到一条生命在我手上慢慢地消逝,它叫得越凄厉,我就越畅快。”
兰不远暗暗骂了句娘。
“所以,我很清楚怎样能让你最痛,且又死得最慢。”他的指间翻飞着一根挂满了倒钩的尖刃。
夜色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寒光。
“那你可要挺住了。”兰不远笑得十分诡异,“还有近十天才能赶到矿场,你这样用,灵气撑得住?北漠可没地方让你补,你可别借口还得留着灵气应付后头的变故哦。半途而废什么的……叫我小瞧你。”
御凌霄微微一怔:“聪明。还懂得反其道而行。只可惜,我身上带着蓝灵晶的。一定,会让你舒服一路。”
兰不远悄悄一挑眉。
舒服……倒也确实。
不劳而获的感觉叫人沉醉。
“御凌霄,你一定要和我过不去?”兰不远佯装气急败坏道,“就为了吴长生的家当?你堂堂一个太子!太子!你们北霄不是不缺灵石吗?你还瞧得上那些东西?”
“东西事小,你得罪了我,事大。”御凌霄轻轻挫着牙道,“我啊,睚眦必报。怎么?不是看不起结丹修士么?来,和我拼个两败俱伤啊?”
兰不远暗暗咋舌,果真是小心眼哪。
“依我看哪”兰不远拉长了声音,“恐怕传闻不尽不实,你们北霄怕是已经成了空壳子罢!若我没猜错,就是你抢了我们的灵石矿!还身上带着蓝灵晶呢,你能拿得出绿灵晶来,我就让你跟我姓!”
“呵。”御凌霄从怀里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晶石。
兰不远默默记下了位置。
武红牧回头望了望。
“怎么?有不妥?”夏侯亭问。
武红牧似笑非笑:“他送她蓝灵晶。”
沈映泉嘴唇重重一抿,心中涌起了浓浓的挫败。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自己和御凌霄都比不了。尤其是天道宗的事一出,云香公主也好,兰不远也好,跟着御凌霄便能远离这个即将覆灭的漩涡。
她虽是妖王,却也是喜欢安安生生的吧。
而自己,必须保家卫国。沈映泉定了下神,开始用化龙诀继续淬炼皮肤。
进展极快。大约是因为从前用这第一层法诀来炼气实在是旷日持久,不知不觉中,已积累了许多青龙之力,只是从前不知道它的存在,便如同站在堤坝之下,不知上方已是洪峰齐聚。
而如今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决起堤来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炼皮进度节节攀升,沈映泉心中翻涌起恐惧而又兴奋的直觉他的断肢,似乎要重生了!
瞎了数月的左眼,隐隐约约竟然有了些光感,牙龈痒得厉害,似乎有硬硬的小牙芽在成型。
他恐惧的,是不知道这新生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
毕竟是化龙诀,若是给他生出一条龙臂来……
当然,兴奋是盖过恐惧的。
这样的机会,谁会不抓紧呢?
沈映泉收拾了心情,再一次无视了御凌霄带来的负面心绪,重新投入了修炼之中。
北漠,正适合修习新的化龙诀。
若是在一个有灵气的地方,还需要强行克制住自己不去吸纳灵气,以免干扰了炼皮,而在无灵气的北漠,无需花费什么心力,便能保持心神极度的专注。
另一边,兰不远咬牙切齿,生生受着御凌霄的灵气浇灌。
“喂,御凌霄,我觉得我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程度。”兰不远吊着两个黑眼圈,耷拉着眼皮。
在他见缝插针的折磨下,兰不远根本没有机会调息片刻。
“你要是,没有新花样的话,我可能这样就能睡着了。”她的头重重垂了下去。
御凌霄有些茫然。
以往到了这样的程度,对方要么已经彻底崩溃,要么想尽一切办法求饶。像她这样的还真没遇过。
灵气刺入血肉经脉的痛楚非同一般,御凌霄自问是吃不消的。
他还不想弄死她。
武红牧修为已是结丹后期,打起来未必能讨到便宜。况且,得保存实力,确保拿到那件东西!
有人做探路先锋、替死鬼,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御凌霄暗暗叹息,手中聚了灵气,按在兰不远后心替她疗伤。
“怎么?”兰不远的声音弱弱地飘来,“怕我死了?死不了,你难道没有发现我根本没有受伤?”
她调取焰灵气,覆住那些本该是伤口的地方。
“呵!”御凌霄草草用灵气一探,“你以为强行用灵气压制住伤处就能瞒过我?”
“好吧瞒不过你。”兰不远忍住不笑。
御凌霄又向她投掷了一波新的灵气。
不疗伤倒还好,疗伤之后,兰不远终于显露出浓浓的疲态,身体绵软,不得已靠在了御凌霄胸前。
御凌霄垂下头,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兰不远,只觉得前胸有些很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是酥麻还是痒痒,细细碎碎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胸口被一丝一丝抽走。
御凌霄有些吃惊。
从来没有人能够这样牵动他的情绪,甚至让胸口有了明显的异样感觉。
莫非对这个意志力异常坚韧的女子……动心了?!
不像啊!
可是胸前那蚁啃一样的感觉实在是做不了假。无论怎样凝神定心,它还是细细碎碎地,抽丝剥茧地,向着身前的人涌去。
第205章 神器出
兰不远觉得自己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命还被人家拿捏在手上,就敢调起焰灵气,把御凌霄身上的蓝灵晶吸成了石头壳子。
“御”她倚着他的胸膛,气若游丝地问道,“你气也出完了,总该出些力了吧?……嗝儿。”
御凌霄坏坏地挑了下眉毛,嘴角轻轻扬起:“想要我做什么?”
“关于西岭矿场,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兰不远一本正经。
御凌霄眼神重重闪了两下。他的心里好像爬进了一只虫子,抓不得,挠不着。
这个女人脱离了掌控。他,还没有征服眼前的猎物。
“有神器出世。”御凌霄说,“我原以为位置在那座死城。被你摆了一道之后,我找到了真正的地方,便是西岭矿场。既是神器出世,那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兰不远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什么样的神器?神器是什么?传说中超越了法器的、真正的神仙使用的东西?”
“合作吧。”御凌霄避而不谈,只低声在她耳旁说,“助我得到神器,我带你回北霄,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你,很有趣。我喜欢。”
兰不远仰起脸来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那我先告诉你,武红牧修为在结丹后期,擅长用剑。沈映泉炼气后期,你应该不会放在眼里。夏侯亭炼的是内力,但他身上带着灵器,你要防备他偷袭。虎彪能够兽化,兽化之后实力相当于筑基期,伤不了你,但应该会带来一些麻烦。如果打起来,我只要帮你在背后捅武红牧一下,你就能轻松解决战斗。”
说罢,她定定望着他:“足够诚意了吗?”
御凌霄失笑:“你真的很特别。许多年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真小人了他们不是你的同伴吗?”
兰不远面无表情:“他们不会伤害我,你会伤害我,我自然更怕你。”
御凌霄无言以对。
兰不远又说:“所以你得提供一样能够伤得了武红牧的武器,我才帮得上你。”
御凌霄笑意不达眼底:“再说吧。”
“好。”
兰不远暗暗思忖:‘如果他当真得到了和神器有关的线索,为什么要说出来?他不说,根本没有人会往这上面想,那样对他岂不是更有利?’
“那你呢?你的拿手绝活又是什么?”御凌霄问道。
兰不远心中一跳。
她并不确定御凌霄究竟知道不知道她制造幻境骗过阿苏牧的事情。还有……她击杀了二阶的蜈蚣妖兽的事情。
“回到北霄你就知道了。”兰不远甩过一个媚眼。
“呵。”
朝阳从后面的地平线上蹦出来。
夏侯亭停在路边,等待御凌霄和兰不远。
“沈映泉有事找你。”夏侯亭紧紧皱着两道浓眉,“我亦有事要和北霄太子谈一谈。”
御凌霄嘴角噙一抹浅笑,放兰不远下了马,看着她跑到沈映泉等人身旁。
“他说矿场那里有神器!”兰不远转个身就把御凌霄卖了,“他要我做内奸,关键时刻捅阿牧一刀,好帮他夺得神器!”
武红牧嘴角轻轻一抽:“你们说话,我能听见的。”
“啊?”兰不远眼角直抽。
武红牧同情地看着她:“御凌霄的修为是结丹中期。所以,你现在说的话,他也是能听见的。”
兰不远嘴角都抽歪了。
沈映泉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呀”
武红牧很兴奋,一副按捺不住想要找御凌霄打架的样子。
“阿牧你这样就不对了,既然听见他在欺负我,为什么不来救我?”兰不远忿然。
武红牧满脸无辜:“夏侯亭认为你乐在其中。”
兰不远瞪圆了眼睛:“怎么能这样大师兄难道你也这样认为?”
“不是么?”沈映泉怔了下。
兰不远生无可恋。
御凌霄没有再挨近他们五人,不远不近吊在后头。
北漠毕竟是无主之地,御凌霄硬要走这条路,旁人也没有阻止他的道理。
几日之后,终于远远地看见了那片矿场。
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一眼望去,搭建的木架、窝棚完好无损,大块的原石在矿车上堆得冒尖,正要被推到切割灵石的地方,而经过了特殊手法切割好的灵石已用木匣子装好,整整齐齐地垒在马车上,只要套上马,这一车车灵石就要被运往卞京,经皇帝赵成运的手,分发到各大小宗派。
唯一的异常便是没有人。马也没有。
没有打斗痕迹。
五个人面面相觑。
“看到这样诡异的情景,怎么可能全部人还傻傻往里面钻?”兰不远抱起胳膊,捋了捋手臂上的疙瘩。
“因为已经进来了。”身后传来御凌霄的声音。
他笑着补充道:“全部人,已经傻傻地,进来了。”
“怎么可……”兰不远吞回了一个“能”字,震惊地打量着四周。
那条黄土道路不翼而飞,脚下是一片草场。
“草,哪来的草!”虎彪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揪下一根碧绿饱满的青草,嗅了嗅,然后放进口中细细地嚼。
片刻,他“呸”一声吐掉了嚼成碎末的青草:“寻常的草。”
回头望去,身后也是一望无际的草场。
兰不远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和面前的幻境一样,千河关内,王剑制造的幻相也是凝实的地缝之上,无中生有地造出宅院和道路来,能够实实在在的踩在上面,就连鬼魂老妪拿来的茶壶、茶杯,也是可以触碰的“实物”。但她自己利用那块小圆石制造出来的幻相,却只是幻相,摸不到碰不着的。
为什么?
一定和修为无关,因为王剑的剑灵并没有什么高深的修为,它是怎么做到的呢?
想了一会,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天很蓝,风很凉,草很绿。
一群黄色的矮脚羊跳跃着奔向前方的小山丘。
“还有羊?”
加上御凌霄,一行六人登上了山丘。
山丘后面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水清且浅,映着天空中的云朵。
“狼!”
山丘下,二十几条灰色的狼低低地伏在地上,悄无声息围向山丘上悠然吃草的羊群。
这一切好似在做梦。
第206章 雀在后
夏侯亭作势要抽腰间的刀。
“你要做什么?”
“杀狼。”夏侯亭有些兴奋。兰不远定定地看他一眼,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别。”虎彪伸出手,将夏侯亭抽到一半的刀推回刀鞘中。
“怎么?”夏侯亭微微皱起了眉头,“莫非你在北漠待久了,叫那些北蛮子同化了?”
北蛮人什么都吃,除了两样,一是狼,二是控僵。
“不是,”虎彪压低了声音,道,“有人。”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有人!
就在狼群后面不到十丈处,青青的草地上匍匐着几十个人。
他们头上戴着绿色的草环,身上涂抹了绿油油的染料,手中拿着黄绿色的弓和箭,正在瞄准慢慢靠近羊群的狼。
“看着罢。”御凌霄走上前来,同夏侯亭并肩而立。
这几十个人和草地浑然一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待在下风向,狼没有嗅出他们的气味,依旧在头狼的带领下,慢慢地完成合围。
“这种黄羊跑得很快。”御凌霄道,“单论速度,狼追不上。狼耐力亦不如羊,所以需要用上谋略。且看那边”他指向南面,“那里还埋伏着二十头最精锐的公狼,稍后狼发起佯攻,正是在南面留出一条生路,黄羊便会自己撞进陷阱中了。”
御凌霄眼风扫过兰不远,似笑非笑又道:“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小聪明都只是白费心机。”
“都只是求生存,谁又比谁高尚。”兰不远凉凉道。
御凌霄轻笑一声,傲意盈然。
很显然,他不认为他自己是需要“求生存”的劣等人。
兰不远定定地看着山丘下的角逐。
羊吃草,狼捕猎羊,猎人黄雀在后。
终于,狼群潜到了距离黄羊不到一丈的地方。
敏锐的羊感觉到了危机,它们立起了身子,后腿绷得笔直。
狼还未动,已有黄羊慌慌张张奔跑起来。
狼现身了。果然如御凌霄所说,它们从东面、北面和西面发起了进攻,优雅地堵死了黄羊的突围道路,不急不徐将它们逼向南面。
猎人们还是不动。
“他们在等什么?”
“坐收渔利。”
慌不择路的黄羊群撞进了狼群设下的陷阱,那里正是山丘与湖泊之间最为逼仄的一处,羊群收刹不住,一头栽进了狼群的血盆大口中。
顿时,青青草原上,浓烈的血腥味道弥漫开,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又脆又闷,听得人头皮发麻。
以一地尸体为代价,羊群终于突围而去。
狼群踏在新鲜的羊尸上,发出胜利的嚎叫。
猎人动手了。
他们早已盯住了头狼,正当狼群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一箭穿云而过,没入头狼的心口。
狼群微微一乱,随即,另一头雄壮的公狼身上爆发出极强的气势,俨然替代了还未彻底断气的前任头狼。
第二支箭破风而至时,狼群已有了准备,但木箭接踵而至,瞬息之间又有三四条狼被射杀。
新的头狼虽然不甘,却也只能率领狼群飞速往后撤去。
猎人们像方才的狼群一样,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被狼群咬死咬伤的黄羊有近百头。猎人们一拥而上,留下一部分人原地守着,另一部分人把战果陆陆续续搬走。
“这是怎么回事?”夏侯亭浓眉紧蹙,“这是哪里?这些人……是矿上的人?”
沈映泉和兰不远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御凌霄显然没安好心,如果他不知道这里是幻相,那就让他自己慢慢瞎琢磨去。
看完一出螳螂捕蝉的大戏,六个人都若有所思。
“北霄太子,你是否还知道些什么?”夏侯亭面容有些严肃,“在此地失踪的人,不乏实力高强的修道者。若你还知道什么最好是尽快说出来,发生什么变故,也能有个准备。”
御凌霄笑得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刻薄:“呵,原来在你们大庆,结丹之下的废物亦能被称为‘实力高强’。”
见他不愿说,众人也是无可奈何。
御凌霄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分头找一找,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话音方落,他信手招出飞剑,轻身一跃,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我觉得……我们如果分开,肯定会被他各个击破,一个接一个捏死。”兰不远摸着下巴,一下一下重重点着头。
“他为什么要暴露自己?”沈映泉有些不解。
“嘿,”兰不远笑着指了指山丘下方,“他把我们当狼呢!”
“要我们帮他找神器?他们北霄当真是无人了!”夏侯亭冷笑。
“那么……这里当真有神器?”兰不远双眼放光。
虎彪道:“极有可能。不过只会是残破的神器,因为如果是完好的神器,那是会引动天劫的。”
兰不远震惊了:“天劫连宝贝都不放过!虎大哥你真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虎彪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家祖上不是出了位炼魂境的老祖宗吗?他四处游历,见惯了世面。”
兰不远暗想,若这炼魂境当真等同于化神期,那么就算是窥得些许天道也是有可能的。
沈映泉呼吸一滞。
他虽然早已猜到兰不远正是从虎彪那里得知了化龙诀的真正用法,却没有和虎彪深谈过。
炼魂境?!当真有人曾修至等同于化神的炼魂境?!
见沈映泉一脸震撼,兰不远心虚了。为了维持高深莫测的形象,她并没有向沈映泉交底。这下补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有些事情水到渠成,不到那一步,多思无益。”兰不远有些脸红。
沈映泉闻言,重重地点了下点:“嗯!我明白!”
说话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们打算悄悄尾随猎人们,去看一看他们的住处。
兰不远不知不觉走到了最后面。
望着身前高高低低的身影,她不禁想起当初进离宗时,昆池让武红牧带来的锦囊五人同行一人非人。
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是说孙天喜是蛇吗?可昆池一个元婴修士,面对妖王有必要弄得这样神神叨叨吗?反正也不是对手。
五人……五人……
兰不远定定望着前方的五个背影。
第207章 西岭夜
兰不远定定地望着前方五个背影。
五人……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
是五个人没错啊?加上御凌霄是六个,御凌霄走了可不就是五个人?
不对,自己走在后面,那前面不是应该只剩下四个人了吗?!怎么会有五个?!
左前方最高大的身影是武红牧无疑。她右手边稍矮些的是夏侯亭,再旁边缺胳膊的是沈映泉,沈映泉旁边粗壮的是虎彪,那虎彪旁边……瘦瘦小小蹦蹦跳跳的……是……兰不远。
若她是兰不远,那自己又是哪位?!
兰不远浑身发冷,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五个人并没有意识到出了状况,依旧低声交谈着往前走去。
兰不远凝神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并不是声音低了或者模糊了,而是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合在一起之后,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听到前方的“兰不远”在说:“上比求都……”
“沈映泉”答:“机都必后……”
兰不远喉咙发干,从头到脚,每一寸身体都在微微战栗。
‘得叫住他们!’她心想。
“喂”她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
没有应答。
前方五道身影很快就和夜色融为一体。突然,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一直在追踪的猎人也不见了踪影,风吹着原野,四处是凌乱的、野草胡乱缠卷在一起的声音。
以及,兰不远响彻四野的心跳。
怦怦、怦怦……
一阵风带来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兰不远心有所感。
无助和恐惧攫住了她。
面对张有涯化身的巨蛇时,她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恐惧。
哪里都是破绽,哪里都空门大开。
四面楚歌。
天地间,惟存一人。
没有同伴,没有助力,没有任何向她倾斜的情感。她,一无所有。
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悲哀席卷而来。
被抛弃。
兰不远想要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这一瞬间,很陌生的情愫从心底弥漫上来,强势地支配着她的意志。滔天的绝望和悲哀,明知无望的苦苦挣扎,还有……背离了……所有。
她缓慢地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膝。
失去了……
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
“不对。”当第一滴眼泪就要落到草尖上时,兰不远嘴角忽然绽开了愉悦的笑。
她用更慢的速度站立起来,焰灵气覆上周身。
“一无所有的人,还能失去什么呢。我,就是我的全部,所以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我,无所畏惧。”
那滴被兰不远抛在过去的眼泪落在了黄土道路上。
西岭矿场,就在百丈之外。
“……幻境破了?”兰不远揉了揉眼睛,四下张望。
并没有其余四个人的身影。
但她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景象。
路面上和路边,都有尸体。
这些尸体有新有旧,借着微弱的星光,兰不远看出他们身上穿的正是矿工的衣裳。
死状各异。
有的尸体脖颈上被撕开恐惧的裂口,有的只剩下了一双脚,有的……
兰不远定定看着不远处一具穿着完好的骷髅。
衣裳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贴在身上,看起来很怪异,很违合,露在外面的头和手只剩下完整的白骨。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能想象到衣裳之下的部分是一具骨架。
兰不远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撩开短衫一看,果然整个人都只剩下了骨头。
嘴角一抽,放下手中的衣角,兰不远起身向前走去。
矿场把她拒之门外。
到了距离矿区二十丈左右的距离,她无法再继续往前走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接近西岭矿场,都会绕回同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特征很明显,黄土路右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丘,土丘下凌乱地扔着很多脚。不错,就是脚。穿着完整的衣裳的,脚。
粗粗估计,恐怕有上百人。
这一堆脚的南边,横七竖八地躺着近百具尸体。
都还算新鲜。
夜风带来了浓重的血腥味。不过已经不是新鲜热乎的味道了,而是放置了一阵子,有些粘稠凝固的味道。
兰不远心想,凶手应该已经不在附近了。
她小心地靠近了尸堆。
死状各异。大部分人断了喉咙,断口很奇怪,不像是被利器割断的,也不像是利齿造成的伤口。另有一些人的致命伤在身上,血染红了衣裳。兰不远念着三字经,掀开已经被血液粘在皮肉上的衣裳,察看了伤口,和那些断了喉咙的人一样,这些伤口也是很奇怪的、看起来钝钝圆圆的撕裂伤。兰不远看了一会,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突然,兰不远发现了一具比较独特的尸体。这个人穿着官兵的服饰,额头上有一处贯穿伤。看到这具尸体,她不禁想起了那个被一箭射中眉心的倒霉鬼程近近。那具尸体……就和眼前这具是一样的吧?
这样一个血洞,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美观。
如果无道是北风王,那他是不是曾经抱着这么难看的尸体哭?
兰不远摇摇头,把那张摄人心魄的脸逐出了脑海。但他左眼下那一行断续的血泪,却一直印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不禁暗暗地想,那血泪,会不会是为她流下的?
兰不远发了会呆,又草草察看了附近每一具尸体。
死法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规律。三种死法不同的尸体,都有官兵也有矿工,看起来凶手并不是按照分工不同来决定各人的死法。
暂时没有发现修士。
这让兰不远大大松下一口气。
这个时候,可没空悲天悯人。既然已经身陷其中,这些的尸体便是前车之鉴,眼下最要紧的,是避免和他们走上同样的道路。
这条死路上没有修士,总归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自己这一行人拥有的底牌多少还能派得上用场。
兰不远尝试了数次,从不同的方向接近那近在咫尺的矿场,却始终不得寸进。
星光下,矿场和昨日在远处看到的一样,清冷死寂,全无人气。
这一夜,并没有遇到任何险情。
兰不远伴着一地死尸,度过了西岭第一夜。
第208章 失一人
天光从东方铺洒下来。
如潮水一样,从茫茫荒原淌过。
照亮的地方,细密的青草仿若被惊醒,开始舒展它们柔韧的身躯。
四个人站在山丘下。
“一、二、三……”兰不远指到自己,“四!”
武红牧抱着剑,面向东方沉沉地思索。
沈映泉和夏侯亭都皱紧了眉头,有些提防地看着四野。沈映泉的手臂紧紧揽在夏侯亭的肩膀上,夏侯亭略微有些不自在。
兰不远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心中暗想,失去了无道的夏侯亭,究竟会不会把大师兄当作替代品……
“昨夜,都看到了什么?”沈映泉定了定神,道,“不知不觉,我一个人走到了前面,回头时,已不见了你们的踪影。我继续向前走,走到了矿场外面,看到许多尸体。”
夏侯亭点了点头:“和我的情形差不多。”
武红牧回过头来,嗯了一声。
兰不远高兴地点头:“一样一样,我也一样的!”
沈映泉苦笑道:“也就师妹你还笑得出来,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昨夜把我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夏侯亭也苦笑着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
武红牧抱剑不语。
“牧,你一定不怕了。”
武红牧面无表情。
几个人细细地核对了昨夜察看到的景象。事实证明,他们遭遇的情形是一样的,都是到了距离矿场近二十丈的地方,便无法前行了。
兰不远和夏侯亭二人都记得一些尸体上的细节,相互印证之后,确定了那是同一个地方,只是他们都看不见彼此。
听这二人细细地讲述尸体伤口如何、掀起衣裳所见如何、血液凝固的情况如何……沈映泉嘴角直抽。
武红牧依旧抱着剑,对他们所说的没有丝毫兴趣的样子。
“不对啊。”兰不远四下张望,“御凌霄没了倒也罢了,虎大哥怎么也还不来?”
夜间所见虽然骇人,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所以四个人也没有瞎担心,只认为虎彪也许是走远了,迟些就会绕回来。不料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依然不见虎彪的身影。
“会不会是御凌霄?”沈映泉眯起了眼睛。
“应该不会。”兰不远沉吟片刻,“对于他来说,我们这些人就是探路的卒子,没有道理自己扔了卒子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一声怪叫:“什么?!幻境没破?!我们还在幻境里?!”
沈映泉扶额苦笑:“后知后觉到这等地步。”
“等……等等!”兰不远的脸色变得很怪异。
“什么?”
“我们,被狼包围了。”
众人抬头一看,风吹草低,灰色的猎食者出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正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合围过来。
夏侯亭哈哈大笑,抽出了腰间的宝刀。
“不长眼的畜生!”
狼群尚未完成合围就被猎物发现了。
他们望向头狼。
头狼目光灼灼,盯紧了夏侯亭。
片刻后,狼发起了攻击。
“尽量不要……杀。”兰不远无语地看着夏侯亭一刀把头狼从正中劈成了两片。
“怎么?”他转过头来。
他的脸上溅上了热腾腾的狼血,一身杀气毫不掩饰,像一把渴血以久的刀。
“啧。”兰不远感叹,“战场上的将军当真迷人。”
“呵呵呵。”夏侯亭长声笑着,左冲右突,姿势看起来笨拙却是最有效的击杀手段,出刀从不落空,每一道刀光划过,都有一头狼应声倒下,连哀鸣的机会都没有。
夏侯亭出手狠辣,一刀毙命。
狼逃走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狼血,在狼身上擦净了两面刀身,收刀入鞘。
“烤来吃?”他指着狼尸。
左右一看,他收回了想法。这里只有草,连一只火把也扎不出来。
沈映泉摇了摇头:“最好是不要吃幻境中的东西。说不清楚会是什么。”
夏侯亭正撕下一条狼腿要生吃,听了他的话,犹豫片刻,放弃了送到嘴边的生肉,嘴角重重一抽。
沈映泉又安抚道:“不过,这里未必是幻境,或者是另一方小天地。”
兰不远掩口笑了:“大师兄又看了什么志怪奇谈罢。”
“咦?”沈映泉突然挑起眉毛,望向远处。
湖泊边上,狼群又向羊群发起了攻击。
这一回,和昨日所见大有不同!
也不知是不是被夏侯亭杀破了胆,狼群和羊群,竟然对峙上了。
一头异常高大威猛的黑色公羊立在羊群前面,羊群背靠着湖泊,黑色公羊像君王一样,傲然踏着湖边的卵石,对着跃跃欲试的狼群发出低沉的、威慑的吼声。
它抖了抖脑袋,两对黑色的尖角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微光。
很显然,它会用它们挑破胆敢进犯的狼的肚皮。
“这……这是干什么?白天让我们看动物,夜晚让我们看尸体?”夏侯亭又抹了把脸。
兰不远认真地回道:“没有把我们变成尸体,已经很客气了。”
话一出口,想起了生死未明的虎彪。
兰不远拧了下眉,压下心底初初要冒头的情绪。
‘他并不是我什么人,不存在失去不失去。’
湖泊那边,局势有了新变化。
另一群狼来了。
从侧翼靠近羊群。
羊群开始慌乱。
高大的黑色公羊试图安抚羊群恐慌的情绪,但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羊群开始乱了。
羊群阵型一乱,黑色公羊首尾都暴露在了狼的攻击范围中。
“狼的目标是它?!”兰不远瞪大了眼睛。
许多羊慌不择路,和狼擦身而过,但狼群心无旁骛,根本不看一眼这些扑到口边的美味,而是将视线都集中在湖边不停地轻轻刨蹄子的黑色公羊身上。
在狼群的刻意放纵下,羊群顺顺利利地散了,各自跑向天的一边。
湖畔余下一头公羊、近五十头灰狼。
“它死定了。”夏侯亭眯了眯眼睛。
“没有战友,真可怜。”兰不远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黑色公羊有些出神。
她不知道心里那隐隐约约的感触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北风。孤立无援的北风。
或许是一些更深刻,更陈旧,更古老的东西。
“夏侯,帮帮它。”
夏侯亭轻轻挑了下眉:“你方才不是让我不要杀狼?”
“杀都杀了……”兰不远耸肩,“也不在乎多杀几只?”
第209章 未尽力
湖泊边,保护同伴却被同伴抛弃的黑色公羊孤独而又傲然地立着。
它的身上隐隐蒸腾着白汗,它四蹄有力,身姿矫健。
狼群发起试探性的攻击。它们想尝试着咬公羊的尾巴或者是跳上它的脊背。
“快,它撑不了多久!”
兰不远四人迅速地靠近。
公羊虽然反应灵敏,但也架不住狼多。
很快便左支右绌,破绽频露。
有狼咬住了它的腿和腹,用力地撕扯。
公羊低着身子,用头顶的尖角挑破狼的肚皮、戳狼的眼睛、扎狼的脖颈。
它的后腿力量很强,一个重重的后踢踢中了狼的脑壳,那狼当场脑浆迸裂。
但越来越多的狼挤了上去。公羊根本无法突围逃跑,只能不停地挣扎着,被狼群拖进无底深渊……
“快,快!”
望山跑死马。看着并不十分遥远的距离,跑起来却像是拉长了十倍,公羊已弄死了十来头狼,兰不远等人离湖泊却还有数百丈。
眼见着狼群像蚁群一样密密麻麻地糊了上去,公羊的黑色身影只能隐隐约约出现在狼团之中。
狼群兴奋的吼声、公羊愤怒痛苦的咆哮不断从战团中传出来。
狼堆越来越矮……公羊恐怕已经倒在地上了。
“来不及了。”夏侯亭停下了脚步。
兰不远叹了口气。
她扭头看了看武红牧。
武红牧依旧抱着剑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跟丢,却也没有御剑上前制止狼群。
兰不远想起尹永平当初说过的话武红牧曾因为多管闲事,帮着坏人错杀了好人。
那件事,已经成了她的心魔吧?
兰不远暗暗地想,若是有办法替她拔除了心魔,那她就欠了自己好大一个人情,说不定三年之后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
四个人都已经放弃了狼群中的黑色公羊。
便在此时,战团之中响起一声低沉异样的咆哮。
无数灰色的狼好像被抖甩出去的水珠,向着四面八方跌去,重重地摔在了湖岸上。
黑色公羊傲然挺立,身形竟比原先增大了一倍有余!
它的身上密布着伤痕,鲜血像一道道小溪,蜿蜒而下。
原来它刚才并没有倒下,而是伏在地上保护腹部。
它在等待……等待爆发?
体型增大了一倍有余的公羊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在这股气势下,狼群不禁瑟瑟发抖,好像面前的不是羊,而是在它们之上的掠食者百兽之王。
“怎么回事?”四个人迅速逼近。
兰不远心中隐隐升起一个模糊的念头。
黑色公羊很兴奋。
它的鼻孔呼呼喷着白汽,四只坚硬的蹄重重踏在地上,身姿冷酷优雅,仿佛正在进行一段杀戮的舞蹈。
它的速度比原先快了数倍,只见黑色流光划过,便有狼被挑得高高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残酷的弧,然后落到远处摔成肉饼。
它的铁蹄扬起、落下,不幸被它踏在身下的狼,身上立刻多了一个对穿的窟窿,狼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回身撕咬公羊的腿。公羊随意地曲膝重重一踢,狼便在地上翻滚出十余丈,等到停下来时,早已没了半点声息。
这是单方面的、疯狂的杀戮。
兰不远四人靠近时,湖畔已没有了站立的狼。
黑色公羊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冰冷淡漠。
它扬着头,慢慢沿着湖边向西面走去。走出一段,它的身形开始缩小,变回了原先的样子。
“这头羊,好像长得很奇怪。”夏侯亭摸了摸下巴,“长了道一字眉的羊,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什么?”兰不远身体一僵。
“一字眉,羊。”
兰不远只觉得喉咙发干:“虎大哥……他也是一字眉。他……去了……哪里?”
四个人倒抽一口凉气,望向黑色公羊消失的方向:“追!”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也没有追上那头羊。
“试试手拉着手,看能不能在一起……”兰不远的声音被夜风刮得支离破碎。
身旁的三人,化成了淡淡的影子。
草场消失了,她站在了矿场外面,昨日无法前行半步的地方。
兰不远小心地探了探腿。
进去了。
昨日那些尸体不再新鲜,大漠上独特的蚊蝇开始把它们当作自己繁衍后代的温床,从那些渐渐开始**的血肉里汲取所需的养分,同时将卵深深地埋在了血肉下面,利用它们**时产生的温热来孵化幼虫。
兰不远屏住了呼吸。
她一直走到了西岭矿场里。
到了一处,又被拦下了。绕来绕去,总是回到原点。
这里搭建了零散的窝棚,桌子上放着吃到一半的饭菜,早已变质了。一口大锅吊在木柴的残骸上,锅底快要烧穿了,厚厚地糊了一层变形的铁浆,稍微靠近便能闻到浓烈的焦臭味。
人们并没有防备。亦没有作任何准备。
兰不远四下张望,在窝棚南边,她找到了尸体。
当她看到从额头正中被正正劈成两半的人时,一股寒流从头顶窜到了足底,冻得她念头都运转不灵了。
刀伤、刀伤、刀伤……
她继续往前走。
肚子被挑开一个大口子的、摔成了肉饼的、脸上贯穿了足印的……
兰不远蹲下身,盯住面前死状凄惨的尸首,从记忆中把昨夜看到的死尸拎了出来。
那些钝的圆的咬痕……像不像人的牙印?
昨夜的尸体……是前日狼袭击羊群时留下的羊尸?
而那额头的血洞……是猎人射出的箭?
那些只剩下了骨架子的……是被猎人带回去吃……兰不远无语望天。
也就是说,白天看到的羊和狼,其实……都是人。
他们在幻境中自相残杀,到了夜里,用自己的尸体展示了真正的死因。
那么……只剩下脚的那些尸体,死因为何?
兰不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如此说来,那头能增大体型的,拥有着独特一字眉的公羊,的确是虎彪无误了!
万幸,变成了羊的他,还能使用血脉中的白虎之力,否则……
兰不远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早知道是他,自己一定会尽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