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里也抖了抖
这时,已经有一人跑进屋拿了大包铜钱出来,递给了柳剑南。他将铜钱双手奉上:“军爷辛苦了,为百姓除了祸害。天儿热,请军爷们喝个茶。”
领头的接过铜钱,给每个士兵分了一小串,其它的自己收着,一挥手:“把这个女的带走!”
“是!”士兵们应声,两人走过来抓陈帆。
柳剑南挡在陈帆身前,急得嗓门都高了:“军爷,她是我家远房表妹,今天正好在这边街上玩突然遇上流民吓坏了跑过来的。”
“吓坏了?吓坏了怎么不在房里好好呆着?怎么她身上也有血?你家表妹穿这么又脏又破身上一股难民的气味?你们要是被她威胁了,就眨眨眼。”
“不是不是不是,军爷明鉴,她真是我家表妹。她马车都被流民撞翻了,摔了几跤,摔得身上都脏兮兮的。幸亏她身体好跑得快捡了一条命回来。”
大高个又开口了:“他们就是被那个女的威胁了,他们打不过她。她就想着把我们送进去,好独吞今天的钱。”
领头的喝了一声:“带走!”那两人继续上前,陈帆一把推开柳剑南,一人一脚把两人踹飞了出去,对着那个领头的肚子上就是一拳,再一拳。
领头的痛得蜷缩在地上,嘴里还嘟囔着抓起来抓起来。
有士兵想上前,陈帆瞪向他们,他们缩了缩脖子站着不动了。
陈帆拾起地上一把刀,一下子砍到大高个腿上,大高个一声惨叫。几个士兵颤了颤身子。
陈帆心里也抖了抖。
她没这样对人动过手。刚才对战的时候顾着招式顾着输赢,不会过多考虑那是肉那是血,现在她直接这么一划,心里还是有点不适应。
她抿紧了唇,忍着反胃的感受,转移了视线,看向另外一个山匪,那山匪立刻哆嗦了一下。
她咽了口唾沫,攥紧了刀柄,心里默念了一句“不能怂”,嗤啦一下,刀划向了那个哆嗦的山匪。
她对着大高个说:“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一伙儿的在跟你们窝里斗,在把你们都送走。”
她一句一句地鼓励着自己,一下一下地把其他山匪都解决了。楚笙在树上看着,微微点了点头。
陈帆转向那些士兵:“今天百姓们就会得到消息,各位军爷勇斗山匪,身负重伤,用自己的身躯守卫百姓的安宁,甚至有人英勇献身。”说着,她看了看那个领头的。
全场寂静。钱庄的人看着她,眼里闪着光彩。士兵们看着她,眼里充满恐惧。
陈帆此时深切地体会到了,为什么那些上过战场的士兵有着明显的杀气。他们的刀枪饮过血,他们出手就见血,她这样满身是血地站在他们面前,一刀一刀地把血喷在他们面前,她看向他们的眼神,就有着令他们胆寒的杀气。
她问柳剑南:“那些铜钱要不要拿回来?”
柳剑南下意识地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伙计们走上前,把士兵们身上的铜板摸了出来。
“还会去抢其他百姓的吗?”陈帆问了一句。
士兵们连连摇头。
陈帆指着大高个问领头的:“这个要留活口吗?”领头的迟疑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啊。留活口审问了又如何呢,他们哪里还敢真的去剿人家的老巢。
陈帆动手了。
她看着那个领头的:“这些人交给你们去立功。但是,如果被我知道你们再这样歪曲事实枉顾人命,你们说不定哪天就英勇殉职了。”士兵连声说不敢不敢多谢多谢,拖着那些山匪出去了。
柳剑南他们纷纷对陈帆说道:“姑娘霸气,我等佩服。”“姑娘看开些,别往心里去。”
陈帆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第一次立功,就被人来抢功。这就是社会的毒打吗?
她可以坚持自己把山匪交过去,但这样一来,她就在山匪那里挂了号。那些人不像是普通的山匪,盯上她,她以后会有很多麻烦甚至危险。
官府抓匪是天经地义的,她把山匪交给那些士兵交给官府,山匪们怎么对官府,她就管不着了。那几个士兵被她这么一吓唬,以后说不定还能听听她的话帮她点忙。
她向柳剑南欠了欠身:“陈帆还要多谢柳大哥为我周旋。”
他摆了摆手,说不用客气,请陈帆到马车上去,叫伙计们把这里收拾收拾。
陈帆说道:“这钱怎么办呢?我总不能一直拿在手里吧?”这一点都没银票方便啊,银票可以揣口袋里啊。
这还是一个用铜钱的朝代。
按她那边的历史,银子成为主流货币广泛使用是从明代才开始的,繁华大唐也只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宋朝最主要的货币也还是铜钱。这边的历史发展,她还不清楚。可是那种抛银锭揣银票的情景,目前肯定是只能靠遐想了。
柳剑南说就这样拿着,她只好就这样拿着。
陈帆上了马车,柳剑南在前面驾车,护院小五也坐在前室。楚笙默默地在马车后面跟着。
马车不大,里面装饰也比较简单。陈帆亲身体验了古代马车的颠簸。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那些山匪能抢的都抢了吧?能跑的都跑了吧?城里的士兵真的能抓到他们吗?
陈帆微微掀起一点帘子,看到街上一片惨状,远远近近都有哭声。
暮色苍茫中,一些瘦弱的难民蹲在墙角。他们使完了洪荒之力,再没力气爬起来。街边很多房子的门窗都被砸坏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人。有一些难民还在跑,被士兵们追上了,捆起来了,推搡着走了。
有些难民想凑到马车跟前来,被小五的眼神和手中的刀吓退了。
有几个健步如飞的,一看就是山匪,在撵着别人跑,被撵的人中还有士兵。
甚至有狂妄山匪持刀围上来的,被柳剑南和小五解决了。这几人的身手,比钱庄里的那批弱太多了。
解决了就直接扔在街上了,反正也不想领什么功劳了。
陈帆放下了帘子,闭上了眼。
今天这一战,她和过去的自己决裂了。
在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做了过去永远不可能做的狠事。
第17章 初进柳家
马车轱辘轱辘行驶了一会儿,柳剑南说话了:“姑娘,兴泰街到了,柳家就住在兴泰街。现在我们从东侧门进去。”
几分钟后,马车就停了下来,柳剑南请她下车。陈帆打开车厢门,跳下了车。这时天已经全黑了。
眼前是一座小院,有两个丫环站在门前。柳剑南说了声这是陈姑娘,便和陈帆告辞离开。
两个丫环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她们向陈帆福了福身子:“奴婢先服侍姑娘去沐浴。”
陈帆浑身都感到不自在,她从没经历过“服侍”这样的事情。家人照顾她不叫服侍,服务员的劳动也不叫服侍,她也每次都会说声谢谢。可是现在,有两个丫环在跟她说服侍她沐浴。
她微微弯了弯腰:“谢谢。”
两人都有点惊讶,抬了抬眼,又相互看了一眼,转身带着陈帆向院内走去。
穿过院子,再穿过三道门,沐浴的地方到了。里面已经有一个大木桶和两个小木桶在冒着热气。一个圆脸丫环要过来帮陈帆脱衣,陈帆忙说自已来,她们在外等着就好。圆脸丫环便向她介绍:“这大木桶是沐浴的,小木桶是洗头的,还有一桶水是给姑娘冲洗的。这红色胰子是洗头的,奶色胰子是沐浴的。这里还有浴盐,毛巾,姑娘可以用。那个小隔间里有恭桶。换洗的衣服已经放在这边了,我们在外面等候姑娘。我叫小莲,她叫小荷,姑娘有什么吩咐唤我们一声便是。”说完,两人便出去了。
如此,陈帆清楚了她们的名字:圆脸的叫小莲,下巴尖一点的叫小荷。
小隔间里布置得很干净,还有一桶水可以洗手。在外走了两天,终于有一个卫生间了。
陈帆看向那盒粗盐一样的东西,浴盐?这里还有浴盐?她用手捻了捻,手感还不错。
陈帆吸了一口气,开始解衣带。她就着小木桶洗了脸,洗了头,温热的水淋在头上,她感到很舒服。她已经两天没刷牙洗脸没洗澡,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待她坐进浴桶,她感觉浑身都被这种舒服包围着,身体和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她没费多长时间,便起身穿衣服。毕竟这不是自己家里。
没有肚兜,内衣很像少女们穿的那种小背心,陈帆很欣喜。她穿上了内衣,竟然还有点合身。
她穿上一件白色的底衣,没看到短裤,只看到一条长裤,大概就是所谓亵裤吧。她穿上亵裤,唤了丫环进来。
实在是陈帆不知道那一堆衣服该怎么穿才妥帖。虽然她喜欢汉服,也买过几次汉服,但都是款式比较简单的两件套三件套,一看就知道怎么穿。这次出门穿的还是短打的款式,觉得活动起来方便一点。
丫环进来了,她们帮陈帆穿上一件素色的中衣,一条衬裙,一件外衣,一条外面的裙子,用腰带扎好;用毛巾重新帮她把头发绞了绞,梳了两个螺蛳一样的发髻,用丝绳束缚,又给她带上了一副耳环。
难怪需要丫环,几层衣服穿下来,没有一处不服帖。以前冬天穿两条裤子,她还常常要伸手拽秋裤呢。程序繁琐了,很多细节都是自己一个人很难搞定的。
鞋子是绣花鞋,袜子式样跟现在差不多。丫环要给她抹粉画眉,她说不用。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穿戴着古人的服装首饰,梳着古代的发髻,完全一副古人的样子。幸好,她是长头发,不然顶着一头短发她该如何解释她的与众不同?
她的脸很幼稚,服装的风格有点成熟。小莲说:“这是七娘子的衣服,她的身形和姑娘的比较相似。”陈帆点了点头。
这是哪个机灵的伙计跑来汇报的?连她的身高身形都汇报了,柳府这么点时间连衣服都找好了。
两个丫环带她出去,她没说那些衣服留着给她自己收拾。这里的人对她是包容还是排斥,就从如何看待她的衣物,从柳家的态度开始吧。那贯钱也随她们收置。
走到前厅,那儿已经有一位妇人坐在圆桌边。看她们进来了,便起了身,朝陈帆微笑着说道:“陈姑娘,我是柳剑南的姨娘。姑娘叫我张姨娘就好。”
姨娘?嫡母?陈帆福了福身子:“张姨娘。”
张姨娘过来牵陈帆的手,陈帆没躲,随着她一起坐了下来。
张姨娘看着她,说:“姑娘今天救了我儿一命,我对姑娘真是万分感激。”说着,便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子,要往陈帆手上戴。陈帆连忙缩手:“言重了言重了,我只是搀和着打了一架,谈不上救了谁。是公子武艺高强,两人一起打败了那个山匪。若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是打不过的。”
张姨娘坚持拽着陈帆的手,她的力气也很大,手掌很大,手指很粗,不是那种纤纤玉手。
“姑娘你听我说,你对我真的是有大恩。我生了三个儿子,老二和老三都去服兵役了,沓无音信,就老大留在家里。今天要是老大没了,我就太伤心了。这镯子不值什么钱,姑娘就收着吧。你要是不收,我心里也不踏实。”
陈帆心里不好受,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此时不知会是怎样的状态?
“张姨娘太客气了,柳大哥已经给过我一贯钱,我也不能收两轮啊。”
“他送的归他送的,这是我的心意,你可懂得一个娘亲的那点心意?”
陈帆点点头,张姨娘就把镯子给她戴上了,戴的时候还点疼。
那两个丫环端上来一些清粥小菜和几碟点心,又退到一边。
陈帆看着那盘金黄的炒鸡蛋,撒着碧绿白嫩的葱花,激动得想哭。这是炒菜!这里有炒菜!要是让她天天拿个铜锅陶罐去煮菜,她不饿死也要抓狂死。现在好了,她在这边不用为做饭炒菜担忧了,她太激动了。
她想起了周强他们的铁锅,想起她那边是到北宋才有炒菜,才在民间普及铁锅,这个朝代的发展,会不会有点像宋朝?
张姨娘把一碗粥推到陈帆面前:“姑娘今天出了这么多的力气,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先喝点粥暖暖胃,过会儿我们去见两位老爷和两位太太。”
陈帆问了问时辰,便开始吃饭。
吃完饭,张姨娘便带着陈帆出院门、走小径、转墙角、穿走廊、过拱门、再走小径,如此这般走了几百步,到了前厅。
陈帆说挺近的,张姨娘说这是给客人做准备的地方,离前厅比较近。
噢,还这样啊。
第18章 她要开门立户了
她们进了大门,看到正中两个主位上坐着两位五六十岁的男子,脸庞方正,威严中带着慈祥。男子右手下方坐着两位美貌妇人,一位年纪略长,肌肤微丰,圆圆脸,挺喜庆;年轻那位鹅蛋脸,温柔端庄。左手下方是空的。张姨娘行礼,对屋子里的人说道:“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陈姑娘来了。”屋子里的四人点了点头。
张姨娘向陈帆一一介绍,陈帆向他们行礼、称呼。然后,她被领着在左手下方坐了下来,张姨娘坐在她旁边。有丫环上来上了茶,陈帆说了声谢谢,那丫环动作顿了顿,说声不用谢就退下了。
屋子里这个阵势很大,陈帆坐得很端正。
柳靖汇先开口说话:“柳家是农商人家,我们说话就随意些。今天城门那边有动静的时候,就有一伙匪徒闯进了柜坊,杀了掌柜的和几名伙计,将几箱钱往马车上装。十二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那个山匪头子也带着人到了。今天多亏姑娘出手相救,不然我柳家就元气大伤了。”
“柳大老爷过奖了,我只是略尽了绵薄之力。柳公子他们都在奋力搏斗,保护柜坊,我也很敬佩他们。”
柳靖汇微微笑了笑:“十二今天的表现确实不错,伙计们也都在为柳家尽忠。若不是有姑娘,他们很难全身而退。还是要再次感谢姑娘。”
陈帆连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她感觉有点招架不住,这究竟要应付多少轮。
柳大老爷说的柜坊,大概就是钱庄的前身,唐朝时候就有了。这种柜坊是替人保管钱财的,不付利息,还要收保管费。
大太太问陈帆:“姑娘岁数这么小,就有这么高强的武艺,师父定是位高人。请问姑娘家住何方?”
陈帆如实回答:“我家在很远的地方,我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就我一个孩子。我自小跟着师父习武。我父母和师父,都……都在另外一个世界。我跟着流民流落到了这里,没有户籍和身份路引,这边也没有亲人。”
她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户籍。当家作主的人都坐在这里,此时不说,还等到什么时候再说?柳家若是有心帮衬,人脉和办事能力总归比她强。若是不帮,也是她必须接受的现实。她要是接受了柳家的其它致谢,过后再请他们帮忙办理户籍,倒显得挟恩图报得寸进尺。
众人看了看她,露出一丝同情的神色。
二太太问她:“姑娘今后是继续仗剑走天涯,还是想定居下来?”
陈帆回答:“我想定居,种田。”种田能混个温饱,在农村落户还可以盖个房子,居有定所。
两位老爷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柳靖汇道:“户籍和田地,以及盖房,我柳家会为姑娘安排,以表谢意。只是姑娘以前有父母和师父照应,今后要独撑一户,可能会很辛苦。”
陈帆笑了笑:“感谢柳老爷相助。我自幼也随父母种地,只要有田地,我也还是可以生活下去。”
柳靖汇道:“首先我跟姑娘说一下立户。男女16岁以上至60岁为正丁,12岁至15岁,61岁至65岁为丁女或次丁男。姑娘看着十一二三岁的样子,有十二岁了吧?有十二岁才能立户,这个是要跟姑娘说清楚的。”
“我不是十二岁,我十八岁了。”陈帆很想这么说。
她现在看起来这么幼稚的吗?昨天打了一架淋了身血也遮掩不住脸上的稚气吗?
她想了想,说了声有十二岁了。十二岁就十二岁吧,小孩子更容易招人疼一点,也不需要承受怎么十八岁了还没嫁人之类的质问。
“这年龄可以立户了。我庆州比较富庶,县城附近的田地,基本上都有人种。姑娘若是要置田地,可能要落户在离县城比较远的地方。姑娘以前可能没有经手过交税事项,我须和姑娘解释一番税收制度。我朝目前实行两税法,不分本地户和外来户。姑娘此时落户,正好编入此地户籍,在此地缴税。”
这个柳老爷,先跟她讲了一番立户和赋税事项。这不是闲聊,更像是在跟一家的家主在会谈。这次作客显得好正式好郑重啊,陈帆坐得更正了。
她要开门立户了,要开始交税,要承担起生活的重担了。
“六月份交户税,丁女交半数,绢二匹,麻一斤。十一月份交地税,地税是按照一个地区有多少人占多少地来平均分摊的。我们元丰县人口多,每亩只要交稻谷二斗。”柳靖汇跟她说了具体的数字。
绢二匹麻一斤她可以买了交,可是照古代某些资料算的话,绢二匹相当于三石以上的粟,或者三石略少的小麦了。这二匹绢一斤麻是个很重的负担啊。
至于稻谷二斗,如果这里的一石相当于一百二十斤,十斗一石,十升一斗,那么二斗是二十多斤。听起来不多,可是古代粮食产量低啊,一亩中等田才收一石粮食吧?好田一般收获二三石,一亩田收三四百斤粮食算高产了。要是买亩荒地总共还收不到五六十斤,一年也没多少吃的。
陈帆瞬间感觉太难了。
这元丰县还算人口多的,分摊地税少的,要是地广人稀的,老百姓种一亩地还不够交税的吧?难怪那些农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却总也吃不饱过不好,“朝浪是草根,暮食仍木皮”,再遇个天灾就只能逃荒。
她问柳老爷:“如果田里种的是小麦或者其它农作物,也是交稻谷吗?田地休耕的时候也是要交税的吗?”
“也是按稻谷交。不论田里种的是什么,都是按照稻谷交。休耕的时候也要交。”
陈帆点了点头。她感觉更难了。
第19章 是沉香
柳靖汇继续说道:“后天让李管事带你去看看地,他对田地这块比较熟悉。你在府上先休息休息,等事情安排好了,会去通知你的。”
后天就可看地?一天时间就可以找好田地?
大太太说道:“姑娘先在这边安心住下,院子都已经给姑娘准备好了。小荷和小莲跟着姑娘。”
陈帆起身行礼:“感谢老爷太太收留之恩。”
二太太起身走过来:“姑娘客气了,我们照顾姑娘是应该的。我现在就带姑娘过去。”说着便向众人点头示意,拉着陈帆的手往外走。陈帆只好福了一福,跟着走了出去。不知从哪儿转出来一个丫环,也跟在她们后面,二太太说这是她的贴身丫环银桂。陈帆就想着,是不是还有一个金桂。
二太太走得没张姨娘那么快,一边走一边跟陈帆介绍着沿途各个院落的名字,陈帆就在脑海中画方块儿。这黑咕隆咚的也分不清啊。差不多走了半个小区的样子,到了一个小院,进了院门。小莲和小荷迎了上来。
二太太说:“这是兰香院,是给女客住的。你就住在主屋西边那间屋,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小莲小荷说。我先走了。”
陈帆将她送出了门,回到房中。
屋子里亮着灯,陈帆感觉好温暖。
陈帆回到兰香院没多久,小莲就带着一个女人进来,说是府上做衣服的李婶,来给姑娘量尺寸做衣服的。
陈帆说:“谢谢太太为我费心了。”这大晚上的,也确实是费心了。
李婶量着尺寸,陈帆很想看看这边的尺子刻度,又不怎么好意思,就没开口。李婶量好了尺寸,就告辞离开了。
小荷给陈帆端来了水,请她洗脸洗手,没说洗脚。陈帆自己把头发散了,编了个辫子垂着,用发带系好。她叫小莲小荷自己去睡,在桌子边坐了下来,静静地感受着没手机没电视的时刻,放空自己。
这一天,她经历了太多。
她坐了好久。
然后,她走出屋门,站在庭院里,看着夜空。
楚笙坐在屋顶上,静静地看着陈帆。
大太太他们还坐在前厅。丫环绿琦把陈帆的衣服连着那贯钱都用布包着拿了过来,送到大太太蒋慧诗手中。
大太太提着包袱和丫环进了旁边的偏厅。
绿琦看了看陈帆的上衣:“这衣服料子和我们这边的很相似。有点像麻,又不太一样,好像还有织贝(棉布)。”
大太太捏了捏裤子:“摸不出是什么料子,很光滑很柔软。这裤腰里面的是用什么做的?拉一拉,这腰就可以变大变小。”
绿琦又开始研究那鞋子,弯弯折折捏捏,又把手伸进去摁了摁,说:“这鞋底很有弹力。这带子是作什么用的?”她把鞋带子解开,扯松,又扯紧,系好,说:“原来是调整鞋帮松紧的。”
大太太此时已经拿起了内裤,脸红了:“这是正好遮挡住啊。这式样挺有意思,比亵裤省料多了。”
最后,她们开始研究文胸。
绿琦直接把文胸穿在了衣服外面,扣不到扣子。大太太帮她扣了一下。
绿琦看着自己的胸,脸上有点羞涩。原来胸是可以这么挺的吗?
大太太也有点羞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个圆圆的高耸在她面前。
“这样看不出效果。等洗干净了再穿上看看吧。”
两人把衣服叠好放进包袱里。大太太的手被什么硌了一下,她拿起那条裤子,捏了捏,摸到一个裤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进了裤袋,掏出了那些米,又从中掏出一小块东西来。
一股香味传开,绿琦吸了吸鼻子:“真好闻!”
大太太翻看着那一小块像黑木头一样的东西,神色从疑惑到震惊。她又捏了捏另外一个裤袋,掏出了米,和那个口罩。
“这是穿在哪里的?”绿琦拿着口罩比划来比划去,最后戴在了脸上。
两人走出了偏厅。众人看到绿琦那副样子,都很惊讶。二太太瞧了瞧口罩:“这个东西倒是比面巾妥贴,不容易掉下来。”
绿琦解下口罩,给两位老爷展示。
柳靖汇看了眼大太太:“先找人照着做几个吧,看看效果。”
大太太把衣服的情况跟两位柳老爷讲了讲,又把那小块东西递给了柳大老爷。
柳大老爷看了看,神色一惊,将那东西眼前凑到眼前看着,又闻了闻。柳二老爷过来看了看,也很惊讶。
柳大老爷沉吟了一会儿:“这好像,是沉香?”
柳二老爷叫绿琦:“你去端盆水过来”。绿琦应了一声出去了。
柳大老爷说:“这块香的颜色很深,木中带油,光泽度高,上面的线条看着很乱,但是细密清晰,这些都像是沉香的特征。”
绿琦端着水进来了。柳大老爷将那块东西放在水面上,松开了手。四人看着那块东西慢悠悠地沉了下去。
“如果没猜错,这块是上等的沉香,稀世药材啊。”
绿琦又惊又喜:“怀珊小姐……”一看到几位主子的神色,又赶紧止住了。
大太太沉着脸:“这是能觊觎的吗?”绿琦连忙下跪认错。
大老爷看着她:“先起来吧,你是忠心,可是柳家做人做事的规矩,你要再记记清楚。”绿琦连声道谢,又认了遍错,才站了起来。
“那姑娘是什么人呢?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大太太自言自语。
“和我们了解过的人都不像,但肯定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一块沉香,就这么随意塞在兜里,还跟人打斗一场,掉出来弄丢了可咋办?”柳二老爷一脸肉疼的模样。
大太太感叹:“这姑娘是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吧,品性纯厚,嫉恶如仇,她要是起点什么心思,今天就……”
众人浑身一凛,不由得挺直了背。
半晌,柳大老爷说:“这姑娘是真的侠义。今天的事,给了我们一个警示。风险是随时都会有的,居安不能不思危啊。好生帮她把东西放在袋子里吧,别弄丢了。你们也把亲戚们都排一遍安排一下吧,十二今天对外说的是他的远房表妹。”
大太太和二太太说了声“是”。
陈帆已经坐了好久。
然后,她走出屋门,站在庭院里,看着夜空。
楚笙坐在屋顶上,静静地看着陈帆。
第20章 院子里静悄悄的
陈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回房的,又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当她睁开眼,室内一片明亮。
走出内屋,就见小荷端来了洗脸水和漱口水,小莲摆上了早饭。
院外有人来了,小荷走出门去。过会儿又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堆书,旁边还跟着一个丫环。
小荷将书放在桌上,说:“姑娘,这是二太太的贴身丫环金桂姐姐。这是二太太吩咐人给你找的书。”
还真有一个金桂啊?陈帆和她见过礼,便看了看几本书的封面,写的也是繁体楷书汉字,和楚笙那两张纸上是一样的,真是太好了。
几本书多是历史、游记和风土人情之类的,有一本不一样。陈帆拿起那本翻了翻,有点像报纸杂志合订本,是一些通知、布告之类的。
贴在告示墙上的那些告示,都是反映重大事件重大政策的,那本合订本可真是太珍贵了。
柳家是猜出她对这里不熟悉,找了几本书让她了解一下?
陈帆心里暖暖的,她微笑着看向金桂:“你去帮我谢谢二太太。她真是个很贴心的人呢。”
金桂笑着回了声不用客气,就将手中的衣服放到桌上:“这是姑娘的衣服,都已经洗净烘干了。我们未经姑娘同意就看了姑娘的衣裳,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陈帆笑了笑:“太太可真是折煞我呢,帮我把衣裳洗干净了,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见怪?洗衣裳本就是要翻来翻去洗的,要说不能看,岂不是要蒙着眼睛洗衣裳?”
金桂和小荷都笑了。
等吃过饭,小荷她们便又收拾好东西出去了。陈帆拿着书和衣服进了屋。
她抚摸着自己的衣服,很是心疼:“我只有这么一套衣服在这里了。可这溅过血的衣服,还能再穿吗?”
她打开上衣看了一会儿,放到鼻下闻了闻,又叠了起来。那位洗衣服的还挺有本事的,血渍都洗干净了。
她好像闻到这衣服上什么香味了,再闻好像又没有。
“这裤子还是可以再穿的吧?就这么放在那儿也太可惜了,弹力这么好。”她抚摸着裤子,手被硌了一下。
她伸进裤袋,摸出一个小东西来,鼻尖顿时盈满香气。
“这是什么?石头?木头?油脂?”陈帆转着那东西看着。
“我裤袋里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是柳家放的?试探我会不会拿?我有什么好试探的,我要是想图谋什么,早就可以把那批钱运走了。”
等一下,那批钱?陈帆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她还有过那样一个机会啊。柳家也一定想到了吧?谢她相助之恩,也谢她不劫之恩?
她自然不会去做那劫人钱财残害无辜之事,而这柳家,也确是仁善之家,换作那寡义、多疑、又狠毒的,怕是早就给她下包毒药了吧?
可这东西若是她的,又是什么时候到她裤袋里的?
她想到了那个空间,想到了那片广阔的杂物堆,努力地回想着,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个印象:她醒来活动手脚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迷迷糊糊地就塞到口袋里去了。
大概是这样的吧。
她想去空间看看,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人来。她要是进空间去了,大家找不到她,就尴尬了。
她叠好衣服放到柜子里,翻出一本书,开始看书。
她又一次看到了長江黄河的字样。果然是母亲河啊,不论时空怎么变幻,长江黄河都是亘古不变的存在。
她所在的这个县,是周强说过的,庆州的元酆县,就是她在城门那里看到过的“元酆”两字。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重庆的酆都,现在已改名叫丰都了。庆州另外还有四个县:庆安县、宝元县、永康县和大兴县。
陈帆昨天经过的那个干旱的地方,属于平州的升平县。周强说一遍,书上看一遍,对这些州县的印象更清楚了。
这里的文化,和华夏文化一脉相承,前面几朝历史也很相似。只是到了某个时期,发生了与她那边历史截然不同的变化。她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文人,和他们的作品。可他们对于这里,就像是外星人对于地球。
陈帆满心惆怅,她还能回到她原来的那个时空吗?
练武吧,她今天起床后还没练过武呢。练武也可以释放某些情绪。
然后,陈帆又处于放空状态了。
这小半天,和昨天,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她安安静静地作客,不去各处乱窜,柳府里也一直安安静静,没人来她这里串门。小莲和小荷在她院里就好像不说话一样,这会儿也不知去哪儿了。院子里就她一个人,整幢屋子整座院子都是静悄悄的。
昨天来的时候天已黑,她没注意府中的景致。今天她看到了,院子里种着许多花草和树,却没有兰花。院中有一棵高大舒展的杏树,也许这个院子可以叫作杏香院,或者杏花院。
杏树比较耐贫瘠,在这无人经常打理的客院,它处于一种半放养的状态,却依然可以长得繁茂而壮美。
芒种夏至的时节,正是梅子杏子成熟的时节。陈帆站在檐下,望着那遮天蔽日的绿枝里,缀满了大而温润的果实,就像那碧色的苍穹,闪烁着黄色的星星。那色彩温柔饱满,比夜空中疏远的星星更具温暖。
还没开始下梅子黄时雨,在夏日的暖风骄阳下,杏子的金黄金红显得格外明亮,那颗颗果实闪着诱人垂涎的光泽,令人口齿生津,恨不得立马爬到那树上去,摘下些杏子放入口中品尝起来。
也不知这院里的杏子,什么时候开始采摘。
暂时吃不到杏子,是不是可以先给它浇些水,表示一下亲近?她又想到了那个空间,想试试能不能用意念引些水出来给它浇浇水。
指尖并没有什么水流出来。再试,还是不能。她能做的就是那几下抚摸树干的动作。
她念了念空间里看到过的某件物品,那物品没出现在她手上。
她叹了口气。这会儿怎么就不智能了?那天的水和野菜是怎么回事呢?
第21章 柳四姑娘
正在这时,小荷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说:“姑娘,四姑娘来了。”
四姑娘?是哪家的呢?
陈帆迎出院门,看到门外走来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圆脸小姑娘,带着她的丫环。
那姑娘一见陈帆就笑着跑上前,喊道:“陈帆姐姐,我是怀珊啊。我是二太太的女儿。”
哦,柳怀珊?是二太太的女儿。
陈帆伸出双臂,牵住了怀珊的手。见到这么点大的小姑娘,陈帆还是很欢喜的。这小姑娘还这么活泼,这么亲和。
这是她来到这里接触的第一个柳家姑娘呢。
怀珊和她一起进院,叽叽喳喳地说:“我今天早上坐了好一会马车才到家,先去见了大伯母和母亲,就赶过来看你了。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可真是惊险哪,多亏你救了十二哥哥。姐姐你没有哪里受伤吧?今天感觉累吗?有哪里痛吗?”
多么热心贴心的小姑娘啊。陈帆在反思自己,以前她见到别人有这样热心地贴心地关心过问候过吗?她觉得要向怀珊学习学习。
怀珊一边叽叽喳喳,一边还能注意到那棵杏树:“这里的杏子也熟了,哪天我们叫人把杏子摘了吧。”
宁静的屋子因为有了怀珊的到来,变得热闹了。陈帆笑着她:“我没受伤,今天也没觉得哪里痛,没觉得累。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怀珊真好,你一来啊,这屋子里的空气都热烈了。昨天城里闯进来好多山匪,你今天一路上可还顺利?”
怀珊点点头:“今天没遇到抢东西的。城西那边在施粥,是几家联合的。流民可以去那里领粥,可以在城里或者村上去找活干。”
怀珊没提到官府。
“施粥会施多久呢?”
“大概五六七天吧。”怀珊说:“这几天让流民们过渡一下。要安顿的可以在这几天里安顿好,他们能找到活儿干就有饭吃。再过些天秧都可以插好了,田间不忙了,我带你到乡下去转转。”陈帆说好。
夏收夏种,这些天要是不关着城门,那些山匪和部分流民,可能就会冲到田间去抢那刚收割的油菜和麦子。
“明天上午我会去城西那边帮忙施粥,明天是我们柳家在那边的。”
柳家在施粥?
柳家在行善,山匪们却抢劫柳家的钱庄,杀了柳家的伙计。
幸好,她昨天帮到了柳家。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施粥吧。”她对怀珊说。
“好啊。”怀珊一点也没客气,没说什么不用不用你是客人你是恩人不用这么做,不用不用施粥很辛苦你不用过去。
怀珊唤了声丫环稻穗的名字。
稻,稻穗?还有给丫环起这样名字的?
稻穗把手上的包袱递给怀珊。怀珊打开包袱,一样一样地拿出里面的笔墨纸砚,放到小几上。
“这里我带给你的礼物,你在这里闷的时候可以随便写写画画。”
陈帆看着她:“你这是知道我要睡觉就给我递枕头哟,可真是太贴心了。谁见了你都会喜欢你的。”
一个古代的女孩子,见了其他女孩子不是送首饰送布料,而是送一套文房四宝,这首先她自己就是个喜欢读书写字画画的吧?
怀珊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可爱。
“我们可以一起写字画画的呀。”陈帆笑着说。
“是吗?”怀珊的眼神亮亮的,“我这两天都在城里,正好我们可以一起。我平时在乡下都没人陪我写字。”
“你一直住在乡下吗?”
“是啊,我小时候身体一直都不好。后来有个道士说我要在乡野中才会健康。家人就把我送回乡下了。然后我身体真的好了,后来基本上也在乡下,有时候到城里住几天。”
“我这光是听着就舍不得了,你娘可怎么舍得你一直不在身边的哟。”
“我娘确实舍不得,小时候回乡下的时候就一直哭,一有空就到乡下看我。后来我身体慢慢好起来了,就经常到城里来。不过我不能在城里呆太长时间的,呆时间长了身子就会不舒服。”
可怜的娃。这城里乡下才这么点距离就水土不服吗?
“你读书写字是谁教的呢?”
“小时候哥哥们读书写字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跟着学一点。后来就是在乡下的时候自己看看书写写字,回城里的时候把不懂的问一问,学一学。”
“在乡下没人教你吗?”
怀珊摇了摇头:“我那边的乡下没有女夫子,城里的女夫子不愿意去乡下。”
可怜的娃。
这个时代,很多女孩子都没什么读书的权利吧?
“我们现在一起写写字吧?”陈帆问她。
“好啊。”怀珊很开心,“明天我陪你去街上转转?今天外面可能还没怎么恢复,到明天就会好了。”
“好啊,明天我要跟着李管事去看看田地,等我回来了我们去街上转转。”
两人一起把笔墨纸砚搬到书桌上,
陈帆开始磨墨,怀珊选了纸和笔,开始写字。
陈帆磨好了墨,先写了两个大字——兼爱。然后她开始写柳怀珊的名字,写了好几种字体:褚遂良的,颜真卿的,卫夫人的,王羲之的……
怀珊写了几个字,便抬头看看陈帆写了什么。一看是自己的名字,很是欣喜。
“真好!姐姐是个会写字的。你看看我写的字吧。”
陈帆看着她的字,很工整。在没老师专门督导的情况,她靠自己能练成这副样子,着实已经非常出色,她很有灵气,陈帆想着自己学书法的时候,花了多少学费多少精力。
陈帆豪不吝啬对她的夸奖。
怀珊笑得很开心:“我照着写一遍给你看看吧?”
陈帆看着怀珊运笔,又对比看了看两边的字,问她最喜欢哪种字体。她指了指卫夫人的簪花小楷,说喜欢那种。
陈帆抓着怀珊的手,带着她把名字写了一遍,又写了其它几个字,让她感受一下运笔。
怀珊又再写了一遍。那几个字进步明显,她开心地笑了。
小莲和小荷端来了午饭。陈帆和怀珊一起吃了饭,又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稻穗带着小荷她们布置房间。
等到怀珊进屋午睡的时候,她也进了屋,闩好门栓,放下蚊帐,进了空间。
第22章 送礼物
空间还是那般明亮。陈帆望着那片广阔的杂物堆,心想这里收拾一下,或许还能种个田什么的。可这里就像是个杂乱无章的房间,还是那么大那么多杂物的房间。她脚下和小溪周边还好,其它地方实在是堆得太多了。
房间太乱怎么收拾?
不收拾。
陈帆想走。陈帆又忍住了。
先收拾个一小块地方吧。她对着面前那些东西拜了三拜,转了个方向,也拜了三拜,再换两次方向,拜了三拜。
那几个箱子还是很醒目的,有三四个小箱子还是比较完好的。她迅速地她把一个箱子放正,打开,里面是装衣服的。运气不错,她很快就翻找到了两三个荷包。
她把其它几个箱子挨个儿放正,打开,手脚飞快地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捡起来,大致扔向各个箱子。一个箱子里有几件衣服,她就继续放衣服,鞋子放箱子边;一个箱子里有首饰珠宝,她就在箱子边放各种小玩意儿,精致一点的放箱子里。一个箱子放石头;一个箱子放碎木头;那些比较大的断裂柱子堆一处,那些鼓鼓囊囊的袋子也堆在一处……
她快速整理了一会儿,就抓着几样小东西出了空间。
两人午睡后的活动就是写字、看书。陈帆裁了五张纸,写了一篇《千字文》,柳怀珊欢喜地接过去照着练字了。
吃过晚饭,陈帆对四姑娘说:“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她下午间或考虑过几次,该怎么给怀珊送礼物。
怀珊都没送珠宝给她,她去翻点珠宝给她好象俗气了,她想把那块小沉香送给怀珊。她可以判断那是沉香,可万一那块不是沉香,送人就尴尬了噢。
最终她还是决定,就把那块东西送给怀珊。那块东西柳家当家人一定是看过了。若是个有价值的,柳家人心里清楚。若是个没价值的,小孩子之间送个好玩的香香的木头,也无伤大雅吧,她又没明说那是沉香,大不了下次再送点东西给她。
怀珊打开荷包,拿出那块东西看着。
“这块木头好漂亮啊,我喜欢。”她嗅了嗅鼻子,“还很好闻呢。”
“你喜欢,我就很开心。”陈帆笑着说。
两人说好了第二天出门的时辰,柳怀珊就带着几张字走了。
小荷提来两桶热水,请陈帆沐浴。洗过澡,陈帆就进了屋,把门栓闩上,进了空间。
一个习惯熬夜的现代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睡?
她发现每次进来时都落在同一个地方,她醒来的那个地方。
溪水还是那样流着,她先喝了几口水。
她没有明显地感受到喝水后身体有什么变化,就像喝普通的冷水,口感也不如那些瓶装纯净水。她就是固执地想试试,喝一段时间究竟会怎样。
柳怀珊回到了二太太那边,把字和礼物都给二太太看。
二太太一看到那块沉香,就激动得直流泪,一把抱住怀珊:“我的儿,你正好需要这个。这陈姑娘真是柳家的恩人哪。”
柳靖通正好也在这边,他接过怀珊手上那些纸,打开来看。
二太太激动过后,就松开了怀珊,发现老爷正盯着一张纸在发呆。
“老爷这是怎么了?”
柳靖通看了她一眼,继续看着纸。二太太凑过去一看,是“兼爱”两个字。
二太太很惊讶:“这姑娘竟是如此聪慧,她竟能懂我们柳家!”
柳靖通满脸感动:“虽说做善事不求回报,总还是希望他人能多一分理解。这姑娘是真的懂我们的心意啊。”
“她应该也是喜欢墨家的吧?”二太太感叹道。
柳靖通没有回答,只是把另外一张纸递给二太太。二太太打开一看,不由得一声惊叹:“好字!这姑娘能写这么多种字体,每种还都这么好看!怀珊啊,你要是能和陈姑娘多学习学习,就不愁没得进步了。”
柳靖通赞许地点点头:“我要拿去给瑾儿看看,他也是可以学习学习的。”说着,就拿过大太太手里的纸,出门去了。
二太太找了根针,戴上顶针,一边给沉香钻洞,一边和怀珊说话。
柳怀珊刚刚有点回过神儿来:“娘,你刚才为何这般激动?”
二太太说:“那位道长说过,沉香对你有益。可这沉香不容易得。今儿这姑娘刚来,就把这么难得的沉香送给了你,这份情意,实在是珍贵。”
怀珊一惊:“那竟是沉香?我当时就觉得那香味闻着很舒服。”
“是沉香,还是上等的沉香。”二太太看着怀珊,“你喜欢她吗?”
怀珊开心地直点头:“嗯嗯嗯,我很喜欢她的,一看到她就喜欢上了。她写的字很好看的。”
二太太钻好了孔,就给沉香穿了根红绳,戴在了怀珊的脖子上。怀珊使劲地吸了吸鼻子。
“娘,你那根针好像跟我看到过的针不一样。”
“那是专门钻孔的,金银玉器都能钻的。去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第二天早晨,陈帆是被小荷唤醒的。
天还没亮。
等陈帆洗漱好,吃好了早饭,天刚蒙蒙亮。
小荷带着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柳怀珊已经到那里了。
陈帆感觉很过意不去。她也没怎么耽搁啊,一叫就起床了,洗漱吃饭都挺迅速,怎么就还是比怀珊晚到了呢。
她跟怀珊说抱歉。怀珊说:“没事的,是我对你说的时间比我的晚,我需要早一点过来。”她指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向陈帆介绍,“这是我大哥哥。”
陈帆向他行礼致意:“柳大公子。”
柳怀荣也致意:“陈姑娘。”
有几人仆人把一个个木桶往马车上抬,那种只有车架没有车厢的马车。
小荷说那些是烧好的粥。
这是半夜就起来了烧粥的?施粥为什么要这么早呢?之前城门那边的施粥也是这么早吗?
柳怀荣和车夫一起坐在前室驾车,陈帆和怀珊她们四人坐一辆马车。
周围都很安静,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很清晰。有时会听到锁呐声,怀珊说那是有人家在办丧事。
第23章 城西施粥
怀珊依偎着陈帆,说:“陈姐姐,昨天你送我的那块沉香,我非常喜欢。我娘都激动地哭了,说我需要沉香,可是沉香不容易得。”
陈帆拍了拍怀珊:“那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还生怕你们不喜欢呢。”她看过一些沉香的资料,很多医药典籍都有记载,说可以补五脏,暖腰膝,去邪气,可以补气宁心,治心神不足……还说和其它药材搭配可达成不同效用,且效用极佳,也都说沉香十分稀有,是稀世名贵药材之一。怀珊这丫头,她要是模仿中医的说法,可能就是心神不足,腰膝不暖,五脏不健,用玄乎一点的话来说,大概就是邪气入肺入肝之类的。如此看来,这块沉香送给怀珊,还是很得当的。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怀珊直接就喊她姐姐,可她和怀珊还没有互相问过生辰呢。
“你是几月份出生的?”陈帆问她。
“我是八月初九的生辰。姐姐你呢?”
陈帆随便报了一个日子:“我是三月初三的生辰。”她的生辰其实在十月,可是她跟柳家人说过已经满十二岁了,而且她还要做怀珊的姐姐,就只能上半年的日期。
到了城西一片空地,那里已经排了很多人。她们四人下了马车,车夫把马车拉到了空地一角。仆人们在把粥桶往车下抬。柳怀荣在看着那些流民们的队伍。空地上还有几个衙役和士兵在维持现场秩序。
六大桶粥一字儿排开。陈帆看着怀珊将粥轻轻搅了两圈,舀了一勺倒进第一人的碗里。
粥是糙米和着小米熬的,放了些蔬菜碎,相当丰富的一碗粥。难怪那位老太太说比很多人家还烧得好,难怪路上那些难民不如城门口的气色好。
这里的糙米是只脱去一层谷壳,没脱去那层糙米层,口感不如精米好。把糙米层也磨去,就是精米了。白花花的大米,不是每家百姓都能吃到。但这糙米的营养其实更丰富。近些年养生潮流兴起,糙米层的营养也被宣扬,还被做成了各种保健食品。煮粥时放点黄小米玉米渣,已经是很流行的做法。
流民们都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舍不得几口就喝掉,在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啜着。
陈帆一边打着粥,一边观察着这些人,发现都是些老弱妇孺,没有青壮年男人。
前面那两人是谁?钱小柱和钱小花?
钱小花也看到她了,惊喜地喊了声陈姐姐。她领到粥就站到陈帆身边,一口一口地笑着喝粥,喝完了也不走。钱小柱只好也一直站在旁边。
那位带两个孩子的妇女也在,向怀珊和陈珊各打了声招呼。
那婆婆带女孩的没看到。那个问她树上有没有蛇的小男孩也没有看到,他和他妈妈去哪儿了?
周强一家人也在,只是周强等几个青壮年男子都不在,家人说他们出城去做工了。
天色越来越亮,施粥也接近尾声。
仆人们开始把粥桶往马车上抬。流民们并未散去,又都排起了队。衙役和士兵也站在每个队伍前。柳大少爷站在队伍最前面。
“他们要开始干活了。”怀珊说。
陈帆看向柳怀珊:“他们去干什么活儿?”
“去城里各处清扫,撒上石灰,帮人家修补门窗,搬运垃圾。”怀珊看着钱小柱和钱小花,“他们是你在路上遇到的?”
陈帆点了点头:“哥哥是钱小柱,妹妹是钱小花。”她又看向钱小花,“大家都还好吗?你们这两天在忙什么?”
钱小花说:“我们都很好,只有楚笙姐姐那天进城后就没再看见。陈姐姐你是找到了家人了吗?”
“是的。”怀珊接过了话茬,“她是我表姐。”
陈帆愣了愣,没说什么。
钱小柱说要去排队领活,和陈帆她们道别,拉着钱小花去排队了。
怀珊带着几人往马车那边走去:“前天傍晚,山匪鼓动一帮人冲进城的时候乱了好一阵子。山匪们到处杀人抢劫,有些衙役和士兵努力抓山匪,流民也抓起来很多,有些就是像你前天遇到的那拨人一样。县衙和几家大户都派了人,把流民都集中到西城门那边去了。罗家和李家很快就烧了粥送到了,慢慢地那些流民也镇定下来了。”
“街上的情况怎么处理的呢?”陈帆问。
“街上就是带着些愿意干活的流民去做事的。一些尸体要运到城外去,街上要撒些石灰。现在天气开始热了,容易发生疫病。愿意干活的可以领两个包子,不愿意干活的就只有一天一碗粥。”
怀珊说着,压低了声音,在陈帆耳旁说:“昨天有消息传来,周围几个县城州城也进山匪了。”
陈帆惊讶了。她也压低了声音:“这是山匪们谋划好的吧?”
“差不多,有点像。有几个城里很惨的,柳家还是幸亏有你。”
“元丰县也幸亏有你们这些大户。”陈帆不是恭维,她是发自内心地赞叹。
她不知道这个元丰县是不是有人囤粮抬价,但是参与救灾的几家大户,绝对是了不起的。有乐善好施的仁爱之心,也有妥善处事的智慧与能力。前天动乱发生,就能迅速稳定局面,同时还兼顾防疫,她是真的由衷地佩服。
怀珊笑得很开心:“县城里好像还来了其他义士,有些山匪明显就是被武功高强的人杀的。”
武功高强?陈帆想到了楚笙。楚笙进城后杀了一些山匪?
马车进了柳府,先到了陈帆的兰香院。陈帆和小荷下了马车,怀珊和稻穗继续往她们的院子走。
屋子里已经备好了水。小莲拿了衣服过来,叫陈帆洗手洗脸换衣服。小荷也去洗手洗脸换衣服了。
陈帆佩服柳家的细致。
小莲带着陈帆走到西侧门,门外有一辆马车候着,马车旁边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
小莲走向那位男子:“李管事,陈姑娘到了。”陈帆和李管事互相见过,李管事就说道:“陈姑娘,我先带你去看看田地。”
第24章 见到里正
马车出了南城门。陈帆掀起了帘子。
窗外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田野。稻田里的水闪着波光,秧苗基本上已经插好,绿油油的,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动着,展示着欣欣的希望。远处有片村庄,白墙黑瓦,灰墙灰瓦,是她喜欢的江南民居的风格。田野间,村子里,官道边,随处可见枝叶葱茏的大树,缀满金黄的梅子或橙黄带赤的杏子。田野间有很多人在忙着农活,还有的在摘果子。
绿满郊原杏子肥,是这边乡间生活的模样。
一道山,两座城,两边的差异如此巨大。
陈帆感叹道:“李管事,这边没受灾真是太幸运了,北城门外都是干的。”
李管事摇了摇头:“这边也旱了好几个月的,沟渠河道差不多都要见底了,还好田地都熬过来了。后来小满时节下了几场雨,又沟满河满了。这夏收夏种也算是有惊无险忙过去了。这边水道的蓄水排水都挺好,前两任县太爷,把大部分徭役都用到整修河道上去了。可是其它州县就有地方发大水了。”
陈帆往前室那边坐了坐,掀起了帘子。
“平州那边的河道怎么样呢?”
“平州啊?平州河道比这儿差多了。余州熙州淮州的水利也都不怎么好。前年淮州那边还斩了一个刺史,河堤修补款都贪了,春汛的时候淹了几个县。”
……
马车朝南行了几里地就拐弯了,往西边继续行驶,和西头山平行。陈帆坐在窗边就可以欣赏远山风景。
他们要去的那个王家墩,马车小跑着走了半小时的样子。陈帆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马车这种行走速度,半个小时大约十到十五公里。这十几公里,百姓慢则步行三四个小时,快则跑断气跑断腿。
元丰县的水资源确实很丰富,一路上沟渠河道纵横,大小池塘众多,池中的荷花正开得烂漫。
马车驶近了一个村子,陈帆一眼就看到了两条宽阔的道路。不由得说了一句:“这村子的路真好。”
李管事接过了话茬:“可不是嘛。村子前面和东面都是官道,中间和西边的两条路是村子里的人自己修的,也很宽很平整。”
马车在村子里的道路上行进着。沿途有匆匆行走的人好奇地看着,却没露出那种第一次见马车的神情。小孩子看的时间长一点,也不追着马车跑。
马车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三人下了马车。这户人家大概在村子中央,院墙内屋檐重叠。
李管事敲了敲院门,不一会儿便有一位中年妇人过来开了院门。李管事说她是里正的夫人,杨氏。陈帆唤了声王夫人。
杨氏领他们进了屋。屋子里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浓眉大眼,面庞方正。李管事和那人打过招呼,便对陈帆介绍说那是王家墩的王里正。陈帆向他行礼问候。
王里正说:“李管事昨天跟我说了你的情况。陈姑娘运气好,我朝目前落户交税仍可以分到宅基地,每三口之家可分最多一亩宅基地。新政策是要买宅基地,说不定就哪天开始实施了。你是孤女,人口不到三口,按理宅基地应该只分到一部分,不过考虑到你立了户作为户主,有招赘生孩子的可能,还是批给你一亩宅基地。”
陈帆向里正表示谢意,感谢里正对她的照顾。
“不过你不可以再买宅基地了。”里正说,“要是你家今后的人口多了,还是可以按照三口人不超过一亩地的标准去买。分了一亩宅基地就要交户税,因为你担的是三口之家的面积。要是想争取孤寡免户税的优待,宅基地就分小一点。姑娘你看如何?”
陈帆心想她感谢得太早了,这是一点都没优待到嘛,不过她可以接受。里正看着是没让她享受什么优惠福利,但是利害关系都跟她讲清楚了。若是哪天有村民跟她吵架,指责她一个人为什么能住一亩宅基地,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怼回去,说她交税了,交税了为什么不能住。
她跟里正表示,她愿意交一人的户税。
一亩宅基地啊,她现在真的可以有一亩宅基地啊,房子花园菜园马厩鸡屋鸭舍都可以安排上了。不论这个时代一亩地是多少平方米,对陈帆而言都是个很诱人的数字了。她才不要刚想象出那个大院子就立马缩水成小园子。
“交税的情况我可以跟姑娘讲一下。姑娘今年几岁了?”
陈帆回答十二岁。
里正说:“满十二岁,不到十五岁,可以作为丁女立户。”然后,里正把之前柳老爷讲过的交税项目又跟陈帆讲了一遍。陈帆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田地是要买的,现在不分田了。”里正又说。
陈帆又点了点头。
田地可以自由买卖,那么能拥有多少田地就看各人本事啰?
“我现在带你去看看宅基地和可以买的田地。”里正说着便拿起一捆绳子和一捆木棒往外走,陈帆他们也跟上。
一行人在村子中间穿行而过,往村子北面走去。陈帆发现各家各户的房子虽然有参差错落,但是院墙一围起来,一排一排都挺整齐的,各排房子之间的小路也比较直。她就把这发现跟里正说了。
里正神情很是得意:“我们村从几十年前就开始这样建房了。各家的宅基地都是形状一样的,排整齐的,每排的间距也是有规定的。自家宅基地上就随便他们怎么盖房了。相邻两家的距离也是比较随意的,靠近点离远点都可以,只要不盖到官道那边去就好。
她想到了唐朝的长安,那气势恢弘的一百零八坊。凑这样一百多个村子,大概就是长安的模样了吧。
他们一直走到村子的最北面。那里有一大片空地,稀稀拉拉地长了些野草。地面看着很硬,很多地方还有石头裸露着。
看来这片地也只能盖盖房子。看看面积,还够好多户人家盖房子。
几十米开外有条水渠,把村庄和田地隔开了,水渠南边是村子,水渠北边是田地。
奇怪的是,渠北那广阔的秧田之间,有两处不一样的风景。
第25章 这块地有什么传说吗?
王里正说:“这水渠南边的地都是宅基地,姑娘选个地方就行。村子里现成的田地,目前都没有要卖的,姑娘要是想买地,可以买水渠北边的那些地。”
北边那些地,就是那两处独特的风景。
一处就在水渠边上。如此灌溉方便的地方,居然东一丛西一片地长着各种野草,有些地方还很茂密。荒地上有几个人在那里割草,不时地看陈帆他们几眼。
走近了,就可见裸露着的地面上,是一块块清晰可见的白色印记。
另一处更奇怪的,就是草地北面那一大片白亮亮的空地,几乎不见杂草。
“盐碱地。”陈帆在心里判断着,“就因为这边还能长些野草,就算得上是荒草地。那边可以说是重盐碱地了吧?我居然亲眼见到了这么大片的重盐碱地。”
盐碱地基本上是在干旱、半干旱地区,降水量小,蒸发量大,溶解在水中的盐分容易在土壤表层积聚。可在这水乡竟然也出现了如此大面积的盐碱地,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这块地有什么传说吗?”陈帆问里正。
“传说?什么传说啊?”里正一脸懵。
“就没流传什么神仙的宝物砸下来,或者天上的星星落下来,把这块地砸得陷下去了?”这块地明显低了许多,就像是从天上砸下了什么巨物,砸了这么个百亩见方的大坑。
“没有没有。”里正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地势总是有高有低的,山不就是高出地面许多么,湖不是低于地面许多么,西头山,玉带湖,那些大塘小沟,都没什么传说。这块地也没有。”
陈帆想撇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你们都不好奇不想像的吗?那个老头还说她是妖怪呢。你们连逃荒老头那点想像力都没有。
话说,那个老头去哪儿了?
两三个村民晃啊晃地过来了,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割草的还在继续割草,田间忙碌的继续忙碌。
“地势这么低,这里怎么就没成为淤泥地呢?”陈帆又问。
“这片地确实经常积水,可是水干起来也快,晴几天就干了。”
“然后就成为盐碱地了。”陈帆在心里帮他补充。
地势低,排水不畅,夏季又多是哗哗哗哗的雷阵雨,多而密集的雨水一下子就把这块地灌满了,盐就随着雨水渗到泥土下层。
积水没处排,就导致地下水位很快上升,以致积盐;遇到天热天干的时候,水分又腾腾腾地迅速蒸发了,地下水中的盐分就随毛管水上升而聚集在士壤表层。
很多平时看过就扔一边的知识,在她来到这个时代后,一样一样地开始从记忆的壁角落里翻出来了。
此时围观的村民又多了几个,开始交头接耳。
里正说:“姑娘要是买的话,价钱便宜点卖给你。这块田要是养好了,土壤肥力不会差的。靠着水渠灌溉很方便,田地离房子近,耕种也方便。姑娘种太远的地也太辛苦了。”
陈帆看了看李管事,李管事微微点了下头。
总的来说这个村子还是很适合生活的,李管事带她来这里,基本上已经为她作了各方面的考虑,或者,柳家也是这么考虑的?
想到这里,陈帆便对里正说道:“谢里正大人体恤,我相信大人的眼光,就买这边的地吧。”
那些围观的人一听她说这句话,就都哇了一声。有嘴快的立刻喊出了声:“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吗?你看看那些杂草,你觉得你家的苗长得过这些野草吗?”
“姑娘,有些人试着开过荒,没种出什么,就不种了。后来这水渠边的就尽长草了,远一点的连草都不长了。”说得围观众人都笑了起来。
“是的是的,这地很多年前就有勤快人试过了,最后都种不下去了。勤快的老农民都没把它们打理好,姑娘你才下地干过几年活啊,比那些人还厉害吗?”
割草的人关注点与那些人不一样:“这块地现在被你们买了,以后我们还能过来放牛放羊吗?”
“还能过来割草吗?”
“春天还能过来挖野菜吗?”
他们首要关心的是这些问题。荒草地虽然不长庄稼,可是也为村民们提供了很多牧草和野菜。
里正不受干扰,向陈帆说明了田地价格,每亩地五百文,水渠边差不多十亩地。
五百文?荒地卖这个价不能算便宜噢。这可不是一般的荒地,是比荒地可恶不知多少倍的盐碱地噢。
里正像个尽心尽力的销售人员在向客户解释说明:石头地沙壤地每亩两百文到三百文;下等田每亩两千文;中等田每亩六千文;良田贵,每亩一万二千钱。
一万二千钱!十二两银子啊!陈帆吸了口凉气。
除了那些极端的例子,南宋田地贵了贵了才五两银子一亩,京城位置好的良田最贵也就二十两银子;清末一亩良田只要七八两银子。这个不知道离京城多远的一个县,一亩良田还要一万二千钱,那京城该有多贵啊?还下等田两千文,人家良田才只要两千文。还有这什么石头地沙壤地,每亩竟然要两百文到三百文。人家正经旱地只要一百多文钱,只要一百多文钱!
这时代的土地这么贵的吗?她昨天想了一晚上的资料,好像都白想了。这边的土地压根就没法儿用她那边的历史记录来参考。也许本来就不应该对比,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时空。
“请大人帮我丈量一下吧。”陈帆决定了。
他们绕过水渠往荒地那边走。里正继续尽心尽力地解释:“宅基地和田地的丈量,都是五尺为步,宽一步长二百四十步为一亩。”
陈帆又在脑海中飞快地翻着资料:商朝一尺特别短,不到17厘米;然后几朝都差不多,每尺二十几厘米;隋朝一尺接近三十厘米;唐宋元明清每尺三十厘米多,一亩地很大很大了。陈帆开始激动了,她掐着手指控制她的激动。
她这边还在想着,里正和李管事已经在丈量荒草地了,量好一条边就插根木棒作标记。
第26章 买盐碱地
陈帆终于能见识到这个时代的一尺是多少长度了。她盯着量绳看了一会儿,估摸着一尺相当于三十厘米,一亩地算下来就是五百四十平方米。
她看着那一大片白地,思索着是不是要入手。
她目前能以几十亩上百亩这样大数量买入的,也只有这种没人瞧得上的重盐碱地了。
盐碱地是可以改造的,她知道该如何去改造。只是,那过程很辛苦很辛苦。可是不辛苦又能如何呢?想好好种地好好把日子过下去,不辛苦是不可能的。这盐碱地是挑战也是机遇。
里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姑娘若是有心改造这块地,这地就以每亩五十文的价格卖给你。”
只要五十文?有点心动。
“我可以在这块地上挖水沟吗?”陈帆问。
“可以。不过挖沟的钱要你们自己出。”
“可以挖一个池塘吗?可以在上面盖房子吗?”陈帆又问。
“都可以。只要按总面积交地税就好。”
“县太爷一定很喜欢你。”陈帆由衷地对里正说。
这里正把荒草地盐碱地都推销出去了,各种事项都尽量跟客户说明白避免日后纠纷,还时刻不忘提醒客户交税,这样的工作人员,官府会不喜欢吗?
“我可以把整块田地都围起来吗?”那就是一个庄子了噢。
“整个田地外围不可以围起来,你在这上面盖的房子是可以围院子的,你在这地上一小块地方一小块地方围起来也是可以的。”
噢,还好,她可以分区域打理,还可以保证私密保证安全了。
陈帆指着那片盐碱地划了一圈,豪气地说:“大人,我把这片地都买了。”
现场再一次炸了锅。
“买了荒草地还不够,还要买盐碱地啊。这盐碱地上草都不长,还能长苗吗?”
“就是,”另一道声音很快接过了话茬,“这地有一百多亩啊,你到时候交税都交不起吧。”
“你这么多地肯定要雇人干活吧,到时候能收几棵苗苗几粒谷子?够你付种子钱人工钱吗?”
这些话不中听,但说的是事实,也没什么恶意,陈帆没理会这些话。她看了眼李管事,李管事毫无表情。她又看了眼小莲,小莲竟然也是毫无表情。
里正把那块荒草地的面积告诉了陈帆,居然正好十亩,围得还挺方正的。她看着边缘那零零散散的几棵草,很想去拔掉,再请他们量。
这绳子稍微偏一偏,移一移,可就是两种价钱呢。
里正招了招手,叫过来一个小伙子,让他去拉量绳。李管事走近了一点,问她有什么打算。
陈帆想了想,问道:“这要是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地,每块是三亩还是五亩比较合适?”
“五亩吧,可以少筑一些田埂,算面积也比较方便。”
陈帆就把一些想法跟李管事讲了讲。
里正丈量好了,就走了过来,说那块地量到了一百二十亩。
一,一百二十亩!她有一百几十亩地了?这么梦幻的吗?
里正把具体的尺寸报给陈帆:荒草地长240步(360米),宽10步(15米),一共十亩。白地长240步,宽120步(180米),共一百二十亩。
这一大片地的田埂都是要陈帆自己垒的,是算在总面积里的。划分的地块越多,耗掉的田埂面积就越多。陈帆瞬间感觉心疼了,她的土地面积少了。她跟里正说,一定要在地契上写明了,田埂也是她的,是算在面积里的。
她想像了一下百亩田地长满水稻的景象,好壮观的感觉。心情又好了。
一百二十亩盐碱地合计六千文钱,十亩荒草地合计五千文钱,总共就是十一贯钱。还好,没让柳家花太多钱。
这十一贯钱买上等田都买不到一亩,一亩地种得再好,又能种出多少粮食?她那百亩地产出十几亩良田的效益,不是没有可能的。
一个小伙子跑了过来,拿着一大捆细麻绳,递给了里正。
陈帆很惊讶,里正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里正叫陈帆看一看宅基地选在什么地方,他和李管事带着人丈量画线去了。
陈帆打量着村子最后一排的几户人家。东边半个村有三四户人家,西边只有一户,但是那户人家占地面积很大,差不多有三亩,砌着高高的长长的砖墙,房子很多,还有幢两层楼的。
陈帆不太想在西边盖房子,人家有楼房她家是平房,感觉整体矮了一截,也怕人家站在廊台上会不会看到她家院子里的情况。
她也不太想去东边,他们来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了东边有声音在骂人,是那种老太太扯着嗓门把人使劲往死里咒骂的腔调。他们都忙了这么长时间了,这声音还在骂人。这还是在半农忙的时候呢,就这样花时间花精力咒骂家里生病或者受伤的。她不想有这样的隔壁邻居。
想了想,陈帆在西边选了个位置,选在那大户人家的北面,反正里正也没说不能另起一排。她喜欢那户人家后院的一大丛竹子,既遮挡视线又有意境。“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说不定那户人家还有文人雅士呢。
割草的那些人还在惦记着那块地的草能不能割。
陈帆指了指西边:“西边这头可以割一点,在我办好地契之前。”围观的人群欢呼了一声,便散了,纷纷回家去拿镰刀拿箩筐。
众人又回到了里正家。李管事向里正递了两张纸,一张是旧的泛黄的,一张是新的,上面看着没几个字。陈帆猜着大概就是证明她身份之类的。这里面如何操作,就是柳家的本事了。
李管事给了里正十三贯钱。里正推辞,李管事说:“去衙门和人打交道总是要花费的,怎好意思让大人破费?大人为我们费心,我们也托大人的福省心省力了,望大人莫要再推辞。”里正就没再多说什么。
里正开始登记陈帆的身高、体重、肤色等信息,对着陈帆画了画像。陈帆很想说,她要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一段时间皮肤变白了,又该如何呢?
第27章 天然绿色农药
里正画像的时候,杨氏在一旁啧啧惊叹:“都说七尺男儿七尺男儿,姑娘这个子可真是高啊,七尺四寸,超过很多男儿了。我家官人算个子高的了,也才身高八尺。你到十五岁不会也长到八尺吧?”惹得里正几人都朝陈帆看了看。
陈帆笑了笑说:“像我这种前面长得快的,后面可能就不怎么长了。”她已经十八岁了,即使再长高一点,也不会高多少了。她一米七的身高折算到七尺四寸,那么一尺大概是二十三厘米。这大襄朝量土地的大尺和量身高的小尺差别还挺大的噢。
杨氏一脸的不相信,却也没再说什么。待里正画好了画像,她就先接过去看了,再递给陈帆。
画像上的人栩栩如生,形似,神也似。陈帆看了眼里正,这时代当个里正也这么卷吗?画像水平都要求这么高?
李管事和小莲也看了画像,露出惊讶、赞许的神色。
陈帆对里正说:“大人,有一件事还需要请您帮忙。”
“什么事情?”
“就是盖房子的事情。我初来乍到,对这边的工匠和价钱都还不熟悉,还需烦请大人帮我请一些工匠。”
这是李管事在路上跟她讲的,说请人帮忙也是一种打交道的方式。帮帮忙产生一点照顾之心,感谢一下还以关心,一来二去就有交情了。
里正看了眼李管事:“李管事是个本事大的,工匠的事他会为姑娘找妥帖的。县城来的工匠到底比村上的要能干得多。”
陈帆说:“我来到这里落户,是和邻里乡亲接触最多。请村上的工匠帮我盖房子,也是享受了村上人的情分,今后见面也更熟悉一些。大人帮我请工匠,乡亲们都知道我也是大人关照和庇佑的。”
“姑娘客气了,只是找几个工匠,谈不上什么关照更谈不上什么庇佑。姑娘信得过我,我很欣慰。”
陈帆又说:“田地那边我需要挖几条排水沟,挖几亩池塘,也请大人帮忙尽可能多找些人。”里正点头答应了。
李管事说:“找人的事情大人需要多少时间?”
“今天就可以找好,明天你们可以过来。明天后天都是动土开工的好日子。”
今天就可以找好?这是什么效率?去地里拔几棵白菜也要挑一挑的吧?她可是需要很多工人的。
“明天是夏至,田里的事情可能比较多。”李管事说。
“没关系,田间管理那些事情老人孩童也能做。青壮年劳力保证都给你安排好。”
“那我们就明天再过来,就是五月廿六。请大人帮我们找瓦匠和木匠的负责人过来。挖沟的人可以全部到齐,明天就开始挖沟了。”
小莲这时抱着一匹绢进来了。陈帆接过绢,递给了里正。里正这次也没推辞,接了过去。陈帆他们离开后,杨氏便过来摸了摸那匹绢,很是欢喜:“这布的料子真好,又光滑又细腻。这柳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手这么大方。”
里正看了看杨氏的手:“哎哟你少摸几下,可别把料子给弄脏了。”
李氏缩了手:“这陈姑娘虽说是孤女,却是有大户人家罩着的。我们要对那姑娘好一点。”
里正瞅了她一眼:“没人罩着就可以对人家她不好?柳家再怎么罩着她,也不会把什么事情都帮她做了,还都是要靠她自己去做。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还是会有很多困难。村民们淳朴,大多不会去故意为难一个姑娘家,但是总归会有几个二流子、嚼舌头的。镇强扶弱,维持公正,是我们必须做到的。”
“是是是,我们大人最是怜贫惜弱公正爱民了。”
里正呵呵呵地笑了。
有人买下那百亩盐碱地并且要找人干活的消息就很快传开了,传得比八卦消息还快,人们的反应也比听到八卦消息的反应大。
围观的村民虽然不多,可是人员分布杂啊。本村的就在本村聊着;外村的一路回村一路传播着;当时周边田野干活的人也多,看到盐碱地这边来了人,收工后一问,就知道了,也接着继续跟下一茬的人唠一唠;正好有些要进城的,就一路聊到城里,消息在城里的传播数量更是成倍成倍增长着。
等陈帆他们回到柳家的时候,柳家的人已经全都知道了。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外面已经沸沸洋洋,正随着马车晃啊晃地行进着。由于房子田地的事情都落实了,他们的行程也就变得悠然了。
李管事先跟陈帆说了声恭喜:“姑娘如今是要在元丰县扎根定居了,事情一步步来,一切都会很快好起来的。”
陈帆真诚地跟他说了声谢谢。管事的就是有管事的风格,说个道贺也跟讲道理一般。陈帆觉得她恰恰就需要这么一句。她相信会有美好的未来,而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前进,是她要经历的过程。
小莲也向陈帆道贺,陈帆很真诚地对她表示感谢:“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比起来时的欣喜和感慨,陈帆此时感受到的是那份火热的忙碌。田间菜地,长得旺盛的不仅有菜,还有杂草。除了插秧,很多农民也在锄草、捉虫、施肥……她看到一些农民在撒草木灰一样的东西,就问李管事:“他们是在撒草木灰吗?”
李管事摇摇头:“是用菊叶烧成的灰。一般夏至来临的时候,都是梅雨季节了,空气很潮湿,太阳出得又少,虫子就很猖獗。这种菊叶烧成的灰可以杀虫,庄稼就不用受虫害了。今年虽然梅雨迟迟不来,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
哦——长知识了,这菊叶灰就是天然绿色农药啊。
小莲问陈帆:“姑娘想在田地四周挖排水沟,是有什么用处吗?”
陈帆说:“王家墩能叫墩,地势应该是比较高的。可这块地明显低了许多,积水太严重了,盐分一年年堆积。挖沟,灌水,可以把土中的盐分排到水沟里去。”
小莲恍然大悟。
“然后呢?”
“然后种草,种水稻。种水稻是改造盐碱地的好办法。”
“草还要种吗?”小莲很疑惑。
“种些牧草,可以给动物作饲料,还可以做绿肥,就是和着牧草翻地,牧草腐烂了就是很好的肥料。哦对了,李管事,我可以买牛吗?”
第28章 章辞看地
李管事说:“你可以买牛,不过要登记,也要好生照料,牛是不可以随便让它死掉的。五六十亩地就可以有一头牛,你这一百三十亩地,可以有两头牛的。你可以买一头公牛,一头母牛。买马也是要登记领证的,买一匹代步就好。”
“那真是太好了。”陈帆很高兴。
她原本还以为养牛她是没指望呢,她以前了解的知识就是古代几户人家可以拥有一头牛,还不能随便杀。
羊是一定要多养几只的。羊肉好吃啊,还能卖钱,养起来不算复杂。羊粪还是非常棒的有机肥呢。
陈帆还有事需要李管事帮忙:“李管事,那几亩菜地我想用应急的办法,运些土填上去。”
李管事很爽快地点点头:“行,我找人去挖些塘泥,塘泥肥力比较足。”
“挖塘泥危险吗?山上的土也可以的,特别是松树下的松针土。”陈帆有些担心。
“没事,有些池塘不深,坡比较缓,可以挖的,挖塘泥也是可以疏通水道的。松针土也去挖一点。把那块翻一翻,就可以换土了。”
……
陈帆说想学驾车,李管事很爽快地答应了,往旁边坐了坐。
陈帆坐上前室,拉过了缰绳。马儿好像知道驾车的换了人,走路开始往左边倾斜。
这怎么还跟骑三轮车似的?陈帆想起当年一骑上三轮车就直往左边跑,她用力拐笼头也没拐得过来,只好拉了刹车。再来一次还是往左边跑,她就在场地上逆时针绕了两圈。从那以后她就再没学过骑三轮车。每每看着她的外婆,看着其他人骑三轮车,她都觉得好神奇。
都说马儿有灵性,今天这马儿也见过她和小莲了,怎么还是一换人就不听话了呢?
李管事叫她拽一拽缰绳,她拽了,没什么用啊。
李管事就在一旁指点着,怎么用力,怎么甩鞭,怎么调整方向。陈帆渐渐地上手了,熟练了,有几处转弯也从不顺利到顺利了。
临近城门两里地,李管事就让陈帆进了马车,自己驾车进了城。
城里正在如火如荼地传播着有人买盐碱地的消息。章辞他们进城的时候,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墨笺听了,睁圆了双眼:“元丰县这种鱼米之乡竟然还会有大规模的盐碱地?这消息传得这么热烈,那块地肯定不是一般的小盐碱地。”
冯安看了墨笺一眼:“你倒是感觉很准。像那种小块小块的盐碱地,在一些村子是很常见的,比较干,不容易出粮食。百姓们一般也不会说它们是盐碱地。这一次传的,肯定是个大的。”说完,又看了章辞一眼。
章辞知道管家的意思,他自己也想看看,就叫管家和墨笺随他一起去,缃简他们去和楚笙联系。
盐碱地的消息传得很广,好在地名没走样。章辞三人骑着马一路问过去,很快就到了王家墩。
一看到那块银光闪闪的地,墨笺就夸张地哇了一声,冯安瞪了他一眼,他才闭上了嘴。
但是很快地,墨笺又张开了嘴:“这地方算得上是天坑了吧?庆州这么平坦的地方,还有这么一个天然凹陷这么深的平坦的坑?”
冯安又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这么绕,耳朵不好的还听不清你说了啥。你这名字是不是起错了,成天咋咋呼呼地就你话最多。”
墨笺笑嘻嘻地:“我那是文墨的墨,又不是沉默的默。我虽话多,对外却不乱说话不瞎传话。”
章辞任他们两人斗嘴,自行牵着马向那群割草的人走过去。冯安和墨笺赶紧歇战,跟了上去。
“这块地不是卖掉了吗?草也是属于买家了吧?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在割草,还这么急?”墨笺嘴快。
有人嘴也快,大声回答:“买家说了,这头的草可以割,在她地契拿到之前可以割。”
来三个骑马的还是挺惹人注意的。有人一边割草一边明知故问:“你们也是来看看盐碱地的吧?”
三人没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章辞在马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那马儿便立即跑过去吃起了草,吃得还挺欢快。墨笺和冯安也放他们的马过去吃草。那些割草的都友善地往旁边挪了挪,给马儿腾了位置,其实马儿离他们还远着呢。
冯安打量着地上的标记:“这么宽的道,走两辆马车都是绰绰有余的。这东南西三边都有,也不知道北边是不是这样。”
话音刚落,墨笺就跑远了。这跑腿的活儿自然是要他去做的。几百米路,一会儿工夫他就回来了。
“北边也空了很宽的道。”
“那这四周牛车和马车都是能走的。这么大片地,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车辆,这姑娘的考虑还真是周到啊。”
“柳家的人做事都是很周到的。”有人说道。
墨笺耳尖:“你们说的是柳家?哪个柳家?”
“就是城里的那个大户柳家。”一个村民说道:“我们上午在这边干活,看到有几个人过来了。买地的是个姑娘,柳家的一个管事和一个丫环也跟着过来的。”
“出门还带着丫环,等房子建好了,那姑娘不会带一帮丫环厨娘老妈子过来吧?我们乡下人可不兴用丫环的。”有人嘀咕。
“那也是人家高兴,只要人家用得起。这么多地呢,要是不雇短工不佃出去,她地还没耕完,人家的稻谷都能收割了。多买些人种地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边也能盖房子给他们住。现在流民这么多,给碗饭吃人家都肯干活的。”
说话的这会儿工夫,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加入到割草行动中去。章辞三人等马吃了会儿草,又牵着马去水渠边喝了点水,离开了。
走到南城门的时候,他们见到了等候在城门口的缃简。缃简说他们已经安顿在祥云客栈。
回到客栈,缃简领着章辞他们进了各自的房间。房间的浴桶里已经备好了一些热水,两个小二看到他们进门,就各拎着两桶热水上了楼,放在各房的浴桶边。
等章辞他们沐浴后,大家都进了缃简的房间,楚笙也在。
第29章 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公子看起来很是疲倦。”楚笙满眼心疼。
“公子这两天可真是累坏了,还休息不好。”墨笺嘴快,“那升平县城简直不是个地方,压根儿谈不上有什么救灾措施,街上状况那叫一个惨。灾民们就跟疯了似的,我们一到那里,就呼啦啦一大帮人围上来,我们又不好对他们下狠手,粮食都差点儿被人抢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群稳住了。”缃简接过话,“我们拿了一部分粮食出来,分给了一些人。得亏那里剩下的人不多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分。还有一部分被县衙的人坑了。城里倒着大量尸体,我们这两天尽忙着帮人收尸了。客栈条件差得要命。升平县一点也不升平嘛。”
“那位姑娘情况怎么样了?”冯安问楚笙。
楚笙就把陈帆的相关情况都汇报了。
“她那天真的下手了?”冯安问道。
“她下得了手?”墨笺跟了一句。
楚笙摇了摇头:“下不了手。我看她是强忍着才没吐出来,手时不时地就要抓紧一下刀把,给自己鼓鼓劲儿。有一个山匪还发现了她手软,不过他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姑娘察觉了,动手了。”
“那些悍匪确实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这一关她早晚都要过的,晚过不如早过。”冯安捋着胡子说。
“公子今天去看的那块盐碱地,就是陈姑娘买的。”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楚笙,楚笙郑重地点点头。
“她一下子买下这百亩盐碱地,真的有把握?柳家也真的肯让她这么做?”青笈不太相信。
楚笙指着桌上几张纸:“这是我记下的一些柳家的情况。柳家一向乐善好施,对陈姑娘也很亲厚。柳家二房嫡女一回城,就和陈姑娘相处得很好。”
秦筝若有所思:“这陈姑娘应该也是好相处的。”
冯安沉思了一会儿,说:“这盐碱地的改造,至少要看个一年才能看到点效果出来。这一年可以把庆州,宣州、景州、崇州和云州几个地方好好走一走。”
“你这两天去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章辞对冯安说。
冯安应下了,又问章辞下午有什么安排。
章辞想了想:“我还是和你一起去看房子吧,顺便也认认街道。你们也分头去城里转转。”他看向墨笺他们,几人齐声应承。
陈帆的午饭是和怀珊一起在大太太院子里吃的,大老爷也在。柳大公子也在,还有一个少妇。
陈帆向柳老爷他们行礼。大太太介绍那位少妇,是她的大儿媳容氏。陈帆和她互相见过礼。
大太太说:“姑娘这两天住得还习惯吗?”
陈帆说:“我住得很好,柳家对我这么照顾,我心里很是感动。”
“你对柳家有恩,我们自然应该照顾好姑娘。你和怀珊感情好,我们也很高兴。正好我一个远房族兄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我就认你做我的远房侄女吧,以后柳家就是你的娘家了。抽个空带你和全府的人都见个面,大家也就认识你了。以后众兄弟姐妹可以互相串个门。明天你的房子就要正式开工了,我们和你一起过去。”大太太拍了拍陈帆的手。
还要大家认过了才能互相串门?难怪她昨天如此清静呢。
怀珊知道她和柳家的事情,其他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吧。等大家都知道她的存在,就是以大太太远房侄女的身份了。这认亲很是突然,可是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先接受了再慢慢消化吧。
陈帆不知道这事该行礼还是跪拜,想了想还是隆重一点吧,她给柳老爷和大太太磕了一个头,感谢二人认养之恩。她现在也是有娘家的人了,她身后也有一个家族了。
大老爷问她田地的事有什么打算。
陈帆就说开沟排盐,挖塘养鱼,一部分地先种牧草再种水稻,一部分地可以先开始种菜,池塘边可以养花植树,还想养些鸡鸭牛羊。
柳大老爷点点头:“你想好了怎么做,就尽管放手去做。李管事那边你只管吩咐,他办事挺牢靠的。”
陈帆表示感谢。
“田地那边也要盖些住的房子吧?”大老爷想得挺周到。
陈帆有点不好意思:“田地那边设想了很多房子的。那块地有十亩是长满杂草的,村民们今天会割掉一部分,翻整一下可以填土作菜地。剩下的草可以饲养动物的,需要盖些羊棚和鸭舍。”
大太太笑了:“养羊是好事情啊,羊肉可是很精贵的,平头百姓一般是吃不到羊肉的。你要是养了羊,我们可以沾你的光享口福了。”
陈帆赶紧接话:“羊肉我也是很喜欢吃的,为了这口肉也是要好好养几只羊的。”
“那养鸭有哪些计划呢?”
陈帆说了养鸭的好处,以及第一步的小目标,和将来的大目标。大太太和柳怀珊都听得张大了嘴,柳大老爷也是很震惊的表情。
“这个我会让李管事去安排,小房子盖起来比较快,屋棚也快。这眼看着梅雨就要来了,等梅雨过后再盖主屋那边,也比较顺当。”
陈帆又硬着头皮把其它盖房子的计划讲了讲,声音很轻。柳大老爷却是大手一挥:“你放心去做,不要有什么顾虑。房子总归是能派用场的,不会浪费那点建房的钱。你就是想把那百亩地全用来盖房子,柳家也是建得起的。”
怀珊笑眯眯地看着陈帆:“那姐姐就可以盖个小小城做城主喽?”
陈帆脸红了:“也就是个小村子。”
大太太去捏怀珊的脸:“这话可不能到外面说。”怀珊笑着躲开了。
柳大少爷若有所思:“说到城,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他看向父亲,正好柳靖汇也向他看过来,两人心中了然。
陈帆注意到了他们的眼神,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在楚笙给她看的那张地图上。
聊得差不多了,大家就开始吃饭。陈帆有点拘谨,还好桌上黄瓜、苋菜和豇豆都是她喜欢的。
柳大老爷突然又问起了陈帆《千字文》的事。
第30章 有大平层的感觉了
柳靖汇说《千字文》很好,对仗工整,琅琅上口,内容包罗万象,还正好能学一千个字。这么好的学字文,他平时好像没怎么见到过。
陈帆知道这边没经历过南北朝,她只能这样说:“这篇韵文是一位周姓官员编纂的,我们家乡很多人都在学。”
大太太笑着看向怀珊:“这韵文挺适合怀珊丫头的,把这一千个字练好了,学其它文章也差不多了。你都能看懂了吗?”
怀珊苦着脸:“很多还不太懂。”
吃饭时候聊学习,很是令人头疼呢。
“让谨儿跟你讲讲吧,他能把这文章讲通,也是一种进益。谨儿若是有不明白的,还请姑娘不吝赐教。”说着柳靖汇就看向陈帆,陈帆连说惶恐。
等吃过了饭,柳怀珊和陈帆一起往回走。陈帆说需要一把尺,请怀珊帮忙找一找。
等陈帆睡好了午觉,怀珊果真带着一把尺过来了,还正好是大尺。
知道了宅基地的形状和大小,知道了房屋的规格,陈帆就想着画个图。
她按着尺子画了一条线。怀珊问她做什么,她说画房子,说她可以有一亩宅基地,长一百尺(三十米),宽六十尺(十八米),这条线就表示一百尺。
陈帆比划着十八厘米有多长,在纸上画了一条宽,再把长方形画完整。
“这正好是缩小了一百倍吗?”怀珊说。
“是的。”陈帆点点头。“正屋长不能超过四十尺(十二米),宽不能超过三十尺(九米)。”
“一亩地看着也不大噢。”怀珊皱了皱眉,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陈帆。正好陈帆也看向她。
“你想到了什么?”陈帆问她。
“你是不是也想说什么?要不你先说吧?”
“我是想问一下,你愿不愿意有时候过来住一住。”
怀珊笑眯眯地:“我正好也想问一下,我可不可以过去住。”说完两人都笑了。
陈帆是愿意交怀珊这个朋友的,她总不能一个朋友都没有。现在柳家又认她做侄女了,她们成为姐妹了。
“主屋大概有多大呢?”怀珊问她。
“主屋长不能超过四十尺(十二米),宽不能超过三十尺(九米)。”陈帆拿着尺比划了一下十二厘米和九厘米分别有多长,在纸了画了个长方形。
“这主屋就占了这么多地方?再加两间耳房就更大了,厢房好像没什么位置了,厨房放在哪儿呢?还要有马厩,还要有个小园子。”
“主屋确实很大的,中间是堂屋,两边作卧室。卧室可以分别隔成南北两间了,那些人口多的,隔一隔挤一挤,都睡得下的。”陈帆说。
农村可不就是一大家子挤在一座房子里嘛,老人住一间,老大家住一间,老二家住一间,老三家住一间。
怀珊点点头:“我住在乡下也知道的,很多人家都是几个小孩子睡一张床的,有些人家是大人孩子都睡在一张床的。”
她看着剩余的地方:“这要是想分个内院外院的话,外面连个会客的地方都没有了。外院连给丫环婆子小厮们住的地方都不够。这一亩实在是太小了。”
呃,你这要求有点高啊。她家其实不需要用到这么多人啊。
五百四十平方米听起来非常大,可要安排的实在不少。百姓们通常盖个正屋,再搭点厨房柴房鸡窝,条件好的人家还要盖牛棚。还要留地方晒谷子,还要种点树种点菜。怀珊想要再分个内院外院,很让人头疼的。
陈帆用手划了一下:“厨房,正屋和厢房,要做走廊连接起来吗?”
“要的要的。”怀珊忙不迭点头,“我喜欢有廊有院的。”
柳家就是有廊有院的,可怀珊又不能长住,唉。
陈帆不去管房子的事了,过后再画吧。她开始画家具的图。
“你现在要画什么?”怀珊问道。
“画衣柜。”
怀珊很惊讶:“衣柜有什么好画的?不是都一样吗?”
陈帆画了一个立面图给她看。
“咦?这里有横杆。”
“这样衣服就可以挂起来了。”陈帆对她说。她又画了一个衣架的图,“把木头削成这样,就可以挂衣服了。”
怀珊眼睛一亮:“这样真方便,不用叠衣服了,衣服也不容易皱了。这一根杆子可以挂好多件衣服的。”
“我还想把几个衣柜连在一起,做成一个大衣柜。”
“挺好挺好。”怀珊又是忙不迭地点头。
陈帆又把那张画房子的纸拿了过来,比划好一会儿,才重新拿了张纸,在西面画了个三合院的样式。
她原本不想画耳房,感觉像是房子长了两个耳朵。为什么一定要规定正屋只准盖三间呢?盖五间多好啊,偏偏要把两边的耳房盖得矮一点小一点。
耳房一画上去,房间安排就很宽裕了,毕竟是多了两房呢。东耳房做厨房,厨房面积就比较大,不错。西耳房做书房,很宽敞,陈帆也很满意。
她的卧室是在东面朝南的那间,怀珊的是西边朝南的那间,两个房间都很大。北边的就小了,因为留出了一条过道,和东西耳房相连。东面朝北那间分成两小间,一间做浴室,紧邻厨房,烧了热水可以直接拎到浴室,方便。另一间可以做卫生间,卧室里就不用放马桶了。堂屋朝北的小房间,西面朝北的小房间,都可作库房或客房,以后可以作儿童房。
陈帆端详着主屋平面图,嗯,有大平层的感觉了。
厢房实在是说不上满意的。距离太短了,只是各画两间小小的厢房。怎么看都像是正屋那个大胖子长了两条小短腿。
东面再留一米二作过道,画堵墙,主体内院就画好了。
东边余下的还有九米多一点,正好可以在南面盖一座三间的房子,和厢房等长,雇佣的人可以住。北面安排马厩、厕所、水井和晾晒区。纵横两条马车道,院门开在东面。
一亩地,塞满了。房间数量够了,中间围着的小院子有了,相连的走廊也有了,内院外院之分也有了。
完美!